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鶯景春鶯帶了兩名侍女,匆匆趕向東湖,一出城就快步急走。


    三個美麗的小姑娘,都穿了裙,趕起路來其實不能太快,快了則羅裙飄起來,還像話嗎?


    而地鼠們的消息傳遞,卻速度更驚人!


    她們一現身,消息便已傳出,人還沒到達城門口,得訊趕來追逐的人,已經在途中飛趕了。


    她們是得到朋友傳來的消息,說晁淩風曾經在東湖出現,因此眼巴巴地冒險趕來東湖,希望與晁淩風見麵。


    可是,一出城,後續的消息傳到:晁淩風已經隨一位老道走了。


    小姑娘停下來,作了一些必要的準備,然後泰然自若重行動身前往東湖,似乎她並不知道晁淩風已經走了。


    不久便出現在晁淩風出現的茶棚,煞有介事地向夥計查問晁淩風在此地出現的經過。


    店夥是聰明人,替晁淩風沏了茶便躲得遠遠地,因此除了曾經看到一個老道出現之外,可說毫無所知。


    有些人就因為聽到了不該聽的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才落得丟掉老命的;這位店夥聰明得很明哲保身,什麽話都沒聽到,一問三不知。


    錯過了的事,她不得不放棄,因此她並沒繼續追尋晁淩風的去向,反而向湖東的荒野走去。


    她像是遊山玩水的探幽客,沿小徑信步前行。


    遠出三五裏,一位侍女失了蹤。


    再走了三四裏,最後一位侍女也不見了。


    沿途全是荒僻的鄉野,池塘河溝縱橫,野林處處,不時可以看到有十餘戶人家的小村落。


    這種僻鄉間的小徑,左盤右折少見有人走動,不知到底通向何處,似乎愈走愈荒僻,前不見村後不沾店,不知身在何處了。


    已經遠出十裏外,她突然在一座樹林前止步。


    視界僅可及裏內,前麵的路徑皆被茂林修竹擋住了。


    她在一株倒木上坐下,細心地拔劍出鞘,用鞘上所附的小革囊中的油布,輕輕地拂拭劍上的輕塵。


    其實,劍亮晶晶如一泓秋水,光可鑒人,不可能沾有塵埃。


    開了鋒的劍,通常每天都得擦拭,表麵留有一層油,以免生鏽,有時甚至需要打磨,所以擦拭刀劍,是武林朋友經常的工作。


    說她在把玩劍,似乎來得恰當些。


    她是那麽細心,那麽悠閑,纖纖五指不時輕彈劍身,舉至耳畔傾聽劍上傳出的隱隱虎嘯龍吟。


    她清麗的瓜子臉龐,湧現恬然自得的快樂神情,微笑極為動人。


    終於,來路上出現十餘名快速奔馳的人影。


    她似乎不曾留意這些人的動向,即使看到了,也毫無戒心。


    終於,她陷入重圍。


    十三個人,迅速地兩麵一抄,圍住了她。


    氣氛一緊,炎陽下,四周卻寒流蕩漾,炎陽似已失去了熱力。


    她似乎不知道四周有人,微笑著看了亮晶晶的劍身一眼,泰然自若收劍入鞘,這才緩緩挺身站起來。


    她臉上的笑容,也在站起的瞬間消失無蹤無影,代之而起的,是鳳目帶煞,臉上有一層濃濃的霜。


    冷然徐徐轉目,瞥了四周的人一眼,目光最後重新迴到站在她麵前三丈左右的人身上了。


    那是她老爹的好友,潛山萬鬆穀萬鬆堡堡主、天地一筆馮略,武林十大高手之中,排名第六的宇內高手名宿,過去曾經稱她為侄女的長輩,也是她劍下的敗將。


    左麵是馮堡主的兒子馮翔。


    右麵,是青龍幫二珠傳旗使者,生死判駱一中,也是使用判官筆的高手。


    這位仁兄上次奉命至紫虛觀東北裏餘的小雅居,與太極堂的人打交道,沒料到太極堂的人已先一步被人殺光。


    他所帶去的八名同伴也無一幸免,他機警聰明,摔落時裝死逃得性命,至今還沒弄清,那晚發出鬼嘯聲,屠殺雙方人士的黑影,到底是什麽人?


    反正一幫一堂正式火拚,起因確是始於小雅居大屠殺事件!


    雙方皆將責任推給了對方,也都認為對方失去理性下毒手在先,都認為自己有權起而報複。


    顯然,青龍幫的消息傳遞十分準確迅速,果然有人趕來對付她了。


    四周的其他九個人,有一半曾經是俠義道的名人,與景春鶯的老爹冷劍是多少有些交情的。


    另一半人她不認識,其實那些俠義道名人她也感到陌生。


    現在,她認為最好不認識這些人。


    就算認識,她也不在乎了。


    “柏老哥要見你。”天地一筆終於發話了,語氣奇冷:“請你跑一趟陳公套。”


    “你是跑腿的?”她冷冷地問。


    “你……”


    “你是什麽東西?走狗一個。”她語利如刀,毫不客氣,任何人都受不了。


    馮翔第一個受不了,做兒子的,哪能讓一個晚輩小姑娘,罵他的老爹是走狗?當然受不了就衝近丈餘,忘了他老爹上次幾乎送命的事。


    “小賤人,你簡直目無尊長。”馮翔火暴地大駕:“死到臨頭,仍然敢出言無狀……”


    “你這小子在吠些什麽呀?”她臉上的濃霜消失了,換上了明媚的笑容:“叫吠聲特大的狗,據說是不會咬人的,你的吠聲的確特大了些。”


    “你……”


    “兒子,不要衝動。”天地一筆及時喝阻馮翔衝進:“勝利永遠屬於沉著穩定的人;她在激怒你,你千萬不要上當。”


    “唷!你能沉著穩定嗎?”她嘲弄地說:“那你一定有烏龜的肚量,不是人,你之能名列武林十大高手中的第六名,一定是憑烏龜肚量而賺來的,是不是?”


    “景姑娘,你激不了我的。”天地一筆陰笑:“這幾天,你們把青龍幫的人殺得七零八落,你老爹丟棄聲望、地位、人格,像……”


    “像魔道人物,見仇便殺,絕不留情,不再坐等你們派人來殺,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她嬌笑著接口:“我魔唷的劍,磨得比任何時候更鋒利,用來砍瓜切菜,妙用無窮!這幾天濺血在本姑娘劍下的冤魂很多,可惜一直沒碰上貴方主要的人物。很好,很好。”


    “什麽很好?”


    “因為今天總算碰上了一些重要的人物了。”


    “老夫也是第一次掌握了你們的正確行蹤。”天地一筆仍在陰笑:“令尊幾個人,行蹤飄忽一時三變,跑得比任何人都快,委實令人佩服。哦!你那兩位侍女呢?”


    “她們到附近村落找食物去了。”


    “你隻有一個人了?”


    “是呀!你們有十二個人,機會來了是不是?”


    “就算是吧!老夫奉柏老哥的指示,務必將你請到陳公套談談,相信令尊得到消息之後,也會趕去和柏老哥坦誠把盞言歡的。”


    “你真像柏大空的忠實走狗。我實在不明白,武林十大高手中,你已名列第六,而柏大空連排名都排不上,你為何甘心做他的走狗?就算你今後能擠上第一名位,仍然是柏大空的走狗,好可憐!你到底想要什麽?要做武林霸主嗎?你配?你隻配在柏大空麵前,搖著尾巴聽他吩咐:去把魔鶯捉來!上次你捉不列我,這次帶更多的人來。”


    天地一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就這樣,你挾著尾巴帶了你的兒子,還有這群比走狗更卑賤一等的人,發瘋似的趕來了,趕來送死!”她愈說愈刻毒:“我這附近埋伏有屠狗的人,就等你們這群狗東西追來送死。你好可憐!居然連這點見識都沒有,我一個人慢吞吞往這條偏僻的路上走,你居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憑這點,你就不配做武林霸主,隻配在柏大空腳前搖尾乞憐,因為你本來就是一頭卑賤的老狗。”


    天地一筆快到達爆炸邊緣,快要瘋了!


    他忘了自己阻止兒子激動的警告,忘了自己所說勝利永遠屬於沉著穩定的人的話,忘了自己上次怕死逃走的事。


    “你將永遠後悔你說了這些混帳的話。”天地一筆怒極叫吼。


    他衝上一聲怪叫,一記雲龍現爪劈麵向她的臉部抓出,向下搭必定抓落景春鶯的隆起酥胸。


    她向下伏挫,雙腳閃電似的掃出。


    太快了,天地一筆怎麽也沒料到她伏下用腳反擊。


    “噗!”


    天地一筆的右脛被掃中,幾乎被掃倒,提起腿單足後跳,要拉開距離。脛骨幸好有皮製的護脛裹住,不至於受傷斷脛。


    身形未定,判官筆出鞘。


    可是,景姑娘已如影附形追躡而至!


    劍光已先一刹那出鞘、攻出,電虹排空射到!


    “錚!”


    筆封住了第一劍,火星直冒。


    劍虹一歪、一旋、一閃。


    筆網怒張,形成水潑不入的鋼網。


    可是,劍光流轉,長驅直入,擊破護體內功的厲嘯聲驚心動魄。


    一旁的馮翔看出危機,知道乃父要糟,不假思索地一聲沉叱,揮筆猛攻景姑娘的左肋,圍魏救趙,替乃父解危,已來不及正麵搶救了。


    劍光疾沉、折向、反旋,像逸電,如流光,反而向馮翔的左脅進射而入,隨即電射而退。


    任何人也無法搶救,太快了,一接觸生死立判,全將致命的狠著用上了。


    “呃……”天地一筆悶聲叫,跟艙止步。


    “哎……”馮翔接著叫,上體前屈。


    景姑娘遠在兩丈外,劍上血跡斑斑。


    “我要在這裏埋葬你們。”她向震驚失措的十個人兇狠地說:“你們在一起上吧!隻留一個活口迴去傳信,看誰是幸運的活口。”


    “替我裹……裹傷……”天地一筆狂叫,判官筆失手墜地,身形一晃,向前一栽。右肋下,鮮血的漬痕正迅速地擴張,蜷伏在地上掙命。


    馮翔是左肋中劍,似乎傷勢略輕些,握筆的手無力地下垂,左手掩住左肋的創口,吃力地,痛苦地舉步退走,痛得臉上變了形。


    景姑娘一閃即至,攔住去路,劍尖升起了。


    “不要殺他!”彈丈外的一株大樹後,傳來了飛燕楊娟的叫聲,但看不見人:“他是那個化名為馬斌的神秘人物!他專門引誘一些糊塗蟲,間接替他們賣命的混帳東西,若是殺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叫聲驚醒了失措的十個人,果然附近布有屠狗的人呢!為首的天地一筆已經完蛋了,再不逃豈不是天下間最愚笨的傻瓜?


    生死判第一個飛旋而走,亡命飛逃。


    其他九個人也不笨,一哄而散。


    “啊……”


    遠出二十步外的生死判,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侍女春蘭,一劍砍掉了右臂,他狂叫著摔倒了。


    春蘭踏前兩步,毫無憐憫地補上一劍,劍貫入生死判的脊心偏左處,鋒尖貫透了他的心房。


    小小的絕魂銀梭,從樹後草叢中射出。


    看不到人影,梭到人倒,四麵八方逃命的人,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是反擊了。


    沒有一個活的,好慘!


    馮翔站住了,搖搖欲倒。


    他不能走,飛燕楊娟出現在他麵前不足一丈擋在前麵。


    “你……你們要……要趕盡殺……殺絕嗎?”他艱難地轉過身來,向景姑娘嘎聲問。


    “大概要的。”景姑娘冷冷地說。


    “你……”


    “我,魔鶯,魔中之魔。”


    “你……你不能……”


    “我能,我有一千個理由能。”


    “我……求你……”


    “哼!你好不要臉。”


    “景姑……娘,念……念在……”


    景姑娘不屑地到了天地一筆身旁,天地一筆正吃力地屈膝要爬起。


    “活口不是你。”景姑娘冷酷地說。


    “你……”天地一筆語不成聲:“我和令……令尊也……也曾稱……稱兄道……弟……”


    “所以你要和柏大空同謀,要殺絕我景家的人才甘心,要……”


    “不……不能怪……怪我,令……令尊太……太不識時務……”


    “你死吧!”


    “你……呃……”


    劍無情地貫入他的胸口,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謀……殺……”馮翔瘋狂地大叫,向景姑娘踉蹌衝來,目擊景姑娘毫無感情地出劍宰他的老爹,他快要瘋了。


    “你父子在柏大空的指示下,不斷地謀殺一些好朋友,策劃挑唆高手名宿們自相殘殺!你更卑鄙地化裝易容改名變姓名為馬斌,一手策定鹹寧道謀殺我母親的毒計,你居然膽敢指責我謀殺!這世間好像除了你父子之外,別人都不用活了,你真該死一萬次。”景姑娘一麵罵,一麵向前逼近,劍尖徐徐上升。


    “你……”馮翔的勇氣突然消失了,舉筆的手抖得可怕,按住創口的左手也顯得無力了。


    景姑娘的兩個侍女,各拖了一具屍體走近。


    飛燕楊娟也帶了四位侍女,出現在一旁,看了景春鶯冷酷無情的殺戮,隻感到心生寒意。


    “錚!”景姑娘一劍拍落了馮翔的判官筆。


    “我不殺你,我要你傳口信給柏大空。”景春鶯收劍逼近,語氣充滿了兇兆:“告訴他,我魔鶯在天底下人世間等他!叫他不要躲在陳公套裏發施號令,唆使別人送死,叫他堂堂正正出來和我公平地生死相決!告訴龍王公冶幫主,他青龍幫的人隻要讓我查出身分,我是見一個殺一個,絕不留情。”


    “我……我要將你的殘忍乖……乖張的行為,公……公諸天下……”


    “對,我正要你這麽做。”景春鶯纖手一分,指尖拂過馮翔的雙時,有骨碎聲傳出:“現在你可以走了!你的傷勢算不了什麽,本姑娘出劍有分寸,毀你一雙手,今後你可以做領袖群雄的白日夢了,滾!”


    “天啊……”馮翔仰天長嚎。


    “最好再撕掉你的雙耳,割掉鼻尖……”


    馮翔像是見了鬼,狂亂地轉身逃命。


    “你為何不問口供?”飛燕楊娟訝然問。


    “已沒有問的必要了,楊姐。”景春鶯苦笑:“這種為爭名奪利而陷害親朋好友的老故事,千篇一律平常得很。隻要找到了一絲線索,就可以明了全部底細,容或手段有些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反正把這些參與的人劍劍誅絕,徹底鏟苗鋤根,就可以消除禍患,這是保護自己的金科玉律。楊姐,你怎麽也跟來了?”


    “我是半途跟蹤你的侍女來的,順便助你一臂之力。你真的不知道晁兄的去向?”


    “不知道。”景春鶯搖頭:“他像個會變化的龍,當他在某一處現身時,沒有人能及時釘牢他。”


    “我也是聽到他出現在東湖,才急急起去找他的。”


    “我們都在浪費工夫,楊姐。”景春鶯有明顯的失望:“他根本不打算和我們碰頭,有意迴避我們。”


    “確是如此,因為他不願過問江湖道爭權奪利的勾當。景小妹,你剛才的劍術神乎其神,是不是三聖尼的秘學天心劍法?”


    “是,也不是。”


    “天地一筆在武林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六,竟然隻能接下一劍,委實令人難以置信。看來,你劍上的造詣,很可能比令尊更神奧,你將是這一代人物中,無與倫比的高手中的高手。”


    “我還不至於如此狂妄,但我在努力。”景春鶯鳳目中冷電湛湛:“每經過一次殺戮,我就多增一分經驗和信心。我發誓,我絕不步我爹的後塵活得那麽艱難,任何不利於我的人,我唯一的迴報是殺掉他!”


    “包括我?”


    “你是唯一例外,楊姐。但我衷心地希望,你不要對我不利。”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不錯,所以我的綽號叫魔鶯。如果我計較仁義之道,我的屍骨恐怕早就喂了蛆蟲了。楊姐,你人手多,幫我埋掉這些不義的臭皮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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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鯰魚口的裏河上航,有各種小艇往來,可以直駛最大的匯水湖賽湖。


    小快舟穿越賽湖向西折,駛入清安湖灣,靠上了垂柳絲絲的柳岸。


    四海遊龍董浩,與挾了降魔杵的神力天王魯奎,領先一躍登岸。


    隨後上岸的八名勁裝男女,整齊有序地跟在後麵,十個人神氣萬分踏入北行的小徑。


    武林十高手中,四海遊龍排名第九,神力天王排名榜末。


    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都不甘心名在末位,所以他倆勾結柏大空重新打天下,熱衷名利的心態表露無遺,不算反常。


    砰然一聲大震,兩名船夫在岸上發射一枚信號,直上四五十丈高空,再一聲爆炸,火紅色數百點火星飛濺,嫋嫋下降、熄滅。


    這一帶湖塘星羅棋布,草木竹林茂密,地勢平坦視野有限,隻有靠升上高空的火流星傳訊。


    急行兩裏地,前麵竹林內鑽出兩名大漢。


    “怎樣了?”四海遊龍急問。


    “上覆董前輩。”一名大漢行禮恭敬地迴話:“很怪,半個時辰內毫無動靜,似乎人都不在了。”


    “可能嗎?”四海遊龍臉色一變。


    “隻等諸位前來證實。”


    “其他的人呢?”


    “八十名青龍幫的雷霆小組人員,已完成三麵埋伏,他們已看到準備發動的流星信號,隻等諸位把正主兒引出來。”


    “哼!這次我不信晁小狗又來救他們。”四海遊龍眼中兇光暴射,殺氣騰騰:“你們小心了。”


    十個人穿越竹林,前麵出現三棟茅屋,柴門緊閉,靜悄悄有如棄屋,既沒看到家禽,也沒有看門犬。


    四海遊龍舉手一揮,身後兩名大漢立即快步超越,接近第一座茅屋,堵住了柴門。


    “董爺與魯爺特地前來拜會景大俠。”一名大漢沉聲叫:“請開門。”


    沒有迴音,大漢開始拍門。拍了幾次,柴門突然崩坍。


    站在三四丈外的四海遊龍一怔,舉手一揮。


    兩大漢快速地衝入院子,大喝一聲,一腳踹向大門,門應腳坍倒。


    是空屋,裏麵鬼影俱無。


    先後搜遍三間茅屋,都是破門而入的,一無所見,早已人去屋空。


    “是怎麽一迴事?”四海遊龍站在屋外暴跳如雷:“負責監視的人呢?把他們召來。”


    有人發出信號,立即有七八個人,從三方的竹林樹叢間奔出,惶恐地上前行禮。


    “藏在屋內的人呢?”四海遊龍厲聲問。


    “小的不……不知道。”一名挾了弓箭的大漢惶然說:“半個時辰之前,還看到女飛衛與她的女兒景春鶯,在屋前走動四麵察看,之後……”


    “你看見了鬼啦!”四海遊龍嗓門大得震耳欲聾:“景小潑婦在府城現蹤,柏老哥已經派天地一筆馮老兄,帶人前往處置她了,怎麽會在此地出現?”


    “小的並未……未眼花……”


    “鬼話!人呢?”


    “小的不……不知道……”


    “你們封鎖不嚴,被他們偷偷逃掉了?”


    “董前輩,小的屬下有八十人,還有幫中一些執事大爺,已經把這一帶封鎖得風雨不透,絕不可能……”


    “那你說,人呢?難道他們會飛騰變化嗎?十幾個人,總不會所有的人都會變化吧?”


    “董兄,顯然他們已發現警兆,見機逃掉了。”神力天王苦笑:“這些人已盡了責,憑他們的能耐,怎對付得了景青雲這群功臻化境,出沒如神龍的高手?顯然咱們又失敗了。”


    上百人紛紛出動,徹底在附近窮搜半個時辰,最後不得不宣告失敗,分散向三方麵撤走了。


    四海遊龍十個人迴到泊舟處,剛上艙,便看到後麵濃煙上衝霄漢。


    “誰下令放火的?”四海遊龍訝然向船夫問。


    “董兄,咱們是最後撤走的,不可能是咱們的人放火燒屋。”神力天王驚唿:“景青雲那些人還在,放火焚屋的用意是……是……”


    “是什麽意思?”


    “是要警告我們。”


    “鬼話!開船!”四海遊龍不同意:“咱們徹底搜過每一寸土每一根草,連蟲蟻也無所遁形。哼!半個時辰,他們恐怕早就逃出三十裏以外了。”


    “董兄,上百人合圍,眾目睽睽,他們真能飛騰變化遁走?糟!咱們沒檢查屋裏是否有地窖地窟一類藏身處,是一失策。”


    “你是昏了頭,魯兄。”四海遊龍冷笑:“這種池塘遍布的地方,下掘三尺便可湧泉,還想建地窟?簡直是沒知識。”


    船已駛出湖東航道,八支長槳有力地劃動,船破水疾駛,勢如奔馬。


    不久,船駛入至賽湖的水口,湖麵似乎突然縮小,寬不足二十丈。


    快船平穩地急駛,船上的四海遊龍,正在大放厥詞,大罵冷劍景青雲那群人是膽小鬼,居然躲到離城一二十裏的偏僻清安湖來,卻又接近青龍幫的勢力範圍附近,乃是死要麵子的愚蠢舉動。


    正挖苦得高興,快船突然一震,中艙傳出木材碎裂聲,船底出現一個大洞孔,湖水噴泉般洶湧而入。


    “哎呀!觸礁了……”有人驚叫。


    “啪啦……”洞孔隨即擴大,湖水怒湧。


    “湖哪來的礁?混蛋!水底有人毀船。”一名船夫狂叫:“船完了!快下水看看。”


    這些幫眾都是水性超人的高手,當然知道水底有人毀船,立即有人丟下槳往水裏跳了下去。


    四海遊龍的水性不差,火速卸衣除靴入水。


    破洞有兩尺徑,哪能補?片刻間,十個人和十名船夫,全都漂在水裏了,船徐徐下沉,雜物漂滿水麵。


    湖水濁渾,要找在水底毀船的人談何容易?


    不久,二十個人爬上北麵的湖岸,渾身濕透成了落湯雞。


    “我要剝他的皮,給我查!”四海遊龍狂怒地叫罵:“看是哪一路的混帳王八蛋,在這裏計算咱們。”


    所有的人皆狼狽萬分,百寶囊暗器袋都進了水,有兩位仁兄連刀劍都丟了,另兩個不諳水性的喝了一肚子水,被同伴救起躺在岸上像死狗。


    下遊二十步外水聲潑刺,跳上一個赤著上身的人。


    “哈哈!不用查,來也來也。”那人抹著花白胡須怪笑:“你這條孽龍火氣怪大的,哈哈!別來無恙,沒忘了從前的朋友吧?”


    “屠龍居士薑貴!”神力天王驚叫:“你……你怎麽也來了?”


    “哈哈!我不能來嗎?想當年,率先殺入天絕穀的幾位朋友中,我屠龍居士是最先捷足先登的一個,也是負傷最重的一個。武昌再次聚會如果我不來,豈不遺憾終生?老天爺!沒想到我晚來了幾天,這裏竟然變得離譜。你們在柏大空的野心驅使下,把武林道義精神往茅坑裏丟,真是人不要臉,百事可為,老天爺!你們這群家夥,怎會變得如此鮮廉寡恥的?可怕。”


    “薑貴,原來你是來幫助冷劍的。”四海遊龍咬牙說。


    “不錯,這次誘蛇出穴的妙計,是我一手策劃的。”屠龍居士大聲說。


    “什麽誘蛇出穴?”


    “那三間茅舍,是薑某的一位朋友隱居的地方,地底建有一條長長的地底水道,可利用葫蘆或竹筒,潛漂至裏外的一座小池塘內。薑某想利用這處地方,由景老哥故意落在你們的眼線控製下,算定你們會大舉襲擊,咱們則在你們的退路上,痛痛快快地收拾你們。”


    “薑兄,你聽我說……”


    “薑某頂天立地,不屑聽你們這些狗東西胡說。”


    “你……”


    “你是龍,我是屠龍居士,你還想說什麽?你簡直無恥!”屠龍居士厲聲說:“狗都比你高貴一百倍。公道自在人心,你們這樣做,會自食其果的。閣下,還來得及迴頭,趕快帶了你的人離開柏大空,離開武昌,景老哥會衝往昔的情義,放你一條生路的!”


    “你這個未入流的混蛋,在董某麵前吹起牛來了。”四海遊龍咬牙說:“你過來,看你憑什麽要屠我這條龍,我會讓你見識見識龍是什麽。”


    “薑某還不屑屠你這條龍。”屠龍居士把手中的短手鉤往水裏一丟:“那是景老哥的事,他恨透了你們這些賣友求榮的混蛋,發誓要親手痛宰你們。我如果屠了你,景老哥豈肯和我甘休?”


    前麵矮林中傳出一聲輕咳,冷劍緩步而出,劍插在腰帶上,青袍飄飄神定氣閑,一代名家果然風度極佳,雍容中卻有懾人的威嚴。


    屠龍居士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苦笑一聲,大踏步向東麵走了,消失在竹林深處。


    氣氛一緊,似乎刮來一陣冷風,帶來一陣森森寒氣。


    也許,這是地獄之門打開時,吹出來的一陣陰風,在數的人就會感覺出陰風的存在。


    二十個人列陣,以四海遊龍為中心,二十雙怪眼,流露出各式各樣的古怪神情。


    兩丈外,冷劍背手而立,用利鏃似的眼神,冷森森地注視著嚴加戒備的人群,不言不動。


    那股強烈的懾人氣勢,像怒濤般向人群一陣陣湧出。


    “你其他的人呢?”四海遊龍沉著地問。


    冷劍不理不睬,淩厲的眼神狠盯著對方。


    眾人遊目四顧,搜尋冷劍的同伴,但一無所見,連屠龍居士也走遠了。


    “你是武林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人。”四海遊龍開始除去金鞭的護套。


    冷劍依然不言不動,像個石人。


    “所以,休怪咱們倚眾群毆。”


    冷劍的臉上,湧起一絲陰冷的怪笑意。


    “小心了。”四海遊龍說,舉手一揮:“上去四個人,替魯老兄助威。”


    十個船夫派不上用場,隻能擺樣子助聲勢,要助威,得需要具有真才實學的高手才能勝任。


    出來四個年近半百的漢子,一劍、一刀、一分水鉤、一支三棱刺。


    五方合圍,殺氣騰湧。


    冷劍紋絲不動,一直保持背手而立的冷肅神情,在五位高手的兵刃指聚下,甚至連眉頭都沒理一下。


    神力天王這根降魔杵不算沉重,隻有二十八斤,雙手掄動力道驚人,是硬攻的霸道重兵刃,百十斤的石頭也會變成碎屑。


    降魔杵向前一伸,要發動了。


    人影一閃,再閃;劍光一現,再現。


    像颯颯秋風掠過凋林,劍氣的奇異嘯鳴驚心動魄。


    靜如處子,動似脫兔;旁觀的人隻看到冷劍的身影乍隱乍現,劍光急劇地明滅不定,等看到人影在原處重現,慘劇已經告一段落。


    冷劍仍然站在原處,但不再背著手,手中劍血跡斑斑,毫無表情的冷森麵孔絲毫也沒變。


    他抬起左腳,利用靴底擦掉劍上的血跡,旁若無人地緩緩動作,最後認為滿意了,這才收劍入鞘,再次背手冷然屹立。


    “砰!砰!噗噗!”


    四個人體,以分秒之差先後栽倒,每個人的心坎要害都有血洞,鮮血狂湧,行家一看便知,心房已被剖裂,片刻便完全死亡了。


    對麵站著馬步已經拉開,來不及發起攻擊的神力天王,驚得渾身的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張口結舌像是中魔,雙手似乎負荷不了降魔杵的重量,不住發抖。


    四海遊龍大駭,打一冷戰倒抽涼氣。


    十個船夫看清了景象,四具屍體有兩具仍在抽搐,半點不假,刹那間一劍一個,好像四個人同時被殺,誰也沒看清冷劍是如何出劍的。


    “天啊!”一名船夫狂叫,發狂似的撒腿便跑,不分東西南北,本能地忘命狂奔。


    腳步聲一陣急響,十個船夫全跑了。


    “你拿不動降魔杵了嗎?”冷劍終於發話了,語氣並不冷厲:“趕快收斂心神,吸口氣運氣行功,就會很快恢複精力與信心,就可以衝上來。”


    十個人無一庸手,除了四海遊龍與神力天王,名列武林十大高手之外,其他八人的真才實學,絕不比兩人差多少,都是懷有出人頭地的野心而來的。


    他們卻連攻一招的機會都沒抓住,糊糊塗塗一一中劍斃命,難怪那些隻會幾下花拳繡腿的船夫,嚇了個魂飛魄散。


    就算殺雞嘛!也得費些手腳呢?而冷劍殺了四個人,似乎比殺雞還要容易多多,誰還敢上前挺起胸膛挨劍?


    致命一擊,驚心動魄!


    兩聲水響,有兩個年約四十出頭的人扭頭狂奔跳水逃命,浮出水麵時,已經接近對岸了。


    神力天王勇氣全消,幾乎失手墜杵。


    “景……景兄,何……何必呢……”神力天王的嗓音完全走了樣:“同……同道相……相殘,有……有損你……你老兄的俠……俠譽……”


    “我景青雲已經不在乎什麽俠譽了。”


    “我……”


    “而且,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同道了。”


    “我……我退……退出武……武昌,退……退出江……江湖……”


    “已經晚了,姓魯的。”


    “這……”


    “衝上來!”冷劍沉叱。


    神力天王驚恐地急退兩步,臉都嚇青了。


    冷劍哼了一聲,徐徐拔劍。


    “快……快來助我……”神力天王狂叫,駭然後退。


    四海遊龍臉色泛灰,扭頭瞥了三個同伴一眼。三個同伴已臉無人色,想走卻又腳下遲疑。


    像這種鬥誌全消,喪了膽的人,就算有百十個,也派不上用場。


    “景……景兄,有……有話好……好說……”四海遊龍絕望地叫:“畢竟咱……咱們曾……曾是朋友……”


    “哦!朋友?是嗎?”


    “咱們也……也是身……身不由己。”四海遊龍擺出低姿勢:“柏大空暗中積極準……準備了好……好些年,咱們發覺時便……便脫不了身……”


    “我知道,他要做號令江湖的霸主,但如果不是你們這些好朋友事先拍胸膛保證支持,他敢妄動?”


    “可是……這……這畢竟是一件十分有遠見,造福武林同道的……的偉大……構想……”


    “所以你甘心出賣朋友?”


    “怪我們不得,景兄,你……你是個義理分明的人,而……而且嫉惡如仇,不會答應容……容納黑道朋友共……共襄團結盛舉……”


    “不錯,我景青雲義理分明,黑是黑,白是白,要我和那些殺人放火的歹徒,平起平坐,稱兄道弟,辦不到!所以,你們要處心積慮,除去我才甘心,才能讓你們興風作浪翻雲覆雨,為禍武林肆虐江湖。”


    “景兄……”


    “你們千方百計謀殺我,我不能饒恕你們!”


    “我……”


    “董浩,挺起你的胸膛來,你也曾是一代俠士,必須死得像個人樣。為非作歹賣友求榮的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死,就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上……”


    四海遊龍突然飛躍而起,後空翻遠出三丈外,躍起是作勢前撲的,豈知卻是以進為退。


    隻消再翻一匝。就可以入水逃命了,如龍得水,水性差勁的冷劍隻能光瞪眼。


    其實,不論前空翻或後空翻,都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的賣弄愚笨舉動,絕對沒有縱躍的速度快。


    冷劍的身影像逸電流光,破空疾射而至。


    “哎……”


    接近路的一個虯須人,突然狂叫著向側閃避,突然失足摔倒,右肋血如泉湧,挨了一劍,傷勢相當嚴重。


    四海遊龍身形剛落,不假思索地大吼一聲,金鞭來一記玉門拒虎,要架住疾射而來的劍虹。


    劍虹側沉,反旋、外撇、神乎其神。


    “呃……”四海遊龍嘎聲叫,金鞭失手摔落。


    冷劍的劍,貫入四海遊龍的左肋,深入八寸以上,內髒必定一團糟。


    “你們好走,祝你們幸運。”冷劍高叫,身形疾退,劍拔離四海遊龍的身驅。


    “噢……”四海遊龍厲叫,扭曲著摔倒。


    人都逃散了,神力天王已逃出十餘步外。


    冷劍的叫聲,是向神力天王三個人祝幸運的。


    神力天王看到前麵出現女飛衛,和紫霄散仙的身影,便知道自己的幸運,已經在這瞬間飛走了。


    ※※


    搜殺的計劃全部落空,反而被對方分頭引蛇出洞誘殺,陳公套人心惶惶,稍有些名氣的人,都不敢冒險外出了,出去就可能迴不來啦!誰敢出去送命?


    冷劍一群人想侵入陳公套也非易事,柏大空所隱藏的主力仍在。再加上青龍幫的人全力戒備,更有一群雷霆小組的箭手形成堅強警戒網,難越雷池一步。


    暴風雨像是暫時中止了,雙方形成微妙的僵持狀態,你不敢出來,我不敢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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