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豪體會出這裏不是客棧,而是妓院時,不禁又後悔、又慚愧,見大漢阻攔而要強他賣人,卻又大怒,暴喝一聲,一把捉住那大漢的手,猛地一扭,“吱咕”一聲,竟把那大漢的右臂骨節扭斷,同時一記橫腿把大漢掃倒,飛步下樓走出門外。


    低頭一看,白瓊芳仍死命咬著他的腰肋,歎了一口氣,道:“請原諒,我不是有意的。”


    白玉芳仰起臉來,似要說什麽,卻說不出聲。


    誌豪歉然一笑,道:“對不起,有話待會再說吧!”


    說著,走入一條黑巷。


    忽然,一物絆著他的腳,差點把他絆倒,迴頭一看,見是一個醃髒不堪的糟老花子,卷曲躺在巷中。誌豪腳尖踢在他身上,竟毫無所覺,依然原姿不動。


    誌豪皺了皺眉頭,迴身繼續前走。


    驀覺壓力突然增加重量,並覺白玉芳在地下亂扭,低頭一看,見那糟花子居然跟了上來,卻仍裝死躺在他腳後。


    倏然,他體會到這糟花子沒有死,而在與他開玩笑,運目細看,糟花子卻把臉埋在胸前,兩臂抱頭,看不見他的相貌。


    他心頭不由火起,欲用腳尖把他身子勾翻過來,看他究係何人。


    但當他的腳尖剛要觸到那花子破衣時,那花子竟然一伸雙臂抓住誌豪的腳,猛力向上一翻。誌豪未防他的這一著,竟被翻了個四腳朝天,後腦撞在一塊青石上,頓時隆起一個拳頭大的疙瘩,肋下的白瓊芳被甩出二三步處,右額上也被地上亂石擦了一條紅痕。


    那花子將誌豪掀倒之後,一躍而起,指著誌豪鼻子罵道:“你這個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壞家夥,今晚我得代你死鬼師父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說著,未待誌豪起身,”噗“的一腳踢在誌豪臀部之上,把誌豪踢翻了一個身。


    誌豪忍著疼痛,趁勢提氣站起,細目一看,原來是窮翁。當時,雖然認出是窮翁,心中仍是十分惱怒,摸了一下腦後的疙瘩,怒道:“你想找死不成?”


    一揚掌,“叭噠”一聲,打在窮翁左肩。窮翁未料到誌豪居然還手打他,一時閃避不及,被打得連連幾個蹌踉。


    老花子被打後,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笑聲淒切慘厲,似悲傷,又似憤怒,聲淚俱下,良久不停。


    誌豪見他神情,倏又後悔起來,悔不該還手打他,雖然他舉動可惱,卻是師父之友,應是自己長輩,動手打長輩,就有天大理由,也變成沒有理由了。


    當下,尷尬地走了前來,道:“打傷了沒有?”


    窮翁笑聲嘎然收斂,雙目一轉,猛地錯步向白瓊芳撲去。


    誌豪不知他要幹什麽,大感駭然,忙橫插一步,伸手將他攔阻,喝道:“你要幹嗎?”


    窮翁被阻,不能前進,怒極地道:“罷!罷!太極派有你這樣的後代,不亡也不行了。”


    誌豪不解地道;“你這話卻是怎麽說?”


    “你若還有心肝,就即將這小妞劈掉。”


    “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


    “剛才你師妹告訴我,你已與什麽慕容珠訂了婚,又要與這小妞結婚。當時,我還不太相信,不想真個不假,你忘了太極九鼎是怎麽死的麽?”


    “哦?”誌豪聞此言後,霎時體悟出他師妹何以不肯見他的原因,原來是為了吃醋。


    遂紅著臉道:“與慕容姑娘訂婚,我是無可奈何的,與這白姑娘結婚,卻無此事。”


    窮翁冷哼一聲,道:“與慕容姑娘訂婚,還說得過去,我也懶管你;但要與這妖精胡搞可不行,我問你,你抱她哪裏去?”


    誌豪知道窮翁不明其中道理,忙低聲道:“我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其中道理,以後再告訴你吧。”


    “為什麽不能現在告訴我,可見你心懷不軌……”


    忽聞一人道:“他既進了城,就不怕他跑了。”


    另一人道:“不錯,我們立刻通知他們查訪各客棧,務須於明日午時查完所有客棧。”


    誌豪聞二人聲音,即知是時震山和烏龜精,心中大驚,急道:“有人追來了,前輩請你阻他們一下,我要走了。”


    說著,將白瓊芳抱起,即急而去。


    窮翁猶豫了一下,沒有跟去,在地上拾起一條青竹拐杖,一瘸一拐地與誌豪背向而走,至巷口,探首一看,見兩個五旬老者神情焦急,四下搜視,一見即知,這兩人就是剛才說話之人。


    腦筋一陣亂轉,喝道:“老王八,還認得我窮鬼麽?”


    二人同時迴過頭來,烏龜精輕蔑一笑,道;“怎麽不認識,你就一旦變了富翁,或變了鬼魅,我也認識你。”


    窮翁道:“老朋友真不愧是老朋友,七八年不見了,仍未把你老子忘掉!嘿!你們做的好事,我倒要你給我一個明白交待。”


    烏龜精道:“什麽事?”


    “你們乾坤幫的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時震山一愕,道:“你這話是何意思?”


    “你們明知我老友之徒有了媳婦兒,還要叫你們幫中姑娘來迷她,迷得他昏頭昏腦,連我也不認了。”


    烏龜精道:“貴友之徒是誰?”


    “田誌豪,剛才我偶爾見他與你們幫主之徒親熱得樣子,真叫人肉麻,我一時生氣,欲教訓他一番,卻反而給他劈了一掌。”


    說著,撈起破袖,指著左肩一塊紫紅色的皮膚,道:“你們看,這是你們姑娘的魅力啊!”


    二人聞言,又驚又喜,齊聲道:“他們哪裏去了?”


    “還說呢,他們要到雪山去隱居。”


    搖頭喟然道:“唉!女人力量真大!”


    烏龜精急道:“他們要去大雪山?”


    “可不是,二人同騎一匹白馬,已西行半個更次了。”話畢,又長歎一聲。


    二人同時“啊”一聲,又互看一眼,也不說話,即匆匆而去。


    窮翁咧嘴一笑,也匆匆離去。


    且說誌豪抱著白瓊芳一麵走,一麵忖度:“我不能在城中住了,可是,哪裏去呢……唔!梅玫住的那戶農家不錯,我何不前去暫避風頭!對,如梅玫尚未離去,我叫她謄圖,這樣既不會有辱於白瓊芳,又可立即同梅玫取‘黃龍鞭’,有梅玫相助,即使為人發覺而來搶奪也不要緊了。”


    念間,飛身越過城牆,向西急馳。


    到達那農家時,東方已經吐白。正要伸手敲門,老農已先把門打開,乍見門外有人,不禁嚇了一跳,急匆匆欲把門關上,一眼看清是誌豪,又不覺一怔,半晌才道:“哦!原來是少爺,快請進來。”


    誌豪道:“對不起,又打擾你了。”


    老農道:“哪兒話。”


    誌豪猶豫了一下,道:“家母迴南方去了沒有?”


    “昨天就走了。”


    “啊,真不巧。”舉步進入農家。


    老農瞧了一眼誌豪肋下的白瓊芳,道:“這姑娘是誰?是否受了傷?”


    誌豪道:“我師妹,受傷不輕。”


    “要不要酒?”


    “也好,就請你給我一碗吧!”


    “好的,你先進房,我去取來。”


    誌豪將白瓊芳抱進梅玫住的房間,放在床上,點亮油燈,替她解開啞穴,道:“真對不起,委屈了你。”


    老農端一碗酒進來,道:“我馬上要入城去,不能伺候你們了。”


    誌豪接過酒,忙彎腰道:“老丈請便,我替你看家好了。”


    誌豪將老農送出門外,將門扣上,返迴房上,掏出一粒丹丸放在酒中,道:“你並沒有受傷,毋須服藥。”


    說著,自己將一碗酒喝了。


    誌豪細看白瓊芳,見她口目緊閉,臉色微呈蒼白,似乎十分惱怒。


    他覺得很不好意思,搔了搔頭,不知如何是好,暗忖:“她師父雖殺了我的師父、師叔,可是她卻與我無仇,我不能為她身上的圖,害她一生呀!但,我若不謄繪她身上之圖,哪能得到‘黃龍鞭’呢?得不到‘黃龍鞭’,那可無法報仇,說不得也要做件缺德之事。”


    念落,來至廳中找了一副文房四寶,磨好墨,返迴房中,側身坐在床沿,紅著臉道:“讓我看看你背上的藏鞭圖好麽?”


    白瓊芳抑眉一皺,掉下兩粒淚珠,不言不動。


    誌豪伸手欲解她的衣扣,白瓊芳鼓氣一扭身,急怒道:“別動我!”


    誌豪忙縮迴手來,歉然道:“好姑娘,一會工夫就可繪好,之後,我即解開你的穴道,送你迴去。”


    “不行,你若再動我,我即咬舌自盡。”


    誌豪一愣,急道:“這又何苦呢?我又不玷汙你的清白,再說,如我不將你搶走,你早被宇宙三豪玷汙了。”


    “我情願死在宇宙三豪手下,也不願死在你麵前,誰要你救我?”


    “這卻是為何?”


    “哼!你救我還不是想背上的圖,與宇宙三豪何異?”


    “他們不但要你身上的圖,還要你作媳婦兒呀!”


    白瓊芳又掉下兩串淚珠,道:“你雖不要我……可是我這一生又能嫁誰呢?嚴說起來,宇宙三豪尚比你通達情理呢!”


    言下之意,誌豪若要謄繪她身上之圖,必須像宇宙三豪一樣,娶她為媳婦兒。


    誌豪聞言,大感惶恐,急道:“這是不可能的呀!乾坤幫、太極,有數十年的宿怨,又有近月的新仇,不瞞你說,我之要取得‘黃龍鞭’,就是為了對付你師父,我們豈能……”


    白瓊芳不待他把話說完,便冷然道:“我既被你擄來,高興怎麽辦你就怎麽辦!反正我也不想活著出這個房門了。”


    誌豪細目向她打量,見她此時模樣,大別尋常——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含悲帶嗔的有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色借梨蕊三分白,雅倫梅花一縷魂,出浴太真難比擬,捧腹西子見掩門。


    誌豪細看之下,不禁一楞,暗忖:“她怎會那麽美?王麗君、林芝華、慕容珠、梅玫,已算是古今罕見的美人兒,但比起她來,卻差得遠了,我豈能將如此一個美人兒逼死?別遭天譴了。”


    當下,喟歎一聲道:“你也毋須尋死,我不畫你身上的圖就是了。”


    白瓊芳目光一亮,疑信參半,含悲帶喜地道:“真的,為什麽?”


    誌豪又歎了一聲,道:“不為什麽。”


    站起來,在房中踱步。


    白瓊芳道:“你既不要我身上之圖,就替我解開穴道,送我迴去吧。”


    “我不是不要你身上的圖,而是我不忍將你逼死。”


    “你既不忍我死,又不放我,是要把我怎的?”


    “讓我想想看……宇宙三豪既已知你身上有圖,必然傳揚出去,就是我送你迴去,憑你二十餘護衛之力,也難保你返迴衡山。中途,說不定卻要落入另一人之手,甚至為搶你而將你撕成幾塊。到那時,你可就更慘了。”


    在床沿坐下,撫摸著她的頭發,又道:“你如肯相信我,我定想法護你南下。”


    “要我怎麽相信你?”


    “相信我誠心待你。”


    白瓊芳又流下淚來,道:“相信你又有何用?我二十餘護衛都不能保護我,你一人就能保護我麽?”


    “我自然有辦法。”


    “什麽辦法?”


    “我先問你,你相信不相信我?”


    白瓊芳沉吟了一會,道:“我相信你。”


    “如中途遇到你的護衛,可也不能認他們而跟他們走的呀!”


    白瓊芳又沉思了一會,道:“你護我南下是何意思?”


    “不瞞你說,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不要你背上的圖,我要護你南下,請我的未婚妻謄繪;如中途能遇到我師妹,請她謄繪一下也可以。之後,我保證送你安全返迴衡山。”


    白瓊芳聞言,一股醋意湧上心頭,努力忍著欲出之淚,道:“我不去。”


    誌豪將她扶坐起來,哀求道;“好姑娘,你就幫我這個忙吧,將來我不會忘記你的。”


    白瓊芳倏然牙齒一咬,暗忖:“你既無情,我又何必有義,我就將計就計,看誰狠!”


    當下,毅然道:“好!看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幫你這次忙吧。”


    誌豪驚喜地道:“可是真的?”


    白瓊芳冷然道:“我雖是個女流,卻也講點信義,信不信由你。”


    “好!你真好!”情不自禁的在白瓊芳臉上親了一親,一股熱流傳入她的體內,使她打了一個寒顫。


    誌豪歡喜之餘,不疑有詐,即替解她解開四肢的曲池穴和湧泉穴。


    白瓊芳的表情仍是冷冷地,伸展了一下四肢,運:“走吧?”


    誌豪道;“不,你這樣不能出門。”


    “要怎樣才能出門?”


    “你一夜未睡,一定很累了,你先休息一下,讓我去弄點東西來吃,之後,再弄一套男裝給你,扮成個小子,人家就認不出了,我們走在一起也較方便。”說著,出房而去。


    白瓊芳點了點頭,沒有答話,內心卻說:“即使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心甘情願讓你未婚妻謄圖,哼!管教你失圖還要失妻。”


    不一會,見一農夫打扮的青年人入房中,白瓊芳見之芳心一震,忙坐了起來,叱道:“你是誰?”


    誌豪笑道:“怎麽,我隻換了一套衣服就認不出了。”


    白瓊勞不覺臉紅,嗔道:“你扮成這個鬼樣,誰認得你,嚇我一跳,真是鬼靈精!”


    “唉!想不到你也是個隻認衣衫不認人的凡流。”意思是說,白瓊芳不懂他的心。


    白瓊芳體會話中之怠,暗付:


    . “我不懂,難道你就懂我的心麽?我若非為了你,我焉會被宇宙三豪擄走,不想你竟有了未婚妻,殊不令人恨死。”


    當下,冷冷地道:“我是隻認衣衫不認人的凡流,你何嚐不是隻認圖不認人的俗輩?”


    誌豪聞言,暗想:“唉!我隻認圖,哪還會顧你死活,早把你背上的圖謄繪好了。”


    因兩者有著關係的阻隔,不願與白瓊芳多加爭論,徒然挑起心中的情焰,自找麻煩。


    念落,將手中的衣服遞給白瓊芳,道:“這是我的衣服,你穿穿看。”複出廳來。


    忽聞敲門之聲,並聞一人道:“有人麽?”


    誌豪一聽門外聲音,即聽出是時晨山,渾身一震,驚忖:“他怎會找到這裏來?”


    恐白瓊芳出聲,急急一躍入房,以應萬變。


    他這時躍身入房,恰遇白瓊芳站在床上換衣,身上隻穿了一件綠綢內衣,及一條粉紅內褲,曲線畢露,高低分明,兩條白嫩而修長的大腿,在微弱的燈光之下,隱見眩目的春光。


    時震山在外唿喊,白瓊芳也已聽到,本不想出聲,不期誌豪突然進來,不自覺地驚叫出口,同時蹲下,隨手抓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急道:“快滾出去!”


    誌豪一時猶豫不決,出去又恐她叫喊,不出去又覺太過輕薄,有失身份,一時不知所措,十分為難。


    隻聽時震山在外又道:“姑娘請開門,老夫有事相問。”


    果然,他已聽到有女人驚叫,卻沒聽出那驚叫聲,竟出於白瓊芳之口。


    誌豪太感緊張,腦筋一轉,即壓低聲音,道:“誰?”


    時震山在外道:“是我。”


    誌豪道:“什麽事?”


    “請開門,老夫有事請教。”


    誌豪道:“對不起,小可內子有病,不便見生人,有什麽事情說吧!”


    時震山道:“有沒有一男一女,同騎一匹白馬到你家來?”


    誌豪腦筋一轉,暗忖:“此時天還不大亮,諒他認不出我。”


    進將門打開,見時震山身後還有一人,急道:“什麽男女,是不是強盜?我剛起床,沒有見到。”


    時震山身後那人道;“男的是強盜,女的是我們的姑娘,聽一化子說,向西去了,所以問你一下。”


    誌豪聞言,知道是窮翁欺騙他們,不想那麽巧,自己真的走向西方,旋即裝出驚慌神色,道:“有這等事,你們應趕快追去呀!”


    時震山點了點頭,即與其同伴飛馳而去。


    誌豪直看著二人的背影沒入曉霧之中,才按住心頭的跳動,連唿好險!


    他複把門關上,來至房前,道:“白姑娘,穿好了衣服沒有?”


    白瓊芳在房中答道:“好了,進來吧!”


    誌豪入房一看,見床沿坐著一位少年公子,長得麵如中秋之月,色似是春曉之花,眉如黑畫,鼻如懸膽,眼若秋波,口若抹朱,雖怒時而似笑,即嗔視而有情,鬢發歸總頭頂,用—條汗巾紮結成一個髻,說什麽潘安再世,簡直是宋玉重生。


    誌豪一時竟看呆了,站在房中,仿若木雞。


    白瓊芳招手道:“你過來。”


    誌豪乍然驚醒,誇讚道;“好個瀟灑風流,出類拔萃的美公子。”


    一麵左瞧右瞧,一麵慢侵走上。


    白瓊芳忽然一揚玉掌,“啪”的一聲,摑在誌豪臉頰之上,嗔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麽話?”


    誌豪後退一步,撫揉著被摑得又紅又腫的臉頰,道:“你怎麽打我,我說過什麽話?”


    “哼!你一時把我當師姑,一時把我作妹妹,一時把我當師妹,一時又把我當內……”


    臉兒一紅,下麵的“子”字,羞得說不出口來。


    頓了頓,又道:“你究競把我作什麽人?”


    誌豪聞言,想起前幾天的事,不由苦笑起來,道:“今後我又要把你作兄弟了。”


    “剛才我的堂主來找我,我沒有出去見他,你總可信任我了吧?”


    “謝謝你,你若出身與他們相見,雖不致被他們把你帶走,以後的麻煩卻可多了,真謝謝你。”


    低頭一看白瓊芳的腳,又道:“你這鞋子也要換掉。”


    說著,找了一雙老農的布鞋,脫下自己的薄底靴,遞給白瓊芳。


    白瓊芳接過薄底靴,笑道:“這靴那麽大,叫人家怎麽穿嘛!”


    “裏麵塞些稿花,馬虎點吧,到城裏後,我即替你買一雙小一點的。”說時,自己先將老農的布鞋穿上。


    白瓊芳沒法,就在房中找了些碎布碎棉,塞入靴裏,將自己的小蠻靴脫掉,穿上誌豪的薄底靴,試定了幾步,雖不太稱腳,卻也不礙走路,遂道:“走吧!”


    誌豪點了點頭,掏出一錠十西置的白銀,放在床上,並留了一張條子,說明他借了一套衣裳,便與白瓊芳走出房外,翻手將門鎖了,返迴城中。


    此時,日正東升,曉霧低垂,農夫荷鋤唱野,春風徐來,百花飄香,一片新春景象。


    二人進了城門,白瓊芳道:“哪裏去?”


    “去怡心園客棧取行李,你昨晚沒睡,大概也夠疲倦了,你休息一會再走。”


    一到達怡心園客棧,即聞裏麵口角吵架,一片雷動,店麵卻冷清清地,連夥計也不見一個。


    白瓊芳忙一拉誌豪衣袖,低聲道:“高堂主在裏麵,快走。”


    誌豪一聽,果然是高天大的聲音,似在與林芝華的護衛爭論情理,他猶豫了一下,道:“不要緊。”


    拉著白瓊芳的手,進入林芝華之護衛住的房間。


    隻聽高天大道:“你們姑娘作了皇後,你們就要吃人了不成?”


    林芝華的護衛霍通道:“你們一大早就走來這裏大嚷大鬧,誰兇自有天曉得。”


    高天大道:“我們是來找田誌豪,又沒有找你們,你們卻仗勢欺人,不許我找,哼!老夫可不是好欺的。”


    霍通道:“我已與你說過,趙小俠昨晚沒有迴來,我們也正要出外找他呢。”


    高天大冷笑了兒聲,領著二名手下憤然而去。


    誌豪側首對白瓊芳笑了笑,道:“走!到園中去看看。”


    同白瓊芳走出房門,來到園中。


    夥計一見二人,不由一愕,但是白瓊芳衣著華麗,是個貴家公子,又不敢十分發作,隻好對誌豪冷笑道:“喂!客官不知這小店是皇後包下來的嗎?你鬼鬼祟祟究竟想起何歹念?”神態倨傲。


    誌豪哈哈笑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皇後包下的,我難道就不能來了。”


    “哪來的小子,敢在此撒潑!”五六名護衛,蜂擁而來,威風凜凜,氣勢淩人。


    霍通冷笑道:“喂!二位老弟,這裏不是你們久立之地,快請吧!”


    白瓊芳冷笑道:“皇後有什麽了不起?我是不要才輪到你們姑娘,看你們狗仗人勢,作威作福的樣子,真不怕笑掉人家的牙齒!”


    五六人勃然大怒,齊聲道:“你說什麽?想死不成?”


    誌豪忙抱拳作揖道:“各位請息怒,在下收拾行李,馬上就走。”


    五六人一聽聲音熟稔,細目向誌豪一看,登時齊聲道:“啊!你是趙小俠?”


    誌豪彎腰笑道:“在下正是田誌豪。”


    五六人連忙打躬作揖,尷尬十分,一連串的“得罪,得罪!”


    誌豪淡然一笑,指著白瓊芳道:“這位是我的兄弟趙白芳,剛才衝撞各位處,請各位原諒!”


    “哦!原來是趙老弟!不敢!不敢!尚請趙老弟原諒。”五六人一齊向前拉白瓊芳的手,盡極諂媚能事,弄得白瓊芳麵紅耳赤,窘態畢露。


    誌豪道:“林姑娘和林前輩在不在?”


    霍通道:“林姑娘高中後就沒有迴客錢了,林前輩也隻迴來一下,又入宮了。他通知我們,叫我們在此侯封,並說:皇上已封你為內衛大臣,並叫你立即入官謝恩。你卻一夜未迴,我們正要找你呢!”


    誌豪聞言一震,暗忖:“封我為內衛大臣,我一身仇恨,豈能貪圖享樂?再說,師父一再訓誨:大丈夫不為祿鬼所誘,自失清高……可是若違欽命,九族皆誅,這一下,我又失算了,我若不教林芝華三招掌法,她那能高中,她若不能中,我又焉有今日之煩惱?”


    他皺了皺眉,又忖:“不!我必須立即離開這裏。”


    當下,淡然一笑,道:“謝謝各位。”


    轉對白瓊芳道:“兄弟入房暫作休息吧。”


    霍通等也跟了進來,見他收拾行李,都奇怪地問道:“小俠可是要走?”


    誌豪苦笑道:“不瞞你們說,我不願作什麽內衛外衛的官兒。”


    眾人奇怪道:“為什麽?是否嫌官小,那是將領之職呀!”


    誌豪道:“我隻不過是江湖遊子,豈能作將領?”


    霍通道:“違命可要誅九族的呀!”


    “我上無祖宗,下無兒女,旁無親戚朋友,九族也不過是我一人,由他斬去吧。”


    話間,已把行李收拾妥當,背在背上向白瓊芳道:“走吧!”


    白瓊芳點了點頭,同誌豪走出房門,霍通等跟了出來。


    誌豪拱手向眾人告別,道:“林前輩迴來時,請告訴他,我來了,並請他代我向林姑娘求求情,赦我違命之罪。”


    眾人見誌豪執意要走,個人都悵然若失,含悲相送。


    霍通忽道:“小俠,昨晚有一中年婦人來找你。”


    誌豪一愕,腦中一轉,暗道:“是梅玫?”


    急道:“什麽樣的中年婦人?”


    “四旬年紀,穿著樸素,她自說姓趙,相貌很像你。”


    “啊!”他腦筋又一陣亂轉,心忖:“姓趙?一定是梅玫,她自稱姓趙,是以我的妻子自居。唉!她也太癡情了!可是,她相貌並不像我呀!”


    霍通又道:“她說,如你的臀部有粒指頭大的黑痣,及胸前有塊雕有田誌豪三字的桃形美玉,就即往魯南沂水麥香村找她,或先將少林、武當兩派全部毀滅後去也行!”


    誌豪聞言一楞,暗忖:“她?她不是梅玫!她怎知我有雕著桃形美玉?”


    不自覺地摸著臀部,繼忖:“我臀部是否有顆指頭大的黑痣?”


    他欲即脫下褲子,讓眾人一看,卻礙於白瓊芳在側不方便。


    他此時的心情十分迷茫,也十分激動,他想到那婦人如此清楚他的事,可能是與他有密切關係的人,甚至是他母親。不過,他很不解,他母親既沒有死,何以將他棄於路旁?


    他怔了半天才道:“啊!她還說過什麽話麽?”


    霍通道:“她還說,如果你遇到一個四十三歲、文士打扮、以離火扇作武器的,也把他殺掉!”


    誌豪心頭又是一震,道:“她沒有說為什麽要我毀滅少林、武當兩派,及殺那使離火扇的人吧?”


    “沒有,大概是與你有梁子吧。”


    “她沒說她與我的關係?”


    “我問她,她卻吞吞吐吐,隻說將來你自會知道。”


    霍通頓了頓,又道:“小俠,你已名滿天下,武林人都知你了得,此事不同凡響,希望你慎重考慮後,方可行事,以免為人利用,鑄成大錯。”


    “……”誌豪沒有答話。


    “可知江湖上有些人,因自己與人結有仇恨,自己卻不能雪報,便故弄玄虛,假拉關係,借刀替其報仇;或那婦人與你有仇,卻無能對付,因而施以詭計,叫你去惹少林、武當和那使離火扇的人,借他們之力殺你。”


    頓了頓,繼道:“我這話也不過是猜測,事實是否如此,卻不一定,但不論我的話對與不對,卻是一番好意。”


    誌豪點頭道:“謝謝你,我不會亂來的。”


    說著一拱手道:“後會有期!”


    與白瓊芳離開怡心園客棧。


    白瓊芳道:“我們走在一起太不配,你得趕快換套衣服。”


    一指街上行人,繼道:“你看,都在看我們哩。”


    誌豪四下一看,果然,街上行人奇怪的目光打量二人,遂道:“不要緊,你走前,我作你的跟隨,人家就不會感到奇怪了。”


    二人在一家小飯店吃過早飯,即啟程南下。


    出城後,白瓊芳問道:“你為什麽不作內衛大臣?”


    誌豪苦笑道;“你連皇後都願放棄,內衛大臣算得什麽呢?”


    白瓊芳臉兒一紅,誤會誌豪是為了她,芳心甜蜜蜜地很舒服,卻未露於形色,走了一程忽又問道:“剛才,你為什麽把我的姓名也改了呢?”


    “我是胡說的。”忽然笑道:“你不願姓趙麽?”


    白瓊芳臉兒又是一陣紅暈,嗔道:“你說話小心點,別忘了乾坤幫與太極派勢不兩立的。”


    誌豪長歎一聲,沒答話。


    白瓊芳紅著臉道:“昨天我師娘對我說,你若肯捐棄你的仇見,她可以不咎既往,那時,你把趙字放在我的姓名上麵,我就……”忽然低首說不下去。


    誌豪又長歎了一聲:“這事以後再說吧!”


    二人默默地走著,取經山東沂水路線南下,彼此的心都很矛盾,表麵也冷冷地,卻並沒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曉行夜宿,這天已進入山東惠民縣境界,在路旁一個茶亭吃茶休息時,忽見一匹奔馬從不遠處馳來,馬上是一個中年文士,隻見他臉色白淨,相貌端莊,丹鳳眼,懸膽鼻,五綹文明須,雖是文士打扮,卻有武人之威。


    在茶亭前勒馬跳了下來,有意無意地瞟了誌豪和白瓊芳一眼,拱手道:“二位哥兒請了。”


    誌豪欠身道:“先生請了。”


    中年文士在誌豪左側一張石桌前坐下,道:“請恕在下唐突,敢問二位大名!”


    誌豪不假思索地道:“小可趙光,這位是小弟趙力,奉父之命,南下探親。”


    “啊!原來是趙兄弟。”


    中年文士仰臉打了一個哈哈,又道:“近聞江湖出了一個少年魔頭,是你們的本家,叫田誌豪,二位可見過此人否?”


    田誌豪道:“小可兄弟乃是個書生,江湖事一概不懂。”


    他本不掩飾自己身份,忽覺這文士來得奇怪,問話也奇怪,再看他,目光如電,分明是一個武林高手。


    誌豪心想:“他是誰,何意問我?”


    不自覺地又補充一句道:“田誌豪是一個何等樣人?”


    中年文士雙目一轉,道:“那小子非常壞,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總之無惡不作,他與少林武當有仇,與他母親也有仇,但他還不知道呢?”


    誌豪聞言,不覺又氣怒又驚異,卻不敢發作出來,淡然一笑,道:“這可怪了,世上竟有與母親有仇的人?”


    “可不是,說來真難以令人置信。”


    “他與她母親為什麽結仇?”


    “他出生才幾個月,他母親就將他丟在路旁喂狼,幸被人救去,學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現正在江湖作惡。”


    誌豪對這位不速之客很是懷疑,也很惱恨,不由冷笑道:“閣下認識他麽,怎會那麽清楚他的事?”


    “不認識,隻是聽人說的。”


    “閣下貴姓?”


    “姓方。聽說田誌豪本也姓方,趙姓乃是他母親的。唉!我也與田誌豪有不可解的誤會。”


    誌豪一震,知道這位姓方文士,很可能與自己身世有關,腦筋數轉,即站了起來,道:“我就是田誌豪,你與我有什麽誤會?”


    誌豪實報姓名,方姓文士並不感驚異,又仰首打了一個哈哈,道:“不出我所料,你真是田誌豪,其實我與你也沒有什麽誤會,隻是其中之事,我亦得負一份責任。”


    “什麽事?”


    “家庭之事。”


    “誰的家庭之事?”


    “你家庭之事。”


    “啊?你是我什麽人?”誌豪興奮激動,他想這人可能是他父親,也可能是他的仇人。


    方姓文士低歎一聲,沉吟了一會,所問非所答地道:“我很對不起你,剛才我說你的壞話,隻是試探你是不是田誌豪,請你不要掛意,後會有期,祝你前途遠大。”


    起身欲走出茶亭。


    誌豪閃身攔阻,道:“且慢,你答複我問的話再走。”


    方姓文士苦笑道:“我……我……”


    他似乎有難言之隱,我了半天,仍是未說出下麵的話。


    他雙目一轉,陡然一式“鳥離樹梢”,微風起處,人已跨在馬上,同時一拍馬臀,飛馳而去。


    誌豪未料到方姓文士會突然逃走,追出亭外時,方姓文士已馳出十丈之外,隻見他迴頭高聲道:“後麵有人追蹤你們,不可大意。”


    說著,又馳出十餘丈。


    誌豪在亭前,茫然地看著方姓文士絕塵而去的背影,怔怔神往。


    白瓊芳也走了出來,轉拉一下他的衣角,道:“你怎麽了?”


    誌豪道:“這人很奇怪。”


    白瓊芳道:“我知道他是誰。”


    “誰?”


    “就是使離火扇作武器的文士。”


    “啊?你怎麽知道?”


    “我見他腰間插著一把玉骨扇子,在北京找你的那婦人,可能就是你母親,她要你殺他,不問而知,他是你的仇人,所以不敢告訴你與他間的關係。”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惜我剛才沒有想起,否則,將他捉住,即可知道我的身世了。”


    “他說後麵有人追蹤我們,怎麽辦?”


    誌豪道:“隻要不是你乾坤幫的人,就讓他們追上也無妨。”


    正說著,果然兩匹快馬疾馳而來。誌豪忙一拉白瓊芳的手道:“我們進茶亭去。”


    兩匹快馬在亭前停住,是一僧一道,均年約五旬,跳下馬來向茶亭主人要了兩壺茶。僧人道:“亭主有否見到兩個少年男女經過這裏?”


    茶亭主人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對青年夫婦在這裏歇過一會。”


    僧道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草草喝了幾口茶,丟下一塊碎銀,又上馬疾馳而去。


    誌豪低聲道:“這僧道二人不知是哪一派的,也插上一手!尚幸我們走的是偏道,若按正道走,恐怕不知怎麽了。”


    白瓊芳噘起小嘴道:“正道偏道,亦不外是俘虜。”


    “我隻把你作兄弟看呀!”


    正說著,又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一群快馬飛來,其中僧道俗都有,一共十一人,個個精神抖擻,仆仆風塵,暗藏武器,太陽穴隆起老高,一看即知統是武林高手。


    十一人先後到達茶亭,卻隻有一個五旬和尚下馬,其他都勒馬路上等候。


    那和尚步入茶亭,連看都未看誌豪和白瓊芳一眼,隻向茶亭主人合十一禮,道:“借問施主,一二日內,有無一雙青年男女打這路經過?”


    茶亭主人道,“昨天下午有一對青年夫婦經過,但不知大師找他們則甚?”


    “沒什麽,謝謝你,噢!剛才是否有一僧一道經過?”


    “不錯,他們也曾問過那青年夫婦。”


    和尚聞言,臉色微變,急急迴身出亭,對眾人道:“他們果然走在前麵,我們快追,別讓他們先得手。”躍身上馬。


    一老道士道:“大師毋須焦急,憑茅山迴風道人和苦心僧的力量,決非那姓趙的對手。”


    那和尚道:“你這話不錯,但我們也不能多加耽誤。”


    說著,策馬前馳。


    白瓊芳斜瞟誌豪一眼,道:“看情形,我們不能再前去了。”


    誌豪道:“你錯了,越多人追蹤,我們就越安全,焉能不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


    “所謂‘近者熟,遠者生’。他們是追那對青年夫婦,必以為我們也是追那對青年夫婦的,自不會懷疑我們。到前麵城市時,我們最好都換起勁裝,並與他們交攀交攀,藉機撤些謊兒,讓他們護我們南下。”


    “哼!你想得倒天真,若被他們發覺,你了不起棄圖一走,留下我被他們汙辱,我不去。”


    誌豪急道:“這是什麽話?除非我死了,否則,決不由他們動你一動。”


    給了茶錢,把白瓊芳拉起,道:“走吧!別那麽不信任我。”


    二人繼續南下,黃昏時,到了一個小鎮。中途,又有幾撥人馬越過他們前頭,卻都未注意他們,嗖!嗖!嗖!絕塵而去。


    二人在小鎮找了一家客店,因掩人耳目,便隻開一間房,白瓊芳道:“這怎麽睡麽?房子那麽小,人家還要換衣服。”


    誌豪苦笑道:“好兄弟,委屈些吧,我到房外去,你換你的衣服好了。”


    說著,走出房門,反手將房門關上。


    他在門外走廊慢慢踱步,發現這家客棧住的都是些武林人物,大部分都是在途中見過麵的,有僧有道,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少說也有十餘人之多。


    驀地一聲“噗唧”嬌笑,起自他身後。


    誌豪忙一迴身,見是一個年約雙十的少女,長得頗為標致,相貌酷像白瓊芳,雖沒有白瓊芳美,卻比白瓊芳成熟,兩者相比,白瓊芳是一株孤標傲世的幽蘭,高雅出俗,這少女卻是一朵盛開的玫瑰,豔光照人。


    誌豪與白瓊芳在途中時,已曾見過她,她的同伴是個古稀老翁,剛才是穿一套紫色勁裝,此時卻換了一套軟綢羅衣,窈窕婀娜,大有千金之態。


    她見誌豪迴過身來,掩嘴含羞,微微一福,道:“我爺爺叫我來問問,你兄弟貴姓大名?”


    誌豪心頭一震,以為這少女已識破了他們的行藏,遂很有禮貌地道:“你問他姓名,是否見他長得英俊?”


    少女聞言,臉上飛紅,更加羞赧,“噗唧”笑道:“不是我見他英俊,是我爺爺見他英俊,想與他談談。”


    誌豪見少女情態,不像識破他們行藏的模樣,便笑道:“你爺爺有什麽請教,我是他的兄長,盡管對我說好了。”


    少女一指誌豪房間隔壁的房門,道:“我們就在你們的隔壁,我爺爺在房中,你去同他談吧。”


    誌豪腦筋數轉,暗忖:“不知他們已知或未知我們行藏,都必須與他們一晤。若知,也好預備;若不知,就乘機與他們攀交。以藉他們的身份,遮掩我們的身份。”


    一念及此,忙躬身道:“好,在下去請教。”


    少女見誌豪答允,很是高興,碎步走至門前,推開房門,道:“爺爺,他兄長來了。”


    房中一個白發老翁,嗬嗬笑著迎至門口,道:“哥兒請。”擺手讓誌豪入房。


    少女躲在門外,偷偷地向爺爺作了一個頑皮的鬼臉,待誌豪入房後,將房門關上,秀臉紅若桃花,在門外偷聽她爺爺與誌豪的談話。


    白發老翁非常客氣而又慈祥地讓誌豪在桌前坐下,親自倒茶招待,弄得誌豪很不好意思,也很感奇怪,連稱:“不敢當,不敢當。”


    白發老翁在誌豪麵前坐下,道:“老朽姓黃,名乃之,江湖朋友稱老朽為黃沙叟,但不知哥兒高姓大名?”


    誌豪想了想,道:“晚輩方光,舍弟方力,請黃老前輩多多指教。”


    黃沙叟嗬嗬笑道:“原來是方姓兄弟,賢昆仲此來不知有何貴幹?”


    誌豪又想了一想,道:“晚輩兄弟是父母命往沂水探親。”


    “如老朽猜測不錯,賢昆仲應有相當的武功基礎,不知師從是哪位高人?”


    “晚輩兄弟並未投師,隻是跟家母學著好玩!”


    “賢昆仲根骨不凡,將來必成大器,老朽何幸識荊,乃緣分也。”


    “前輩過獎。”


    黃沙叟沉吟了一會,道:“哥兒有否訂親?”


    誌豪心忖:“他問我這等事是幹麽?”


    忙道:“已由家母做主訂了,卻未迎娶。”


    “啊!令弟呢?”


    “舍弟卻還沒有。”


    黃沙叟撫須笑道:“貴弟今年貴庚?”


    “一十八歲。”


    黃沙叟道:“令弟真是可愛。”


    他忽然歎了一聲,遭:“可惜老朽身世寒微,要不然……”


    不再把話下說,神情很窘,連撫胸前銀須。


    誌豪察言觀色,已知黃沙叟未完之話,暗忖:“他之請我來,原來是想將他孫女許配白瓊芳,若白瓊芳是個真男人,倒是天生的一對。”


    忽聞沙叟道:“剛才請你來的是老朽孫女兒,哥兒你看她模樣兒如何。”


    誌豪笑道:“很好,你老人家真有福氣。”


    “哥兒如不嫌棄,老朽就將她許配令弟,哥兒可能做主?”


    誌豪聞言,不由暗自偷笑,暗道:“這倒是出滑稽戲,兩個女人怎能聯姻呢?”


    腦筋一轉,又忖:“若將他們訂為夫婦,傳揚出去,與他們並騎南下,可是一個護身法寶,當然萬無一失了。”


    當下,恭敬而莊肅地道:“婚姻乃人生大事,本應有家母做主。不過,如舍弟中意,我這個作兄長的,也就隻好代他向母親討情了。”


    黃沙叟道:“何時給老夫複音?”


    “馬上就可以給你老複訊。”


    站了起來,又道:“我此去也不過告訴他一聲,其實,我可以全權替他做主,他不願意也不行。”


    黃沙叟笑道:“他若不願意,也就罷了。”


    “他不會不願的,前輩且放心,迴頭見。”開門走了出來。


    黃姑娘站在門外二三步處,羞紅著臉,側對誌豪,撫弄衣角,顯已聽到誌豪與她祖父所談的話。


    誌豪一時高興,遂道:“黃姑娘,你是否與我兄弟談些什麽?”


    黃姑娘眼角一斜誌豪,一扭柳腰,跑入房中去了。


    誌豪笑了笑,推門進入自己的房中,見白瓊芳直挺挺地坐在床沿,秀臉一塊紅,一塊白,氣得唿唿喘息,不問而知,她已聽到誌豪與黃沙叟的談話。


    誌豪裝作不知,嬉皮笑臉地道:“兄弟,恭喜你!”


    白瓊芳秀目圓瞪,站了起來,雙手一叉蠻腰,劈頭就要發作。


    誌豪見情形不對,忙搖手、呶嘴、使眼色,總算製止了一場風暴,之後道:“我們吃飯去,我有話跟你說。”


    說著,又連呶嘴使眼色,同時扶著她的香肩,湊至她的耳畔,低聲道;“這是一張護身符,對我們有極大的幫助。”


    拉了她的手,走出門外。


    偶一側首,見黃姑娘在房中探出一個頭來偷看,一見二人側看,忙將頭縮了迴去,引得誌豪哈哈大笑,白瓊芳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出了客棧,找了一家僻靜的飯店,叫來飯菜後,誌豪道:“看你多傻,這有什麽好氣的呢?”


    白瓊芳將飯碗一推,道:“哼!我問你,你是安的什麽心?”


    “什麽心?”


    “諷刺我,玩弄我,你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你不要誤會,我諷刺你什麽?”


    “諷刺我不男不女。哼!你明白我是女人,卻做主替我娶媳婦兒,你不是要我難看麽?”


    “我的好兄弟,我哪會要你難看?我之替你做主,並非要你馬上結婚入洞房,而是先訂婚,純是藉這個名義,證明你不是女人,撇開別人的注意,脫離險境後,就把她甩掉,與你根本沒有困難嘛。”


    “……”


    “誠如你說的,如被人發覺我們行藏,我倒可一走了之,你的後果可不堪設想了。”


    頓了頓又道;“當然,我不會像你想像那麽無情,但總要打得過人才能保護你呀!”


    白瓊芳沉吟了一會,道:“我本是個女人,卻不知恥地討媳婦兒,如傳揚出去,不笑掉人家牙齒才怪呢!再說,我將來還能嫁人麽?我這輩子雖不想嫁人了,可是人家黃姑娘怎麽辦?”


    “你為什麽想得那麽遠?你我的性命要緊,俗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一步走一步,將來再說吧。”


    將飯碗推迴白瓊芳身前,繼道:“吃飯吧!”


    吃飯時,誌豪又道:“今後,你應特別注意你的動作,不能再動不動就發小姐嬌嗔,並要好好與她親熱,以作給別人看,方不致白費心血。”


    誌豪隻認為白瓊芳若肯答應婚事,今後就可以太平無事了,卻未顧及隔壁有耳,兩人所談的話,竟被人聽了一些去。


    誌豪停了一下,又道:“到沂水後,如那婦人就是我的娘,即請她謄繪你背上的圖。之後,若路途難走,你就跟我娘留在沂水,讓我一人去找鞭。”


    “不!你是想把我撇掉不成?”


    “你在我母親身邊,我能撇你到哪裏?”


    飯後,二人返迴客棧,黃姑娘正在房門踱步,大概是在等待二人的歸來,但一見二人迴來,又不敢說話,一溜煙地跑迴房中。


    誌豪道;“這黃姑娘長得與你很相像,若非你穿了男裝,簡直是一對姊妹花。”


    說著,進入房中。


    誌豪解開包袱,取出了一塊翠綠色的玉牌,那是他護花到北京後,不知是誰送的報酬,揣在懷裏,來至黃沙叟房中。


    黃沙叟起身歡迎,道:“哥兒請坐。”


    對轉黃姑娘道:“素雲,還不快倒茶。”


    誌豪忙擺手道:“不忙,不忙。”在剛才坐的椅子坐下。


    黃素雲含羞答答地獻上香茗,之後,低首站在她祖父身旁。


    誌豪喝了一口茶,笑道:“舍弟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居然獲得黃姑娘垂青。”


    自懷中掏玉牌,很恭敬的,隆重地雙手奉給黃沙叟,道:“蒙前輩垂愛,晚輩就權作主張,替舍弟奉上一點意思權為信物,隻因途中無能備辦大禮,請前輩海涵。”


    黃沙叟慎重地收下了玉牌,之後,也自懷中掏出一條項鏈,遞給誌豪,道:“這是條冷香珠鏈,暑天掛在項上,可以爽身潤體,請給令弟,作為小孫女的一點心意。”


    誌豪接過珠鏈,側首門外,叫道:“力弟,快過來拜見叔公大人。”


    話落良久,仍不見白瓊芳過來,誌豪苦笑了笑,道;“舍弟臉嫩,請叔公及黃姑娘多原諒。”


    黃沙叟嗬嗬笑道:“免!免!免!”


    誌豪走了過來,見白瓊芳又直挺挺地坐在床沿,氣得臉色發白,將珠鏈替她戴上,道:“好兄弟,快過去拜見你叔公吧,別給人議論沒禮貌。”把白瓊芳硬生生地拉了起來。


    白瓊芳沒有法,隻好與誌豪走了過來,忸怩地向黃沙叟深深作了一揖,道:“拜見叔公大人。”


    欲跪地下拜,卻被黃沙叟手托著,連聲叫“免”,白瓊芳也沒有勉強。


    黃沙叟讓白瓊芳一旁坐下,轉對黃素雲道:“你也該拜見大哥啦。”


    黃素雲忙含羞向誌豪一福道:“拜見大哥。”


    誌豪一揮手道:“免!”


    傲然一副兄長模樣,看在白瓊芳眼裏,又好氣,又好笑。


    黃沙叟嗬嗬笑答道:“老朽難得今日高興。”


    側對黃素雲道:“雲兒,去叫夥計拿酒來,我們好好喝一杯。”


    黃素雲嘟著小嘴道:“我不要喝酒。”


    白瓊芳也道:“我不要喝酒。”


    誌豪道:“你們不喝,讓我同叔公喝。”


    說著自己出門去叫酒菜。


    他迴來時,房中隻有黃沙叟一人,白瓊芳和黃素雲均已不知去向,遂道;“他們呢?”


    黃沙叟道:“在隔壁,小孩子有人在時靦腆,沒人時就扯也扯不開。”


    誌豪招唿夥計將酒菜擺好,便與黃沙叟對飲起來。


    黃沙叟慶幸愛孫女有了歸宿,放了一樁心事,十分愉快。


    誌豪卻慶幸得到一張護身符,今後可不必提心吊膽了,十分開心。


    於是,各自開懷暢飲,幾杯酒下肚,高談闊論起來,不知不覺便到了二更。


    驀地,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掠過屋脊,誌豪心頭一震,側耳靜聽,隻聽一?說潰骸安淮恚就是他們,你看,現在不是換了女裝嗎??br />


    誌豪聞言大驚,正要推窗看時——


    陡然一聲嬌叱:“什麽人?”起自隔壁房中。


    窗外一人嘿嘿笑道:“好狡猾的小輩,幾乎把老夫也騙過去了!”


    誌豪腦筋一轉,極快地由房門出去,悄悄躍上屋脊。


    黃沙叟卻推開窗門,探首外看——


    這一看,可把他看傻了,隻見隔壁窗外,站著三個老者、四條大漢,二十丈外,尚有蠕動的人影。一眼看去,少說也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中,僧、道、俗行行皆有。


    他怔了怔,急忙躍出窗外,向三老者和四大漢一拱手道:“列位在此何幹?”


    一老者乍見黃沙叟,忙也拱手道:“啊!黃沙兄的耳朵好靈,也聞風來了。”


    黃沙叟道:“原來是銅門寨龍寨主,別來無恙?”


    龍寨主咧嘴一笑道:“托黃兄之福,還過得去……”


    一語未完,他身旁一條大漢,突然悶哼一聲,竟無緣無故地癱倒在龍寨主的腳下。


    龍寨主年約五十四五歲,臉色青紫,身材魁偉,是西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見他的手下突地昏倒,不禁大驚,斷喝一聲,一手將那大漢提起,俯麵一看,是那大漢耳根之處穿了一個拇指大的窟窿,正汩汩流出鮮血。


    龍寨主知道沒法救了,冷哼一聲,向其屬下一揮手,喝道:“你們還不動手,尚待何時?”


    一言甫落,側身一掌,“嘭”的一聲,將白瓊芳房中的窗門劈得粉碎,一條大漢“嚓”的一聲,拔出一把大刀,即欲躍入房中。


    黃沙叟一招“攔江斷流”,發出一股猛力封在窗門,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龍寨主冷笑道:“好!你太不自量了,本寨主就先將你宰掉再說。”


    說著,一個虎撲,十指如戟,向黃沙叟插抓而來,威勢駭人。


    黃沙叟微一側身,翻臂橫掃過去,來與往,皆迅捷絕倫,旋即打得天昏地暗,星月無光。


    黃沙叟與龍寨主一動上手,那大漢複再向窗門撲入——


    就當他身子隻進窗一半之時,陡然,一股猛勁撞向他的腦門。


    那大漢的身子一半在內,一半在外,既不能閃讓,也複無法運掌封擋,竟被那股猛勁撞個正著,“啪”的一聲,腦門破裂,跌出窗外三四尺遠。


    接著房中一女子驚叫道:“相公,別出去,我怕!”


    就在這時,二十丈外的那些僧、道、俗數人,相繼撲向前來,一個個如狼似虎,聲勢驚人!


    黃沙叟陡然厲喝一聲,一掌掃中龍寨主肩膀,把龍寨主掃得連打蹌踉,退出五步之外。


    黃沙叟得手,並未追擊,躍身窗下,怒極地道:“我老頭子與各位何仇何怨,竟然找上門來,若我老頭子有無心之錯,亦請各位先說個明白,好讓我向各位賠罪!”


    一個五旬和尚道:“阿彌陀佛,你有多大能耐,竟想一人獨得,別偷雞不著蝕把米,鞭圖沒有得到,反送了你這條老命!”


    黃沙叟不解地道:“什麽鞭圖?”


    那和尚淡然一笑,道:“好!我們就將話說個明白,然後再各憑本事。”


    頓了頓,繼道:“你可知這房中一男一女是誰麽?”


    說時,一指白瓊芳的窗戶。


    黃沙叟道:“是老朽的孫女黃素雲和孫女婿方力,怎麽,他們難到得罪了各位?”


    此話一落,數十人同時縱聲大笑,笑聲中滿含著諷刺、挖苦和輕蔑……把黃沙叟笑得好不迷茫。


    黃沙叟雙眼一掃,道;“你們笑什麽?”


    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道:“黃兄,別太固執了,念我倆曾有數麵之緣,奉勸老兄將那雙男女放棄吧!俗謂‘寧犯天條,不犯眾怒’,到頭來沒有什麽好處的。”


    黃沙叟道:“三絕手兄,你這話我還不明白,如念我們有過數麵之緣,請明白告訴老朽吧。”


    三絕手道:“好,就請恕小弟直說了,這房中的男女不是黃兄的孫女和孫女婿,而是田誌豪和白瓊芳。田誌豪身懷半幅埋藏‘黃龍鞭’索行圖,白瓊芳背上也有半幅,兩半湊合,即可憑圖索行,找到‘黃龍鞭’和鞭法秘笈,以及許多瑰寶。”


    一指圍在窗前的數十人,道:“這些朋友,無一不是為藏鞭圖來的,試問,黃兄你能一人獨吞麽?”


    黃沙叟怒極道:“我的天呀!你們簡直是胡說八道,怎會把我的孫女說成白瓊芳?”


    頓了頓,又道:“在場各位且請後退數步,我叫他們出來,一看即知。”


    迴頭對窗叫道:“雲兒、力兒出來,讓各位叔伯看看。”


    白瓊芳和黃素雲應聲而出,分站在黃沙叟兩側,臉含驚懼,一言不發。


    黃沙叟冷笑道:“在場各位,有誰見過田誌豪和白瓊芳或小孫女黃素雲的,請進來細認一認。”


    寨主哈哈聲道:“本寨主以前雖未見過三人,卻敢說這男人就是田誌豪,女的就是白瓊芳,白天這女的穿的是男裝,我信任在場各位定有很多人見過,剛才我這兄弟還親耳聽他們談過話。”


    說時,指了指窗下的那位屍體。


    三絕手急道:“聽他們談過什麽話?”


    龍寨主道:“有關藏鞭的事,卻因他們聲音太低,沒有聽清楚。”


    三絕手道:“據你所說,這姑娘就是白瓊芳了。”


    說著,慢慢向三人走近。


    三絕手這一舉動,數十人也跟著前逼。


    黃沙叟見狀,氣得須發直豎,臉色蒼白,渾身顫抖,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黃素雲也一臉憤怒,但在憤怒中,卻含著三分驚懼。


    但見白瓊芳卻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懼,表情鎮定到幾乎冷漠,不言也不動。


    黃沙叟氣極地道:“各位簡直欺人太甚,老朽已十餘年未使‘黃沙掌’了,不想行將就木之時,還要我使一次。”


    此話一出,向前逼近的數十人,有大半驚然而止,雖仍有七八人繼續前進,其速度也減慢了許多,而神情也顯得有些緊張,可知,‘黃沙掌’不是普通掌法可比。


    三絕手冷笑道:“黃兄就憑‘黃沙’之威而不講理了麽?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兄之黃沙也不一定就無人能破,”


    黃沙叟道:“秦兄三手,無論是‘托天’、‘蓋地’、‘迴身煞’,哪一手都能破……”


    三絕手秦一鳴道:“黃兄真要獨吞藏鞭圖,小弟自不免要試上一試。”


    “老朽從未說過謊話,你既不肯相信,就請動手吧!”


    龍寨主道:“你若要我們相信,除非你取出實證。”


    “寨主要什麽實證?”


    “白瓊芳背上有圖,你說過姑娘不是白瓊芳而是令孫女,她背上自是沒有圖,請令其脫下上衣,給大家一看,自有分曉。”


    黃沙叟點了點頭,冷笑道:“這話倒不無理,但小孫女已有了人家,老朽已無權逼她作此丟臉的事,這事你們可與她未婚夫商量。”


    黃素雲聞言,又羞又氣,急急走至白瓊芳身旁,抱著白瓊芳的手臂道;“不!相公,你不能給他們看。”


    白瓊芳冷漠答道:“不相幹,就給他們看一下吧。”


    黃素雲一跺腳,一下子掉了三四滴淚水,道:“你……你……你要你的未婚妻裸背示眾,你……”


    轉身奔迴黃沙叟身旁,死命地抱著黃沙叟的腰部,悲哭起來。


    驀然,白影一閃,頓時,黃沙叟與三絕手之間,多了一個英俊書生。


    見他劍眉一掀,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迴頭向白瓊芳叱道:“男子漢大丈夫,一點骨氣都沒有,剛才的話,也虧你說得出口。”


    白瓊芳道;“我打人不過,有什麽辦法,你又躲著不出來。”


    田誌豪走在黃素雲身旁,道:“你既與舍弟訂了婚,就是我們方家的人了,別哭,讓大哥替你做主。”


    轉對眾人道:“誰要弟婦脫衣的?”


    龍寨主雙目一瞪,道:“你是什麽人?”


    “在下方光是也。”


    一指白瓊芳道:“他是舍弟,由我替他做主,娶了黃老前輩之孫女黃素雲為妻,你們硬說她是什麽白瓊芳,逼她脫衣裸背,實在是欺人之事,告訴你們,我方光並非好欺負的。”


    龍寨主雙目一轉,道:“我這位兄弟之死,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說時,指了一指窗下那具屍體。


    誌豪朗笑道:“你這話倒有意思,你弟兄死在你腳下,尚不知遭誰的毒手,倒問起我來了。”


    龍寨主聞言,登時老臉飛紅,又愧又羞,對眾一招手,高聲道:“這小子大概是與黃老兒一路的,我兄弟親耳聽他們談及藏鞭圖的事,若被他這狂言一嚇就怕了,各位此來可是白費勞力了。”


    三絕手淡然道:“誰就會怕了?若不驗明這姑娘的真假,自不會放過他們。”


    黃沙叟勃然大怒,向前跨了兩步,道:“秦兄真欺人太甚了!”


    說著,一挫腰,雙掌平胸,掌心朝外,徐徐推出——


    隻見他外推的雙手,倏然間,即變成一雙怪手,黃澄澄地,粗大了許多。


    陡然,兩股黃煙,自他掌心暴吐而出,有若黃風卷起的黃土,唿唿滾向三絕手。


    三絕手不敢硬接,急忙斜閃一丈。


    三絕手身後站了許多人,他一閃開,黃塵般的掌勁,便向前卷,一僧一道因人多閃避不及,隻好發掌硬接。


    平地一聲雷鳴,頓時,黃沙彌漫,一片混沌,八尺之內,不見景物,好不驚人。


    好半晌,漫空黃沙,才慢慢消散,隻見接黃沙叟掌勁的那一僧一道,直躺地上,二人的膚色,統變了黃花一樣,已然氣絕身死。


    但見黃沙叟,卻臉色蒼白,唿吸急促,似受了重傷。


    黃素雲驚叫一聲,走上將黃沙叟扶住,急道:“爺爺,你怎麽啦?”


    黃沙叟隻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他是被那一僧一道的掌勁反彈力,震傷了內腑,要知那僧人是五台派的長老,道人是武當的長老,兩人的武功都是武林一流,齊發之勁,豈同凡響,饒黃沙叟的“黃沙功”驚世駭俗,也難免受傷。


    三絕手哈哈大笑道:“黃沙兄,你也有今日。”


    說著,向前走來。


    誌豪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趁火打劫?”


    三絕手輕蔑一笑,陡然淩空數丈,一個筋鬥,腳上頭下,同時雙掌向下壓,竟然撤出兩把暗器,驟雨般地向誌豪潑下。


    這一手是三絕手的“三絕”之一,名為“蓋地”,確是可算一絕,他頓腳淩空時,雙手還是空無一物,隻一瞬間竟能取出暗器而發出暗器,且暗器來勢甚是強猛,真可說是妙極。


    但見誌豪隻以雙掌向上連揮了幾下,自空傾撥下的暗器,若風掃黃葉一樣,統向外飄,有的竟落在十餘丈外,最近的也有三四丈遠,嚇得四周之人,忙自避閃。


    三絕手那一招“蓋地”雖歎為觀止,妙絕古今,但誌豪這一手更妙,看得個個目瞪口呆。


    三絕手斜身飄落一丈之外,也不覺目瞪口呆。


    誌豪冷然道:“還有誰不服氣?盡管動手一試。”


    頓了頓,又道:“各位也太不自量,憑各位這點能耐,也想插手藏鞭圖?”


    “各位大概也聽過田誌豪之名吧,震撼天下的桃源穀,他尚且不放在眼中,而進出自如,即使我這兄弟是田誌豪,各位又能將之如何呢?再說白瓊芳吧,她是乾坤一君的關門弟子,據在下所知,就是乾坤的幾個堂主,也要遜她一著,若這黃姑娘就是白瓊芳,各位恐怕早沒命了。”


    三絕手冷然道:“你似乎很清楚田誌豪和白瓊芳的事。”


    誌豪一愕,暗忖:“我說話小心點,別令他們猜出我行藏。”


    腦筋一轉,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田誌豪是個舉世皆知的人物,豈有不清之理。”


    一和尚道:“方施主是否認識他?”


    “不但認識,而且與他交過手。”


    “啊?”四五人齊喜問道:“他是個何等樣的人?”


    誌豪見四周數十人,唯一在飯店見過他與白瓊芳麵的那個銅門寨大漢,已然被他用瓦片擊斃,遂大膽地亂說一通,道:“是個書生,二十餘歲,能使‘梵刹掌法’,也會太極‘蝴蝶戲花’身法,武功高我多多。”


    三絕手道:“你可知道他的行蹤?”


    “在前麵,約快我們一天的路程。”


    三絕手道:“你這話可當真?”


    一和尚道:“也許不假,剛才我問路旁的茶亭主人,據說,昨天下許有一對青年夫婦經過這條路。”


    誌豪見眾人心意已動,即又道:“不瞞各位說,在下兄弟此來,除下沂水探親外,另一來意也是與諸位一樣。”


    龍寨主冷笑道;“你兄弟也想插手藏鞭圖?”


    “‘黃龍鞭’乃是仙品,誰人不想,若各位願意,在下倒願意與各位合作。”


    眾人不答,卻都以目光射在黃素雲身上,似乎仍不大相信黃素雲不是白瓊芳。


    誌豪腦筋一轉,迴首向黃素雲一招手,道:“弟妹,來。”


    黃素雲走了過來,道;“大哥有什麽事?”


    “你爺爺有否教過你‘黃沙功’?”


    “教過,可是我功力不夠,使不好。”


    “沒關係,你使一招給我們看看。”


    轉對眾人道:“你們都以為她是白瓊芳,現在就給一個實證大家看看。”


    隻見黃素雲柳腰微挫,雙掌平胸,掌心朝外,徐徐推出,果然,吐出兩股黃色輕風,隻是沒有她爺爺的那麽混濁,但其勁道也不算弱。


    誌豪點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數十人互相理論了一陣。


    片刻間,隻剩下四個和尚和七個道士。


    誌豪見這幾人不走,很覺不安,暗忖:“難道這幾人已知我的行藏?”


    隻聽銅門寨主道:“小子,俗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了本寨主兩位兄弟,必須將這筆帳算一下。”


    誌豪聞言,腦筋數轉,想到那些和尚道士之不肯走,大概也是為他們的同伴報仇,唔!這些和尚必是少林武當弟子,來北京找我的那婦人,說我與少林武當有仇,昨天那中年文士也是這麽說,不管仇因何來,就借此機會鋪一下報仇之路吧。


    念落,不理龍寨主的話,反對五僧七道說:“大師道長留此,不知有何貴幹?”


    一個五旬道長道:“貧道乃武當弟子,道號飄飄,不瞞你施主說,我留此之意,也是與寨主一樣,不過,不與你施主相幹。”


    “哦!很好,很好,不過貴同伴之死,不能怨黃老前輩,應自怨學藝不精。奉勸各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飄飄道人道:“龍寨主說過,‘殺人償命’,貧道反奉勸施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誌豪一笑道:“既這麽說,小可就不客氣地說句狂話。”


    頓了頓才道:“今晚一切的事,小可一人包了。”


    聲音宏亮,豪氣飛揚。


    暗自運功的黃沙叟聞言,急忙道;“大哥,(是跟他孫女稱唿)老朽的事,你還是別管吧!”


    白瓊芳也急道;“是呀!你一人能管多少事?”


    黃素雲怒瞪白瓊芳一眼,嘴唇翕動幾下,卻沒有說什麽,隻心中罵道:“虧你也說得出口,你不出手護爺爺,已屬不當,還要叫大哥也不要管,你心中可還有我沒有?”


    隻聽誌豪道:“管不了也得管!”


    雙目朝五僧七道及龍寨主等一掃,道:“要報仇的,盡管向我方光來,否則,就趁早請吧。”


    五僧七道龍寨主等聞此狂言,無不氣憤填膺,一齊冷笑著走來。


    誌豪為報仇鋪路,見幾人走來,雙目一轉。立即展開“蝴蝶戲花”身法,以極快的速度,轉至五僧七道之後,同時使出“普渡眾生”、“佛法無邊”兩記絕招。


    他這一聲不響,疾若雷鞭的襲擊,使五僧七道猝不及防,正欲迴身招架,二僧三道已被誌豪點了穴道。


    這一手,簡直快絕,饒五僧七道都有一身本領,卻連人家的出手動作都未看見,頓時,震懾了全場之人。


    誌豪得手後,飄迴原地,朗聲道:“你們幾人不是我的對手,如要報仇,請於明年中秋佳節,在武當山等我。”


    轉對龍寨主道:“你們幾個人更不是我的對手,如想不開,明年中秋也往武當山去吧!”


    五僧七道及龍寨主等,都是數十年的老江湖,見此情形,就有再深仇恨,也不敢發作了。


    於是,各自抱起傷亡的同伴,怏然而去。


    黃沙叟長歎一聲,道:“大哥武功雖不同凡響,但又何必小題大做呢?要知武當乃臥虎藏龍之地,你這輕描淡寫地說幾句話不要緊,若他們真約你到武當去,你可怎麽辦呢?”


    誌豪淡然一笑道:“叔公不要不安,我今晚之舉動,並不全為你挑梁子,而是我方家與少林武當有仇,我要他們齊集武當,一舉將他們殲滅。”


    黃素雲道:“方家與少林武當有什麽仇?”


    “我也不清楚,我兄弟此次探親,就是為了此事。”說著,返迴黃沙叟房中。


    黃素雲一拉白瓊芳的衣角,低聲道:“你來,我有話問你。”


    白瓊芳道:“現已快四更了,有話明天再說吧!”


    “爺爺和大哥還在談話呢!”


    硬把白瓊芳拉來隔壁房中,嗔道:“我看你不太喜歡我,是麽?”


    白瓊芳苦笑道:“誰說的?”


    “哼!”黃素雲臉兒一紅,道:“那你為什麽老躲我,怕同我談話,冷冰冰的不理人家,剛才大哥要替爺爺挑粱子,你卻叫他不要管,是什麽意思?”


    白瓊芳將手一探,無可奈何地在床沿一坐,道:“算我錯了,好不好?”


    頓了頓,又道:“大哥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當初你為什麽不選擇大哥呢?”


    黃素雲猛一跺腳,掉下兩滴眼淚,嗔道:“你這是什麽話?”


    “我說的是實話。”


    “我不要聽,你若不喜歡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爺爺,這會子又說這種無情無義的話。”說著,掩麵哭了起來。


    白瓊芳恐將事情弄糟,忙把她扶至床邊坐下,道:“別哭啦!給爺爺和大哥聽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黃素雲雖與白瓊芳單獨相處一個多更次,卻還未聽白瓊芳說過如此親熱的話,頓時芳心大喜,不自覺地偎入白瓊芳懷中。


    白瓊芳扶著黃素雲的香肩,尋思道:“這幾天田誌豪對我分外關懷和親熱,不知他是什麽意思?我與他既難結合,就必須好好防備,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唔!今晚我不能與他同床,就以後也不能與他同住一個房間,可是,我以什麽方法疏遠他呢?……對!就這樣辦,他已有了未婚妻,心中又老惦念著他師妹,我再將這黃素雲移給他,好讓他在醋海中過生活,也消消他今天難為我之恨。”


    她這番心意,表麵看來是處在看熱鬧的超然地位,卻不知她的酸淚已然掉落許多,心靈中空蕩蕩地,像失了什麽似的。


    但她並沒有為心靈空蕩蕩而終止她理智的行為,遂湊近黃素雲耳畔,低聲道:“姐姐,今晚就同我睡在這裏好麽?”


    黃素雲聞言,登時臉若火燒,芳心狂跳,又喜又羞卻又怕,忙將嬌軀一扭,道:“不!我們還未結婚呢!”


    白瓊芳也不由臉紅,道:“沒有關係,我們不行夫婦之道就是了。”


    “不!爺爺和大哥會把人家笑死的。”


    “我們沒有苟且行為,哪怕人笑!再說,我們已是夫妻了,笑一兩天也就不會笑了。”說著,扇熄油燈,和衣同眠。


    二人的心情都跳得劇烈,白瓊芳不敢靠近黃素雲,恐泄漏自己的秘密;黃素雲卻怕羞,又恐白瓊芳向她攻擊,也不敢靠近白瓊芳,竟也相安無事。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梳洗畢,又來到隔壁房中,黃沙叟和誌豪卻已早起來了,正等他們吃飯,奇怪的,黃沙叟和誌豪卻沒有笑她們,也沒有責他們,隻見誌豪向白瓊芳神秘地一笑,便叫他們吃飯。


    飯後,繼續南下。


    半月後,已到達沂水,一路上,結識許多為藏鞭圖而來的各派高手,卻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他們身旁。


    當一行十餘人正要進入城門時,迎麵來了一條黑臉大漢,行色匆匆,差一點與誌豪碰個滿懷,黑臉大漢斷喝一聲,道:“王八蛋!”


    舉拳就是一招“滿天星”,搗向誌豪的麵門。


    誌豪一震,忙抬手在對方肘骨一托,雙方一照麵,都不自覺地驚“啊”一聲,同聲道;“是你!”


    黑臉大漢驚喜地握著誌豪的手,道;“瘦老弟,你可把你媳婦兒急死了。”


    “轟天兄,你怎也來了這裏?不是送慕容姑娘南返麽?”


    “還說呢,你說要送你媳婦兒一程,卻不見你的影子,已把你媳婦急壞了,後又聽你與白瓊芳南下,她就更加不放心,天天流淚,不肯迴去,要在中途等你。廬山老貨無法,隻好一麵等,一麵走,再一麵叫我們打聽。後來,聽西後的護衛說,你要到俺家鄉來我人,所以我們抄近路趕來。”


    聲如銅鍾,一開口,即若黃河決堤之水,一瀉千裏,誌豪幾次搖手不讓他說下去,皆無效用。


    與誌豪同行的,除白瓊芳、黃沙叟祖孫外,尚有三絕手及各派十餘人,他們聞轟天雷話後,除白瓊芳外,無一不感到又驚又奇,紛紛擠上來探求究竟。


    茅山迴風道人向轟天雷稽首一禮,道:“大俠高姓?”


    轟天雷道:“俺姓胡,什麽事?”


    誌豪忙將轟天雷一拉,道:“轟天雷兄到這邊來,我有話問你。”


    將轟天雷拉出人場,欲叫他不要說出自己身份。


    但十餘人已有懷疑,哪肯由兩人單獨說話,一窩蜂似的,一下子又湧了上來。


    茅山苦心僧道:“胡大俠,你說這位方施主與白瓊芳結伴南下,是真麽?”


    誌豪搶著答道;“我們相處已好幾天了,真不真你不知道嗎?”


    轟天雷巨目一掃眾人,道:“對了,白瓊芳呢?”


    誌豪道:“在我們前麵。”


    轟天雷道:“你得了她背上的雞巴(動物的生殖器,俗稱如鞭,如牛鞭、鹿鞭,轟天雷目不識丁,生性耿直,說話粗魯,故把‘鞭’說成‘雞巴’。)圖沒有?”


    眾人一心一意注意誌豪身份來曆,無暇領會轟天雷粗魯而滑稽的話,並無多大的反應,隻有白瓊芳和黃素雲聽了,卻甚為尷尬,暗罵轟天雷天遭雷劈,嚼了舌頭。


    轟天雷毫無遮攔地報了出來,使誌豪十分窘迫,也非常懊惱,悔不該與這個粗魯人結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責備他,一時竟無法答複。


    三絕手道:“胡大俠,你什麽時候認識這位方老弟的?”


    轟天雷胸膛一挺,傲然道:“什麽老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瘦書生田誌豪,俺早……哎呀!你為什麽踢俺?”


    誌豪欲阻他說話,連拉了幾下轟天雷的衣角,但他卻懵然不知,誌豪在一氣之下,便狠踢了一腳轟天雷的屁股,終於才算止住他的說話,卻已晚了。


    黃素雲乍然之下,秀臉失色,驚叫道:“大哥,你就是田誌豪?”


    誌豪苦笑了笑,無語可答。


    倏然間,十餘人,都發出奇異的冷笑,笑聲中含有諷刺自己的意思,也有諷刺誌豪的意思成分。


    三絕手桀桀笑道:“趙小俠真是文武全才,隨便施一妙計,就把數百同道蒙騙得一無所知。”


    黃素雲一迴身,抱著白瓊芳的右臂,急道:“相公,他不是你大哥?究竟是怎麽迴事?”


    白瓊芳冷然道:“他是我的大哥,是結拜的大哥。”


    “啊?”


    “半年前,他救過我的命,這次南下,我是助他找圖。”


    “到哪裏找圖?”


    “聽說一半在背上,另一半卻不清楚。”


    苦心僧哈哈笑道:“另一半在田誌豪懷中。”


    誌豪見情,知道自己身份已無法隱瞞,但仍能掩住白瓊芳的身份,問題倒不算嚴重。


    當下,朗聲道:“不錯,我就是田誌豪。老實告訴你們,我並沒有得到藏鞭圖,我埋名隱姓,是因為不肯做官。”


    頓了頓,又道:“西宮皇後因感我護衛有功,特賜內衛大官之職。我因有許多事,不能履任,恐朝廷捉拿,故才隱姓埋名的。”


    三絕手道:“你的話實難令人相信了。”


    誌豪道:“信不信由你,我實告訴你們,藏鞭圖分兩半,一半在白瓊芳背上,另一半在桃源穀主手中,若向我打主意,可是你們自找苦吃。”


    誌豪道:“他們懷疑我得了一半藏鞭圖。”


    轟天雷道:“白瓊芳背上之圖你得到沒有?”


    “我若不顧情理道德,應早得了。”


    頓了頓,繼道:“因為她是一個姑娘家,我不能叫她給我謄繪,欲與之南下,請慕容姑娘代繪,不想,卻被她跑了,我判斷她也是走這條路,故同兄弟方力追蹤而來。”


    轟天雷點了點頭,轉向眾人,巨目一瞪,道:“俺兄弟是鐵錚錚的丈夫,從不說謊,希望你們相信他。否則,俺轟天雷首先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十餘人哪會相信誌豪之言,但大部分都知道誌豪了得,又有黃沙叟相助,動起手來,實難討好。


    於是,一個個都雙目轉動,暗運心機。


    誌豪一把拉著白瓊芳的手,道:“走!”


    黃素雲急道:“你們哪裏去?”


    誌豪忙迴過身來,道:“噢!我們有密事商量,今晚可能有一場血戰。”


    轉對轟天雷道:“慕容姑娘是否也到了這裏?”


    轟天雷道:“到了,住在富賓客棧。”


    誌豪點了點頭,對黃沙叟道:“叔公,請與弟妹在富賓客棧等我們,我們事畢之後,即去找你們。”


    黃沙叟道:“要老朽相助麽?”


    誌豪道:“不必。”


    轉對轟天雷道:“你也迴客棧去。”


    轟天雷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俺也去,不行,我要幫你揍他們王八蛋。”


    誌豪湊近轟天雷的耳畔,低聲道:“今晚必有人動慕容姑娘的腦筋,俘她而要挾我,快迴去通知廬山聖母防備。”


    轟天雷仍不願意地道:“你們去哪裏?”


    “不一定。”


    “乾坤幫的人也到了不少,正在找尋你及白瓊芳,你們要小心為是。”


    白瓊芳一震,驚喜道:“乾坤幫已有人到了?有多少人?在哪裏?”


    轟天雷道:“有二三十人,住在什麽地方俺也卻不太清楚;不過,你不必怕,有俺瘦老弟相伴,乾坤一魔(君子他改為魔)到來也不相幹。”


    他拍了拍胸膛,繼道:“必要時,還有俺轟天雷呢!”


    誌豪不耐地道:“別羅嗦了,去吧!”


    轉向黃沙叟一揖,道:“迴頭見。”拉著白瓊芳的手迴頭就走。


    白瓊芳見誌豪不入城而沿城牆向東走,遂道:“天已快黑了,要去哪裏?”


    “到麥香村找那婦人,隻是不知麥香村座落何方?”


    白瓊芳一指前麵道:“前麵一個人來了,問他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誌豪抬頭一看,果見一個荷鋤而歸的老農,急急上前拱手道:“請問老丈,麥香村在何方向?”


    老農迴身向東一指,道:“由這條路去,約八裏之遙。”


    誌豪謝了一聲,即與白瓊芳風馳而去。


    老農繼續迴家,至城門時,一個六旬老者向他問道:“大哥,剛才那兩個書生同你說些什麽?”


    老農道:“他們問麥香村的座落。”


    六旬老者“哦”了一聲,連謝也沒有謝一聲,即轉身迴城,疾步而去。


    誌豪領著白瓊芳來到麥香村,時已初更了,所幸正當農忙季節,各家還未入寢,四下一看,是一座背山麵水,麥田連綿,景致極佳的農莊。


    誌豪忽然一拍大腿,道:“糟!這麽大一座村莊,又不知那婦人的名字,怎麽找她呢?”


    忽然來了一個衣著整齊,年約四旬,不像農人模樣的婦人,向二人瞥了一眼,道:“二位少爺要找誰?”


    誌豪忙作揖道:“啊!我們要找一個姓趙的婦人,卻不知她的名字,請問這村有沒有姓趙的人家?”


    婦人聞言,神情大變,似乎十分激動,又似乎十分悲傷,後退了一步,低頭沉思,半晌才道:“本莊姓氏甚少,隻有一戶姓趙的,一戶也隻得她一人。”


    誌豪急道:“是什麽人?”


    “是一個寡婦,聽說出門去了,還沒有迴來,二位貴姓?”


    誌豪道:“晚生姓趙名誌豪,這位是我拜弟,她到北京來找我,叫我到這裏相晤,不想她卻還未迴家。”


    婦人猶豫了一會道:“二位既是遠路而來,現已入夜,迴城不便,如不嫌茅舍肮髒,就請暫在茅舍歇一宿吧!”


    誌豪尋思道:“不錯,我們在此歇宿可要比城中安全多了,看現在情況,如不當機立斷,勢必影響極大。白瓊芳女扮男裝,雖可瞞過其他之人,卻瞞不過乾坤幫的人。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了,無論以任何方法,都得趁這最後機會謄繪出她背上的藏圖。”


    思念一轉至此,忙向婦人一揖,答道:“那太好了,隻恐擾得伯母家中不安。”


    婦人淡然一笑道:“我家就隻我一人,沒有關係。”領誌豪和白瓊芳入莊。


    驀然,幾聲怪笑飛來。誌豪迴頭一看,不禁駭然,隻見莊前竹林中,出來兩個老者,三條大漢,慢慢走來。


    就在這時,西北角也飄來一個中年文士,其身形隻晃了一晃,即藏入屋脊暗處,因其身法太快,莊前的誌豪、白瓊芳、中年婦人及前來的兩老者和三條大漢,都未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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