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家這一道水榭修得很長,依憑著一道橫穿宅邸東西的河流而建,本來沿河可看裏麵才生出不久的蓮花葉子並著許多珍貴的錦鯉,還有河岸低垂的青柳也算十分美麗,但此時這河畔卻是煙霧繚繞,煙塵和著香味兒四處亂竄,彌散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凡塵氣息。


    孫夫人這一句比武招親的話,將這凡塵氣息撞得四散。


    在座的眾位夫人都被她驚了驚。


    須知所謂武將出身,跟自身是個武將根本是兩迴事,何況當年先祖建功立業時是武將,如今卻隻是靠著武將蔭蔽安居享樂的貴族罷了。


    拜訪尚家的這些夫人小姐們,若說吃茶讀書也許很在行,可沒哪個還真的會什麽功夫,致力於做個女中豪傑。便是她們的兄弟夫君,多半也隻是插著扇子安心做公子哥的角色。真叫他們上場去打架搶人,嗯,估計整個江陵府地公子哥都要將臉埋到水底下去。


    聽到孫夫人的話,蘇沐兒矜持地笑了笑,在尚小蘿耳邊說道:“孫家的二公子喜歡練武,常跟一大幫子江湖人混在一起,交往的全是些粗人,有好勇鬥狠的名頭在外。孫家為了他花了不知多少心思,卻一直沒將他這些毛病糾正過來。孫夫人這麽說,就是在捧他啊。”


    她以為凡是大家出身的人,都不會想要去認識哪個粗人,詩書禮樂才重要。


    但卻不知尚小蘿本就是從山野裏來的,聽見這番話,不但沒對那位孫二公子有什麽反感,反而有些好奇。


    她一直以為,既然難免要來凡間,不如就將凡塵的形形色色都看個遍。


    白狐狸口中的情愛要體驗一把,那所謂江湖自然也想經曆一番。


    不然的話,就隻鎖在深閨做個閨中淑女。尚小蘿實難想象如果自己變成那樣,他日她自己是不是還認識自己。


    蘇沐兒會察言觀色,見尚小蘿沒說話,反而低著頭不知想什麽,她心裏就咯噔一下,該不會是自己這話起了反作用吧。


    是了,這個姑娘可不是自己這樣從小就在富貴人家長大的,哪知道這些往來盡鴻儒的道理。


    她於是立即笑道:“本來孫二公子好勇鬥狠也沒什麽,我卻聽說他人品也不行。前年他當街傷人搶人家姑娘,事後又威脅人家,鬧出了不少事情來。”


    尚小蘿自然明白蘇沐兒的意思,卻不知道這小姑娘這樣一番努力到底是為了誰。


    但這水榭裏到底並不是隻有她兩個在聊天,蘇沐兒說那番話時聲音雖小,卻也不是沒人聽見,旁邊的幾個小姑娘都聽得很清楚,其中一個就不高興起來。這一個不高興的,就是孫夫人的那位侄女,她怒目將蘇沐兒瞪著,叱道:“蘇沐兒,我二哥左右當初不過是愛慕過你,你何必要在外麵百般詆毀他?”


    唔,這個小丫頭也不是那省油的燈麽。


    尚小蘿有些驚奇的看著一言就將話說到點子上的小姑娘,聽見二哥兩個字,知道是孫家的小姐。這裏麵似乎有些故事呢。尚小蘿來了些興致,許多天沒聽白狐狸講故事了,未免有些思念。


    蘇沐兒卻揣著一臉的驚奇問:“樂清說的什麽話?何時孫二公子竟傾慕過我?”


    “你又裝什麽糊塗?二哥不過與你表白了一番,你當時也說的好好的,轉身卻與蘇伯伯訴苦,使我二哥蒙了冤被家裏懲罰還不夠,如今在尚小姐這裏也要胡說這番話,你真是好心機。”孫樂清心直口快,將他二哥的一片情意也昭然在眾人之前,但此刻也沒誰去感慨二公子這片情意,水榭裏突然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都望向蘇沐兒。


    蘇沐兒被這些眼睛看得很不自在,稍稍低下頭,半晌,才低低哽咽著說:“婚姻的這種事,還要父母做主才行。沐兒高堂尚在,怎能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樂清,我與你這麽交好,你為何要在眾人麵前給我這種難堪?”話未完,已是泣不成聲。


    今日來的這些小姑娘,多半都是十來歲的,就算再有手段,也都是些十來歲的手段,蘇沐兒被一番話激得哭起來再正常不過。尚小蘿卻敏銳地看到她抬起的衣袖上似乎沾了些什麽,好像就是二夫人拿出來的那種特殊的佐料。


    “哼,哭什麽?那孫二公子不投軍也不考取功名,就算你們兩個真的私相授受,難道你們家還真會把你嫁過去?”說話的是同一個爐子吃肉的姑娘,她一臉冷然,從身後的丫鬟那裏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有些傲然地起身說道:“比武招親這個法子我也讚成,若是二夫人真有這個打算,我先替我哥哥在您這裏報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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