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在豔陽下安靜如恆,天底下似乎沒有任何怪事,能打擾這些樸實農夫的安寧。


    借住的晁淩風,已經外出打聽消息。


    村後的偏僻田野附近,有一座荷葉田田的池塘,塘岸柳樹成蔭,柔軟的枝條在微風中輕拂,一切皆顯得和平安詳。


    青袍人帶了一名壯實的大漢。


    兩個人卻帶了三具屍體。


    大漢拖了兩具,一手一具毫不費勁。


    “就擺在這裏。”青袍人放下鎮八方的屍體說。屍體已經發僵,背部被袖箭擊中的劍口,已經用劍加寬改變了創口,已經看不出是被袖箭所殺害的痕跡了。


    “這裏距村已在兩裏左右。”大漢也放下屍體說:“恐怕無法嫁禍給晁小輩呢。”


    “笨蟲,放近了反而不合情理。”青袍人說:“聽我的安排,錯不了,保證晁小輩有九張嘴,也無法分辯,跳在大江裏也洗不清嫌疑……”


    驀地,右後方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


    “真的嗎?”冷笑的人接著說。


    兩人吃了一驚,火速轉身向敵,左右一分。


    是那位鬼麵人,而且多了一位打扮相同的鬼伴,除了身材稍高之外,外表幾乎完全相同。


    青袍人臉色大變,本能地拔劍戒備。


    大漢也拔出了狹鋒單刀,大環眼兇光暴射。


    “在下料到你閣下必定迴來,事沒辦妥,你無法向主子交代,所以一定會迴來的,果然被在下料中了。而且你帶來了同伴,在下的同伴也來了。”鬼麵人陰森森的嗓音帶有幾分鬼氣,麵具內的雙目更是冷電四射。


    “你知道在下並不是怕你,隻是不想因你而誤事,所以走避希望你知難而退,你可不要料錯了。”青袍人語氣相當強硬。


    “在下知道你的星羅劍法厲害。”鬼麵人陰陰一笑:“鐵羽袖箭和三棱刺更是追命的惡毒玩意。但在下也相信,你這半個星羅門人,絕對難逃出在下的手掌心,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


    大漢的大環眼,頗感詫異地狠盯著對麵兩個鬼麵人。


    “蒲老兄。”大漢向青袍人說:“這兩個人,好像你的同伴,你們怎麽啦?”


    “同伴?”青袍人蒲老兄冷笑:“不錯,兄弟的確有幾個戴鬼麵具的同伴,你也見過其中一兩位,但你再留心看清楚,兄弟那些同伴的鬼麵具畫有獠牙,這兩個家夥……”


    “唔!不錯,他們的鬼口中沒畫有獠牙。”


    “所以,他們是兄弟的仇家。”


    “仇家?好,交給我料理,讓兄弟替你分憂。”


    “小心他們的劍……”


    “笑話!我昊天一刀吳猛,還用得著小心兩個見不得人的混球?”大漢傲然地說,橫刀向兩個鬼麵人大踏步走去。


    “原來這麽一個豬一樣的家夥,竟然是江湖上頗有名氣,天下三刀之一的昊天一刀吳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呢。”鬼麵人似乎頗感意外。


    “這家夥一露麵,我就知道他是昊天一刀。”第二名鬼麵人說:“聽口氣,咱們的神秘強勁對手,並沒將這家夥網羅在旗下呢!”


    昊天一刀狹鋒刀向前一引,怪眼彪圓。


    “你兩個見不得人的狗東西……”昊天一刀的吼叫聲像打雷。


    第二名鬼麵人哼了一聲,一閃即至,赤手空拳疾衝而上,毫無顧忌地近身,絲毫沒將名震天下的三刀之一放在眼下。


    刀光疾閃,風雷乍起。


    鬼麵人的身形詭異地閃動了兩次,竟然從狂野的刀光中切入。


    “劈啪!”耳光聲暴起。


    刀光一頓,昊天一刀狂亂地後退。


    鬼麵人不可思議的身影如影附形,緊貼在昊天一刀的左肩外側,正是狹鋒刀的威力圈死角部位。


    “噗”肘重重撞在昊天一刀的背肋上。


    昊天一刀狂叫一聲,虎跳出兩丈外,潑野地扭身揮刀,馬步大亂。


    鬼麵人隨昊天一刀的身形旋轉,這一刀當然落空。


    “噗噗!”掌狠狠地落在昊天一刀的左右頸根。


    “我不信你能挺多少下。”鬼麵人一麵出掌一麵說,這兩掌昊天一刀如果沒有深厚的護體內功相抗,脖子恐怕早就碎裂分家。


    可是,昊天一刀受得了,但信心全失,狂叫兩聲,猛地一躍三丈,噗通通水聲震耳,跳水逃命。


    威震江湖的天下三刀之一,竟然被對方赤手空拳打得昏天黑地,刀成了無用之物,再不逃豈不其蠢如豬?


    青袍人蒲老兄被鬼麵人那不可思議的怪身法,嚇得心中發毛,當機立斷,左手暗地向在旁虎視眈眈,嚴密監視他的另一位鬼麵人一揚,身形向後疾退,飛掠而走。


    一枝袖箭,三枚三棱刺,快得令人無法看到形影。


    可是,鬼麵人早就暗中提防,暗器一發,人已移影換形換了方位。


    蒲老兄遠出五丈外,突然一劍揮出悚然後退。


    前麵,背手屹立著打跑昊天一刀的鬼麵人,攔住去路,似乎早就在他前麵等候了。


    一劍落空,鬼麵人根本不曾出手攔截。


    “你是星羅門出類拔萃五個半門人的半個。”鬼麵人背著手緩步逼進:“喪門劍客蒲安,很好。閣下想必是內秘站的高身分主事人之一,在下要口供。”


    “你……你休想……”喪門劍客厲叫。


    “不是想,而是要。兩個問題,閣下必須給在下圓滿的答覆。”


    “你少做夢。”


    “在下經常做夢,人哪能一輩子不做夢?連白癡也會做夢。其一,誰替閣下牽線,投效你這位主子長上的?其二,你的主子長上是何來路,姓甚名誰?”


    “廢話少說!來吧!一比二,在下打發你們……”


    “呸!你配?”


    “在下……接劍……”


    劍攻出了,左手的暗器也發出了。


    劍是毒招亂灑星羅,攻向前麵的蒙麵人;暗器是三枚三棱刺,偷襲後麵另一個堵後路的蒙麵人。


    劍和暗器全部落空,對手太強了。


    “啦!”耳光聲暴響。


    “嗯……”喪門劍客踉蹌側閃。


    正想揮劍自保,右小臂突然一震,被踢中手時,劍突然脫手飛拋。


    “劈啪!”又是兩耳光。


    這兩耳光他受不了啦!眼中金星直冒,口中牙斷血出,無法抗拒的可怕掌力,似要化肌溶骨,可怕極了。


    砰一聲大震,他仰麵摔倒,眼前已無法見物,絕望地雙手亂揮以保護自己。


    靴尖吻上了他的肋脅耳門,一連三腳重踢,力道千鈞,足以踢破一流內功高手的護身氣功,踢得他不知人間何世。


    “在下的話,說一不二。”鬼麵人陰森森地說:“不招,你一身零碎將會一件件掉散。”


    “哎……”他痛得忍不住叫號。


    “給你十聲數招供,數!”


    另一位蒙麵人欠身應喏一聲,開始叫數。


    他渾身一震,如中雷殛。


    將人大卸支解,以及十聲數逼供,還有說一不二……這些事,是江湖人耳熟能詳的駭人規矩,高手名宿聞名色變的典故。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長……長上是誰……”他崩潰了,聲嘶力竭叫號。


    “六……七……”另一蒙麵人繼續叫數。


    “用……用一千兩銀子,招引我入夥的人,是……是太清道人……”


    “太清道人?哪一個太清?”


    “他……他是太……太清……”


    “天下間沒有一千個太清,最少也有五百,哼!你……”鬼麵人冷笑:“說他的綽號,或俗家姓名。”


    “我……我隻知道他自稱太清……其他……老天爺!有人給你一千兩銀子,請你掩去本來麵目做殺手,任憑你擄財劫色,有許多同伴幫助你,聽你指揮,你還要求什麽?還犯得著去追究長上是什麽人?何況如果不接受,就有性命之憂。我……”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


    “那麽,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


    “饒……命……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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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期間,晁淩風在東湖如願以償,找到一些他需要找的人,希望能澄清一些疑團。


    當他出現在東湖時,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不怕有人注意,隻怕沒有人注意他。


    到達通向紫虛觀的小徑,三個青衣人正好站在路口等候他接近。


    “晁兄請了。”那位魁梧威猛的佩劍中年人,首先向他抱拳行禮打招唿:“在下已久候多時。”


    “咱們認識嗎?”他警覺地迴禮,目光掃過左右兩個年約四十上下,麵目陰沉的人。


    “在下程嘯天。”


    “哦!”他恍然:“青龍幫總舵令主八極靈官程令主,久仰久仰。”


    “晁兄,在下奉幫主囑咐,特來請晁兄移玉陳公套,幫主麵致謝意。”


    “奇怪!”他感到不是滋味,又是強行請客的:“似乎晁某已成為不少人認為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混混了。在下委實想不出猜不透,貴幫主安的什麽心眼,隨意派人招來揮去,貴幫主不知道在下忙得很嗎?”


    總舵令主的身分地位,可說僅比幫主副幫主稍低些,派總令主相請,可說是天大的麵子了。


    無如他連遭事故,尤其是不久前太極堂強請之後,難免心有成見,所以說話帶有不滿和火藥味。


    “晁兄,幫主確是誠意的。”八極靈官居然不生氣,笑容可掬:“本幫的人,都知道晁兄正在追查沉船殺人的兇手,隻希望向晁兄提供一些線索,別無他意。如果晁兄事忙,在下不敢勉強,請到右首的小亭小坐,在下當提供一些線索給晁兄參考。”


    他的火氣消失了大半,感到自己的態度有點過火。


    “在下多少知道貴幫所獲的線索,也概略了解這些線索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線索貴幫並沒找到。”他搖搖頭苦笑:“謠言滿天飛,謠言是靠不住的。”


    “晁兄……”


    “貴幫可曾查出江永隆與李世鴻兩位乘客的線索?”


    “這……正在查。”八極靈官一怔,兩位同伴更是眼神一動:“敝幫正在積極清查每一位乘客的底細,牽涉的地麵廣,需要時間……”


    “在下所查的方向,與貴幫不同,各查各的,貴幫請不必替在下費神。哦!程令主可知道北雷的下落嗎?”


    “北雷?晁兄找他……”


    “請勿追根究柢,請見告。”


    “在武勝門外的新河洲,與東風西雨住在一起。”八極靈官欣然說:“這家夥好像有病,由東風西雨兩個老兇魔保護。晁兄要找他,在下願為前驅。但不瞞晁兄說,敝幫的人惹不起這些魔頭,無法全力相助。”


    “隻要令主指引在下前往,就感謝不盡了。”


    “陳分舵主廖分舵主,你們先迴總舵返報。”八極靈官向兩位同伴下令:“本令主與晁兄前往新河洲走走。晁兄,咱們走。”


    晁淩風注視兩位分舵主片刻,他知道廖分舵主這個人,武昌分舵的分舵主分水犀廖勇,在江湖頗有名氣。


    武昌分舵,指東麵的武昌縣,而非目下的武昌府城。


    總之,青龍幫高手雲集,各地的重要負責人分舵主,已經應召趕來應變了。


    兩位分舵主對他的態度相當謙恭,客氣地抱拳告辭,但直待他和八極靈官走後,方離開原處動身返迴府城。


    新河洲是江邊一座小洲,有一條小溝隔開,其實是陸地的一部分,不算是洲,上麵住了百十戶人家,距府城不過五裏左右。


    八極靈官非常熱心,沿途為他解說三兇魔匿居處的形勢。


    新河洲是青龍幫的勢力範圍,當然事無钜細皆在幫眾的有效監視下。


    他不希望青龍幫介入,因此一過洲上的小橋,便請八極靈官迴避,獨自進入洲上的唯一小街。


    這一帶全是些簡陋的民宅,正是藏匿隱跡的好地方。


    他停在一座稍像樣的民宅前,先察看左近的形勢,這才上前叩門。


    大門拉開,一個短襖已成灰色的中年窮漢當門而立,訝然打量他這位人如臨風玉樹的公子爺。


    “哦!公子爺有事嗎?”窮漢驚訝地問。


    “在下姓晁。”他笑笑:“貴宅住了三位大叔,都是佩刀掛劍的人,其中一個姓雷的患了病,沒錯吧?”


    “這……”


    “在下是他們的朋友。”


    “朋友?公子爺……”


    “對,朋友。你去通知他們姓晁的來了,他們就會出來啦!在下在外麵等他們,勞駕。”


    “好的,小的這就……”


    話未完,門內有人伸出手,將窮漢往裏拖,接著鑽出東風和西雨兩兇魔。


    西雨仍然是道裝打扮。兩人的氣色都不怎麽好。


    “小狗!你竟然找上門來了。”老兇魔東風似乎膽氣壯了許多:“你來了,就休想活著離開。”


    西雨卻像一頭驚恐的喪家犬,想上又不敢上。


    “嗬嗬!那天在客店,由於有妙手空空現身,在下沒能好好揍你一頓,至今仍感遺憾。”晁淩風笑容可掬向街心退:“你還有機會挾尾巴滾蛋,因為在下今天要找的人不是你,是北雷。”


    東風一聲怒叫,疾衝而上。


    “不可魯莽……”吃過苦頭的西雨急叫。


    自命不凡的成名人物,對自己被人挫辱的事,大都諱莫加深,即使是知交好友,也不願據實相告,以免麵子難看。


    西雨也不例外,所以東風並不知道晁淩風的底細。


    北雷更是目空一世的人,當然不肯把栽在晁淩風手下的事說出。


    叫晚了,東風已衝上發招,真力聚於掌心,一記現龍掌行正麵搶攻,猛拍晁淩風的胸口,力道如山,掌出真力發如山洪,可撼山搖嶽的掌力破空吐出。


    天下四大魔君全力一擊,初出道的毛頭小夥子,怎禁受得起這可怕的致命一擊?


    晁淩風不想暴露真才實學,也不想硬挺對方精純內功的霸道一擊,身形速閃兩次,避開正麵湧來的無儔拳力,從斜方向突然切入近身,掌如開山巨斧,一掌劈在老魔的左肩胛骨上。


    東風已運功護體,精純的內功可抗刀砍斧劈,但卻挺不住晁淩風的肉掌,大叫一聲,馬步一虛,身形前俯,身陷危境不肯甘休,神龍擺尾反手就是一掌後攻。


    一掌落空,腰脊被晁淩風踹了一腳,身軀衝勢加劇,向對街的屋角撞去。


    這一腳力道不輕,但東風禁受得起,手一觸屋角,身形上升,反飛,下落,雙腳淩空向下麵的晁淩風猛踹而下,身法居然十分靈活。


    晁淩風哈哈一笑,疾退兩步,恰好讓東風在麵前伸手可及處飄落。


    不等東風落實,他大手一伸,抓住了東風的背領向下一帶。


    一聲裂帛響,東風的青袍被撕開了。糟透了,腰帶也被抓斷,褲腰也糟了殃。


    “哎……呀……”東風驚叫,手掩住下體,帶著破衣破褲,半裸著身子,發狂般向門內逃。


    “我的劍……”東風衝入大門狂叫。


    門內站著氣色更差的北雷,手中握著東風的劍。


    “劍在這裏。”北雷說:“你也不是小輩的敵手,快從後門逃命。”


    東風雖然有劍在手,但衣褲不全怎能再出去?


    “哈哈哈哈……”街上的晁淩風,舉起手中的破布帛狂笑。


    西雨心膽俱寒,發著抖往門裏退。


    北雷不再理會東風西雨,老鼠似的向後門逃。


    後門是通向一片沼澤的荒野,三裏外便是分隔洲的小新河。


    河寬僅五七丈,濃密的蘆葦高有丈餘,人往裏麵一鑽,真不好找。


    沼澤十分泥濘,蘆葦叢生。


    距農宅的後門約一裏左右,九名蒙麵人蟄伏在內嚴陣以待。


    東麵傳出一陣涉水聲,出現兩個高大的蒙麵人。


    領先那人亮出掌中的銀色鬼頭牌,同時右手打出手勢。


    “諸位。”那人收了鬼頭牌沉聲說:“不久之後,將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追逐東風西雨北雷三個老兇魔前來,諸位務必全力幫助三老魔,搏殺那個年輕人。記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不是他死,就是你們亡。”另一位蒙麵人語氣更厲:“除非殺了他,不然,你們一離開此地,便是叛逆,唯一的結果是死,明白了嗎?”


    “明白。”九個人幾乎同聲應喏。


    一比九,還加上威震江湖的三老魔,誰也可以料想得到,絕無失敗的可能。


    “也許三老魔不可能全部到齊,但諸位根本不需倚仗三老魔。”下令的蒙麵人加以補充:“成功與失敗,諸位該知道如何選擇,該知道怎麽做。現在,諸位可以分開隱身等候了。記住,外圍有大援策應,諸位必須有必勝的信心,祝諸位勝利。”


    九人四麵一分,隱起身形。


    傳令的兩個人,則循原路退走。


    西雨是個喪了膽的人,衝入宅內竟然慌張地閉門,似乎想把小偷關在門外,忘了自己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兇魔,竟反常得變成膽怯的平凡人。


    這一來,便慢了一步,逃抵後門附近,北雷已經不見了。


    “等我,等……”西雨狂叫:“說好了有意外就一起走,你不能獨自逃命……”


    叫聲中,衝出後門,北雷的身影已消失在遠處的蘆葦叢中。


    最倒黴的是東風,發生的意外的確太意外了,被人撕掉了衣褲,即使最精明的人,也會亂了步驟,總不能以堂堂一代兇魔身分,光赤著身子逃命。


    好不容易奔入房中換衣,比西雨更慢了幾步啦!


    穿好長衫抓了劍,奔出後堂,前麵已猛虎似的衝入晁淩風,逃不及啦!


    “哈哈!你要作困獸之鬥?”晁淩風狂笑,撲上毫無顧忌地伸手便抓。


    東風羞憤交加,火速撥劍。


    “我給你拚了!”東風厲叫,一劍揮向劈麵抓來的大手,劍上風雷驟發。


    伸來的手突在劍尖前消失,而另一雙大手卻探隙而入,奇準地扣住了他握劍的右手肘上。


    他連晁淩風的手從何而來也看不清,便感到鼻尖一震,挨了一記重拳,登時眼冒金星視力消失,鼻向內陷鮮血泉湧。


    “砰噗噗……”五六記重拳及體,在兩臂與小腹開花,第七記重拳終於擊散了他的護體氣功,內腑受不了啦!再也支援不住了,手中劍早已掉落,雙手擋不住打擊。


    砰一聲大震,背部重重地倒撞在牆壁上,屋柱搖搖,塵埃紛下。


    “砰噗!”肋腹又挨了兩重拳。


    被逼貼在牆上挨痛打,這滋味真不好受。


    “不……不要打……了!”他痛苦地叫號。


    晁淩風一把揪住他的胸領抵在牆上,大拳頭在他的左臉上磨了磨。


    “我要把你全身兩百多根骨頭,一根根打鬆、拆散。”晁淩風大聲說:“你這種宇內神憎鬼厭的老兇魔,死掉了天下雖不至於就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所以我要……”


    他頭青臉腫,滿臉鮮血,手腳發軟,完全失去抗拒的能力,好慘。


    “不要打……我……”他魂飛魄散地討饒:“我……我認……認栽……”


    “認栽也不行,我要替你在江湖除名。”晁淩風兇狠地說,一記短衝拳搗在他的丹田上。


    “呃……放我一馬……”


    “不能放你一馬。”晁淩風又加上一拳。


    “哎……我……我用消……消息交……交換……”


    “交換你的命?”


    “是……”


    “不行。”


    “是你……你的命……”


    “好哇!你已經是死人多口氣,而且馬上就要斷氣,竟然妙想天開,要交換我的命?”


    “真……真的,我……我發誓……”


    “唔!你好像不是情急胡說。”晁淩風不再痛擊。


    “真的不……不是胡說……”


    “好吧!先透露一些。”


    “我……”


    “不先透露一些,怎能決定是否值得放你一馬?”


    “我說……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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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雷身上餘毒未清,他的解毒藥不怎麽對症。


    飛燕的防身九絕毒針號稱九絕,唯一的對症解藥無法仿造。幸而他在江湖闖蕩間,與黑道兇魔六合瘟神攀上深厚的交情。


    六合瘟神詹無極不但善用瘟疫,也是用毒的大行家,所以送給他一些珍貴的解毒藥物,當然也向他索取了不少金珠財寶。


    六合瘟神從不做賠本的買賣,解毒藥索價奇昂,雖至親好友,也不白白奉送。


    解毒藥雖然不怎麽對症,但療效仍然可觀,加上人體本身就有排毒的本能,隻要能支援一些時日,就可以度過難關。


    他已經接近痊癒邊緣,所以有足夠的逃命精力。


    遠出裏外,他氣喘如牛,腳下一慢。


    西雨也是個身有舊創的人,但總算趕上了。


    “你他娘的混蛋!”西雨氣喘籲籲跟在後麵大罵:“我西雨十分尊敬你北雷,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臨危丟棄朋友的膽小鬼,為何食言隻顧自己逃生?你……”


    “去你娘的蛋!”北雷轉身迴罵:“誰叫你和東風聞出門外逞匹夫之勇的?你們不知道晁小狗厲害,連毒郎君歐陽炎也望影而逃,用號稱奇毒之精的奪魂霧,也奈何不了這小狗,我能不溜之大吉?何況我目下用不上三成真力。你,你膽大是不是?”


    “我……”


    “你為何不管東風,不與東風一同撤走?”


    “這……”西雨語塞,打一冷戰扭頭迴顧。


    東風不見跟來,幸好後麵也不見晁淩風的身影。


    “你算了吧!”北雷冷冷地說:“我不是怕晁小狗,而是目下我餘毒未清功力未複,日後,哼!”


    “你不是他的敵手,即使你已恢複了十成功力。”西雨也冷笑:“日後,你最好避開他遠一點。”


    “你少給我長他人誌氣……”


    “你比飛天蜈蚣屠七公強多少?”


    “反正比他強就是。”


    “好吧!算你比飛天蜈蚣強,強一百倍好了。哎呀!快走,他來了。”


    “誰來了?飛天蜈蚣?”


    “晁小狗。”西雨驚恐地向來路一指。


    北雷果然看到不遠處的蘆葦縫隙中,有人影快速向這一麵移動。


    “快走,把他引到指定地點,便沒有咱們的事了。”北雷匆匆地說,轉身撒腿便跑,速度甚快。


    沼澤地容易留下足跡,兩兇魔奔跑腳下沉重,即使不是故意,也足以留下明顯的履痕,等於是留下線索,讓追趕的人放膽沿跡窮追。


    兩人隻顧逃命,沒料到追的人來得那麽快。


    狂奔出裏外,落後的西雨一時心血來潮,奔跑中扭頭迴顧。


    北雷雖說隻能發出三成真力,仍然比西雨快,超出前麵十餘步,拚命狂奔。


    西雨這一扭頭,嚇了個膽裂魂飛。


    晁淩風緊跟在他身後,伸手可及,亦步亦趨,神定氣閑,衝他咧嘴一笑,像是一頭吃飽了的狼,麵對著一頭羔羊齜牙舔舌,並不急於撲上。


    “不要!”他狂叫:“不要追……追得太……太近……不……”


    “太近了,他們投鼠忌器,是嗎?”晁淩風嘲弄地笑笑說。


    “我……”他擠命狂奔語不成聲:“北雷,等……等一等……聯……聯手……”


    “北雷是怕死鬼,不會等你。”晁淩風低聲說:“他知道如果等你,他也得賠上老命。”


    “北……雷……”他隻顧狂叫。


    “北雷是十分聰明的,他知道埋伏的人一定會先用暗器襲擊,埋伏的人絕不會投鼠忌器,必定連他也跟著遭殃,他怎肯等你聯手?”


    “不要射我……”他突然發狂般厲叫。


    這瞬間,背部一緊,腰帶被人抓住了,身形陡然飛升,然後被人向側方摔出。


    可怖的暗器破風聲入耳,數種高速飛行的暗器從腳下掠過,他驚得血液似乎已經凝結了。


    假使不是被人抓住飛躍升起,哪有命在?


    下麵,人影八方暴起。


    他暈頭轉向,被扔得不住翻騰,翻騰中,眼角看到下麵刀光霍霍,劍氣森森,各種暗器的閃光如電芒閃爍。


    在下墜著地之前,他聽到連續傳出的痛苦叫號和厲叫,急劇閃動的人影根本無法分辨是些什麽人。


    叭啪一聲,他摔倒在泥漿中,好不容易掙紮著站起,拭掉眼皮上的泥汙,眼前朦朧地看到晁淩風剛貼近一名蒙麵人,掌一沾蒙麵人的手臂,蒙麵人便像死狗般飛拋出兩丈外,似乎人一沾掌便崩潰了。


    他知道此地有人埋伏,但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似乎四周都可看到躺倒的軀體,和拋落的刀劍。


    有兩個蒙麵人,正向南麵飛逃。


    這刹那間,他知道晁淩風擊倒了許多人,暗器全部落空,眼前的事實,不由他不信,也不由他不驚。


    “老天爺!”他心中叫天:“這小狗好可怕。我是兩世為人,他為何救我?我得逃走。”


    晁淩風實在沒有救他的必要,可是,卻將他抓飛躲過致命的暗器,將他扔離鬥場。


    逃,也是一門最高的學問。


    他不但要逃離晁淩風,更得逃出自己人滅口的魔掌。


    他重新向泥地裏一伏,蛇一樣滑入蘆葦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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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蒙麵人逃的功夫也相當到家,挫低身形貼地竄滑,盡量避免發出蘆葦的碰撞摩擦聲和泥水聲,而且速度不能慢。


    無暇迴顧,兩人一口氣逃出裏外。


    新河洲共有三條橋,最南一條地勢稍隱僻些,是通向府城與大道銜接的主要橋梁。


    隻顧逃命,也隻顧提防有人追趕,卻沒料到前麵變生不測。


    逃得最快的蒙麵人刀隱肘後,竄勢剛盡,正待再次腳下用勁向前竄,斜刺裏突然蘆動劍光現,等看出異兆,劍已貫體而入。


    “留活口!”後麵傳來晁淩風的大叫聲。


    第二名蒙麵人發現有變,但已來不及刹住腳步,向同伴的身後衝去,百忙中出刀全力揮出。


    刺殺第一名蒙麵人的人長劍一揮,錚一聲崩開刀,身形疾轉,反手一劍斜抽,虎跳丈外。


    “呃……”第二名蒙麵人閃聲叫,向前衝,胸腔交界處被劍劃開了尺餘長裂縫,肝腸向外流迸。


    晁淩風雙手叉腰,虎目怒睜。


    “閣下。”晁淩風向收劍屹立的人沉聲說:“你根本不必攻第二劍,你已先一刹那聽到在下的叫聲。就算你聽不到,也是蓄意謀殺。這人已經乏力,刀上真力不到一成,而且對你毫無提防。你是個成名人物,這一手比謀殺更惡劣,哼!”


    刺殺兩個蒙麵人的人,是八極靈官程嘯天,青龍幫至高無上的總舵令主,除了幫主之外,總舵令主是實際上的司令人,地位與身分極高。


    “晁老弟如此責難,是不公平的。”八極靈官不承認錯誤,冒火地分辯:“地麵太滑,招勢一發便不易控製,為了避免自己受傷害,必須攻擊自保,誰知道這家夥如此稀鬆平常?”


    似乎理字上站得住腳,交手拚命,招一發有我無敵,八極靈官理直氣壯振振有辭。


    事故已經發生,無可挽迴。晁淩風冷靜地察看兩個蒙麵人片刻。


    兩個蒙麵人一個劍中心坎,一個胸腹被剖開,大羅天仙也救活不了已死的人,再責難八極靈官也無濟於事了。


    “在下是故意縱走他們的,你誤了在下追根究柢的大事。”晁淩風無可奈何地說。


    八極靈官乘機下台,換上了笑臉。


    “十分抱歉。”八極靈官態度轉變得好快:“在下看到老弟遠在三十步外,以為老弟不可能追及,因此搶出攔截,沒料到他們禁不起一擊,幫了倒忙,遺憾之至。哦!北雷幾個老兇魔呢?”


    “老兇魔奸似鬼,逃掉了。”晁淩風泄氣地說:“程令主,你可以走了。”


    “老弟請放心,敝幫眼線眾多,不難查出三老魔的下落,何不隨在下返城,至敝幫總舵與敝幫主商量行止?”八極靈官誠懇地邀請。


    “很抱歉,在下要返迴小街再找線索,三老魔躲在此地,設下埋伏等候在下,不可能不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在下要追查。”晁淩風堅決地拒絕邀請。


    “這樣吧!在下伴同老弟走走……”


    “謝了,在下一個人辦事要方便些。”


    “這……好吧!老弟小心些,告辭了。”八極靈官不再堅持,知趣地告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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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具死屍,散布在方圓五六丈的蘆葦中。


    有些屍體的蒙麵巾已經脫落,有些仍然掩住麵孔,扭曲失血的猙獰麵龐,令人看了心中發毛。


    刀劍也散落在四周,現場十分零亂。


    沒有血跡留下,沒有斷肢殘骸等候撿拾。


    晁淩風已經查驗過五具屍體,心中疑雲大起。


    他清晰地記得,他不曾殺害任何一個人。


    東風這怕死鬼為了保命,透露有人埋伏誘殺他的消息,自始他就不曾有過殺人的念頭,他隻想找出那些人的首領來,那個主謀十分神秘,要追查必須從活人的口中獲得,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因此,他用風掃殘雲的快速打擊,把七個蒙麵殺手打昏,追蹤兩個他有意縱放的蒙麵人。


    八極靈官殺了那兩個蒙麵人。


    據他所知,九個蒙麵殺手,都是可獨當一麵,武功出類拔萃的名家。


    按理,像八極靈官這種一方之霸,一比一可能旗鼓相當,但在刹那間連斃兩人,就有點令人難以置信了。


    八極靈官的武功藝業,已超越了一方之霸的境界,此人的修為不僅足以雄霸一方,而且足以在江湖大展雄風,可知青龍幫並不如想像中那麽稀鬆,旗下擁有不可輕侮的高手名家。


    他對青龍幫不再忽視,也心生警覺。


    屍體沒有致命的傷痕,是昏迷之後被殺的。


    殺昏迷的人太簡單了,不需特殊的手法,手指壓住雙耳下的藏血穴,血液不上腦部,片刻即死。


    掩住口鼻更簡單,但有經驗的人可以查出來。


    所檢查過的五個人,都是被壓住血脈而死的。


    這表示什麽?有人殺之滅口。


    “這附近還有其他殺手!”這是他的結論。


    “人一定還潛伏在洲上。”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他到了第六具屍體旁,小心地檢查屍體的死因。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出頭,獅鼻海口頗為慓悍的中年人,蒙麵巾不在臉上,腰帶上有劍鞘。


    百寶囊不在身上,也沒有荷包腰囊等等盛物器具,身無長物,顯然事先已經作了周詳準備,沒留下任何可辨識身分的物品。


    唯一可分辨身分的是麵貌,但他對江湖人物可說所知極為有限,隻認識最近所接觸過的人,殺手滅口不毀傷死者的相貌,並非百密一疏,而是無此必要,正確地估計出他不會認識這些人。


    他查驗了六個人,的確一個也不認識。


    這人的劍,橫擱在八尺外的泥地上,劍身打磨得光亮鋒利,晶芒映出附近物體的影像,真可算一把上品的殺人利器。


    他搜遍屍體衣褲內每一處可以藏物的地方,但一無所獲極感失望。


    剛摘下劍鞘,察看鞘內外是否有夾袋,眼角餘光突然看到前麵那把劍的反映晶芒,出現異影閃動。


    他的反應愈來愈銳敏,經驗也愈積愈豐富。


    身後有人淩空斜撲而來,人在半空腳不沾地,因此毫無聲息發出。


    機警敏捷的人,本能的反應永遠比神意快一刹那。


    他手中的劍鞘閃電似的反手向後上空扔出,人乘勢向前仆倒,著地,翻轉、出掌,一氣嗬成,反應神乎其神。


    生死關頭,他用上了真才實學,人躺在地上,向上吐出的雙掌神功迸發,兩股無形的可怕勁流,在八尺上空會合,然後發出一聲勁氣進暴的異鳴,罡風驟發,氣流急劇流動的嘯聲有如狂風掠地,也像午夜的萬頃波濤。


    兩個黑袍人一前一後,中間相距約六尺,像一雙怒鷹淩空下搏。


    “啪!”第一個黑袍人被劍鞘斜撞在臉部,鼻裂肉開,顱骨內陷,人仍向下撲,手中劍仍向前伸。


    嗤一聲劍貫入泥中尺餘,劍被人體下墜的力道所撼,從中折斷,人體亦重重地摔落。


    假使他仆倒時不翻轉,劍必定把他釘死在地上。


    第二名黑袍人的刀,被他擊出的兩股掌勁一聚一爆,刀突然斷成五段,餘勁威力仍然,一湧及胸。


    黑袍人下撲的身軀一頓,上身一挺,嗯了一聲,重新下墜,砰然一聲大震,在地上掙命,五官血出,隻叫了兩聲,便開始抽搐。


    他挺身踉蹌站起,感到右半身一陣酸麻。


    原來第二名黑袍人撲落中掌的前一刹那,左手已虛空向下攻出一記撼山拳。


    撼山拳的性質,與少林的百步神拳相差不遠,可傷人於丈外,拳出威力萬鈞,氣功到家的人也禁受不起,擊即時,磨盤大的巨石也碎如塵粉。


    他挨了一拳,拳勁擊實右胸,難怪感到右半身酸麻,護體神功有被擊散的現象。


    他大感吃驚,如此可怕的拳功,定非無名之輩,為何不顧身分從背後偷襲?


    氣血一陣翻騰,他趕忙坐下,定下心神運氣行功,以便及早恢複精力。


    他攻出的兩掌,是匆忙中驟然聚勁急發的,比事先運功而發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須及早調息。


    片刻,他聽到腳步聲。


    危機來了,必定是第三批殺手,武功也必定比前兩批殺手高明,有點不妙。


    精力尚未完全恢複,但他不能在行功時被人宰割,立即定下心神,徐徐散去所聚運的先天真氣。


    來人也到了,兩個氣概不凡的佩劍青袍人,年約半百出頭,氣概風標十分吸引人的注意,給人的印象是沉靜、穩健,不苟言笑,不怒而威。


    兩人正站在第六具屍體旁,不住打量屍體的麵貌,也不住打量不遠處剛整衣而起的晁淩風。


    晁淩風的身旁,兩個偷襲的黑袍人已經氣絕。


    第一位青袍人,目光中有怒意,眼神突然變得淩厲無比,放射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來。


    晁淩風徐徐麵對著兩個陌生的青袍人,心中頗感意外,這兩位殺手,為何與前兩批人不同,不立下殺手?


    同時,他心中暗懍。


    對方定然認為足以對付得了他,認為是最高明的殺手,所以不屑偷襲突襲。


    強敵當前,他必須全力應付。


    “人是你殺的。”第一位青袍人沉聲問。


    他隻殺了兩個青袍人,事急自保不得不全力一拚決定生死。


    至於其他七名殺手,要否認不是他並非易事。


    “不錯。”他冷然答。


    也許,他以為對方問的是他身旁的兩個黑袍人。


    “這人。”青袍人指指腳下的第六名殺手屍體:“是武林中俠名遠播劍南雙劍客,老大龍劍周毅,你殺他必定沒有充分的理由,你必定是那些神秘殺手的重要人物,你……”


    “哼!道理好像都被你閣下占盡了。”他冒火地說,忍受不了對方的指責。


    他也曾經過生死關頭,也曾幾乎死在撼山拳下。


    他的勝利,是從出入鬼門關而獲得的。


    他感到奇怪,對方怎麽抬出武林道義來說理?那該死的龍劍周毅分明是埋伏的卑鄙殺手,怎麽會是俠名四播的名劍客?


    “你能殺了龍劍周兄,必定十分了不起。”青袍人居然不動怒。


    “還過得去,閣下是他的什麽人?你稱他周兄……”


    “是朋友……”


    “那麽,你也是他們一夥的殺手了,在下……”


    “老夫必須盤問你。”


    “在下也要挖你們的底細。”


    雙方的話都帶有火藥味,都把對方看成敵人。


    “你不打算接受盤問嗎?”青袍人語氣漸厲。


    “大概你兩位也不願接受了。”


    “那就……”


    “那就憑武功決定了,是嗎?”


    “年輕人,你找一把劍。”青袍人冷冷地說。


    “好,勞駕,把你身側不遠處那把劍丟過來。”


    那是龍劍周毅的劍,一把近乎寶劍的劍。


    另一位青袍人將劍拾起,信手向他一拋。


    他抓住劍,心中大感詫異。


    這瞬間,他消失了殺死對方的念頭。


    “兩位上吧!”他立下門戶候敵。


    另一位青袍人笑笑,反而背起雙手。


    “好狂的年輕人。”與他打交道的青袍人說:“老夫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兩人即使在生死邊緣,也不會兩人聯手,你我將是一場最公平的決鬥。你請吧!前三招是你的,能在三招之內殺我,算我命該如此,學藝不精,請。”


    二十餘歲對五十餘歲,似乎不能算最公平。


    青袍人讓三招,的確可算最公平了。


    三招之內,青袍人絕不可以反擊,死了活該。


    這是他第一次碰上一個光明正大與他決鬥的人。


    “我不會占你的便宜。”他坦然地說:“為了表示敬老尊賢,當然不至於讓你失望,放肆了。”


    他亮劍走位,虛攻了三招。


    雙劍比劃了三照麵,不折不扣的舞劍。


    雙方的身形突然靜止,雙劍遙遙相對,兩雙虎目眼神冷然相向,劍上發出隱隱龍吟。


    陽光似乎突然失去熱力,森森劍氣徹體生寒,氣溫不可思議地驟降,無形的煞氣充溢在天宇下。


    雙方的氣勢愈來愈強烈,氣氛漸緊。


    另一位青袍人臉色漸變,似乎被森冷的劍氣逼退了兩步。眼神充滿驚疑悚然的表情。


    一聲冷叱,晁淩風進攻了,氣吞河嶽無畏地切入,劍虹破空勢若雷霆。


    “錚錚!”暴震急驟,青袍人的劍起處,劍無可避免地接觸,雙方出劍太快了,不可能有變招的機會。


    兩人的劍皆像匹練般閃動,接著,青袍人的匹練陡然貫隙楔入,鋒尖從不可能的空隙中反擊及體。


    晁淩風的劍虹,也幾乎在同一瞬間變化萬千,不但及時震開幾乎及體的鋒尖,他的劍尖也到了青袍人的右脅下,封招迴敬幾乎同時完成。


    劍氣及護體神功衝擊,爆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冷流。


    人影倏然中分,立即移位又麵麵相對。


    兩人都心中暗驚,神色更莊嚴肅穆。


    旁觀的另一位青袍人看出情勢,倒抽了一口涼氣。


    “玄門神奇劍氣,以神馭劍。”另一位青袍人是行家,悚然地驚唿:“小心……”


    叫聲中,雙劍再次接觸,開始快攻,開始各展所學全力爭取優勢。


    劍虹已難以分辨,人影移動快逾電光石火,一連串狂野無倫的絕招源源而出,劍氣爆發像是殷雷狂震,眨眼間各攻了十餘招,險象橫生令人心膽俱落。


    已看不出劍虹,似乎已成了劍網,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好一場瘋狂的纏鬥。


    二十招、三十招……


    一聲低叱,一道劍虹斜飛而出,帶起一陣罡風,和一聲撕裂人心的破風厲鳴。


    另一道劍虹,也側射丈外。


    一聲低吼,分而又合。


    一幅布帛飄出三丈外,是青袍人的一截腰巾。


    電芒破空,勢若崩山,是年青力壯的晁淩風,行雷霆一擊。


    “錚!”雙劍相交,力與力的相搏,一切花招已經用不上了。


    “錚錚!”火星急濺,人影飄搖。


    罡風怒號,三丈內蘆草望風偃倒。


    再一次狂震,兩人各震出丈外。


    “老夫三十年來劍下未逢敵手。”遠在兩丈外的青袍人冷然說:“道消魔長,老夫誓以全力與你生死相決,義無反顧。”


    晁淩風已感到真力以奇速滅退,必須在短期間結束這場最艱險的惡鬥。


    如果他先前不曾受到撼山拳的重擊,真力絕不可能耗損得如此快速的。


    他必須獲勝,獲勝才能保住性命。


    驀地,他全身似乎突然鬆懈下來了,握劍的手似乎並沒用力,但雙目凝視著劍尖,神意已完全附在劍尖上。


    劍尖前,似乎幻現出一道隱隱光華。


    他的唿吸,似乎停止了。


    邁出第一步,腳下輕得像是完全失去了重量。


    青袍人吃了一驚,臉色一變,左手猛地托住了右腕,馬步徐徐下沉。


    聚力於一點,生死一擊。


    晁淩風逐步逼近,劍尖突然降下半尺。


    青袍人似乎被自己的劍所帶動,身形一晃。


    旁觀的青袍人大吃一驚,手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劍把,卻又頹然放手。


    “元神馭劍。”旁觀的青袍人悚然叫:“青雲,保住心脈……”


    晁淩風突然止步,目光從劍尖移至對方的雙目。


    “你是冷劍景青雲?”他沉聲問。


    “正是區區在下。”青袍人也沉聲答。


    “下次,你最好不要向我遞劍。”


    “你……”


    “如果在下查出你是這些殺手的主使人,在下會找你了斷。”


    “你說什麽殺手主使人?”


    “這些人,是北雷、東風、西雨三個人的同夥,引誘在下前來,在此地埋伏偷襲,先用暗器再圍攻。這個什麽龍劍周毅,是在下打昏的,卻被同夥殺了滅口。閣下,你最好及早設法洗清自己,不然,哼!我會找到你的。”


    聲落人動,像是流光逸電,向北冉冉而去,眨眼間便形影俱消。


    “這……這人是何來路?”冷劍駭然問。


    另一位青袍人是電劍嚴濤,臉色泛青流著冷汗。


    “傳說中的五行遁術。”電劍悚然說:“他是禦劍遁走的,五行中的金遁。如果我所料不差,剛才他的確在使用元神禦劍,你恐怕要喪身在他劍下。以你的功力行破釜沉舟一擊,你死他也將真力耗竭,就算我不顧道義乘機收拾他,也於事無補。唉!青雲,恐怕我們錯了。”


    “濤弟,你是說……”


    “他一定是晁淩風。”


    “什麽?”


    “錯不了,青雲。我們的眼線,發現大批神秘人物北來,所以我們分途踩探。這些人,就是衝晁淩風而來的,東風西雨北雷,確是匿伏在此地。”


    “這……”冷劍楞住了。


    “劍南雙劍客落成了神秘人物的殺手,九成九是真的,我們錯怪了晁淩風。糟了,咱們進快迴城,查一查劍南雙劍客的行蹤,便可證實一些事,柏老哥應該知道一些消息,走!”


    “晁淩風,晁……淩風……”冷劍一麵走,一麵喃喃自語:“這誤會愈來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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