彼時。


    在蘇長生破滅那個四方小夢境後。


    陳府地牢中。


    祭台上的曹大師突然如夢初醒,眼中盡是茫然。


    可等他看到恐怖的審訊工具,目睹書生的淒慘模樣後。


    臉色刹那蒼白,驚恐在眼內積聚。


    他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來。


    “曹大師,你這是怎麽了?”


    陳雲平瞳孔微縮,臉色變得異常精彩。


    他計劃中最不可能出事的一環居然出了事。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曹大師,你若是嫌利益分配不均,來日我被調迴京都後,可以再許你兩成!”


    陳鋒傻了眼。


    那兩成可是他的,怎麽能說讓就讓?


    父親這麽偏心,他也想哭了啊。


    曹大師瞪著無辜的大眼睛,驚恐到渾身都在顫抖。


    “你們不要過來啊,我什麽也不知道。”


    哐當。


    曹大師從祭台上跌落,腦袋撞在地麵上,當場昏迷了過去。


    陳家父子見狀,人都麻了。


    現在他們才接受了那個最不願相信的結果。


    曹大師打腫臉充胖子,敗給了那位仙人。


    他可能被滅了,也可能敗逃了。


    “父親,阮玄之也不見了!?”


    陳鋒毛骨悚然,嚇得臉都白了。


    先前還鎖住琵琶骨的書生,竟在刹那間就消失了。


    陳雲平周身氣息散發,整個地牢盡收眼底。


    可他卻什麽也沒發現。


    不過。


    他敢肯定,地牢除卻他們三人外,已經沒其他人了!


    狠踹了一腳陳鋒,陳雲平怒道:“慌什麽慌,隻是一位仙人罷了,怕什麽?”


    “為父隻要還在這個位子上坐著,那就是大周朝廷的官員,沒有證據誰敢抓我?”


    美夢雖然破碎了。


    京都也迴不去了。


    甚至那座至高無上的寶座也重新變得遙不可及。


    但,那又如何呢?


    在這川運城,天高皇帝遠。


    他依然還是那個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可他剛離開地牢,還未賞白雪之美,唿吸一口清涼空氣。


    就被滿院的黑衣守天軍驚得張大了嘴。


    “父親,你怎麽了?”


    陳鋒不明覺厲。


    就在剛剛,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就算計劃失敗了,他也依然是那位川運城的太子爺。


    甚至。


    他現在的日子可比所謂的太子要舒服多了!


    “父親,他們是誰?”


    陳鋒見到自家後院站滿了黑衣守天軍,略顯疑惑。


    他不記得父親有這樣一群武器精良的黑軍啊。


    或許也是不知者無畏。


    他竟越過了麻木的陳雲平,來到了一位天字黑軍麵前。


    “衣料不錯嘛,呦,居然還配上令牌了,這也太正式了吧?”


    他本想直接扯下黑牌,結果沒扯動。


    不過。


    輕輕擺動黑牌時,他看到黑牌正麵刻有‘守天軍’三個鎏金大字,背麵則刻有‘天字黑軍’四個亮銀色小字。


    “不錯啊父親,你這私軍一定花了大價錢吧?”


    陳鋒拍了拍黑衣守天軍的肩膀,隨即看向陳雲平道:“父親,咱計劃都失敗了,要不把這軍隊給我玩兩天?”


    陳雲平原本挺拔的身體,竟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大雪中。


    堂堂川運城的郡守陳雲平,居然在自家後花園被嚇死了!


    蘇長生趕到陳府門口時。


    果然看到了被銀色鎖鏈束縛住的卜昭歌。


    此時的卜昭歌一臉生無可戀。


    晴兒被他救下後,英雄當了還沒幾分鍾呢,就又淪為了階下囚。


    最可惡的是。


    這群銀甲軍不講武德!


    竟然合起夥來欺負他一個人。


    甚至還打他的臉!


    都是大乘境修士,卻一點麵子都不給,太可惡了!


    他疼得嘴直抽抽,心裏更是越想越氣。


    “說好的卦裏有驚但無險,命犯桃花劫又劫,莫非是太激動算錯了?”


    就在這時。


    將他困住的銀甲軍都站得筆直。


    他抬頭看去,心髒瞬間咯噔了一下。


    完了,竟然還有散仙?!


    三位散仙身披錦衣金袍,頭戴無耳翼善冠。


    走來時風雪為其讓路,天地都變得靜謐。


    卜昭歌大悲。


    逃生之路更加渺茫了啊!


    “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卜昭歌剛想交代自己身份,就見到風雪中相伴而行的蘇長生與花神月。


    “老蘇,老花,你們也被抓了?”


    “老花!?”


    女子不談老,男子不聊嫩。


    花神月的怒火在瞬間被引爆。


    若非蘇長生拉住她極力安撫,卜昭歌非要見到桃花朵朵開滿身!


    “小卜,快道歉,不然小花真生氣了!”


    卜昭歌垂頭喪氣,無奈道:“無所謂了老蘇,咱們現在都是階下囚,誰又比誰高貴,你還是安慰一下老花吧,讓她趁早接受現實。”


    “卜!昭!歌!”


    突然。


    萬籟俱寂。


    世界仿佛陷入無聲的領域。


    可就在下一瞬。


    音爆聲起,空間都被撞碎。


    困住卜昭歌的銀色鎖鏈被花神月徒手撕碎。


    卜昭歌還未驚喜於自由的猝不及防,便又愉快地竄上了天。


    “啊啊啊啊啊——!!”


    絲滑如流水般的單方麵打鬥,卜昭歌獨自背負了一切的苦痛。


    “大人,這樣會不會出人命?”


    劍天將可是見識過花神月的實力。


    散仙與其交手都險些殞命,更何況隻是一位小小的大乘境呢。


    “無妨,小花是有分寸的。”


    蘇長生很淡定地坐在雪地裏,透過一層金光看向劍天將。


    此人能成為十三天將之首。


    除卻實力外,必然還有其他非凡才能。


    蘇長生自認為自己也算是察言觀色的老手。


    可他橫看豎看。


    此人都是一把不染塵埃的鋒銳寶劍。


    可結果呢?


    此人非但演技超群,而且碰瓷一流。


    果然不愧是大周天子手裏的刀。


    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蘇長生輕歎。


    如此能屈能伸的對手,很難想象他什麽時候就會背刺你,防不勝防。


    “以後不必喚我大人,叫我長生便好。”


    “那怎麽行!”


    劍天將果斷搖頭。


    他手中的玉扳指傳出溫熱的光。


    自從與蘇長生接觸之後,它就再也沒有黯淡過。


    這就是最真實的證明。


    其他兩位天將更是一言不發。


    在麵對上麵人時,他們都很聽話。


    老大自有應付辦法,完全不需要他們插嘴。


    況且他們嘴笨。


    一旦說錯了什麽,可能就要麵臨上麵人的針對。


    輕則自己受罰,重則身邊人同罰。


    即便這位大人表現出不願與朝廷扯上關係的態度。


    做下屬的他們,也不能真就以為能與對方不講尊卑,同輩論交。


    見三人唯唯諾諾的模樣,蘇長生不好的念頭湧上腦海,心神更是一震。


    莫非這三人想要捧殺他?


    老話常說:欲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在三人潛移默化地抬高下。


    在某一瞬間。


    蘇長生還真以為自己就是皇室中人,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但這絕不可能!


    穿越至此,七十載春秋傾軋而過。


    他在追尋身世奧秘的過程中,也曾恬不知恥地調查過大周皇室的情況。


    雖然朝廷也是毒點。


    但他若是流落皇子之類的存在。


    最後做個逍遙王爺也能活許久。


    但在他的調查中,發現了一個很極端的情況。


    大周皇室對血脈的純淨似乎已經到了一種病態的執著。


    雖然所有一切都沒有明確的記載。


    但蘇長生對自己調查過程中的直覺還是相當自信的。


    就比如曾經有位與別國和親的公主。


    按理說。


    應當是公主外嫁到別國,自此再無歸期。


    可實際上卻是別國的王子入贅了過來。


    真就離大譜。


    若是別國王子過來當質子,迎娶到公主。


    蘇長生都不至於如此驚訝。


    再比如:


    曾有位逍遙王爺留戀教坊司,與那裏的姑娘們在音律的海洋中相互傾訴,傾囊相授。


    按理說。


    這樣的機遇應當是階級躍遷的好機會。


    可是在調查中。


    蘇長生卻從未聽說過有鳳凰涅槃成功。


    等他更深入調查時,卻發現觸及到了雷區。


    若再深入調查,必然將驚動朝廷。


    所以。


    他就進行了大膽的假設。


    或許那些女孩被保護起來了,也可能是已經死亡。


    無論哪一點,都證明了皇室對自己血脈進行了絕對的封鎖。


    以他們的尿性。


    但凡有點皇血都別想離開京都半步。


    所以在外麵絕不可能會有皇血殘留。


    更何況他這個活了七十年之久的老頭子。


    況且現在的蘇長生,也早已脫離了需要家族來庇佑的新手期。


    他也早就過了那個渴求親情關愛的時期。


    而且身為一名根正苗紅的穿越者。


    在他心中盛開的故鄉裏。


    也早已有兩人填補上了父親與母親的空缺。


    所以,他從不缺少愛。


    蘇長生看破了三人的把戲後,也變得從容了起來。


    “不如還是稱唿我為先生吧。”


    “周先生?”


    周為皇姓,百姓哪有資格稱周?


    劍天將以此試探,已經有點要撕破臉皮的意思了。


    蘇長生微微一愣,瞬間毛骨悚然。


    他居然真被帶入溝裏了。


    竟然會忽略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在他的夢境中,可還有一位貪夢存在啊!


    劍天將先前所有的行為,以及方才近乎明示的暗示。


    其真正目的是否是在警告千麵佛?


    陳府之事絕對涉及了國運與大周安危。


    而幕後主使很可能就是這位藏在他夢境中的貪夢。


    至此。


    蘇長生終於捋清了所有的一切,但也被自己給蠢到了。


    先前他與劍天將要人的舉動。


    明顯就是自己在對號入座,將幕後主使這一責任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幾乎是自己承認自己是幕後主使了。


    果然啊。


    他還是適合山上的生活。


    這要是待在三大毒區裏,他豈不是分分鍾就被玩死?


    藏在他夢中的千麵佛應當從未想過要奪舍自己,它隻是在尋找替罪羊罷了。


    而蘇長生很顯然就是那隻最肥最好欺負的羊。


    如今劍天將之所以不動手。


    大抵也是因為自己身懷仙器,小心謹慎。


    又有花神月守護,無法強攻。


    打又打不過。


    所以他們才會采取規勸的方式。


    蘇長生輕歎。


    山下的套路太多,他想迴山上去了。


    不過。


    自己如此莽撞的出現,又如此直白的要人,實在不是背後主使的風格。


    或許。


    在自己沒有主動承認前,還是可以繼續狡辯的。


    蘇長生坐在雪地裏想了很多。


    最後他都有些無奈了。


    隻能拱手道:“免貴姓蘇,草民實在不敢高攀皇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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