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紅圓柱,看去完完整整,其實先遭奇熱烤炙,再受寒雲水霧的重如山嶽猛壓,早成了灰,隻存其形,隻存其質!


    但這種灰,蘊有毒得不能再毒的劇烈毒質,決不能任其飛揚空際,否則必對人禽獸畜,構成嚴重災劫!


    故而包效肅等三位武林奇俠,所發掌力,並非示威,而是深具實際作用的必需動作。“鐵麵閻君”包效肅是最先出手,他的掌力,不單使赤紅圓柱變成了一堆灰,並蘊有極強的旋轉力!把地上砂士吸至空中與赤紅柱灰混合,急速旋轉,漸成實質,凝而不散!


    地上砂土,被旋吸而起後,也形成了一個圓形深坑!


    “獨目天曹”柳子嚴是第二個出手,他先搓手後發掌,掌風中似乎要“以火製火”,並蘊有點點火星!


    掌風先把空中由砂土和赤紅圓柱所凝結的灰柱,壓落深坑之內,然後便有點點火星,隨同飛墜。


    這些火星是“獨目天曹”柳子嚴的內家三昧真火,主要作用,在於消毒,要使那種奇毒無比的“三陽奇毒火星蟲”,徹底毀滅,不為世間留下半絲禍害!


    以火克火,雖然效用顯著,卻也微嫌暴烈,不夠溫和!


    故而,火星飛墜後,地坑中立起一連串越響越高,越響越急的連珠霹靂,似有爆炸之虞!


    但中坐白衣人單掌微按,便有片無形勁力,先把坑口封住,再慢慢往下一壓!


    這片無形勁力,看去甚為祥和,毫元形相,但威力卻屬絕大!


    才把坑口封住,坑中霹靂聲息便已由響轉悶,由悶轉緩……


    等再往下一壓,便一切俱歸沉寂,坑外地麵,也恢複原狀,隻不過那根赤紅圓柱,和漫空“烈火飛星”,一齊失去蹤跡而已。


    司空敏的捧葫蘆婢女司焚,空自毀了一件“天魔門”的傳宗至寶,“烈火飛星”仍告無效,魔主又七竅溢血,倒在地上,不知是暈是死?遂覺今日局麵,突然由勝轉敗,並敗得太慘,業已不可收拾……


    “天魔郡主”司空敏的這四名黑衣侍婢,也就是“天魔門”的四大弟子,性情均與手中所捧法物,關係極為密切!


    司焚,捧的是“烈火葫蘆”,她平素便性情急燥,宛如烈火!


    如今,見“烈火飛星”失效,連驚帶愧,烈火脾氣突來,一聲不哼地,迴掌便往自己天靈拍去!


    掌猶未落,肘際一麻,整隻右臂都酸軟無力的垂了下去!


    這是“雲中紫鳳”畢青絹倉卒出手,隔空點穴,救了司焚!


    但她雖然救了司焚一命,但心中也慌亂得宛如一團亂絲,失了主張,不知今日之事,應該怎樣收場?是拚鬥到底?是豎起白旗?自己那位毀了成名兵刃,心愛神物“冷霜丸”的大對頭“雲中墨鳳”冷紅瑤,又會采取什麽樣的態度?她是不肯錯過勝利局麵,來個狠心辣手,斬草除根?還是會起俠義襟懷,來個“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呢”?……


    心慌、意亂、氣散、神搖,這四者之間,頗有連帶關係,也正是畢青絹如今的情況實照!


    平素若有十二成功力,心慌意亂下,至少減去一成,氣散動搖下,又要削弱一成,換句話說,這位“雲中紫鳳”的一身所學,雖甚高深精湛,如今卻已打了個大大折扣!


    由於此故,畢青絹出手點穴,解救司焚之時,身後有物飛來,她居然不曾發覺?


    直等有樣小小東西,飛到她後領之上,畢青絹方悚然一驚……


    就在此際,有個清朗語音,遠遠叫道:“千萬不可迴頭……”


    這語音,對於畢青絹來說,絕不陌生,這是昔年與她交厚,後來彼此竟變為敵對地位的“雲中墨鳳”冷紅瑤。


    畢青絹一聲冷笑,咬牙嗔目叫道:“冷紅瑤,你暴露你一向假仁假義的真麵目了,你居然不許我迴頭麽?”


    “刷刷”連聲,身後居然縱落兩人,冷紅瑤的清朗的語音,再度響起,不帶半絲火氣地,含笑說道:“畢姊姊,你錯會意了,我不是不許你從此迴頭,隻是警告你暫時不可迴頭,因為落在你後衣領上的,是條‘五色飛蛇’,不動無妨,萬一迴頭被齧,仲孫神醫,已歸道山,‘獨腿華陀’牟漢三兄,又為‘天魔琴音’所傷,是否有人能救得了你,真還說不定呢?”


    畢青絹一聽自己後衣領上,竟了條“五色飛蛇”,不禁更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冷紅瑤還是語音平和地,含笑說道:“常山大師,請把‘五色飛蛇’收迴來吧,倘若畢姊姊仍想動武,由我奉陪,大家憑真實功力,鬥他個三陣五陣!”


    一聲“阿彌陀佛”,先在身後響起,跟著畢青絹的後領部位,便起了輕輕一震!


    畢青絹知已無妨,趕緊迴頭注目,果見有條全身滿布五色環紋的極小怪蛇,扇動著兩片極薄極薄的透明肉翅,淩空飛向一個獨臂僧人的僧袍大袖之內!


    這時,冷紅瑤向躺在地上的司空敏,以及簇擁在司空敏身旁,意似衛護的殷天恨、莫三通,四名黑衣侍女,看了一眼,低聲說道:“畢姊姊,你先去看看司空敏的情況怎樣?有沒有需要我們救助之處?”


    畢青絹如言走過,為司空敏仔細診了脈象,冷然說道:“司空郡主雖然傷勢頗重,卻死不了,不需你們幫助,今日之事……”


    冷紅瑤不等畢青絹再往下講,便自接口說道:“今日之事,暫時到此為止,為敵為友,全在畢姊姊一念之間,能夠迴頭,當然最好,否則,約莫半個月後,我們要去巫山‘登龍峰’,掃滅‘陰陽邪教’,彼此不妨重整旗鼓,作場總決斷吧!”


    畢青絹向冷紅瑤深深看了兩眼,突然低聲向道:“‘獨目天曹’柳子嚴對中坐白衣人執禮太恭,我又隻見他動過一臂,這情況倒有點像是‘太陽庵主’獨臂神尼?……”


    冷紅瑤肅然恭立,點頭含笑說道:“正是‘太陽庵主’,畢姊姊法眼無差!”


    畢青絹悚然一驚,略似有所不信的皺眉說道:“真有這種事麽?江湖人紛紛傳說,神尼早已歸西……”


    冷紅瑤道:“畢姊姊也是老江湖了,怎會輕信什麽毫無根據的江湖流言……”


    話方至此,這位“雲中墨鳳”,忽然雙手合十胸前,恭身肅立!


    原來,就這眨眼之間,較技台前所坐的白衣人、紅衣人、和黑衣人,也就是“太陽庵主”獨臂神尼,“鐵麵閻君”包效肅,“獨目天曹”柳子嚴等,也已飄然而去。


    她們仍和來時一樣,未向任何人打招唿地,也已到了“鷹愁穀”口。


    冷紅瑤與包效肅、柳子嚴,屬於同道至交,無須作什形式上的客套,但“太陽庵主”獨臂神尼,卻有其特殊身份,雖然不告而行,冷紅瑤仍恭恭敬敬地,合掌送別。


    等這三位武林奇客,身形在穀口杳失以後,畢青絹方長歎一聲,自語說道:“傷的傷,死的死,許多善後問題,亟待解決,看來‘鷹愁穀’之戰,確實不得不暫時到此為止的了……”


    冷紅瑤善解人意,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宜說什重話,遂也雙眉深蹙,微歎說道:“昔日畢姊姊是受邵琳挑撥,才動了意氣,與小妹背道而馳!如今,邵琳已……”


    畢青絹不等冷紅瑤再往下講,便迴過頭來,把一道妙目精光,盯在冷紅瑤的臉上,冷冷說道:“如今,邵琳已死,你要我自承錯誤,向你低頭賠禮?……”


    冷紅瑤搖手笑道:“畢姊姊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你若要我向你賠禮,冷紅瑤願意當眾低頭!但順逆是非,與民族大義之間,卻務請姊姊要慎重思辨!”


    畢表絹目光微瞥“天魔郡主”司空敏等人,嘴角一披說道:“我有頭腦,我會思考,不勞你加以教訓,你們也有不少內傷頗重之人,請出‘鷹愁穀’吧,半個月後,巫山‘登龍峰’的‘陰陽教’中一會,你自然便知道我的思考結果!”


    冷紅瑤於畢青絹語意之中,聽出她雖然不肯就此迴來,便知在巫山“登龍峰”的“陰陽教”中,彼此還有一次定必更兇狠更血腥的死拚惡鬥!


    她心意已盡,不便再複探勸,便與常山大師,一齊迴轉客棚。


    常山大師隻收迴了一條“五色飛蛇”,但也發現了奇小白蛇和奇小黑蛇,與“天魔琴”合在一起的蛇形灰盡,知道竟是這兩條愛蛇,於無意中破了“無相天魔妙音”,使“天魔郡主”司空敏,身受重傷,替群俠化解了一場敗局已定的淒慘劫數,不由在憐惜中深覺安慰,而安慰的成份,又遠遠超過憐惜!


    洞庭漁隱”郭三、鄧淩風、胡冰心等三人穴道,自然早為冷紅瑤解開,如今正由“獨腿華陀”牟漢三,在替他們調理髒腑間的傷勢。


    三人傷勢,雖以胡冰心最重,郭三最輕,但因郭三年歲太高,反而情況最是險惡,調理起來,最為費事。


    除了服些現成丹丸外,必須處方煎藥,或再加金針刺穴等精奧手術,以期促進複原,自然是早點離開“鷹愁穀”這等龍潭虎穴為妙!


    冷紅瑤與常山大師,迴轉客棚,看了郭三、鄧淩風、胡冰心三人情況,又向茅浩問道:“茅賢侄,你的斷腕傷勢,似乎……”


    “獨腿華陀”牟漢三接口笑道:“接續斷骨,是我專長,囊中並恰好帶有極合用的上佳藥物,茅老弟隻要聽話小心,十日內不受絲毫震動,便可撤去包紮,服藥休息,三個月後,我包他不僅動轉自若,腕間無痕,並照樣可以施展內家掌力,和他馳譽江湖的‘追風快劍’!”


    冷紅瑤聽了這樣說法,愁眉說道:“照此情況看來,我們不宜返迴‘淩雲觀’,因江行飛流急湍,風波難測,萬一船隻生變故,對郭老人家和茅賢侄的傷勢,大大不利,不如就在酆都左近,尋一可以休息之所,等郭老人家、鄧賢侄及冰兒的傷勢痊愈,再複直赴巫山,大破‘陰陽教’吧!”


    “獨腿華陀”牟漢三點頭笑道:“這樣最好,酆都市裏尚盛,有些藥物不至於購辦不齊,又要設法用他物替代,在靈效方畫,也難免會打折扣!”


    李夢華想起自己初來“酆都”,向方秋尋仇時,所住過的童家客棧,便含笑說道:“有了,有家客棧,兼營酒樓,不單店東父女,是我及鄧淩風賢弟、胡冰心妹子舊識,會歡迎我們,便連飲食,也無虞供應,極其方便!”


    胡冰心被李夢華一言提醒,點頭笑道:“我與店東之女童小琴,十分投緣,並還救過她一次,替她扮了迴被人倚勢搶親的新娘子呢!”


    既有如此合適所在,群俠自無異議,一齊由李夢華引路,前往童家客棧。


    但才出“鷹愁穀”,胡冰心便突然叫了一聲:“啊呀……”


    冷紅瑤當然關心愛徒,幾乎是與鄧淩風一齊注目,並先行發話問道:“冰兒何事驚叫?是不是你被‘天魔琴音’所震的髒腑傷勢,有了什麽變化?”


    胡冰心微搖搖首,苦笑一聲答道:“??兒的髒腑傷勢,已為牟老人家的靈藥控製,除了四肢酸軟,周身無力,並時或惡心想吐之外,並無其他惡化跡象,恩師盡管安心!我適才驚叫之故,是發現我們忘記了一件事兒……”


    李夢華是攙扶著胡冰心,緩緩而行,聞言不禁止步問道:“是什麽事兒?倘若緊要?我們還可分人迴轉‘鷹愁穀’呢!”


    胡冰心目注恩師冷紅瑤,皺眉說道:“恩師,雪兒呢?我覺得大會剛開始時,站在‘天魔郡主’司空敏左肩上的那隻白鸚鵡,定是‘雪兒’,它怎麽不見了呢?會不會與司空敏一同歸了劫數?”


    冷紅瑤因當時情況艱難,幾乎敗局已定,一心隻在照顧群俠,確實把愛鳥“雪兒”之事,暫時忘卻。


    如今被胡冰心這一提醒,也覺詫異,暗忖自己與常山大師,一同縱過主棚之際,怎的也未發現白鸚鵡“雪兒”蹤跡?


    倒是李夢華在聞言之後,含笑說道:“我看見了,就在皇甫姊姊被‘攝心鈴’聲,誘發蠱毒,仆倒台上的情勢極端險惡之際,白鸚鵡‘雪兒’,突然飛起,欲啄司空敏雙目,被司空敏一把捉住,但並未傷害,隻交給一個手捧絲網的黑衣婢女,用絲網網住,提在手中!”


    胡冰心恍然道:“原來如此,但華姊怎不早點告訴我呢?”


    李夢華正待解釋,冷紅瑤已先說道:“當時,情況險惡,顧人都來不及,誰還顧得了鳥?司空敏跟著又彈奏起曆害得出人意料的‘無相天魔妙音’,情勢更險,當然會把‘雪兒’之事,忽略過去……”


    李夢華笑道:“冰妹暫坐此處,休息一下,我迴‘鷹愁穀’去,替你把‘雪兒’討迴。”


    冷紅瑤擺手笑道:“賢侄女不必辛苦。一來,群邪下惱羞成怒,一團慌亂,若去索鳥,多半會再動幹戈!二來,白鸚鵡‘雪兒’,刁鑽無比,也已通靈,把它留在群邪身邊,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逃逸機會,多得很呢!”


    李夢華聞言微一皺眉,欲言又止。


    胡冰心看出她的神情,嬌笑問道:“華姊,你想說些什麽?是否有不同意見?”


    李夢華不便直駁冷紅瑤之言,隻得婉轉其詞地,含笑說道:“我也覺得白鸚鵡‘雪兒’,十分慧黠,善解人意,但它以區區一隻小鳥之力,竟想攻擊‘天魔郡主’司空敏的雙目要害,是……否有些不智?”


    冷紅瑤目注李夢華點了點頭,接口笑道:“賢侄女說得太宛轉了,何止不智,簡直愚蠢!這大概是她知道情況險急,焦急得糊塗起來,常言道,‘急令智昏’,人固往往如此,鳥亦未能免俗!”


    胡冰心笑道:“華姊,你可不能輕視這些小小動物之力,這次若非我請常山大師,秉‘遇文王,談禮義,逢桀紂,動幹戈’的法則,悄悄放出了幾條靈蛇,如今的‘鷹愁穀’內,不會是一團慌亂,而是一團喜氣,群邪要得意洋洋,大擺慶功宴了!”


    冷紅瑤瞪了胡冰心一眼,佯嗔說道:“冰兒真會胡鬧,原來你把常山大師拉向一旁,竟是出的這種主意?”


    胡冰心有點撒嬌似的,嫣然笑道:“師傅不要瞪我,冰兒這樁主意,出得難道不好……”


    扈青芳一旁笑道:“主意是好,但那‘天魔郡主’司空敏,卻在已操全勝的局麵下,突然自己傷了自己,並傷得那等重法,真被冰妹害得慘了!”


    胡冰心雙眉一軒,正待發話,茅浩已然笑道:“司空敏除了藝髙,心計更毒,你看她要求以毒蜂解藥,換取‘冷霜丸’,並乘機暗撒蠱毒之舉,委實作得天衣無縫,使我們全都受人暗算,尚不知所以然!冰妹驅蛇妙計,可謂‘以牙還牙’,也是‘計人者人恆計之’,司空敏的應得報應……”


    說到此處,感慨無窮地,長歎一聲又道:“這次‘鷹愁穀’之行,本算十分美滿,除了我在蠱毒迷神下,被殷天恨‘修羅刀’斷了一掌外,別無重大傷亡,但美中不足的卻是‘北嶽神醫’仲孫老人家,不知怎會突歸道山?究竟是天年已盡,還是遭人算計?我們應該設法查一查呢……”


    提到“北嶽神醫”仲孫達,群俠神色立由興高彩烈,變為淒慘!


    “獨腿華陀”牟漢三搖頭說道:“仲孫達兄醫道遠高於我不談,體力方麵,也一向比我壯健,我不相信他是天年已盡!傳此訊者,必知究竟,冷仙子能不能設法把‘獨目天曹’柳子嚴兄找來?……”


    冷紅瑤不等牟漢三話完,便苦笑接道:“柳老人家隨侍庵主,不知去往何處,一時無法相尋,但除了他外,白鸚鵡‘雪兒’,可能也會對仲孫老人家何以突歸道山之事,知曉幾分。”


    茅浩被冷紅瑤一言提醒,點頭說道:“對了,白鸚鵡是被仙子派去向仲孫老人家傳話,不知怎會落到‘天魔郡主’司空敏的手中?也不知道它究竟見著仲孫老人家沒有?”


    冷紅瑤道:“見未見著,乃是關鍵。‘雪兒’若見著仲孫老人家,必知其噩耗之因!這問題無法推料,隻有等‘雪兒’脫離對方歸來,一切便可明白。”


    扈青芳笑道:“仙子,我們住到童家客棧,白鸚鵡‘雪兒’,若是飛離‘鷹愁穀’,它能找著我們?”


    冷紅瑤道:“童家客棧仍在酆都境內,距離不遠,‘雪兒’極具智慧!應該有此能力!最少,它也會飛迴‘淩雲觀’一帶,等候我們蹤跡!”


    群俠一麵談笑,一麵果然走到了酆都城郊的童家客棧。


    由於方秋已死,方家莊瓦解冰消,無人再加滋擾,童家客棧兼營酒樓的生意,作得極為興隆茂盛!


    店東童大突見鄧淩風、李夢華、胡冰心等,引領群俠前來,簡直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童小琴,立刻帶著滿麵嬌笑,撲向胡冰心的懷內。


    李夢華因胡冰心被“天魔琴音”所震的內傷不輕,不宜受什震動,遂伸手一把攔住童小琴的纖腰笑道:“小琴,晢時不要碰胡姊姊,她的內傷不輕……”


    話方至此,童小琴便驚叫一聲,目注胡冰心道:“胡姊姊,你……你傷勢怎樣?快去我房裏休息。爹爹會替你延請酆都境內,最高明的傷科大夫……”


    胡冰心對於童小琴所表現的真摯殷勤情意,相當欣慰,含笑說道:“不必請大夫了,我們來的人中,便有一位今之華陀,連你爹爹的多年宿疾,都可以請他老人家伸伸手呢!”


    童小琴因爹爹童大,忠有哮喘宿疾,始終無法根治,聞言之下,不禁狂喜,遂攙扶著胡冰心,一麵走向上房,一麵急急問道:“胡姊姊,你說的今之華陀,是那一位?他肯不肯替我爹爹……”


    胡冰心接著童小琴的話頭,嬌笑說道:“就是那位撐拐杖的年老人家,小琴,你隻要多替牟老人家準備幾壺好酒,童大叔的哮喘宿疾,便包在我身上……”


    童小琴喜道:“前日恰好貴州來人,送了爹爹一缸‘陳年茅台’,店中窖內,也還有一些極上乘的‘瀘州大曲’……”


    “獨腿華陀”牟漢三早就聽見胡冰心等談話,遂接口笑道:“茅台及瀘州大曲,都是西南諸省的地方佳釀,但‘哮喘’更是自古以來的難治宿疾。胡姑娘莫對童姑娘先誇海口,要等我為童店東診脈以後,才知道有無把握。”


    進得一所幽靜跨院,把各人所住房間,安排妥當後,牟漢三便亳不推辭地,立為童大診脈。


    李夢華則悄囑童小琴,代辦兩份隆重祭禮。


    經過牟漢三的細心診察,判斷童大的“哮喘”之症,已積患廿餘年,起因於風寒積濕,和過度疲累,遂斟酌開方,囑童大朝夕服藥,不可間斷,十日後,病情便大為減輕,再換上一兩味主藥,繼續煎服上七七四十九日,定當除根,永不再發!


    童大久為此疾所累,痛苦異常,想不到直至今日,才遇神醫,千恩萬謝之下,知道這等江湖奇俠,不能以金錢報答,遂囑咐廚下,準備了一席盛宴,為群俠接風洗塵。


    入席之前,李夢華寫了“先夫俞玉”,及“淩雲觀主莫淩雲”等兩個靈位,用童小琴命人置辦的香花祭禮,加以拜奠!


    因為害死俞玉和莫淩雲的主惡元兇,均是“獨目鬼女”邵琳,如今,邵琳已在李夢華的“七寶屠龍刀”下,屍化碎肉,快意殲仇,自然應該祭告俞玉和莫淩雲的在天靈位!


    李夢華首先主祭,等群俠拈香之際,她則在靈位之旁答禮。


    直至最後一位童小琴也拈香完畢,金碧光華,倏然電閃,李夢華竟把屠龍師太所賜那柄鋒芒絕世,形如一彎新月的“七寶屠龍刀”,掣在手內!


    “紅衣飛街鬼見愁”皇甫貞,“百花主人”扈青芳,與“九劫胭脂”李夢華,在江湖中因冰心辣手被人合稱“紅衣三煞”,最是姊妹情深,見狀心疑李夢華在大仇盡殲之下,要殉節自刎,故而首先一聲驚叫,雙雙撲了過來。


    李夢華右手持著“七寶屠龍刀”,用左手向皇甫貞、扈青芳搖手笑道:“二位姊姊莫要吃驚,我兒子還沒有長大呢,李夢華尚非世俗女子,我不會在此時殉節……”


    語音略頓,目光微掃也是滿麵驚容的童大、童小琴父女,揚眉又道:“再說,要死我會到俞家墳地去死,怎可使童家客棧沾上不吉血腥?故而,我更不會在此地殉節!”


    皇甫貞雖然聽李夢華說得有理,仍目光緊盯在這位有時相當柔順婉轉,有時又極刁蠻潑辣的“九劫胭脂”身上,皺眉問道:“華妹既然懂得子未成人,殉節無益之理,卻突然取出‘七寶屠龍刀’來則什?”


    李夢華滿麵神光地,朗聲答道:“我要落發!”


    這“落發”二字,一樣震驚群俠,包括“雲中墨鳳”冷紅瑤在內,都向李夢華投注過關懷勸止眼色……


    李夢華是玲現剔透之人,當然理會得群俠關懷之意,她秀眉雙軒,向皇甫貞叫道:“皇甫姊姊,屠龍恩師於西歸之前,贈我‘七寶屠龍刀’,並收我為她老人家的弟子則什?自那時起,我已領悟恩師深心,知道我所應該走的路了!”


    這幾句話說的全是事實,使皇甫貞一時間竟告怔住?不知道應該怎樣向李夢華勸解才對……


    李夢華向群俠微一拱手,含笑又道:“諸位,李夢華夫仇全殲,心願已消,我雖然為子偷生,不敢輕言殉節,但卻應不應該在先夫靈位之前,揮刀削發,表示我除了撫孤以外的餘情盡斷之心?”


    李夢華神色從容,但詞鋒極巧,把理由占足,使群俠中竟沒有一人想得出勸止她落發之策……


    李夢華見群俠默然,遂嫣然一笑,螓首微搖,滿頭青絲,披肩而落!


    眼看這位“九劫胭脂”即將揮動“七寶屠龍刀”把滿頭青絲,一齊削斷之際,突然在酒樓以外,有人厲聲喝道:“‘九劫胭脂’李夢華,你情孽未消,不許落發!”


    李夢華神情一震,目注樓外問道:“發話之人是誰?”


    樓外人並未答話,卻有一片白光,帶著破空銳響,從窗間飛入!


    冷紅瑤取起席上竹箸,微一揚手,硬把那片原本飛向李夢華的白光,給釘在酒樓窗內柱上。


    紅影電閃,帶著金碧異芒,這是李夢華手持“七寶屠龍刀”,穿窗而出!


    但出得酒樓,四顧寂然,來人竟不願現身,悄悄逸去。


    李夢華不見敵蹤,無法盲目追趕,隻得迴轉樓中,見皇甫貞已從柱上取下一張白紙,正在觀看……


    李夢華叫道:“皇甫姊姊紙上還有字麽?這身法相當滑溜的大膽狂徒是誰?”


    皇甫貞默然伸手,李夢華接紙一看,上麵寫著四個字兒是:“龍五未死”


    “龍五”,當然是指“西域八條龍”中,排行第五,武功卻屬第一,被李夢華曾加戲耍的龍寶玉!


    但根據皇甫貞所告,龍寶玉因對李夢華情癡,找到“聚仙峰”,侍技驕狂,要鬥“雲中墨鳳”,被冷紅瑤連點三處大穴,破了內家真氣,應該轉迴西域,從此隱居,怎會還在中原,並似業已恢複了原有功力?


    李夢華想不通內中原由,不禁向冷紅瑤遞過一瞥莫名其妙的詢問眼色?


    冷紅瑤微歎一聲,目注李夢華道:“賢侄女,龍寶玉能夠這快便卷土重來,替你留了麻煩之事,應該怪我!”


    皇甫貞聽懂了冷紅瑤言外之意,含笑問道:“仙子,你老人家與龍寶玉在‘聚仙峰’頂一戰,是否曾縮手憐才?”


    冷紅瑤取了桌上香茗,呷了一口,點頭說道:“不錯,我因龍寶玉年紀輕輕,便有那高修為,貌相更十分英俊,看來毫無邪惡,不禁動了憐才之念,在點破他三處大穴時,減了勁頭,手下留了分寸,以期他受此挫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從此斂卻傲氣,尚可刻苦用功,他年東山再起,仍不失為一代人物!誰料他不知有什特殊際遇,這快便又追蹤,向李夢華賢侄女加以纏擾!”


    扈青芳平時口才極好,聞言之下,嫣然笑道:“這樣也好,仙子可能還不深悉我李夢華妹子性情,她在未把龍寶玉這段麻煩,弄清楚前,是決不會再有什麽揮刀落發之念的了!”


    李夢華向扈青芳白了一眼,揚眉說道:“扈姊姊,你何必對我激將?我若此時落發,便使龍寶玉絕望,也等於向他示弱!李夢華生性強傲,決不低頭,我的確要暫時保全這三千煩惱之絲,倒看那條自以為了不起的西域孽龍,有什麽手段追我?”


    她一麵說話,一麵果然把形如一彎新月,閃爍金碧奇光的“七寶屠龍刀”,收迴袖內。


    扈青芳故意把臉兒一板,佯嗔說道:“華妹怎麽這樣說話?我與你是至交姐妹,彼此知心,才猜得透你的性情,誰會對你耍什心機,用什激將手段?來來來,我要罰你三杯,你領不領罰?”


    李夢華也懶得再整理頭發,就讓那烏黑長發,披肩而垂,邊自請群俠入座,享用童大父女殷勤所備的接風盛宴,邊自向扈青芳笑道:“小妹領罰,但要求扈姊姊也要陪我喝上三杯!”


    說完,便自提壺斟滿了六小杯“瀘州大曲”。


    扈青芳向那六杯酒兒,看了一眼問道:“既是罰酒,為何要人陪喝?華妹你一向辨才無礙,能不能說個令我服貼的道理來?”


    李夢華雙現梨渦地,嫣然笑道:“當然有道理,我們是同病相憐嘛!”


    扈青芳一時不解,愕然問道:“什麽叫同病相憐?”


    李夢華瞟了扈青芳一眼,苦笑答道:“我有個龍寶玉給我煩惱,你有個‘八手維摩’公孫彥給你麻煩,真所謂有難同當,姐妹們要好到這種程度,豈不要痛痛快快地,彼此喝三杯麽?”


    “九劫胭脂”委實刁蠻透頂,一席話兒僵得“百花主人”扈青芳不得不麵帶苦笑地與她把那六杯極為香醇的“瀘州大曲”,一齊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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