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亮聽清經過,方始恍然,但對於“八大高手”之中,已有“隴右神駝”皇甫正、“南荒鳩婆”端木玖、“陰山蛇叟”唿延光等三人,相繼萎謝之事,也自傷感殊甚。


    葛嘯群說完經過,便向軒轅亮問道:“義父,你攜同玲妹南遊,卻怎會讓她獨自跑去嶗山鬼斧峪呢?”


    軒轅亮尚未答言,石玲便已嫣然微笑地,把軒轅亮在羅浮危峰,巧遇“棲霞劍客”熊如古,被熊如古拚命抱緊,同墜絕壑,受了極重內傷,在“梅花狂士”尹逋客家中,由尹逋客悉心調治,暫時保全性命,自己再星夜,趕赴“北海”請來“北海神醫”諸軼凡,大展迴春妙手,方使義父完全複原等情,對葛嘯群詳加敘述。


    葛嘯群靜靜聽完,站起身形,向諸軼凡抱拳長揖,滿麵感激神情說道:“諸兄,你以迴春妙手,使我義父……”話方至此,石珠娘忽然搖手笑道:“群兒,你不必再對諸軼凡,說什麽感謝之語,因為我已經付了他最佳酬贈。”


    葛嘯群聞言,方覺愕然,石玲已自滿麵紅霞地垂下頭去。


    這種女兒嬌羞之狀,看在葛嘯群的眼中,不禁使他靈機大動地,向石珠娘含笑問道:“師母,你莫非把玲妹……”


    石珠娘不等再往下講,便截斷他的話頭說道:“對了,我已經把玲兒許配給諸神醫 隻等九九重陽,掃蕩‘勾漏獨夫’歐陽彝的‘五刀邪派’,使江湖清平以後,便為他們及你與姬玉花姑娘等兩對佳偶舉行婚禮。”


    這幾句話兒,自然把葛嘯群、諸軼凡、石玲等少年英俠,聽得歡生心底,喜溢雙眉。但姬玉花卻不僅神色平靜,反而略帶憂容地向石珠娘低聲說道:“師母,花兒聽說師母的‘先天易數’,靈駐無比。”


    石珠娘笑道:“這種占卜之術,究竟可靠與否,尚自難講,但若能虔誠參悟,領略妙機,倒也頗有應駐,但不知花兒忽然問起此事做甚?”


    姬玉花緩緩答道:“花兒想請師母以‘先天易數’神術,替我一位失蹤已久的至交姊姊‘冰心天女’花如夢,一卜吉兇禍福。”


    石珠娘看她一眼,點頭笑道:“花兒雖然生長苗疆,卻頗知禮教。能有這種無私襟懷,著實難得,我就從你之請,為那花如夢姑娘,虔參一卦。”


    說完,便命侍女焚起妙香,並以銀盆淨手之後,三搖卦盒,虔參機運。


    葛嘯群自然關心,與姬玉花兩人,暗暗提心吊膽,靜待石珠娘闡示兇吉!


    石珠娘對桌上卦象,凝視甚久,漸漸垂簾合目。


    葛嘯群雖然看不出師母有什麽憂喜之狀?但由石珠娘神色如此鄭重的一事之上,已猜透花如夢失蹤之舉必是複雜。


    石珠娘靜靜思索了好大半天,方徐睜雙目,微蹙秀眉,向葛嘯群訝然說道:“群兒,這事怪了,照你所說,‘落魂教’業已瓦解冰消,徹底摧毀。”


    葛嘯群接口說道:“當然徹底摧毀,不僅‘落魂教主’餘素英已死,連她教中諸人,也被‘隴右神駝’皇甫正老前輩在垂死之前,以一口‘羅喉毒血’,盡數誅除,決無什麽死灰再燃之理。”


    石珠娘皺眉說道:“既然如此,為何我適才從卦象中,卻參究出那‘冰心天女’花如夢姑娘,如今又似落足在一個勢力強大的邪惡集團之內?”


    葛嘯群自然不便對師母的“先天易數”表示懷疑,但卻囁嚅說道:“這……這似乎不大可能,因為一來花如夢姑娘頗知自愛,在‘落魂教’的‘雙龍四鬼一枝花’中,隻有她眾濁獨清,孤芳挺秀;二來花如夢心高氣傲,除了對‘落魂教主’餘素英外,輕易不肯服人,她怎會投入其他邪教之內?”


    石珠娘目注葛嘯群,微笑叫道:“群兒,你不要輕視了我的‘先天易數’。”


    葛嘯群聽得一身冷汗,趕緊垂手說道:“師母說哪裏話來,群兒不敢。”


    石珠娘笑道:“我索性就卦象所示,講得玄奇一點,花如夢姑娘如今不僅落足在另一實力強大的邪惡集團之內,地位並頗重要……甚至於……”


    石玲見石珠娘語鋒微頓,遂含笑接口問道:“師母怎不繼續說將下去?甚至於什麽?莫非那花如夢姊姊,甚至於做了這邪惡集團中的領袖人物?”


    石珠娘搖頭笑道:“玲兒猜得錯了,我不是這種意思,隻是說花如夢姑娘與你群哥哥之間,竟有針鋒相對卦象。他們倘若相逢,不僅前情難續,甚至會翻臉成仇。”


    姬玉花更是目中含淚地向石珠娘低聲問道:“師母,卦象內難道全是兇兆,毫無吉機?”


    石珠娘微笑說道:“兇兆也有,吉機也有,關係極為複雜,否則我方才又怎會用了那多時間,苦苦參詳。”


    說到此處,麵色—一正,目光微掃嘯群、玉花二人,繼續說道:“占卜之舉,自然無法完全符合事實或預知結果,我如今隻能以參究觸機所得,對你們囑咐一件要緊事兒。”


    葛嘯群與姬玉花心中一凜,雙雙凝神傾耳。


    石珠娘緩緩說道:“群兒還好,花兒卻須特別小心,那花如夢姑娘遇上你時,可能會突下毒手,取你性命!”


    姬玉花駭然叫道:“師母,花如夢姊姊與我無殊同咆骨肉,彼此間的情分深得很呢!”


    石珠娘搖頭歎道:“縱是同胞仍有恨,世間骨肉每成仇。花兒且把我今日之語,謹記心中,我另外再授你一字真言,倘若運用得當,將來或可遇難呈樣,逢兇化吉。”


    軒轅亮舉起他那專用大杯,咕嘟嘟地喝了幾口酒,手指石珠娘,揚眉說道:“三妹近來功行精進,神通真不在小,我倒要聽聽你所傳授花兒的一字真言是個什麽字兒?並蘊有什麽消災免禍之力?”


    石珠娘滿麵神光,目湛如水,向姬王花微笑說道:“花兒聽真,我要傳授你的一字真言,是個‘忍’字,並有四句偈語,務須記住。”


    說到此處,以兩道詳和溫煦的目光,凝注在姬玉花的身上,含笑吟道:“忍字頭上一把刀,任他怒火五中燒。


    肯讓由來推美德,千火萬劫自然消。”


    姬玉花耳中聽了石珠娘祥和柔美吟聲,目中見了石珠娘的充滿神光妙相,心中忽的自然而然地覺得清涼起來,把一切煩惱,拋撇得幹幹淨淨,麵含微笑,盈盈起立,向師母合掌膜拜。


    軒轅亮看得哈哈大笑說道:“高明,高明,你們這娘兒倆,均夠高明,一個是傳燈一字,奧義無窮,一個是靈台清明,即刻領悟。”


    葛嘯群忽然靈機一動,向軒轅亮含笑問道:“義父,如今‘落魂教’已滅,勢力較大的邪惡集團,要數‘勾漏獨夫’歐陽彝所創的‘五刀派’,花如夢會不會便陷身於‘五刀派’內?”


    軒轅亮略一沉吟說道:“這倒難講,因為四海八荒之間,意想不到及未為人知的魑魅魍魎太多,無法遽加論斷,好在你師母既從卦象之中,各詳出頗有糾紛,則你們與花如夢定會相遇,何必再苦苦猜測。”


    石玲笑道:“如今距離‘五刀派’開派大會之期,尚有—段時間,我們是就在堡中,到時再去?還是……”


    石珠娘不等石玲話完,便即含笑說道:“玲兒放心,我不會叫你們這些愛動愛鬧的年輕人,悶在堡中,三日後你們可分途出遊,彼此於九九重陽,在勾漏山獨夫穀中聚會便了。”


    石玲嫣然一笑,正待再說,忽有堡門莊丁入內向葛文欽稟道:“啟稟堡主,堡外有一黑衣老者,牽著一頭黑色俊驢……”


    葛嘯群聽到此處,便向葛文欽躬身笑道:“恩師,這是與弟子同去苗疆的江湖好友‘北海神偷’蓋方朔。”


    葛文欽笑道:“既是你的友好,可由你與花兒、玲兒及諸軼凡老弟,一同迎接,請來此地相敘。”


    軒轅亮嗬嗬大笑說道:“葛二弟,在蓋方朔未到之前,你先命人把這廳中的珍貴古玩收拾起,免得被這位‘北海神偷’順手牽羊地摸走幾樣。”


    葛嘯群失笑說道:“義父放心,這位‘北海神偷’從今後大慨金盆洗手,不會再施展他那空空妙技的了。”


    諸軼凡搖頭笑道:“葛兄此言未必,江山好改,秉性難移,他在嶗山分手之時,還把我身邊一瓶靈藥偷走了呢!”


    葛嘯群微笑說道:“此事說來極為有趣,且等我們把他接來之後,再複細說便了。”


    說完,便與姬玉花、諸軼凡、石玲等人迎出堡門,把那位“北海神偷”蓋方朔接來廳內落座。諸軼凡等蓋方朔禮見過葛文欽、石珠娘、及“大漠金雕”軒轅亮後,便向他含笑問道:“蓋兄,小弟聽得葛嘯群兄說是你已偷途知返了?”


    蓋方朔瞪了葛嘯群一眼,苦笑說道:“我不是偷途知返,隻是偷得寒心而已。”


    軒轅亮目注葛嘯群笑道:“群兒快說,這句‘偷得寒心’之中,定然大有奧妙,莫非是‘上得山多終遇虎’嗎?”


    葛嘯群微笑說道:“義父這句話兒猜得不錯,其中隻要那‘虎’字改成,沒有毛的老刺蝟便完全與事實符合。”


    軒轅亮怪叫一聲說道:“沒有毛的老刺蝟,群兒此話怎講?東郭斌那隻老刺蝟,何等難纏,有誰能把他的毛兒拔掉?”


    葛嘯群笑道:“拔是沒人敢拔,但我那位蝟大哥的一頭毛兒,卻被我這位蓋大哥給生生燒光,弄得他無法見人,隻好扮和尚呢!”


    軒轅亮聽得極感興趣,怪眼雙翻,托掌狂笑說道:“妙極,妙極,郭老刺蝟居然被人把頭發燒光,逼得當了和尚,真是足以傳告江湖的莫大趣事。”


    葛嘯群遂把自己苗疆歸來在太白峰惡鬥“綠毛僵怪”巴鴻之時,蓋方朔用毒火筒誤傷東郭斌,以及後來東郭斌想出各種花樣如何加以報複,把這位“北海神偷”戲弄得不亦樂乎等事,仔仔細細地向群俠敘述一遍。


    其中經過妙趣無倫,把群俠聽得一齊為之絕倒。


    軒轅亮笑得捧腹之餘,忽又皺眉說道:“東郭老刺蝟仍是那般潑皮情性,倒也有趣。但那位蹤跡向來不大入關的‘關東狂客’宇文蒼,突然躍馬中原,是為了什麽事呢?”


    葛嘯群答道:“群兒等當時亦曾加以推料,認為宇文前輩這突在中原現身,可能是急友之難。”


    軒轅亮點頭說道:“我的想法,也是這樣,但當世武林中能使‘關東狂客’宇文蒼跋涉萬裏之人,隻有兩個。”


    葛嘯群揚眉問道:“這兩人是誰?”


    軒轅亮答道:“一個便是與宇文蒼打出交情來的老刺蝟東郭斌。另一個則是‘盲眼馬神’董子駿。”


    石玲嬌笑問道:“義父,這‘盲眼馬神’董子駿,是個什麽樣人?怎的從未聽人說起?”


    軒轅亮飲了一杯酒兒,怪笑答道:“此人武技方麵,隻是二流人物,但一手相馬本領,足稱普天下找不出第二人來。”


    葛嘯群詫聲問道:“這董子駿既已盲目,如何相馬?”


    軒轅亮笑道:“他是憑手摸,不是憑眼看,無論何種馬兒,隻消董子駿輕加撫摸,定可知道此馬的性情,腳程,甚至於皮毛色澤。”


    蓋方朔笑道:“此人住在何處?我倒真想去請他摸摸我的那頭驢兒。”


    軒轅亮微笑說道:“這位‘盲目馬神’董子駿,萍蹤浪跡,隨意東西,哪裏有永久住處?”


    群俠談論一陣,葛嘯群與姬玉花所寄存在太湖船戶處的那兩匹血紅寶馬也經人送來,軒轅亮等見了,均認為確是難得一睹的罕世龍駒。


    歡聚三日以後,軒轅亮便命葛嘯群等再度出山遊俠,但這次卻改換方向,由石玲與諸軼凡結伴北行,葛嘯群與姬玉花、蓋方朔結伴南遊,彼此於九九重陽之前,趕到勾漏山獨夫穀內相聚。


    葛嘯群聽了軒轅亮這樣安排,揚眉笑道:“義父,你老人家上次是攜帶珠妹南遊,這次應該和我們一同走了。”


    軒轅亮搖頭笑道:“如今你本領大了,用不著我來維護,且讓我這隻飛倦了的老雕,在此休息休息,等到重陽期近,再和你師父、師母,同去‘勾漏’便了。”


    葛嘯群目注葛文欽、石珠娘,詫聲問道:“師父、師母也要參加這場武林盛會嗎?”


    石珠娘微笑說道:“還不一定,到時倘若有興,或許會和你義父一齊前去看看。”


    葛嘯群又對蓋方朔笑道:“蓋大哥,我們這次毫不繞路,南遊既畢,便到‘勾漏’赴會,似乎不必再騎甚代步,你把你那頭寶貝驢兒,暫時寄養在此,讓我義父及師父、師母到時騎去好嗎?”


    蓋方朔點頭笑道:“葛老弟這個提議極好,我們不騎牲口,反而減少麻煩,大家逢山登山,遇水遊水,玩它一個痛快。”


    計議既定,葛嘯群、石玲等遂向軒轅亮、葛文欽、石珠娘拜別,分途南北而去。


    出得葛家堡,葛嘯群便向蓋方朔笑道:“蓋大哥,你是識途老馬,經驗豐富 我們這次的南遊途程,便由你來擬定如何?”


    蓋方朔點頭笑道:“好,第一項節目,便是先遊太湖,你做導遊。”


    葛嘯群微笑說道:“蓋大哥說得對,花妹久居西疆,必然對這湖上風光極為欣賞,你則可以用湖畔的鮮魚活蝦佐酒佐膳,大快朵頤。”


    說完,已到湖邊,好在堡中有的是華麗遊船,葛嘯群便吩咐多備美酒,蔬菜則以湖中魚蝦及鮮菱鮮藕之屬為主。


    蓋方朔坐在船中,一麵傾杯暢欽,一麵向葛嘯群笑道:“葛老弟,我們這次南遊,雖說時間不甚迫促,卻也不甚充裕,無法把所有勝景一一登臨,隻好擇其優者賞覽賞覽而已。”


    姬玉花笑道:“蓋大哥不必再問他的意見,群哥哥業已說過一切均由你安排決定。”


    蓋方朔微笑說道:“我們此去,須經過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廣東等五省,才到廣西,我打算在這五省之中,每省選定一個必遊之處,其餘則斟酌情勢,隨興決定便了。”


    葛嘯群點頭笑道:“蓋大哥這種辦法極好,安徽省中,你認為何處是不能放過的必遊之所?”


    蓋方朔舀了一碗魚湯在手,飲了兩口,揚眉笑道:“安徽省內,勝景不少,但嚴加選擇起來,則恐還是以黃山稱最。”


    姬玉花聽得在一旁含笑說道:“黃山的名氣太大,確實應該一遊,連我這久居苗疆的化外蠻女,也聽說過‘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之語。”


    葛嘯群笑道:“安徽便定黃山,浙江又定何處?”


    姬玉花接口笑道:“蓋大哥,我來代你出個主意,西湖如何?”


    蓋方朔撫掌讚道:“妙極,妙極,遊完山應該遊水,黃山是幽奇無比,西湖是清麗無邊,正好調劑調劑。”


    葛嘯群失笑說道:“照這樣說來,遊完水又應遊山,則江西省內,我們是該遊廬山的了。”


    姬玉花嬌笑說道:“廬山確實是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讀了蘇東坡學士的這首詩兒,便對匡廬景色,極為仰慕的呢!”


    蓋方朔喝完那碗鮮美魚湯,意猶未盡,遂一麵取匙再複舀取,一麵笑道:“假如遵照這樣規定,到福建又該遊水,但八閩之中,卻沒有什麽大湖名潭……”


    葛嘯群劍眉微軒,掃口笑道:“蓋大哥,我們山也遊過,水也遊過,不能換個花樣,遊遊海嗎?”


    蓋方朔被他一言提醒,點頭說道:“對,我們到了福建便沿海而行。”


    葛嘯群目注姬玉花,微笑說道:“花妹,你是初遊中原各地,在廣東省內,以何處為主,便由你決定好了。”


    姬玉花想了一想,含笑說道:“我久聞羅浮盛名……”


    一語方出,蓋方朔便搖頭笑道:“羅浮勝景,雖然天下馳名,但卻是以梅花香雪為譽,如何去遊,在季節方麵,未免不太適當。”


    姬玉花替這位“北海神偷”斟滿了杯中美酒,秀眉雙揚,笑吟吟地說道:“蓋大哥,小妹隻是久聞羅浮盛名,既經廣東,遂想就便開開眼界,倘若靈山妙景,名下無虛,則我們參與重陽大會,掃蕩‘五刀派’後的歸途之中,豈非恰好再度登臨,一覽‘香雪海’之勝嗎?”


    蓋方朔嗬嗬大笑道:“五地遊蹤,一齊決定,我們把安徽黃山、浙訌西湖、江西廬山、福建沿海及廣東羅浮街道上,略加遊賞,趕到廣西勾漏,大慨也恰好是把酒持蜇,登高舒嘯的重陽季節了。”


    計議既定,遊完太湖之後,便自聯袂南下,先奔黃山。


    黃山鬆奇石怪,幽濃無邊,尤其是置身於幻變萬端的雲海之內,更疑太虛仙境,蓋方朔屬識途老馬,但葛嘯群卻係初遊,姬玉花則更不消說,故而遊賞得心曠神怡,快意已極。這日三人登臨天都峰頂,眺覽盡興,正待下峰,忽然聽得一堆嶙剛怪石之中,有人發出低微呻吟聲息。


    葛嘯群劍眉微軒,飄身而去,才一縱到亂石之中,目光略注,便驚得失聲叫道:“蓋大哥與花妹快來。”


    蓋方朔與姬玉花素知葛嘯群極為膽大鎮靜,如今既然這等失聲驚唿,必有什麽重大之事! 他們雙雙趕過,一看之下,果然也自吃驚不少。


    原來亂石堆中,盤膝坐著一人,正是與葛嘯群在太行山結交的“仙掌昆侖”藍太嶽。


    蓋方朔原本認識“仙掌昆侖”,姬玉花雖屬陌生,但見了藍太嶽全身浴血之狀,及那副慘白臉色,也知這位老人負有重傷,業告魂遊墟墓。


    葛嘯群見藍太嶽除了全身血跡斑斑以外,臉上色澤並於慘白中微帶暗綠,更複略有浮腫,看去極為可怖,遂趕緊叫道:“藍老前輩,晚輩葛嘯群在此,你這是受了什麽傷害?”


    他因急於挽救藍太嶽的危急傷勢,故而一麵發話,一麵便向對方撲去。


    誰知尚未撲到近前,藍太嶽陡然麵容慘變,牙關一咬,右掌凝勁劈空,向葛嘯群猛力擊出,左掌則伸指在地上劃了幾劃。


    他臨危發掌,勁力自弱,本來哪裏阻得住葛嘯群?葛嘯群近來閱曆日增,竟也知機止步,向蓋方朔說道:“蓋大哥,藍老前輩的這種舉措,頗為出人意料,莫非他是中了什麽劇烈奇毒,怕我近身遭禍嗎?”


    蓋方朔點頭說道:“葛老弟猜得大致不錯。”


    姬玉花聽到此處,揚眉叫道:“群哥哥,我們身邊現有‘押忽大珠’不畏萬毒,還是趕緊搶救這位老人家的性命為要。你看他業已全身發抖,仆倒在地,仿佛即將歸諸劫數了呢?”


    葛嘯群聞言,再度注目細看,不禁心中一酸,淒然垂淚。


    原來就這一刹那間,那位“神掌昆侖”藍太嶽,不僅仆倒在地,並已漸漸化成了一攤血水。


    姬玉花一見對方業已全身化血,便知無法搶救,遂雙眉深蹙,拉著葛嘯群的手兒,低聲問道:“群哥哥,你覺不覺得這樁事兒,怪到極處?”


    葛嘯群因既與“仙掌昆侖”藍太嶽相識,又是性情中人,目睹他慘死之狀,業已悲痛得語不成聲,隨口答道:“花妹,這……這位老人家與……與我相識,名叫‘仙……仙掌昆侖’藍太嶽:我……我覺……我隻覺他死……死得太慘,卻不……不……知有……甚怪處?”


    姬玉花見葛嘯群滿麵淚痕,神情淒側,不禁也雙睛濕潤,低聲說道:“這位藍老人家的慘死情狀,是不是與終南絕頂太白峰頭的那位‘綠毛僵怪’巴鴻,一股無二?”


    葛嘯群聽她這樣一說,果然詫聲叫道:“對了,這事怪極……”


    一語方出,蓋方朔也自皺眉說道:“真是怪極,難道這莽莽江湖,竟還有第二柄‘赤芒化血刀’嗎?”


    說到此處,“仙掌昆侖”藍太嶽的屍骨,業已完全化盡,隻剩下浸在血水中的一堆衣履毛發。葛嘯群既覺莫名其妙,又複咬咬鋼牙,大踏步向前走去。


    蓋方朔恐怕他沾上了毒血,有所不和,遂一把拉住葛嘯群,正色問道:“葛老弟,藍大俠遺體己化,你還近前做甚?小心沾了毒血。”


    葛嘯群不等蓋方朔說完,便自搖頭說道:“蓋大哥莫要擔心,屍已化血,毒性即除,不會再複傷人,我在太白峰頭不是便曾浸在‘綠毛僵怪’巴鴻的所化血水之內?”


    蓋方朔又道:“葛者弟,縱令血已無毒,你卻近前做甚?”


    葛嘯群垂淚答道:“我要看看這位藍老前輩,適才用左手在地上所劃的,是否是什麽遺言?”


    蓋方朔與姬玉花聞言之下,均自想起“仙掌昆侖”藍太嶽方才確曾有此動作,遂一齊走過察看。


    血水漸漸流淡,地上果有淩亂字跡,寫的是:“西海門……慎防綠色……”


    這七個字兒,並不成句,似是語意未畢,藍太嶽便告氣絕慘死。


    葛嘯群略一思索,不得其解,向蓋方朔問道:“蓋大哥,生薑還是老的辣,你來參詳參詳藍老前輩垂死所書這‘西誨門……慎防綠色……’等七十字兒,含有什麽意義?”


    蓋方朔正自沉吟,姬玉花忽然叫道:“蓋大哥,我們昨日黃昏所遊的看雲之處,不是便叫做西海門嗎?”


    葛嘯群恍然省悟地,點頭說道:“對了,西海門是處地名,‘仙掌昆侖’藍老前輩定是在西海門遇敵受傷,逃來‘天都峰’頂,毒發致命。”


    說到此處,雙眉一挑,目閃神光地向蓋方朔、姬玉花沉聲叫道:“這條線索,決不能輕易放過,蓋大哥與花妹,趕快前往西海門察看,我也隨後就到。”


    姬玉花愕然問道:“群哥哥,你要我與蓋大哥先去,你卻單獨留此做甚?”


    葛嘯群淒然歎道:“我與‘仙掌昆侖’藍老前輩,總算相識一場,如今他身遭慘死,屍體無存,我還應該替他做個‘衣冠塚’吧!”


    蓋方朔好生讚佩地點頭歎道:“葛老弟古道熱腸,仁心俠骨,著實可敬可佩,我與姬公主便如言先到西海門去等候你了。”話完,因時機稍縱即逝,不敢耽延,遂立即與姬玉花下得天都峰趕往西海門而去。


    他們剛到西海門下,便隱隱聽得有人在峰頂尋歡,唱的是:“郎薄幸,妾無情,要把霜刀儆負盟;


    恰似心中無限恨,黃山雲海亂蒸騰。”


    這幾句仿佛充滿抑鬱的歌聲方了,又有一陣獰厲驕狂無比的怪笑聲響徹雲霄。


    蓋方朔的江湖經驗,畢竟老到,一聽笑聲,便向姬玉花蹙眉說道:“姬公主,我們趕快,對方在狂笑之中,似有離去之意。”


    姬玉花聞言,立即與蓋方朔雙雙腳底加勁,展足輕功地飛馳而上。


    但等他們到了西海門上,哪裏還看得見對方蹤跡,隻有一位采藥道人,正自穿雲走下。


    蓋方朔微抱雙拳,含笑問道:“請教這位道長,可曾看見適才在西海門上,作歌發笑的,是個甚等樣人?”


    那采藥道人,念了一聲“無量壽佛”微笑答道:“貧道隻見有一位金袍老者與一位綠衣少年,自西梅門上往南走去,卻不知他們是不是施主所指的作歌發笑之人?”


    蓋方朔一麵靜聽,一麵暗中打量,見這采藥道人,隻是普通羽士,並非江湖高手,但說話時目光純正,知道絕非虛言,遂長揖稱謝笑道:“多謝道長指點,那是老夫的兩位友好,因急於追去相見,彼此後會有期。”


    話完,便與姬玉花雙雙向南方趕去。


    但趕了一大段路,仍不見什麽金袍老者與綠衣少年蹤跡,身後反響起了葛嘯群的傳音長嘯。姬玉花停止苦笑叫道:“蓋大哥,我們不要追了,否則群哥哥會以為我們又生變故,要在西海門上,擔憂著急。”


    蓋方朔點了點頭,真氣微凝,先向西海門連嘯三聲,做為答訊,然後便與姬玉花電疾馳返。葛嘯群果已急得滿頭大汗,皺眉說道:“蓋大哥,你與花妹去了哪裏?我替藍太嶽老前輩做好衣冠塚,趕來此地,不見你們,以為又出岔子,真差點急壞了呢!”


    蓋方朔笑道:“我們獲知敵蹤,我能不追?但卻未曾追上。”


    葛嘯群揚眉問道:“未曾追上不妨,隻要曉得對方來曆,便可替藍太嶽老前輩報仇雪恨。”


    姬玉花搖頭答道:“來曆也不曉得,隻從一位采藥道人口中,問出對方可能是一個金袍老者與一個綠衣少年。”


    葛嘯群略一沉吟,點頭說道:“大慨不錯,因為既有一個綠衣少年,便與藍老前輩遺言中的‘慎防綠色’四字,互相吻合。”


    說到此處,忽又轉過麵來,目注蓋方朔道:“蓋大哥,武林中,愛穿綠衣之人,自然極多,無法據以判斷對方身份,但那金袍老者,卻是……”


    蓋方朔不等葛嘯群往下再講,便即苦笑說道:“葛老弟,我早就從那件不常見的金袍之上,詳加推想,但已把四海八荒間的有名人物,完全想遍,也未想出有誰愛著金袍?”


    葛嘯群聞言,不禁頹然一歎, 又複愁思滿麵。


    姬五花揚眉叫道:“群哥哥,對於向‘仙掌昆侖’藍太嶽行兇之人,我倒有一種想法,或許會有點道理。”


    葛嘯群急忙問道:“花妹快說,你有什麽想法?”


    姬玉花應聲答道:“我認為行兇之人,可能是‘勾漏獨夫’歐陽彝。”


    葛嘯群道:“花妹是怎樣猜想到‘勾漏獨夫’歐陽彝的身上?”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我記得你對我說過,‘勾漏獨夫’歐陽彝之所以在勾漏山獨夫穀內,創立‘五刀派’之故,便是獲得了五柄鋒芒絕世的奇毒苗刀。”


    葛嘯群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如此,但花妹忽然提起做甚?”


    姬玉花含笑道:“群哥哥不妨再把這五柄毒刀的名兒,再對我說上一遍。”


    葛嘯群道:“歐陽彝是就各刀的鋒芒光色及各刀的特具毒力,命這刀名,計有‘赤芒化血刀’、‘青芒冷魂刀’、‘碧芒銷骨刀’、‘烏芒絕音刀’及‘金芒萬毒刀’等五柄。”


    姬玉花笑道:“歐陽彝是否把這五柄毒刀,均分與弟子使用?”


    葛嘯群搖頭答道:“他是把赤芒、青芒、碧芒、烏芒等四柄毒刀,賜給四名得意女弟子,而把那‘金芒萬毒刀’隨身自佩。”


    姬玉花說道:“歐陽彝既把‘金芒萬毒刀’留給他自己佩用,則這柄刀兒,想必有些與眾不同。”


    葛嘯群歎道:“我雖未親眼見過,但聽說這柄刀兒,鑄造得委實巧奪天工,刀光芒彩如金,並在四尺長的刀身之上,分淬‘化血、冷魂、絕音、銷骨’等四種毒,可隨持刀人心念,任意慘殺對方……”


    葛嘯群話猶未了,便巳住口,向姬玉花點頭笑道:“花昧,我明白了,你大概認為那位‘仙掌昆侖’藍太嶽,是被‘勾漏獨夫’歐陽彝的‘金芒萬毒刀’所傷?”


    姬玉花目注蓋方朔,微笑說道:“這隻是我靈機忽動的一種想法,蓋大哥以為如何?”


    蓋方朔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姬公主的這種想法,大有可能,因為人死以後,被彈上‘化骨藥散’化屍成血之事,江湖間屢見不鮮,但像藍太嶽如此生前受傷,死後化血情形,卻大以罕見,完全與那‘綠毛僵怪’巴鴻的死狀,如出一轍,‘赤芒化血刀’既在葛老弟身邊,則傷他之物,多半便是與‘赤芒化血刀’具有相同威力,甚或尚有過之的‘金芒萬毒刀’了。”


    說到此處,皺眉歎道:“可惜我來遲一步,若能看見那金袍老者與綠衣少年,便知到底是不是‘勾漏獨夫’歐陽彝了?”


    姬玉花揚眉問道:“蓋大哥認識歐陽彝嗎?”


    蓋方朔怪笑答道:“怎麽不認識?歐陽彝雖然兇毒無比,狠天狠地,也被我偷過一票。”


    葛嘯群一旁接口笑道:“蓋大哥,你不必往自己臉上貼金,這一票偷得並不高明,不能算是你的得意傑作。”


    姬玉花何等聰慧,聞言之下,揚眉笑道:“蓋大哥,你偷了‘勾漏獨夫’歐陽彝一票以後,莫非也像偷了‘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那樣,吃了什麽虧嗎?”


    蓋方朔方自苦笑一聲,葛嘯群業已笑道:“蓋大哥雖未吃虧,歐陽彝卻被激怒,派遣門下女徒,四下追蹤報複,竟嚇得蓋大哥在他所居嶗山鬼斧峪中,堆了一座假墳,整日藏匿墳中,詐死避禍。”


    蓋方朔哈哈大笑說道:“葛老弟,你怎麽把你蓋大哥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完全抖露出來,不怕我這副老臉皮,羞得掛不住嗎?”


    姬玉花失笑說道:“這樣說來,方才我們還是來遲一步的話,否則那位‘勾滑獨夫’歐陽彝,一見蓋大哥定必恨往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又將大發兇威,弄不好竟會城門失火,映及池魚,連我也可能要嚐嚐‘金芒萬毒刀’的滋味。”


    三位武林奇俠,一番笑謔,遊畢黃山,又往浙江進發,但葛嘯群突然想起一事,向姬玉花說道:“花妹,我想起來了,黃山西海門上的那位金袍老者,不是‘勾漏獨夫’歐陽彝。”


    姬玉花“咦”了一聲,愕然問道:“群哥哥,你為何突出此語?”


    葛嘯群笑而不答,卻向蓋方朔問道:“蓋大哥,你的江湖見識極為廣博,我想向你請教一件事兒。”


    蓋方朔笑道:“葛老弟,你大概又要耍甚花樣,拿我開胃。”


    葛嘯群搖頭說道:“小弟不是戲言,是想請蓋大哥請教,那歐陽彝為何號稱‘勾漏獨夫’,其所居之處,為何又叫獨夫穀呢?”


    蓋方朔看他一眼,皺眉說道:“葛老弟,你是明知,還是故問?”


    葛嘯群微笑說道:“小弟知是知道一些,但不甚清楚,才想請蓋大哥詳為一告。”


    蓋方朔怪笑說道:“我猜出你的花樣,你大概是要我說給姬公主聽聽:”


    姬玉花笑道:“蓋大哥,不論是他要聽也好,我要聽也好,你便說說何妨。”


    蓋方朔點頭笑道:“好,我說,那歐陽彝老怪物之所以獲得‘勾漏獨夫’之號,並非江湖人物所贈,而是他自己命定。”


    姬玉花道:“他自定明號,總得有點理由。”


    蓋方朔笑道:“豈止有一點理由,他之定號‘勾漏獨夫’,共有三點理由。”


    姬玉花“哦”了一聲,失笑說道:“區區四字外號,竟有三點理由,真令人感覺興趣,蓋大哥快請把他這玄妙理由說出。”


    蓋方朔搖頭笑道:“這三點理由,全是實話,並無絲毫玄妙誇張之處,他第一點理由,就是長居‘勾漏獨夫’中。”


    姬玉花秀眉一軒,微笑說道:“這算是開宗明義,替‘勾漏獨夫’中的‘溝漏’二字,下了注解。”


    蓋方朔取出酒葫蘆來,飲了一口,繼續說道:“第二點理由,他生性怪僻,向不與人交往。”


    姬玉花聞言笑道:“這是關於‘獨’字,還有一個‘夫’字,是語助詞,似乎用不著第三點理由了呢?”


    蓋方朔連搖雙手,怪笑說道:“姬公主,你完全猜錯,那個‘夫’字,不僅不是語助詞,並是重點所在。”


    姬玉花聽得大為驚奇,向蓋方朔詫然注目,這位“北海神偷”又複笑說道:“歐陽彝生平最厭惡男人,即有交往,也必是異性女子,故而他才自己命定了那‘勾漏獨夫’外號。”


    姬玉花笑道:“怪不得那位‘勾漏獨夫’,所收弟子:也全是女徒,原來其中還有這種道理。”


    蓋方朔笑道:“以此類推,關於歐陽彝興創‘五刀派’所在獨夫穀的定名原因,用不著我再贅述了吧?”


    姬王花點頭笑道:“這點道理,我自然能夠觸類旁通,想必獨夫穀中全是女人,隻有歐陽彝一個男子。”


    葛嘯群靜聽至此,方始撫掌笑道:“花妹既然懂得了‘勾漏獨夫’及獨夫穀的名號由來,便可知道黃山西海門上的那位金袍老者,不是歐陽彝了。”


    姬玉花妙目一翻,秀眉雙蹙問道:“群哥哥,你此話怎講?我不懂這兩者會發生什麽關係?”


    葛嘯群笑道:“關係就在那金袍老者身邊,有位綠衣少年同行,他既不孤獨,又與男子相偕,豈非不合於‘勾霜獨夫’歐陽彝的怪僻情性嗎?”


    蓋方朔聽得好不佩服他,向葛嘯群雙蹺拇指,縱聲狂笑說道:“葛老弟,你想得真妙,這種從反麵著筆的文章,真虧你作得出來。”


    葛嘯群見蓋方朔對自己如此讚關,也不禁意氣飛揚,滿麵高興神色。


    誰知姬玉花卻大唱反調,她竟抿著小嘴,先向葛嘯群白了一眼,再對蓋方朔冷笑說道:“蓋大哥,你還誇讚他呢!照我看來,群哥哥所作這篇從反麵著筆的文章,根本毫無價值,完全是神經過敏。”


    一句“神經過敏”,把葛嘯群說得啼笑皆非,向姬玉花涎著臉兒問道:“花妹,你既說我‘神經過敏’,定能推翻我的理論。”


    姬玉花點頭說道:“當然能夠,我如今也動靈機,不但能推翻你的理論,並可能還有更重要的新發現呢!”這幾句話,把葛嘯群與蓋方朔均聽得有些驚奇難信地麵麵相覷。


    葛嘯群怔了一怔,苦笑說道:“花妹請講,我和蓋大哥敬聽高論。”


    姬玉花神氣十足地向葛嘯群問道:“群哥哥,我來問你,你喜歡穿什麽顏色衣服?”


    葛嘯群被她問得一頭霧氣,但又不能不答,隻好應聲說道:“我喜歡穿青,但白色、黃色,有時也偶然穿著。”


    姬玉花問道:“藍色和黑色的呢?”


    葛嘯群答道:“也沒有什麽不可穿的,蓋大哥的身上,不就是一件玄色長衫。”


    姬玉花“嗯”了一聲繼續問道:“紫色的,和粉紅的呢?”


    葛嘯群皺眉答道:“紫色的衣服,多半是年老之人比較愛穿,至於粉紅衣衫,則恐隻有特別喜歡漂亮的風流男子,才愛穿著。”


    說到此處,不禁目注姬玉花皺眉問道:“花妹,你怎麽不談正題?隻用這些奇怪問題問我?”


    姬玉花秋波一轉,嬌笑說道:“群哥哥,這不是奇怪問題,這叫做‘夫唱婦隨’,我是學你在做正題文章之間,先從反麵著筆。”


    蓋方朔嗬嗬大笑說道:“妙極,妙極,好一個‘夫唱婦隨’,我倒要看姬公主是怎樣從反麵著筆?”


    姬玉花揚眉笑道:“群哥哥聽真,文章來了,我倘若給你一件大紅長衫和一件大綠長衫你是選哪一件穿著?”


    葛嘯群苦笑搖頭答道:“一件我都不穿,堂堂男子,穿紅著綠,豈非染上了脂粉氣息?”


    姬玉花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不肯穿,但那位在黃山西海門上與金袍老者同行的綠衣少年,卻為何肯穿?”


    葛嘯群皺眉說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怎麽猜得出他的心思?”


    姬玉花嘴角微揚,揚眉笑道:“你猜不出,我猜得出。”


    葛嘯群瞠目問道:“花妹,你怎麽猜得出?你是怎樣猜想?”


    姬玉花嫣然笑道:“因為那位少年,不是男子,是由女孩兒家改扮,所以她才愛穿一般男子都不愛穿著的綠色長衫。”


    葛嘯群聽得失聲叫道:“啊呀!有可能,我怎麽未曾想到?”


    姬玉花笑道:“那綠衣少年,若是女子改扮,則金袍老者,便未必如你所說的,不是‘勾漏獨夫’歐陽彝了。”


    蓋方朔怪笑說道:“佩服、佩服,姬公主心思細密,真可以稱得上是位女中諸葛。”


    葛嘯群也心平氣和地向姬玉花讚道:“花妹的確高明,但你方才所說的,還有更重大的新發現一語,又指什麽?”


    姬玉花目注蓋方朔,含笑問道:“蓋大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未到西海門前,所聞得的峰頂歌聲,唱些什麽?”


    蓋方朔想了一想,點頭笑道:“還好,我尚不至於被姬公主考住,那歌聲唱的是‘郎薄幸,妾無情,要把霜刀儆負盟,恰似心中無限恨,黃山雲海亂蒸騰’。”


    姬玉花向葛嘯群看了兩眼,微笑說道:“群哥哥,我如今要做一項大膽假設,你聽了不要頭痛。”


    葛嘯群笑道:“花妹盡管先作大膽假設,然後我們再去小心求證,這是頗為有趣的益智之舉,我怎會頭痛呢?”


    姬玉花笑道:“群哥哥若不頭痛就好,我根據所聞歌聲,心內靈機,以及師母‘先天易數’中所示兆象,對那著綠衣人,做一大膽假設,她會不會就是我們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冰心天女’花如夢姊姊?”


    這一大膽假設,真把葛嘯群聽得顏色慘變,涔涔汗下。


    姬玉花失笑說道:“群哥哥怎麽樣,我知道你會相當頭痛。但那綠衣少年,倘若真是‘冰心天女’花如夢姊姊,她確實會認為你薄情負盟,而傷心作歌,並恰好與師母所囑咐的話兒,完全符合的呢!”


    葛嘯群無話可說,隻好顫聲苦笑道:“我……我希望不……不至於有如此巧合。”


    姬玉花正色說道:“群哥哥,你不要逃避,為什麽不希望有如此巧合?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脫不過。’那綠衣少年,不是花如夢姊姊便罷,萬一是她,我們當盡全力,向她解釋,使她與你舊情再續,鴛夢重溫,決不能聽任她沉淪在‘五刀派’內,與‘勾漏獨夫’歐陽彝等,沆瀣一氣。”


    說到此處,又對蓋方朔朗聲叫道:“蓋大哥,為了對我這‘大膽假設’的小心求證起見,我要求取消西湖、廬山、福建沿海及羅浮等地的預定遊程,由此逕赴勾漏獨夫穀探它一個清清白白,水落石出。”


    蓋方朔點頭笑道:“姬公主的這種建議,也有道理,我們不妨把那些預定遊程,改列在參加‘勾漏大會’以後的歸途中便了。”


    葛嘯群搖頭說道:“我不讚同這種意見。”


    姬玉花訝然問道:“群哥哥,為什麽不讚呢?難道你不關心我那位‘冰心天女’花如夢姊姊?”


    葛嘯群搖頭歎道:“我怎會不關心地?但卻覺得無須如此急急趕往‘勾漏’。”


    姬玉花目注葛嘯群,揚眉問道:“群哥哥,請你說出你的理由。”


    葛嘯群應聲答道:“倘若那金袍老者,不是‘勾漏獨夫’歐陽彝或那綠衣少年,不是‘冰心天女’花如夢時,豈非……”


    姬玉花接口叫道:“群哥哥,你莫要再說什麽‘倘若’、‘豈非’,我們方才不是經過不少推理,一致認為是他們兩人的可能性很大嗎?”


    葛嘯群向姬玉花看了一眼,緩緩說道:“花妹,就算那金袍老者與綠衣少年,真是‘勾漏獨夫’歐陽彝及‘冰心天女’花如夢,但你能保證他們離了黃山西海門後,定係轉對廣西而不是到別處遊賞嗎?”


    這幾句話兒,果然把姬玉花聽得呆了片刻,向葛嘯群皺眉說道:“群哥哥,你認為應該怎樣?”


    葛嘯群答道:“我認為大可仍然預定途程進行,但印盡量避免另生閑事有所耽延即可,常言說得好:‘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又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萬一竟與之相逢,則勾漏山獨夫穀以外,惡鬥‘勾漏獨夫’,豈吃不少虧嗎?”


    姬玉花想了一想,點頭道:“群哥哥,你所說的這種辦法,倒也有理,我們就照計而行便了。”


    三人計議既定,遂仍奔浙江小遊西湖,雖把雷峰靈隱,蘇堤斷橋等無限風光略收眼底,卻未曾遇上什麽綠衣少年和金袍老者。


    葛嘯群懸念佳人,姬玉花關懷密友,故而雖麵對西湖美景,也不願多作流連,隻是走馬看花地匆匆一遊,便又與“北海神偷”蓋方朔,循著既定行程,向西南方的廬山走去。


    進入匡廬妙境,葛嘯群見了那清妙靈奇的千峰萬壑,不禁胸襟頓開,向姬玉花微笑說道:“花妹,西湖景色雖佳,但嫌過於柔媚,倘徉其間,既易消沉壯誌,更易勾惹閑愁。這廬山則鍾毓兩間靈奇,萬笏千鬟,鸞岡鳳闕,使人胸襟頓闊,有悠然出塵之思。”


    姬玉花嫣然笑道:“廬山風物,確實不俗,否則青蓮居士李謫仙哪裏會有‘廬山秀出南鬥傍,屏風九疊雲錦張’之句呢?”


    葛嘯群此時正立在一座高崖,聘懷遊目,逸興遣飛。再聽得姬玉花提起李太白的“廬山謠”遂劍眉雙揚,隨口吟道:“……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不到吳天長,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裏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吟聲末了,忽然雙目向峰下詫然注視。


    蓋方朔與姬玉花知有蹊蹺,也自凝目注視,隻見峰下有三條人影,分向東南西三方,一閃而逝。


    三條人影本極尋常,但在極尋常之中,卻有點極不尋常之處。


    第一點的不尋常,是這三條人影身法太快,令人一望便知具有上乘武學。


    第二點的不尋常,是三人衣著色澤太以鮮明,一個全身金色,一個全身火紅,一個則是全身青色。


    姬玉花大喜叫道:“群哥哥,你的辦法對了,這真叫‘不是冤家不聚頭’。”


    葛嘯群尚未答言,蓋方朔已自接口笑道:“姬公主且慢高興,一來其中多了一個全身火紅之人,二來另外那人卻穿了—純青,不是綠色。”


    葛嘯群皺眉說道:“蓋大哥不必多慮,江湖中人,穿金袍者極為罕見,青綠二色,又複頗易混淆,我們不能錯過,機會應該趕緊追蹤一探。”


    姬玉花苦笑說道:“他們三人,是分向東南西三麵馳去,卻叫我們追蹤哪一個呢?”


    葛嘯群揚眉說道:“為了萬全起見,三個都追,才比較容易探出真相,花妹向東方追那穿青之人,蓋大哥向南追那穿紅之人,我則向西追那金袍老者。”


    語音方落,身形已騰,宛如擎電飛星般,向西方峰下追去。


    蓋方朔搖了搖頭,失笑說道:“這才叫‘事不關心,關心則亂’葛老弟隻顧追蹤探敵,竟連個彼此連絡方法也未約定。”


    姬玉花笑道:“我和群哥哥身邊,都帶有苗疆特製的‘毒龍旗花’,一經放出,十數裏內,立可唿應,故而無須先行約定,蓋大哥也取上兩隻,彼此便不致失去聯絡。”


    說完,遞過兩隻“毒龍旗花”,便自轉身下峰,向東方飛馳追去。


    約摸追過一座山峰,忽見左前方削壁之間,有條青色人影,一閃而沒。


    姬玉花心中狂喜,趕緊足下加功,縱到近前,方知那青色人影,是閃進了一條峽穀。


    她自然毫不遲疑地也自走進峽穀,驀覺身上一片清涼,眼前全都是蔥籠青翠之色。


    原來,這條峽穀之內,長滿了高矮粗細不一的各種樹木。


    樹木太密,密得成了一片林海,那條青色人影,卻失去蹤跡,想必是閃入了林海之內。


    姬玉花秀眉雙蹙,也欲走進林海,但在未曾舉步之前,卻先行目掃四周,把林海形勢看了一遍。


    但因林海塞滿了整條峽穀,除去“太密太多”四字以外,使姬玉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進入林中,約莫三十來丈遠,忽然聽得左側方有人發話問道:“這位姑娘,對我追蹤甚久,可是有甚事兒想要賜教?”


    姬玉花就怕找不到人,這一聽有人說話,不禁笑逐頗開,揚眉答道:“在下正是有事請教,尊駕可否現身一談?”


    林內人語說道;“我們在天香巢內一談,姑娘請再向左前方走上二十步,便可在一株古楠木的橫枝之間,看見我所居的陋室。”


    姬玉花如言向左前方,走了二十步,猛一抬頭,果然看見在一株約需五六人合抱的古楠木的粗巨橫枝之上,建了一間編枝為牆,覆羽做頂的別致小屋。


    屋前有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文士,含笑相待。


    姬玉花微一閃身,縱上楠樹橫枝,向那青衣文士抱拳為禮地含笑問道:“尊駕怎樣稱唿?居住這萬木叢中,著實風雅得緊。”


    青衣文士一麵伸手肅客進屋,一麵答道:“在下以巢為姓,以楠為名,故而索性來個名實相符地,結巢居住在這古楠樹上。”


    姬玉花走進小屋,便嗅得一股花水清芬,正自暗覺這巢楠是位風雅高士,但迴頭與他目光一對之下,不禁印象立變。


    原來,遠遠望去,雖覺巢楠的貌相端正,風神脫俗,但這一對麵注目,卻看出此人臉上蒙著一層青慘慘的煞氣。


    尤其是兩道眼神,過於銳利靈活,顯得在心機方麵,亦必甚陰刁兇狠。


    姬玉花印象既變,立即暗起戒心,但卻仍絲毫不形渚神色,在一張古樹根雕製的圓凳之上含笑坐下。巢楠斟了一杯香茗遞過,向姬玉花上下略一打量,微笑問道:“姑娘怎樣稱唿?仙居何處?”


    姬玉花一來因欲探聽實事,二來看出對方形容陰險,懷有戒意,遂不願吐露身份,隨口答道:“我姓龍,一向居住於杭州西湖左近。”


    巢楠目光一轉,緩緩問道:“龍姑娘適才對我追蹤頗久,不知為了何故?”


    姬玉花笑道:“我是為了好奇。”


    巢楠皺眉笑道:“在下與龍姑娘陌不相認,卻怎會引起你好奇之念?”


    姬玉花嫣然笑道:“巢朋友與另外兩位,衣分金、紅、青三色,讓人看在眼中,怎不驚訝?”


    巢楠“哦”了一聲,伸手拈起自己的青衫衣色,失笑說道:“原來龍姑娘是對我們弟兄的衣衫色澤感覺奇怪……”


    話猶未了,雙眉又蹙,滿麵疑思地向姬玉花注目問道:“龍姑娘,金、紅、青三色之中,以我所著青色最為普遍,你怎麽不去追那‘金衫’、‘紅衫’,卻單單來追‘青杉’做甚?”


    姬玉花笑道:“巢朋友問得有理,但你卻不知恰巧我也與另外兩位友人,同遊匡廬遂分途而馳,各追一色。”


    巢楠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龍姑娘是否知道我弟兄衣分各色之故?”


    姬玉花揚眉說道:“衣著色澤,雖然各有所好,聽人自由,但我總覺得金、紅、青三色聯盟,決不是偶然巧合。”


    說到此處,妙目微微抬起,把兩道清澄如水的目光,凝注在巢楠的臉上,朗聲笑說道:“但巢朋友卻不必為難,能否相告,全由你自行斟酌。”


    巢楠微微一笑,向姬玉花說道:“這事本來是樁秘密,但最近卻將通告江湖,故而無妨奉告,但龍姑娘若能猜上一猜,不是更有趣嗎?”


    姬玉花聞言,對巢楠臉上那層青慘慘的氣色,看了一眼,再聯想到他是往東而行,以及滿穀之中,均樹木等情,不禁恍然有悟,目閃神光問道:“東方甲乙木,木色屬青,南方丙丁火,火色屬紅,西方庚辛金,金色屬金,莫非你們三位的衣著色澤,與五行生克有所關係?”


    巢楠頗為驚奇地一蹺拇指,向姬玉花讚道:“龍姑娘果然是高明,猜得一絲也不錯,我兄弟正是‘五行霸天’中的三家霸主。”


    姬玉花愕然說道:“五行霸天”我從來聽說過當代武林人物之中,有此稱號。


    巢楠笑道:“不瞞龍姑娘說,我們五位同盟弟兄,在武林中,本屬尋常人物,但都年輕,偕遊廬山,無意中獲得一冊武林秘籍‘五行真經’,遂各專一技,分別苦練,如今絕藝已成,議定以‘五霸天’稱號,通告江湖,與各大門派一爭雄長。”


    姬玉花靜聽至此,忽然心生一計,嫣然笑道:“巢朋友,你們‘五行霸天’,既欲闖蕩江湖,我倒有條一舉兩得的非常好的妙計。”


    巢楠愕然問道:“龍姑娘這‘一舉兩得’之語,卻是怎講?”


    姬玉花笑道:“我是一來要為‘五行霸天’賀號,二來要向每一位霸主,恭送一件名貴的禮物。”


    巢楠“哦”了一聲,微笑說道:“武林賀號,必須當人為之,禮物更是到時才可收受。”


    姬玉花妙目微翻,嬌聲叫道:“巢霸主,請莫生氣,你們絕藝新成,英名未顯,慢說撒帖天下,頗有困難,那些接帖之人,看不看得起你們,肯不肯來參與這‘獻技賀號大會’,均尚未定。”


    巢楠雙眉深蹙,說道:“龍姑娘慮得有理,說得不錯。”


    姬玉花端起香茗飲了一口笑道:“我這條妙計,便是既能使四海八荒間,所有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全來參與‘五行霸天’的賀號大會,又能夠使巢霸主以及另四位同盟兄弟,每人獲得一件名貴禮物。”


    巢楠經過姬玉花妙舌靈心地這一解釋,果然極感興趣,向她揚眉笑道:“龍姑娘既有如此妙計,我巢楠倒要請教請教。”


    姬玉花此時雖然已知“五行霸天”苦修甚久,“冰心天女”花如夢,定必不在其中,但仍就勢探訊地含笑說道:“巢霸主既然要我替你設計,似乎應該把你們‘五行霸天’的名號,先行告訴我。”


    她這一口一聲“巢霸主”,叫得巢楠心中好不熨貼,怪笑說道:“五行霸天是以‘中央戊己土’稱尊,其餘則按‘金木水火’排行,我是‘木霸天’,又稱‘東青霸主’。”


    姬王花撫掌讚道:“好響亮的名號,其餘四位呢?”


    巢楠笑道:“五弟丁威,是‘火霸天’,又稱‘南赤霸主’。”


    姬玉花點頭笑道:“我明白了,這位丁霸主,定是適才往南走去的紅衣之人。”


    巢楠頷首示意,繼續說道:“四弟任逍遙,是‘水霸天’,又稱‘北玄霸主’。”


    姬玉花目光一閃,答笑問道:“水色既可尚玄?又可尚綠?這位雖已以‘玄’為號,卻不知所著衣色,是玄是綠?”


    巢楠答道:“水色可尚金白,但我們弟兄,卻已決定采用‘玄金’,放棄‘綠白’。”


    這句放棄“綠白”,使得姬玉花聽得恍然,知道自己與葛嘯群、蓋方朔等,所見的金衣人,與黃山西海門的金衣老者,是風馬牛不相關涉。


    巢楠繼續笑道:“二哥辛銳,是‘金綠天’,又稱‘西金霸主’,大哥伍方尊,是‘土霸天’,又稱‘中黃霸主’。”


    說到此處,又替姬玉花斟滿了杯中香茗揚眉笑道:“我弟兄‘五行霸天’的名號,均已相告,龍姑娘有何妙計,可以見教了吧?”


    姬玉花點頭笑道:“巢朋友,你可知道今年九九重陽,有家武林宗派,在勾漏獨夫穀內舉開派盛典?”


    巢楠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勾漏獨夫’歐陽彝,所創‘五刀派’的開派之期,早已傳帖天下,邀請舉世武林中成名露臉之人共參盛會。”


    姬玉花目注巢楠問道:“巢霸主,你們一盟兄弟,可曾接得請帖?”


    巢楠赧然答道:“那位‘溝漏獨夫’歐陽彝,不知我兄弟之名,怎會加以邀請?”


    姬玉花笑道:“你們怕不怕這位‘勾漏獨夫’?”


    巢楠雙眉一挑,目閃厲芒地,狂笑說道:“龍姑娘說哪裏話來,我們‘五行霸天’,既欲揚名闖世,與舉世群雄,一爭長短,怎麽還會懼怯什麽‘勾漏獨夫’歐陽彝呢?”


    姬玉花點了點頭,嬌笑說道:“既不怕他,那就好辦,我的妙計就是要你們‘五行霸天’,給歐陽彝來個未請自來,做他九九重陽開派大會上的不速之客。”


    巢楠不曾聽出姬玉花的言外之意,方一皺眉,姬玉花又複加以解釋地向他軒眉笑道:“巢霸主請想,九九重陽正日,凡屬當世中各門各派的舉足輕重之人,一齊雲聚於勾漏獨夫穀內,你們隻要到場,豈非等於未發出半張請帖,而邀來了自己未必能邀請到的所有英雄豪傑。”


    巢楠聽得縱聲狂笑說道:“妙極,妙極,龍姑娘此計真妙,我們弟兄,到時非去勾漏獨夫穀,參與這場‘重陽大會’不可。”


    姬玉花暗幸得計,繼續笑道:“何況‘五刀派’是以擁有‘赤芒化血’、‘青芒冷魂’、‘碧芒鎖骨’、‘烏芒絕音’及‘金芒萬毒’等五柄鋒利無比的罕世毒刀著名,一來數字相符,恰可做為趁手兵刃,二來必然震驚在場群雄,於舉世豪傑之前,博得英名盛譽,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巢楠好不高興地點頭笑道:“龍姑娘卓見妙策,確甚高明,我立即去見‘中黃霸主’伍方尊大哥,要他召聚‘五行霸天’,共同議決此事。”


    姬玉花站起身形,抱拳笑道:“我冒昧造謁,打擾已久,如今暫且告別,但望能在勾漏山獨夫穀中,為你們‘五行霸天’成名致賀。”


    巢楠急與其他四位霸天,商議此事,遂對於姬玉花也不相留,一麵送客,一麵含笑問道:“龍姑娘也去‘勾漏’,參與那場盛會嗎?”


    姬玉花點頭笑道:“我在武林中,略有微名,曾接獲‘勾漏獨夫’歐陽彝的專送請帖,自然不得不去看看這場熱鬧。”


    邊自說話,邊已走出林海,到了穀口,遂向那位既稱“木霸天”又號“東青霸主”的巢楠,抱拳而別!姬玉花尚未迴到原處,驀然看見有道火龍似的旗花,衝天遠遠而起。


    她見那“毒龍旗火”起身南方,便知是“北海神偷”蓋方朔,可能追上紅衣人,與那位“南赤霸主”丁威發生誤會,起了衝突。姬玉花便因眼力極好,看出“東青霸主”巢楠等人,均具奇絕武學,才設計誘使他們去與“五刀派”作對,故而如今一見蓋方朔放起“毒龍旗火”求援,便怕他有所失閃地,趕緊飛身馳去。


    趕到一片火紅色的峰腰石坪之上,果見“北海神偷”蓋方朔,已被一位中年紅衣大漢,手執血紅長鞭困在圈中,隻仗著輕靈身法,閃展騰挪,顯得窘迫已極。


    姬玉花覺得這“五行霸天”頗有利用價值,遂不願和他們翻臉動手,隻是微提真氣,高聲叫道:“蓋大哥與丁霸主莫要發生誤會,快請住手。”


    這一聲“丁霸主”,把那位紅衣大漢丁威聽得好不驚異地停手縱出圈外,目注姬五花問道:“這位姑娘,怎樣稱謂?”


    姬玉花抱拳笑道:“我姓龍,尊駕就是既稱‘火霸天’,又叫‘南赤霸主’的丁威仁兄嗎?”


    丁威越發莫名其妙地瞠目問道:“龍姑娘,在下與你素昧平生,你卻怎會知道我的姓名外號?”


    姬玉花笑道:“丁五霸主,我與你雖係初識,但卻與你盟兄巢三霸主頗為熟悉,如今便是從他所居的‘天香巢’中趕來,替你和我蓋大哥解釋誤會。”


    丁威微皺眉頭,指著蓋方朔苦笑說道:“我和這位朋友,隻不過一時言語失和,並沒有多大誤會,倒是巢三哥生性怪僻,從來無甚友人,龍姑娘怎會與他熟識的呢?”


    姬玉花搖手笑道:“丁霸主,你莫要多疑,我且再說出幾樁,你們弟兄間的外人不知隱事,你便相信我是你三盟兄‘東青霸主’巢楠的好朋友。”


    說完,便把所知有關“五行霸天”之事,向這“南赤霸主”丁威詳述一遍。


    蓋方朔見姬玉花自稱姓龍,未吐真實來曆,知道她必有花樣,深恐自己萬一出言不慎,會替她露了馬腳,遂幹脆來了個金人緘口,一語不發。


    丁威聽完姬玉花所說,自然不能不信她真是三盟兄巢楠的相熟好友,隻得反向蓋方朔抱拳賠禮,道了得罪,並邀請他們到自己所居的“火雲坪”上小坐。姬玉花自然也不肯再複在此地逗留,遂與蓋方朔同向“南赤霸”丁威,舉手為別。他們剛剛走下“火雲坪”,葛嘯群也因看見蓋方朔所放起的告急“毒龍旗火”,從西麵急急趕來。


    姬玉花暫不說破自己遭遇,卻向葛嘯群揚眉嬌笑問道:“群哥哥,你追上了那位金衣人嗎?”


    葛嘯群點頭笑道,


    “我追上了他,此人並非‘勾漏獨夫’歐陽彝,但一身功力倒也是頗為不俗。”


    姬玉花微笑說道:“他既不是‘勾漏獨夫’歐陽彝,大慨是既稱‘金霸天’,又叫‘西金霸天’性辛單名一個‘銳’字?”


    葛嘯群怪叫一聲,目注姬玉花,詫聲問道:“花妹,你在太湖葛家堡內不過略做逗留,難道已獲師母真傳,學會了她老人家的‘先天易數’了嗎?”


    姬玉花笑而不答,向葛嘯群問道:“群哥哥。你怎會知道那位‘西金霸主’辛銳的一身功力頗不為弱?莫非你們竟互相交過手了?”


    葛嘯群搖頭笑道:“花妹這一卦可算得不對,我與‘西金霸主’辛銳,並未翻臉動手,隻看他單獨表現了幾樁功力。”


    姬玉花揚眉笑道:“群哥哥不曾與他動手最好,但不知這立‘西金霸主’究竟有多高武學?”


    葛嘯群笑道:“在我們眼中看來,他的—般武學,並不怎樣令人驚奇,但其中一種‘庚辛真氣’及另一種‘金臂神功’,卻著實有獨到之處。”


    姬玉花傲笑說道:“他們‘五行霸天’,是共同獲得了一冊‘五行真經’,每人專攻—行,故而除了各有一類武學,頗為出色當行以外,其餘便沒有什麽大了不起。”


    葛嘯群“咦”了一聲問道:“花妹,你好像對這‘五行霸天’均相當熱悉,莫非他們是昔住苗疆,今遷中土?”


    姬玉花失笑說道:“你倒也真會異想天開,卻可惜猜得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呢!”


    說完,方把自己與“東青霸主”巢楠,在“天香巢”內的一番長談經過,對葛嘯群、蓋方朔詳加敘述。


    蓋方朔靜靜聽完,撫掌狂笑說道:“姬公主靈心意質,確實把握機會,加以巧妙運用,替‘勾漏獨夫’歐陽彝的‘五刀派’,拉上了一批強敵。”


    姬玉花微微一笑,目注葛嘯群道:“群哥哥,故而我就怕你曾與‘西金霸主’辛銳互相交手,因為萬一你抽出那柄‘赤芒化血刀’來,便把我的一番唇舌之功,化為烏有。”


    葛嘯群笑道:“花妹放心,我不僅未曾現出‘赤芒化血刀’來,連真實姓名,也未向那辛銳提過。”


    他們一陣談笑,天光已晚,暮色已罩蓋了整座廬山。


    常人畏狼畏虎,不敢夜行深山,但在葛嘯群等這等身負絕學的武林奇俠看來,夜間遊山,有時反會比日間更美。


    眼前入山已深,地勢絕險,一麵是排雲百尺的陡削山壁,一麵則是霧鬱雲翳,深不見底的千尋幽壑。


    葛嘯群等三人,正各自展絕頂輕功,在險滑異常的如線山徑之上,邊自前行,邊自眺覽景色之際,忽然聽得壑霧影中,起了一陣淒淒鬼哭!


    姬玉花止步不前,向蓋方朔問道:“蓋大哥,你聽,這是什麽聲音?”


    蓋方朔笑道:“這種聲音,或許是怪鳥悲號,或許是風吹石窮,或許是蟲吟猿啼,但配合上周圍的淒迷景色,往往便被無知之人誤為鬼哭。”


    話方至此,霧影中忽然又見有幾絲碧光連連閃現。


    姬玉花嬌笑說道:“這是什麽?方才的怪聲,既可稱為鬼哭,則這種怪光,也應可稱為鬼火!”


    葛嘯群搖頭笑道:“鬼火是一點點的腐骨飛磷,哪會成這種一絲絲的狀態,照我看來,倒有些像武林人物的磷光暗器。”


    姬玉花忽動好奇之念,揚眉笑道:“群哥哥,我們何不索性下壑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作怪?”


    葛嘯群笑道:“下壑看看也好,但廬山霧重,遠近知名,我們三人必須緊緊相偎,不要在大霧中失散才好。”


    說完,首先飄身縱落,雙手附壁,緩緩向壑下滑去。


    姬玉花園自己一身功力,本已比蓋方朔高明,再經“竹劍先生”西門遠打通“任督”二脈及“生死玄關”以後,越發精進不少,遂向蓋方朔說:“蓋大哥,你走當中,我走最後一個。”


    蓋方朔點頭一笑,提氣騰身,他因本以輕功擅長,故而雖在濃雲密霧之中,倒也跟得上葛嘯群的矯捷身手。姬玉花最後下壑,三人的彼此之間,均保持了一丈左右距離。


    他們一有動作以後,壑下霧影中的鬼哭似的怪聲音及磷火似的碧光,即未再起。


    葛嘯群一麵繼續下滑,一麵笑道:“蓋大哥,花妹,原來鬼也怕人,其實我倒真想看看所謂鬼怪,到底是怎樣猙獰可怖?”


    蓋方朔怪笑說道:“常言道:‘時衰鬼弄人’,像葛老弟這等叱吒風雲、氣吞河嶽的少年豪俠,慢說尋常鬼物,便是山精海怪或五殿閻君,也要怯你三分。”


    姬玉花默默無語,未曾答話。葛嘯群被蓋方朔這幾句話兒,說得目閃神光,豪情益發,加強了下滑速度,深入沉沉霧影。


    葛嘯群快到壑底,霧氣便薄,發現壑底有七點碧光閃爍。這七點碧光,與先前所見不同,行前在壑上所見,光狀如絲,淩空飛閃,如今則係圓點形狀,靜止不動。


    眨眼間,人已穿透霧影,到了壑底上空的一丈五六之處。壑底地勢不小,方圓足有數十丈,前路曲折婉蜓,不知是什麽所在。


    葛嘯群是為碧光而來,自然首先注目,察看那七點碧光,究是何物?


    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卻使他心中一寒,從額頭上及背脊上直冒冷汗。


    原來,距離葛嘯群十來丈外,有根一丈來高,徑約尺許的巨大石筍,筍上綁著一人。


    這人身量奇矮,不足五尺,但一顆腦袋,卻比常人大出一倍有餘,頭上亂發蓬鬆,頷下虯髯如戟。最妙的是頷下虯髯,雪白也似,頭上亂發,卻墨也似黑。


    雖然時在夜中,壑下又不見星月,隻憑不知從何處曲折反映的一些微弱光芒,勉強辨物,以致看不清那被綁在石筍上之人的清晰貌相,但就憑矮身大頭,白髯黑發這點特征,也已把葛嘯群看得心中騰騰亂跳。


    這是誰?這不是八大高手之一,威震乾坤的“銀蝟鬼見愁,大頭蛆王”東郭斌,也就是自己的“蝟大哥”嗎?


    東郭斌在廬山幽壑出現,葛嘯群並不吃驚,他被人綁在石筍之上,葛嘯群也不吃驚,吃驚的卻是適才所見的七點碧光,竟全在東郭斌的身上。


    七點碧光,是從上至下,成為有間隔的一條直線形狀。


    第一點碧光是在咽喉部位的神藏穴上,其次是右幽門、陰都、中注、石門、關元、下陰等六處大穴部位。


    換句話說,也就是好像是有人用七根“陰磷毒火箭”或“陰磷白骨釘”等惡毒暗器,把這位號稱“君子中的潑皮”的東郭大俠,活生生地釘在了石筍之上。


    無論東郭斌如何藝業通神,無論這位“大頭蛆王”如何功力絕世,七處要穴全中喑器,則他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


    葛嘯群看得方自咬牙,蓋方朔業已滿麵驚惶神色地隨後趕到。


    葛嘯群看了還以為是蓋方朔的滿麵驚惶,也是為了東郭斌身遭大難,顫聲低語說道:“蓋大哥,你……你看……”


    蓋方朔不等葛嘯群住下再講,便即接口說道:“葛老弟,我方寸聽得姬公主在後微微‘噫’了一聲,便不聞繼續滑下聲音,莫非她遇上了什麽岔事?”


    葛嘯群抬頭一看。果不見姬玉花從霧影中現身,遂微一尋思,毅然說道:“如今蝟大哥身有急難,未知是死是生?我們應該趕緊設法援救,暫時顧不得花妹,好在我師母說她福澤深厚,縱遇艱危,也必有驚無險,蓋大哥暫且把她撇開,與我共同應付目前之事便了。”


    這一席話兒,把蓋方朔聽得好不佩服。因為妻重友輕,是人之常情,像葛嘯群如此重友輕妻,在莽莽江湖之中,卻哪得多睹?


    蓋方朔一麵心中好生欽佩讚許,一麵向石筍中綁的“大頭蛆王”東郭斌目光微注,便對葛嘯群低聲說道:“葛老弟,這事頗怪,你打算怎生處理?”


    葛嘯群目中淚光潸然地,悲聲答道:“看來蝟大哥已遭不幸,但活著應該救他的人,死了也應該救他的屍,我打算先到石筍之前,看看再說。”


    蓋方朔冷然一笑,搖頭笑道:“不行,葛老弟若是這樣做法,便恰好中了對方鬼計。”


    葛嘯群愕然問道;“蓋大哥此話怎講?”


    蓋方朔怪笑答道:“因為石筍上所綁之人,根本不是‘大頭蛆王’東郭斌。”


    葛嘯群訝聲問道:“蓋大哥此話怎講?那石筍綁的大頭矮身,白髯黑發之人,不是我蝟大哥,卻是哪個?除他以外,當世武林中,誰還有這等異相?”


    蓋方朔低聲笑道:“葛老弟,常言道:‘智者幹慮,必有一失。’你隻看到石筍上人,與東郭大俠相同之處,卻未看到他們相異之處。”


    葛嘯群聞言,對那石筍上所綁的大頭矮身,髯白黑發之人,仔細望了幾眼,搖頭說道:“我簡直看不出此人有什麽地方,不像我蝟大哥呢?”


    蓋方朔雙眉一挑,低低問道:“頭發如何?我覺得有點不像。”


    葛嘯群皺眉答道;“怎麽不像?我蝟大哥的盈腮虯須及滿頭亂發,就是這等毛刺刺,亂槽槽的,活像一隻老刺蝟呢!”


    蓋方朔失笑說道:“葛老弟,你難道忘記了終南絕頂太白峰頭之事?”


    葛嘯群道:“小弟曾在‘綠毛僵怪’巴鴻的‘僵屍十八摟’下,敗中獲勝,死裏逃生,怎會有所忘卻?但不知蓋大哥所指的,是當時哪件事兒?”


    蓋方朔怪笑說道:“這位東郭大俠,曾被我誤用毒火,把滿頭亂發一齊燒光,甚至不得不扮作和尚,如今怎會依然發如亂草,長達數寸,他能生長得這麽快嗎?”


    葛嘯群恍然大悟,又驚又愧地點頭說道:“學到老,學不了,蓋大哥畢竟經驗老到,目光如電……”


    蓋方朔搖頭笑道:“葛老弟不必在捧我了,石筍上人,既非東郭大俠,我們且去看看姬公主有何遭遇為要?”


    葛嘯群向壑上的重重霧影看了兩眼,搖手歎道:“花妹若是與人動手,必有聲息傳下,如今這等沉寂,定然有甚奇異遇合,霧影太濃,不便尋找,還是先把目前怪事弄清,免得心分兩地,容易為敵所乘。”


    蓋方朔點頭說道:“葛老弟這種想法,也有道理,你打算怎樣勘察這目前的怪異事情。”


    葛嘯群揚眉說道:“經過蓋大哥這一點穿秘密,我認為石筍上所綁的可能隻是一具紮的假人,隻因距離太遠,目力難辯而已。”


    蓋方朔怪笑問道:“葛老弟想得頗妙,但對方紮具草人,是何用意?”


    葛嘯群應聲答道:“用意雖難斷定,卻決不出三點所料之中。”


    蓋方朔笑道:“我的靈光已蔽,葛老弟的靈竅已開,如今應該聽你的了。”


    葛嘯群緩緩說道:“第一點可能是對方故意如此布置,以誘使我們心慌意亂地倉促撲去察看,才好在旁暗算。”


    蓋方朔搖頭笑道:“葛老弟這一點設想,雖然合理,卻不合情,因對方根本無法知道我們會隨時遊山,路徑壑上,更無法知道我們會大動好奇之心,冒險下壑探看。”


    葛嘯群繼續笑道:“第二點可能是壑下人會甚‘辰州符’、‘祝由科’之類邪術,並與我蝟大哥結有深仇,遂仿照他的形象,製了一具草人,施展什麽魔魘之技。”


    蓋方朔想了一想,失笑說道:“葛老弟適才的第一點推想,合理而不合情,如今的第二點推想,卻合情而不合理,因為魔魘之技,多半穿鑿附會,隻出傳聞,倘若真有靈驗,則一般擅此邪術之人,豈不早就唯我獨尊,橫行天下?”


    葛嘯群苦笑說道:“我前兩點比較複雜的推想,都被蓋大哥推翻,隻剩下最簡單的第三點推想,也就不必說了。”


    蓋方朔笑道:“老弟請說不妨,往往事情本甚簡單,卻被庸人自擾,弄成複雜的呢!”


    葛嘯群隻好如言說道:“第三點可能是這壑下之人,被我蝟大哥追得走頭無路,埋頭飲恨,藏匿其中,但一腔惡氣難出,遂製具紙人,聊以解恨,偏巧我們碰上而已。”


    蓋方朔點了點頭,微笑說道:“葛老弟的這第三點推想,既頗合情,又頗合理,大概與事實相差不遠的了。”


    葛嘯群道:“蓋大哥既然同意了這種假設,我們且去求證。”


    蓋方朔含笑問道:“求證?這證兒是怎樣求法?”


    葛嘯群揚眉答道:“這個還不容易?我們先過去看看,被綁在石筍上的,究竟是否是一具草人?對方倘若出現更可以問個清清楚楚。”


    蓋方朔點頭一笑,兩人遂現出身形,向那極高大石筍後緩步走去。瀟湘子提供圖檔,xie_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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