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沒真的吃了它,隻是把它別在髻上。


    絕代單驕則跟金老菊先一步上了“屠鬼屋”,以打點一切。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金老菊和絕代單驕的身上。


    當然相比之下,還是金老菊較受歡迎一些。


    因為不知怎的,隻要一位絕色美女對另一男子特別青睞些,這男子必會遭別的人討厭和不喜歡。無論男的怎麽人好、收斂、檢點,都沒有用。人們仿佛怪他奪走和獨占了心目中的美女而永不願寬恕他。


    大夥兒都希望他們能早去早迴,再重新加入大隊。


    誰都不知道他們其中有一個人已一去不迴。


    有去無迴。


    他們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但在“屠鬼屋”一帶,卻是意外的也是幸運的,竟一路平安無事。


    ──這是平靜無波中的暗潮洶湧?


    ──更大的伏襲在前麵?


    ──還是金老菊和絕代單驕的“交涉”生效了?


    他們仍不敢大意,依然小心防範。


    所幸的是,奇異的是,不料的是:


    他們一路平安無事,眼看就要渡過了“屠鬼屋”——不過,“眼看就要”畢竟不等於就“真的已經”。


    這一晚,守夜的是“寶耳”梁茶和“毒牙”梁水。


    他們並沒有鬆弛。


    雙梁防守的地方離群俠甚近,隻要萬一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們招唿一聲,立即就有聲援。


    可是,他們連警告也來不及。


    當“毒牙”梁水發現不妙的時候,他立即大叫起來。


    當大家趕去的時候,“寶耳”梁茶已經死了。


    當大夥兒發現梁茶給狙殺之際,曾立即派人在附近搜索。


    可是什麽也沒有。


    沒有敵人。


    沒有發現。


    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梁茶卻死了。


    他就死在諸俠的咫尺之外。


    他的一對“順風耳”也給人割了下來,兩頰鮮血淋淋,令人觸目驚心。


    這一路上,有不少陷阱與埋伏,都是教梁茶這一雙“寶耳”給聽出來了,早加防患了,而今,他的耳朵卻已離開了他的臉頰,他的生命也離開了他的軀體。


    ──到底是不是因為他有這一雙好耳朵、好耳力,才因此丟了性命!


    他是怎麽死的?如何被殺的?竟連在他身邊不遠處戍守的“毒牙”梁水也一無所聞。


    如此看來,這次來的殺手,不但是好手,而且還是高手,更且是前所未遇的一流敵手!


    ──如果對方有這樣的好手,他們還應付得了嗎?敵人又需要這般躲躲藏藏麽?


    眾人又麵麵相覷。


    這次眼神裏多了一層訊息;


    恐懼。


    來的到底是誰?競能在咫尺間殺掉“太平門”的好手“寶耳”,居然誰也不曾驚動!


    銷魂俯下身去,用手掩覆了梁茶死不瞑目的眼睛,她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大家走吧,別再為我的事而折損人手了。這樣,我會一生都覺得自己對不起人的。”


    梁傷忠看看吃沙大王。


    吃沙大王望望歪嘴少校。


    歪嘴少校瞪瞪梁傷忠。


    梁傷忠當然悲傷,可是憤怒的感覺更是強烈,道:“這隻能算是一個挫折。”他心裏其實是覺得:銷魂姑娘對他不假辭色,對他而言,這才是更大的挫折。他覺得銷魂姑娘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的。


    歪嘴少校也道:“人是應該遇挫不折,遇悲不傷的。”


    吃沙大王補充道:“說不怕挫折那個是騙你的。但我們總不能就這樣怕了挫折,那才是錯,那才是真的折斷的折!”


    於是,他們繼續往南走。


    這一路上,梁傷忠本想黯然離隊,但吃沙大王有一次卻拍著他的肩膀,滿臉的不懷好意但滿懷好心的說:“小子,你有福了。別看那俊姑娘對你不瞅不睬,她可幾次私下問你的身世你的事呢!女孩兒家越是不理會的人,才是她最注重的呢!”


    單是這一句話,就留住了梁傷忠,他並且越來越覺得銷魂甚至是關心他的,他越來越覺得吃沙大王的話說得有道理。


    在快要完全渡過“屠鬼屋”區域之際,他們夜宿“香溪”的一家野店裏。


    這時候,大家隻坐著,聽著客棧外的流水聲,一塊兒打瞌睡,誰都不離開誰,就算是上毛坑兒,也都先招唿過,幾個一道兒去。


    就在這一夜的醜末時分,群俠支肘各坐一處,昏昏欲睡,這時,蠟焰忽像飛入隻小蟲,哧的一響,發出一丁點兒的焦味。


    銷魂忽然驚醒。


    “滅燭。”


    她說。


    歪嘴少校反應最快,一揮手,就扇滅了燭火。


    果然窗欞糊紙現出了一個迅疾閃過的人影。


    梁傷忠和吃沙大王各自點點頭,且一齊分頭破瓦、破窗而出。


    長廊外立即傳來格鬥聲。


    歪嘴少校護著銷魂和小姐姐在屋內,屏息聆聽戰況。


    打鬥隻一會,便止息了。


    歪嘴少校眉頭一皺:“怎麽了?”


    他正要出去看個究競,門卻吱呀一聲給推了開來。


    歪嘴少校羅索一撐就要出手,銷魂卻一把扯著他的衣袖。


    隻聽進門的人道:“是自己人,亮燈。”


    確是自己人。


    原來是金老菊迴來了。


    他仍穿著繡有一朵大肥菊的袍子。


    但卻隻有他一人迴來。


    他一個人。


    “我們是說服了‘屠鬼屋’各路英雄,對大家網開一麵兒,”金老菊淚灑滿麵,哽咽道,“隻是,文老弟還是太激動了,開罪了‘屠鬼屋’的人,於是‘屠鬼屋’的高手和‘下三濫’的好手聯手,殺了他,而我,我……救不了他,我沒用,可是,嶺南人就要到了,我打聽到‘老字號’溫家已派出了好手相接。‘急急風’的死,雖是挫折,可是大家不要怕!我們一定要撐下去!”


    眾人皆黯然。


    銷魂垂下了頭。


    蠟燭隻及時點亮了一根。


    燭焰迫出了蠟淚。


    熱淚。


    她端出了包袱,解開了結,一伸手,就拈出了一件事物,她仔細的看著,拿到唇下聞著,用她的紅唇輕吻。


    那是一朵枯幹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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