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愛恨癡纏太洶洶


    “我師父他們可有消息?”水竹勉強咽下半碗粥,擔憂地問。


    劉恆的心再次被觸動,眸底隱隱透出憐惜之色,這是他每天來看她時,她必定會詢問自己的話。若不是自己故意威脅她,如果她不吃完飯,自己就不迴答她任何問題,她早在看見自己的第一眼便會這樣詢問,然後因為擔憂而食不下咽。


    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虛弱,可她卻毫不在意,整顆心都隻用在別人身上,劉恆的心,竟隱隱生疼。


    劉恆強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忍,星目隻盯著水竹手中的剩粥,故意板著臉,一語不。


    水竹以為他真的生氣了,忙將剩下的粥喝完,然後用充滿祈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劉恆。


    看到她祈盼的目光,劉恆的心被柔軟擊中,不忍心再讓她失望,“她們已經被皇後救出。”劉恆編織著善意的謊言,心中忐忑,卻強迫自己裝出淡定的神情。


    “真的?”水竹驚喜地一把抓住劉恆的手臂,不確信地追問了一句。


    “真的。”劉恆看著她欣喜的模樣,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毫不猶豫地道。


    “那我能夠見她們嗎?”水竹的聲音裏充滿了乞求的意味。


    劉恆不忍相拒,卻不能不拒,隻好繼續說著謊言:“現在還不行,如果你的行蹤暴露,受牽連的人就太多了。”


    水竹失望地鬆開了劉恆的手臂,輕歎道:“隻要她們沒事就好。”


    劉恆有些失落地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陰暗的地牢中,高一和神池仙氣息奄奄地躺臥在地,空氣裏散著腐肉的惡臭和血腥的氣味,兩人的身上都已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膚,傷口多處腐爛,淌著膿血,她們的手筋和腳筋都已經被挑斷,整個身子癱在地上,有如死了一般。


    “將她們潑醒。”一個冷酷殘忍的聲音響起,頓時,兩桶冷水瓢潑而下,冰冷的刺激使得癱軟的身體搐縮了一下,高一吃力地睜開粘著汗液和血水的眼瞼,目光有些渙散。


    “說,你們把她藏哪了?”劉邦陰鷙的鷹目中透著嗜血的殘忍,每個字都似從牙縫中咬出。


    高一滿臉是血,氣若遊絲,卻嘴角牽動,扯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繼續打。”劉邦惡狠狠地拋下一句指令,便拂袖離去。


    劉邦走出牢房,胸口憋著一股怨氣,無法宣泄。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明白,高一和神池仙絕不會知道水竹在哪兒,因為這兩個人一直被他關在這固若金湯的地牢裏,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救走水竹。他當時答應水竹暫時把兩人押在代王府,隻是緩兵之計,為了騙水竹答應自己。事實上,他早已暗中派人在半路上把兩人劫下,直接關入這地牢之中。


    原本以為,解決了高一和神池仙,便不會再有人破壞自己的好事,卻不想,水竹依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了,而且至今都杳無音信。這讓劉邦無比震怒,卻又有氣無處撒。


    於是,他將滿腔怒火都泄在高一和神池仙的身上,狠狠地折磨他們,似乎這樣才能讓他的心裏多少平衡一些,不過,這兩個人的骨頭也真硬,任憑他百般折磨,兩人都毫不屈服。因此,他對她們的折磨越來越殘忍,但他卻沒有報複的快感,而隻有越來越強烈的憤怒、狂躁。


    皇宮內,和劉邦一樣憤怒、狂躁的,還有桑柔穀主。


    十天了,她派出了無數的密探,卻依然沒有查到水竹的半點蹤跡。


    “無用的蠢材。”桑柔公主憤憤地叱罵,手中的茶盞被她狠狠地擲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跪在地上,被她叱罵著的黑衣人,感覺那碎裂的聲音好像正在切割自己的身體,很快自己也會與這茶盞同等命運。


    “三天之內,如果再找不到,你們就都不用活了。”桑柔穀主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讓人毛骨悚然。


    “是。”黑衣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忙跪伏在地,硬著頭皮答道。


    “還不滾。”桑柔公主厲聲暴喝,嚇得黑衣人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桑柔公主努力平息著心頭的怒火,直到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不再緊繃,這才邁步朝練功的密室走去。


    這密室有百十平米,室內的棚頂和牆壁上鑲嵌著十幾顆夜明珠,將原本密封的屋室照得亮如白晝。


    室中羅幔低垂,珠簾半卷,起居用品,一應俱全,與其說是練功的密室,不如說是女子的閨房。


    正中一張大床,竟是圓形的。床上錦褥軟枕,瑞香襲人,讓人想入菲菲。


    床中心,飄香雪正盤膝坐在上麵。額角有顆顆汗珠滴落,鬢已濕;直而挺秀的劍眉,眉峰緊蹙;朱唇緊抿,麵色慘白,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桑柔公主凝視著飄香雪,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要為他拭去額角的冷汗。


    飄香雪微合的雙目,陡然睜開,迅地躲開桑柔公主的觸碰,由於用力過急過猛,身體失去重心,竟打了個趔趄,上身半臥到床上,支撐著身體的右臂微微顫抖,一股巨痛,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出低低的喘息,濡濕的鬢散落,貼在他蒼白如紙的麵頰上。


    此時的飄香雪,看在桑柔公主的眼中,竟別有一種奇異的魅惑,讓她忍不住想要貼近。


    她的手,再次向飄香雪伸出,想要幫他減輕一些痛苦。


    “滾!”飄香雪厭惡地怒聲低喝,難忍的巨痛,讓他的斥罵變得虛弱無力,卻足以將人心冷凍。


    桑柔公主的麵色瞬間慘變,眼中的綿綿情意換成了濃濃恨意,愛與恨的癡纏,讓她陷入了狂暴的洶洶怒火之中。


    桑柔公主獰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翠色鼻煙壺,纖指輕輕一扭,一股濃香從鼻煙壺中溢出,瞬間溢滿整個密室。


    飄香雪頓時感到一種噬骨蝕心的疼痛,渾身有如被千萬隻蟲蟻啃咬,又痛又癢,他的身子痛苦地佝僂著,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手腳已經開始抽搐,嘴角滲出了血水。


    “白衣侯,這就是你惹怒我的下場。”桑柔公主惡狠狠地說著,心中卻忍不住陣陣抽痛。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呐喊著:“飄香雪,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寧可忍受‘蝕魂蠱’生不如死的折磨,也不願接受我。我究竟有什麽地方比不上水竹?”


    想到那個女人,桑柔公主心中的恨意更濃,恨不得立刻將她抓在手中,食其肉,吮其血,齧其骨。


    一個黑衣人匆匆跑入密室,桑柔公主正滿腹怨怒無從宣泄,見忽然有人貿然闖入她的密室,想也別想,就是一掌,可憐的黑衣人本來是想向主子邀功的,卻被他的主子一掌劈翻在地,口吐白沫。


    桑柔公主仍不肯放過他,上前一腳,踏住他的胸口,怒斥道:“狗奴才,誰讓你進來的?”


    “我是……要……要告訴……主子,已經……找到……”黑衣人一邊嘔血,一邊掙紮著吃力地迴答,可惜,他的主子出手太狠,他還沒有邀功完畢,就已經一命嗚唿了。


    桑柔公主激動地一把提起他的衣領,不死心地逼問著:“你快說,是不是找到那個賤人了?”然而,他的狗奴才任憑她怎樣搖晃,卻再也無法迴答她了。


    桑柔公主憤憤地一把將黑衣人摔在地上,“沒用的狗奴才。”她不甘心地罵著,抬腳欲走。


    床上已經快要昏厥的飄香雪,卻突然叫住了她,拚盡最後一絲氣力,警告著:“桑柔,不要……傷害她,否……否則,我一定……不……不放過你。”


    桑柔公主快被他氣炸了,想不到,他都痛得快要死了,卻還一心隻記掛著那個女人,“飄香雪,你越是心疼她,重視她,我就會越痛恨她,折磨她。”她的聲音怨毒有如地獄鬼使,聽得飄香雪心膽俱寒。


    飄香雪掙紮著想要阻止她,努力地想要撐起身子,卻雙眼一黑,無力地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覺。


    桑柔公主立即從袖囊中拿出一顆彩色的藥丸,硬塞進飄香雪的口中,直等看到飄香雪的喉結動了一下,才放心地離開。她雖然恨他,可是她決不允許他死。


    水竹自從聽說師父和高一已經脫險,心情便好了許多,身子也漸漸有所好轉,隻是那刻骨的相思,卻未曾斷絕。


    她在白雲山上,癡心以待,希望能等到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身影。


    可惜,思念的人沒有等到,卻等來了自己的又一個噩夢。


    桑柔公主看著眼前這張清逸絕俗的臉,出陣陣獰笑,美麗的纖掌抬起,將羊脂白玉瓶中的暗紅液體緩緩倒出,白皙的玉手,配上朱液翠瓶,美得讓人炫目。然而這最美的手,卻正製造著這世上最惡毒的醜。


    一滴滴暗紅的液體,滴落在水竹的玉雪冰肌之上,流出一條條蜿蜒扭曲的細流,像是一條條的蜈蚣爬過。


    水竹的四肢被禁錮在十字鐵架之上,動彈不得。臉上燒灼般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淒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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