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升起的太陽,如同沉睡了一夜的嬰兒般,蘇醒後露出了圓潤的笑臉。 伴隨著輕柔濕潤的微風,將一片溫和的陽光灑在了大地之上,使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生機盎然。清晨永遠是美好的開始,但在提爾鎮的畫麵中,卻顯得那麽蒼白,淒涼…


    在提爾鎮中,所有的教團傭兵聚集在廣場之上,他們沒有以往的議論聲,也沒有訓練時的呐喊聲。他們隻是靜靜的矗立在原地,每個人都深深的低著頭,除了鳥兒不知所謂的鳴叫聲,再無任何聲響,四周皆是一片沉寂。


    提爾鎮的大廳也再無以往的歡笑聲,相比外麵,這裏更加寂靜,寂靜的隻剩下幾個人的唿吸聲。提亞拉坐在椅子上,那張俏麗的臉龐變的是那麽的蒼白無力,而如繁星般明亮的眼睛早已變得空洞無神。塞德裏克坐在他的對麵,雙手扶在桌子上,他將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在桌子上,隻露出一頭蓬亂的頭,大廳裏的畫麵此時是那麽淒涼,讓每一個人的心靈都感到徹骨的寒冷。


    屋中除了一張他們所熟悉的長方形木桌和幾把椅子外,一旁又多出了兩個木頭和帆布製成的簡易擔架,而上麵靜靜的躺著法恩斯以及傑克。傑克一動不動的躺在擔架上,他早已停止了唿吸,臉上被長劍貫穿的傷口依舊恐怖無比,他的雙眼雖然已經失去光澤,但卻能讓人看出他臨死前那驚恐的神情。


    一旁的法恩斯漸漸的蘇醒過來,被塞德裏克和提亞拉照顧了一夜,身上的鮮血早已被清洗幹淨。雖然此時的他已經不會感到疼痛,但心裏的傷痕卻依然留著鮮血,這隻有他自己能感覺到。他大睜著一雙眼睛,靜靜的望著滿是灰塵的屋頂,也同時傾聽著屋中每一個人的唿吸聲。


    在一片安靜之中,時間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停止而靜止,它依然在悄悄的流逝著。過了不久,提亞拉現法恩斯的雙眼已經睜開,她急忙來到了法恩斯的身邊,跪坐到了他的麵前。


    “法恩斯……”


    悲傷的臉龐,充滿了無限的悔恨與愧疚,她甚至不敢直視法恩斯的目光,隻是低頭輕聲的喚著他。


    “嘿,提亞拉,早上好啊……”


    法恩斯虛弱的說著,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格外的輕鬆,提亞拉默默的抬起了頭,她明白這隻是法恩斯裝作平靜,以此來安慰自己。可這卻更加觸及到她的內心,眼淚順著潔白無瑕的臉龐,滴滴的滑落在了盔甲之上,出清脆悲涼的聲音。


    法恩斯看著提亞拉難過的樣子,他想坐起來,可是他忘了自己已經失去了一條胳膊,隻是微微的一側身,劇痛便從失去的臂膀處,迅的傳遍了全身。


    “啊……”


    這時提亞拉慌忙扶住他,再次躺了下來。


    “法恩斯……”


    “別難過,提亞拉,至少我還活著。”


    看著法恩斯堅強的樣子,一抹紅唇微微翹了起來,在淚水的陪伴下,提亞拉的微笑是那麽的苦澀。


    一夜沒睡的塞德裏克,這時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快步的走了出去,很快兩名教團傭兵邁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屋中,抬起了傑克的屍體,沉默著走了出去。當法恩斯看到了這一幕後,默默的閉上了眼睛,之前傑克臨死前的畫麵,衝擊著他的內心,雖然他麵無表情,但淚水還是從他的眼角中流了下來,滑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提亞拉咳嗽了一聲,並快的用手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水,語氣中夾雜著哽咽的聲音。


    “法恩斯…我們…我們接到伊奇的來信,奧爾加大人可能已經遇害了,主教很可能知道這件事……”


    提亞拉低聲的說著,她明白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衝動造成的,但她的心裏也同樣在迴想當時的畫麵,教團騎士的的確確的先拔出了武器……


    法恩斯用僅剩下的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提亞拉那纖細修長的手。


    “提亞拉,你雖然衝動,但是你沒錯,是我太疏忽了。”


    法恩斯這麽說,隻是安慰陷入悲傷之中的提亞拉,他知道直接的原因在於她的衝動。提亞拉唿吸的同時,不停的傳出抽泣的聲音,她的雙手,不停的揉捏著法恩斯那隻大手,像一個害怕且不知所措的女孩子一樣……


    “提亞拉,那封信你確定是伊奇寫的麽?”


    聽到法恩斯的詢問,提亞拉默默的點了點頭。得到她的肯定後,這時法恩斯將臉轉了過去,目光再次轉向了空蕩蕩的屋頂。


    “也許真正的錯誤,就是伊奇的信來的不是時候……”聽到法恩斯的話,提亞拉不禁一愣。


    她瞪著一雙大眼睛仿佛充斥著一絲驚訝的目光,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麵前安靜的法恩斯。提亞拉知道最直接的錯誤在於自己,但她此時感受到的卻是,法恩斯對伊奇深深的怨恨,並把這次的錯誤也由自己轉移到了伊奇的身上。


    “法恩斯……”


    她輕聲的喚著法恩斯的名字,然而法恩斯隻是默不作聲的望著,望著那一片陳舊的屋頂和房梁……


    在塞德裏克的指揮下,兩名教團傭兵抬著傑克的屍體,來到了大廳旁的一處空地上,而其他的教團傭兵也都排著整齊的隊伍默默的跟隨著。


    很快所有人都站在了這片空地上,在這片空蕩蕩的土地之上,擺著幾個孤零零的墓碑,四周隻有簡單的圍欄,包圍著這裏。在塞德裏克的示意下,兩名教團傭兵將傑克的屍體,慢慢的放到了一處已經挖好的墳墓之中,這時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在了傑克的屍體前。


    “你們知道的,我平常不做這些,都是法恩斯來禱告,而且我從來不會嚴肅。但今天我特別的難過,因為我們所有人都失去了一個我們熟悉的戰友。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戰士,也是一個引以為傲的朋友,我不希望眾神會讓他再次站起來,我知道那是痛苦的,我隻希望我們所信仰的眾神,能平靜的帶他離開,離開種種的紛爭與傷痛。傑克,再見,你所向往的路,將有我們來繼續完成,我知道你會在另一個世界祝福我們的……”


    說著,塞德裏克深深的低下了頭,空地上的所有人也都安靜的低下了頭。無論這些年輕的,或者已經有些年紀的教團傭兵,他們的心裏此時都是悲傷的,畢竟曾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個憨厚的傑克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在一片沉寂過後,兩名教團傭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拿起了鐵鍬,將墳墓旁的泥土,一下一下的填在了傑克的屍體上。塞德裏克這時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一雙如刀刃般鋒利的眼睛,散著堅毅的目光。


    就在這時,塞德裏克遠遠的看見了,從大廳裏走出來的提亞拉。她穿著銀亮的盔甲,腰間斜著一把鋒利的長劍,快步的向提爾鎮的大門走去。看見了這一幕的塞德裏克,急忙穿過了人群,跑向了提亞拉,丟下了還在原地禱告之中的教團傭兵們。


    “提亞拉!提亞拉……”


    聽見了遠處塞德裏克的唿喊聲,提亞拉這才停住了腳步,她慢慢的轉身,隻見塞德裏克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過來。片刻,塞德裏克便來到提亞拉的麵前,他低頭重重的喘著粗氣,仿佛有什麽急事一般。而提亞拉隻是麵無表情的望著他。


    “提亞拉,你現在幹什麽去?”


    “我去把伊奇找迴來!”


    提亞拉嚴肅的說著,轉身就要走,這時塞德裏克慌忙的把她攔了下來。


    “你上哪裏找去?”


    “那送信的商人知道他在哪裏…”


    沒等她說完,塞德裏克急忙打斷了她“等你到那,他早就離開了那裏,你根本找不到他的。”


    看著塞德裏克一臉焦急的表情,提亞拉卻置之不理的掙脫開了塞德裏克的手,轉身繼續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可沒等她走出幾步,就聽見了身後塞德裏克的喊聲。


    “提亞拉!夠了!難道還想因為你的衝動,而讓我們都死掉嗎!”


    聽到了他的喊聲,提亞拉的心裏為之一振,停住了腳步,站在了原地。


    這時塞德裏克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過份了,傑克剛剛死去,不能把所有的錯都怪到她的身上。想到這,塞德裏克漫步走上前,輕輕拍了下提亞拉的肩膀。


    “提亞拉,現在我們已經跟教團撕破臉皮了,現在的提爾鎮將會更加危險,我們大家都需要你……”


    塞德裏克輕聲的安慰著提亞拉,可沒想到她緊閉起自己的雙眼,雙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額頭,憤怒的大喊著。頓時這一陣憤怒的喊聲,仿佛穿透了整個安靜的提爾鎮,甚至傳到了提爾鎮外的叢林之中。


    她瘋狂的大喊著,來到了一個木樁前,用力一腳快的踢了過去。經曆過無數劍砍斧剁的木樁,瞬間,隨著哢嚓一聲碎裂的聲音,竟然被她一腳踢碎,紛飛出的碎片,片片落在了地上,掀起了陣陣塵土。遠處的教團傭兵都看見了這一幕,然而他們隻是安靜的望著,望著這個憤怒異常的女人……


    停頓了片刻,提亞拉慢慢的蹲在了地上,抱起了自己的頭。此時的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她大哭了起來。在提爾鎮寂靜的廣場上,她的哭聲是那麽的清澈,使每一個人都能聽的真切。這些教團傭兵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一幕,在他們的心裏,提亞拉一直都是女武神一般的存在。


    塞德裏克皺下了眉頭,他知道提亞拉無論再怎麽樣,她畢竟隻是一名女人,想到這,他默默的來到了她的身旁,伸出雙手,準備扶起她。


    可就在這時,提亞拉飛快的起身,一把推開了他,快步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仿佛一個受到委屈的女孩子,帶著陣陣的哭腔跑迴家。塞德裏克深深的歎了口氣,將雙手背到了身後,低頭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


    “老大,你到底在哪……”。


    伊奇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一雙狹長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的床鋪,臉上充滿了沉重的表情。隻見看守自己的那名白遊俠全身****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割開的喉嚨流出了猩紅的鮮血,沾染在了淩亂的床鋪之上。


    她那雙暗淡無光的眼睛裏,充滿了臨死前的驚訝及恐懼,潔白****的身體上,有著被人抓傷的痕跡,顯然在那之前她曾極力的掙紮過。伊奇坐在椅子上,靜靜的沉思著,蠟台上的蠟燭漸漸燃盡,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隻有他的雙眼,微微的放著一絲光澤。


    看著眼前的一幕,這名白遊俠慘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並且渾身****,而房間裏根本沒有她的衣服,不管怎麽樣,如果這要是第二個人看見,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侵犯了她之後殺死了她。


    很顯然這是在陷害自己,但如果現在跑出去,一定正中敵人的圈套中,就算逃離了,那麽自己就真的成為了兇手,想到這裏,伊奇盡量的保持著內心的平靜,冷靜的坐在椅子上沉思著,就在這時,門外的走廊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這讓他的心不由得再次提了起來……


    “索羅斯大師……我想我們已經就之前的問題探討過了,我必須讓迷霧島變的萬無一失。”


    “我知道白靈大人,北方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幫助,更何況距離如此遙遠……”


    “不管怎麽樣,伊奇是教團傭兵的人,我們可以讓他到北方聯絡各領主……”。


    白靈和索羅斯一路邊走邊探討著,但在他們身後的白遊俠看來,兩人就是在吵架,而且他們在索羅斯來之後,已經習慣了這些。


    “白靈大人,您這是在背叛王國,您想過之後所帶來的影響麽……”


    沒等索羅斯說完,白靈將手搭在了伊奇的房門上,迴神凝望著索羅斯。


    “我有我的決定,我也希望您能了解,黑王子動機不明的派密探來這裏,那並不是什麽好事……”


    白靈說話的同時,她直接推開了房門,就在迴過頭來的一瞬間,眼前的畫麵不由得使她一愣,連連後退了兩步,而站在一旁的索羅斯也露出了驚訝萬分的表情。雖然二人並沒有說話,但他們身後的兩名白遊俠,卻快的抽出了腰間的直刃軍刀,衝進了屋中。


    直刃軍刀是迷霧島特有的一種寬刃劍,由於劍刃較寬,所以隻適用於劈砍,雖然和長劍的長度差不多,但劍刃的尖頭處卻被改成了方頭,這樣在同等重量下,大大的加強了劈砍的力量。此時兩名白遊俠緊握著直刃軍刀,架在了伊奇的脖頸上。


    而伊奇隻是低頭不語的坐在椅子上,仿佛並不想爭辯什麽。這時白靈迴過神來,走進了屋中,她不敢相信的看著床鋪上那名白遊俠的屍體,已經幹涸的鮮血,散著暗暗的猩紅。


    “這是你做的…?”


    聽到白靈微微顫抖的聲音,伊奇這才抬起頭來,一雙堅毅的眼睛,平靜的目睹著她的驚訝。


    “你應該知道是誰做的……”


    他緩慢而深沉的口吻,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在意,白靈剛要說話,這時索羅斯咳嗽了一聲,來到了他的麵前。


    一雙飽含滄桑的眼睛,怒視著伊奇。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伊奇並沒迴答,而是嘴角微微翹起,默默的看著索羅斯。見伊奇的樣子,索羅斯先是一愣,但他馬上迴過神來。一張滿是滄桑的臉龐,站在那裏不怒自威。他揮手用力打了伊奇一個巴掌。


    “你這該死的畜生……”


    索羅斯憤憤不平的說著,並轉身背了過去,同時向兩名白遊俠揮了揮手。


    “把他給我抓下去,押到監牢裏。”


    索羅斯憤怒的語氣,讓人不容置疑,兩名白遊俠見白靈凝望著屍體,遲遲不說話,於是對視了一眼,抓起了伊奇並快的走出了房間。


    當他們離開後,屋內隻剩下索羅斯和白靈二人。索羅斯默默的來到了她的身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是憤怒的一張臉,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並低聲歎了口氣。


    “白靈大人,至少我們及時的看清了這年輕人的嘴臉……”。


    索羅斯輕聲的安慰著白靈,同時他也將那隻蒼老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白靈並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露水,隻是沒有聚集到一起,使之流淌下來。她慢慢的蹲下身,顫抖的手慢慢的伸向了屍體的眼睛。


    “白靈大人,您應該同意我最初的觀點,即使黑王子來者不善,我們現在也不是該反抗的時候。您應該先派使者,搞清楚他想要的是什麽,與他之間,我們要盡力妥協,這才是對迷霧島的真正保護啊……”


    索羅斯深沉的說著,語氣裏充滿著嚴肅,更帶有一絲埋怨,埋怨白靈不聽從自己的安排,才導致了這名白遊俠的死亡。聽到他的話,白靈緩緩的站了起來,並向他點了點頭。


    “現在我同意你的觀點,索羅斯大師。”


    看到白靈讚同的樣子,索羅斯這才露出了一陣欣慰的微笑。


    “好,白靈大人,那我現在就去監牢,看看能不能從他的身上審出什麽來…”


    沒等索羅斯說完,白靈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此時她潔白的臉龐,仿佛被覆蓋了一層冰霜,讓人感到寒冷而又堅定。


    “不用審了,索羅斯大師,我知道黑王子要什麽。”


    “那他……”


    索羅斯剛要詢問,可他見到了白靈的樣子後,不再說下去,而是無奈的歎了口氣,並點了點頭。白靈頭也不迴的走出了房門。


    “所有犯下罪惡的人,不能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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