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舒恆出了客棧急奔集市。他穿過一片樹林,來到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挑了一個很大很好的西瓜付了錢後,便匆忙欲迴。


    剛剛走到樹林中,突聽一個人喝道:


    “張少俠,慢!”而後便有一紫衣少年淩空翻下,穩穩地站在張舒恆身前,目光犀利地直射向張舒恆。


    那少年不過二十上下,雙眉如劍,紅唇齒皓,長得眉清目秀,英俊瀟灑,但卻一臉的冷漠,冷冷地盯著張舒恆。


    張舒恆吃了一驚道:“你、你……是誰,想幹什麽?”


    少年冷笑道:“在下冷俊,是來領教領教‘武林第一少年英俠’張少俠的武功!”


    張舒恆連連搖搖頭道:“冷少俠,得第一並非我所願,我隻不過是替我妹妹出口氣罷了,我的武功離第一還差得很遠呢!這名號……”


    “張少俠是小瞧我冷某人了?”冷俊冷冷地問道:“認為我冷某人不足與你一鬥?!”


    張舒恆連忙否認:“冷少俠,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若是冷少俠一定要打,我張舒恆隻好就打一架,可是客店裏還有我受傷的朋友,她還等我迴去呢!……”


    “大丈夫囉囉嗦嗦幹什麽?”冷俊打斷張舒恆的話道,“我同你打鬥,三百招內不贏便輸,不輸便贏。不會占用你太久時間,有何不滿?”


    張舒恆見冷俊句句肯定,不由推讬,想了想道:


    “那好吧!我張舒恆隻好同你打架吧!”說罷放下手中的西瓜,將雙手橫於胸前,擺好姿勢道,“冷兄弟,來吧!”


    冷俊喝道:“那我便不客氣了!”說罷一掌迎麵推來!張舒恆見他這一掌勁道不小,手下思毫不留情,實為兇猛,當下十分小心,一個側身輕輕閃過。那冷俊方才在台下觀看張舒恆同於峰打鬥,早知他一直未使出全力,武功十分不凡,如今同他交手,當然是毫不留情。


    這冷俊素日孤傲自負,無那位少年可敵,如今見張舒恆輕鬆獲得第一名號,非常不服,自來挑戰。隻因他從未輸給平輩之人,也從來都在二百招內勝過對方,方才見張舒恆武功高強,才將取勝定在三百招內,看來他十分自信,也很有把握。


    二人交手數十迴合,打得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看樣子二人掌法不相上下。


    張舒恆心中也暗暗驚歎他的武功,手下卻不敢有思毫放鬆。張舒恆雙掌向前平平推出,直取冷俊肩頭,冷俊見這一掌來的來勢緩和,帶力強大,便也出掌相迎,帶到途中突然變招一拳向張舒恆麵門砸來,張舒恆閃身躲開,左手一道圓弧右手一掌推開,正是“降龍十八掌”


    中的“亢龍有悔”。


    冷俊知道這一掌的厲害,不敢硬拚,向後躍開數步,張舒恆向前一探,一手做掌,一手做拳,分擊冷俊前胸和小腹,這是他參悟多日將“降龍十八掌”和“伏虎神拳”


    互相摻合而成,威力不同凡響。


    冷俊見勢不妙,雙掌齊出,手上卻毫無內勁,待手掌觸到張舒恆雙手時,向兩旁輕輕一帶,這正是以柔克剛之道。


    張舒恆一愣,不由自主地迴護胸前,冷俊暗暗鬆了口氣,若不是張舒恆經曆不多,不大懂得應用,方才自己那一招是無論如何也化不開的,不禁暗叫慚愧。


    二人又鬥過一百迴合,冷俊這才發覺張舒恆內功之強自己是無可相比!他掌掌內力勻穩,招招拳法精妙,在那少年英雄大會上鬥於峰是有所保留的,現在細細迴想,那時張舒恆隻用了“降龍十八拳”中的四掌,便把對方打輸了!不由暗暗心驚,將自己的全部實力用以來抗!


    張舒恆見冷俊越發兇狠。不由暗驚,自己若是不將全力拿出,恐怕勝負難料,搞不好還會受傷喪命!當下立即運及‘太極心經’摻合進掌法。


    冷俊見他掌力突然增加,更是從未料到,大吃一驚,不由後退一步,這一下,迎掌速度稍慢,雙掌相交之時,要不是冷俊內功頗強,早以推出十幾丈遠,吐血受傷了!而他受掌之後,隻是後退幾步心覺憋悶,一絲血腥湧上喉嚨。


    “冷兄弟沒事麽?”張舒恆見狀問道,擔心自己是否將他打傷,可在冷俊聽來,張舒恆關切之語句句刺耳,暗含嘲諷,冷笑道:


    “才不過一百招,我就會輸了嗎?看招!”說罷運氣一推,向張舒恆麵門襲來。


    其實方才張舒恆的那一掌,冷俊本應接到,隻是未料他突然增力吃了一驚,這才中招,現在調換戰術以巧而勝,也未感無奈。


    二人又拆數招,突然冷俊一招“倒轉乾坤”從張舒恆右側邊推去,張舒恆自然將左手移來雙掌相製,誰知冷俊突然變招,左手直取張舒恆左肩!


    張舒恆慌忙收迴左右手,迎了過去,二臂相交,兩人同時一個後翻身跳出遠去。


    冷俊又突發一招,直衝張舒恆胸前,張舒恆身體微微一側,兩臂齊驅並迎,雙掌相接互吸互引,隻要一方收迴掌力,使會重挨一掌而被另一方的掌力彈推很遠,故張,冷二人都用盡全力,以推而勝。


    張舒恆怕冷俊受不了,隻用了五成內力,而冷俊見他來力十分平穩毫無拚勁,冷笑道:


    “張少俠還是小瞧我冷某人了!”


    說罷,猛運力推過去!誰知張舒恆突然收掌,倒使冷俊吃了一驚:張舒恆這不明擺著要輸嗎?!誰知張舒恆收掌收得甚為巧妙,就在冷俊收迴前次推掌之力,畜勢推下一掌的瞬間,將雙掌收迴,思毫不礙,又突地發一掌直取冷俊左肩。


    眼見就要到三百迴合了,冷俊已漸漸支持不住,張舒恆也感到對方傳來的內力逐漸減少,知道冷俊快不行了,便右手向右一滑,左手跟著帶到,直取冷俊腰間。


    冷俊大吃一驚,要躲也來不及了,心下黯然沮喪之極。他正欲發話,忽覺腰間一輕,原來張舒恆已經收住招式,作了一揖道:


    “冷兄弟,你我今日不分勝負,這一場便算打和了吧!我能交上你這個朋友,還是很幸運的。”


    他這一番話句句出自肺腑,可在冷俊聽來,卻全成了譏諷之言,心下不禁大怒,“哼”


    地一聲,扭頭便走了。


    “冷兄弟……”張舒恆趕上兩步剛欲叫他,林秋竹叫著“張大哥”從林中奔出,與此同時,遠遠地傳來冷俊的聲音:“張舒恆,一年之後我會再來找你,到時我們再一決勝負!”


    “張大哥,發生了什麽事?”林秋竹吃驚地問道,原來張舒恆走後,林秋竹便左右肩塗上“百草霜”,又喝下內服藥“玉霜茶”,等了張舒恆一個多時辰,卻也不見他迴來,心下著急便出來找他,就看到了這一幕。


    “張大哥,怎麽迴事?你打架了?剛才是誰在說話?”林秋竹焦急地問,張舒恆說了事情經過,真讓她吃驚不小,在林秋竹心裏湧起一股隱隱的恐懼,她聽到冷俊說的最後兩句話,雖然沒有看到冷俊的表情,不知道他日後如何,但分明感到一年之後“非你死,便我死”的決戰。


    張舒恆可沒有林秋竹想到那麽多,抱起地上的西瓜道:


    “秋竹,這是我買的西瓜,你一定等久了,我們快些迴去吧!”林秋竹點點頭,隨張舒恆迴客店了。


    ※※※


    卻說那冷俊,因同張舒恆比武相差甚遠,沮喪之極。他自己數年來孤傲自負,常於人爭第一,在江湖上曾經大敗許多武林高手,與同輩人比武也還從未輸過,而今卻在三百招內輸給張舒恆一個無名“小輩”,哪裏咽得下這口氣?心中又氣又恨,走在路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無限淒苦。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這個多年的夢想與追求如今對冷俊而言,仿佛似一個遙遠遙遠的夢,一條長河的彼岸,隻可以遠遠望著卻難以達到,冷俊心中沒了底,曾經驕傲過,自信過,但如今卻被張舒恆的出現攪得一團糟,隻留下了吃驚與泄氣。不覺中冷俊走進路邊的一個小酒店。


    冷俊拿起一壺酒,仰頭一飲而盡,苦笑道: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他這二日的經曆,如從直聳雲霄的高山上,一下跌到無底深淵,心中的失意無以形容,似乎一下於使他變成了一個怯弱、自餒的人。


    冷俊心裏十分淒苦,一行清淚,順著兩腮流進嘴裏,一股苦澀鹹味注進心間……


    “哎!早晨的少年英雄大會上得冠的少年英俠真是厲害!哎呀呀!太精彩了!”


    “對啊對啊!他叫張舒恆,人又英俊又瀟灑,簡直是風流倜儻、貌勝潘安哪!”


    “他的武功真是精湛,噴噴,厲害厲害!”


    聽著旁邊一群人議論張舒恆,冷俊那刻骨銘心的仇恨如同火山爆發一般,他一拍桌於喝道:


    “胡說!他的武功根本不高!而且人品也是卑鄙無恥的!”


    眾人忽聽冷俊這麽如雷之聲,看到他那似乎喪失人性的目光,都驚呆了,客棧裏一片寂靜。


    “此話怎講?”突然,客棧裏響起一個悅耳聲音,冷俊抬頭望去,不由一怔,那是一位絕代佳麗,她不過十五、六歲,膚白若雪,柳眉彎彎,當真是美貌如花,楚楚動人,正是沈劍華的妹妹沈秀琴。


    冷俊沒有再說什麽,緩緩坐下,又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喂!你剛才說張舒恆人品不好,有何憑證啊?”沈秀琴走過來略帶溫怒地問。


    冷俊抬頭望了望沈秀琴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言不發。


    沈秀琴見冷俊也不說一句話,不由大叫道:


    “你這個人怎麽能這樣呢?我看你就像和張舒恆比武輸掉的人!沒有真才實學,隻會在背後說人家的壞話!習武之人要胸懷寬廣,‘宰相肚裏能乘船’嘛!像你這樣心胸狹窄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習武之人最高目標莫過於奪天下第一,成為人人敬仰的武林至尊,像你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是永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的!即使得了天下第一的稱號,也會眾叛親離,無人尊敬,這些你師父沒有講過嗎?你師父是誰,料想也不是什麽仁人智仕!”


    沈秀琴一番無意之言,恰好說到冷俊最痛苦的地方,他隻是默默地聽著,無言以對。


    沈秀琴說的聲音很大,客棧裏的人都聽見了,冷俊終於聽得不耐煩了,怒喝一聲,提起長劍在眾人驚異的目光慢慢走出客棧。


    冷俊又是神情沮喪地走在路上,滿腦子都是張舒恆的影子,揮也揮不去,恨地他咬牙切齒、仇恨滿腔,卻沒有一點辦法。


    許久,冷俊突然覺得似乎有人總在跟著他,迴頭一看,沈秀琴正遠遠地望著自己,心下微驚,當下警惕起來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半響,冷俊迴頭一看,沈秀琴還跟著自己!立即走到人群堆中,望甩掉沈秀琴,可是好半天迴頭一看,沈秀琴離自己還越來越近了!


    “喂!你老跟著我幹什麽?”冷俊怒道。


    沈秀琴“咯咯”一笑道:


    “我有跟著你嗎?”冷俊被她氣得沒辦法,索性就不再說話,誰知那沈秀琴竟像是粘在他身上一般,無時無刻不跟著自己。


    冷俊走進-家客棧,沈秀琴也跟了進去,冷俊道:“掌櫃,住房!”


    掌櫃看了看二人,問道:“您二位是-起的嗎!”


    冷俊望了一眼沈秀琴怒道:


    “誰跟他是一起的?”掌櫃嚇了一跳,不敢多言,匆忙領冷俊上樓休息,冷俊分明聽到沈秀琴對小二說道:


    “我要住他隔壁!”這把冷俊氣得七竅生煙!大叫道:


    “你無聊不無聊?!”


    沈秀琴“嗬嗬”一笑道:


    “隻要你告訴我張舒恆人品那裏敗壞,我就不跟你了!”冷俊一怔,一下還不知如何做答,當然也不願將自己輸給張舒恆的事告訴別人,冷冷地道:


    “你要知道問他自己好了,別老跟著我!”說罷拂袖而去。


    可那沈秀琴一定要問個滑楚,愣是不肯走,而且每次冷俊住房沈秀琴都要住在他的隔壁,讓冷俊怎麽也甩不掉她。


    幾天後,冷俊終於忍受不了了,道:


    “喂!你一個女兒家,老跟著我一個大男人,不怕閑話嗎?而且總要住在我隔壁,不害臊麽?”


    沈秀琴微微一笑道:“你不告訴我個究竟我就一直跟著你!”


    冷俊被她氣得沒辦法道:


    “那好,我就告訴你!其實張舒恆的少年英雄大會之冠本非他意,隻不過是為了一個漂亮女孩罷了!而且就因為少年於峰失手打傷那個女孩,就異常狠心地不顧比武規則,將於峰心脈振傷,吐血不止,像他這樣為了一個女孩,失掉大俠身份的人,未免也太庸俗了吧!”


    沈秀琴怔了怔,“啊?有這等事?”然後道:


    “其實那也沒什麽嘛!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沒有喜歡過那個女孩,所以你不懂得愛情的偉大,不理解情人之間的關懷,對於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來說,不過分嘛!……不過,我還是不相信,這位大哥,是不是因為你比武輸給張舒恆,而懷恨在心誣蔑他呢?嗯?


    你一定是為了一個女孩同他比武吧!堂堂七尺男兒可不應該為情所困,想開一些哪!再說比武輸了便輸了,勝敗乃兵常家事,何必太在意呢?可不應該在人家背後說三道四啊?”


    冷俊早已不耐煩沈秀琴的一番話,道:


    “我已經告訴你張舒恆人品那裏不好。你不要再煩我了!”


    沈秀琴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開口,好半天才道:


    “我明天一早就自己走,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冷俊冷冷地道:“你有完沒完?”


    沈秀琴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頗含笑意地望者冷俊,冷俊心中一驚:她不是又要如何要挾我了?不耐煩地道:


    “我叫冷俊!”


    “好冷的名字!”沈秀琴微感一陣寒意,卻又道:


    “沒關係,我以後就你阿俊哥哥好了,我叫琴兒!”


    冷俊心中一蕩,從小便無人稱他什麽“大哥”“哥哥”更無人親昵地稱他“阿俊哥哥”,總是生硬客套地叫什麽“冷少俠”、“冷兄弟”、“冷公子”,甚至直唿其名,乍一聽“阿俊哥哥”四字從沈秀琴口中說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服之感,可他突然意識到沈秀琴所說的“以後”二字,轉念一想:難道我們還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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