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嘯群神思恍惚,信步行來,業已遠離廟前鬧區,走到廟後一座小峰頭上。


    他猛一抬頭,不禁大吃一驚,趕緊提氣飄身,後退出丈許遠近。


    原來前峰壁之上,布滿下一片紅花。


    葛嘯群心中在反複思忖那“遠避紅花,謹防白水”八字,忽見滿眼紅花,自然難免會失驚閃退。


    但等他閃出丈許,身形落地,定睛細看之時,哪裏有什麽紅花?卻隻是山壁上一大叢經霜不凋的鮮紅楓葉。


    葛嘯群慚愧得臉上一陣燦然,雙眉挑處,把手中紙條,撕成粉碎,揚手往峰下擲去,隨風散,宛如漫空翻飛的翩翩蝴蝶。


    撕去紙條,略為運氣行功,方覺天君寧靜,複了常態。


    葛嘯群搖了搖頭,不禁暗笑自己為何好好端地要去問卜論相?真是想入非非,自尋煩惱。


    他自慚自笑之下,雖然獨立高峰,別無他人在側,也覺得頗為羞赧,遂發出一聲長嘯,引吭作歌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一首文天樣的“正氣歌”,剛剛歌了六句,峰下突有一個清朗口音笑道:“這是誰在引吭高歌?居然能在歌聲之中,唱出了文文山那種浩然正氣!”


    這幾句讚美話兒,說得異常得體,使葛嘯群聽在耳中,不僅頗為受用,並對發話人起了一種知己之感。


    那清朗口音了後不久,便有位身著粉紅儒衫,氣宇出塵,風華秀絕的年輕書生,緩步踱上峰頭。


    葛嘯群先就有了知己之感,再看見對方是比自己生得還要俊美的如此風華人物,自然高興萬分,抱拳含笑說道,


    “小弟葛嘯群,一時索寞,在此引吭狂歌,不想驚動仁兄,並承謬讚,尚不知仁兄的尊名上姓,怎樣稱謂?”


    身著粉紅儒衫的秀美書生,雙拳一抱,目注葛嘯群,笑吟吟地說道:“葛兄太以謙禮,小弟姓華,單名一個‘冰’字。”


    葛嘯群微笑說道:“華兄……”


    華冰含笑搖手,截斷他的話頭說道:“葛兄,你方才是不是說頗為索寞?”


    葛嘯群俊臉一紅,愧然笑道:“小弟隻是偶然岑寂,不敢勞華兄……”


    華冰又複接口笑道:“俗客滿泰山,斯人對空穀,葛兄高標遺世,風采超群,既無適當遊侶,自然難免寂寞。但華冰卻在‘南天門’左近,發現一處奇景,今夜並有熱鬧可觀,願為導遊,不知葛兄有無雅興?及有無膽量?”


    葛嘯群劍眉雙挑,朗笑答道:“既來遊山,便應逢奇盡覽,何況更有華兄這等俊侶為導,自屬求之不得,但卻不知華兄這‘有無膽量’之語,是怎樣解釋?”


    華冰目注葛嘯群,含笑問道:“葛兄請恕小弟冒昧,我看你英氣勃勃,定是身懷絕藝的武林中人。”


    葛嘯群軒眉笑道:“身懷絕藝之譽,愧不敢當,葛嘯群雖曾略參武學,但比起華兄的精金美玉,寶相英姿,卻又差得遠了。”


    華冰搖手笑道,


    “我們既欲結為遊侶,便不必再有這些酸裏酸氣的客套之語,華冰動問葛兄是否精於武技?有無膽量之意,是因南天門左近的那處奇景,有點鬼氣森森,而今夜要看的那場熱鬧,更是血腥味頗重的江湖械鬥。”


    葛嘯群“哦”了一聲問道:“江湖械鬥?華兄知不知道械鬥雙方,是些什麽人物?”


    華冰笑道:“我隻知道其中有‘勾漏獨夫’歐陽彝所創‘五刀派’中女徒,至於詳細參與人物,卻無所悉。”


    葛嘯群聽得俊目中電閃精芒,點點笑道:“既有‘五刀派’中的女徒,這場熱鬧,便值得看了。”


    華冰看他一眼,臉上浮現神秘笑容說道:“葛兄對於‘五刀派’中女徒,有興趣麽?”


    葛嘯群聽出華冰語氣以內,頗有調侃自己之意,不禁俊臉微紅,搖手笑道:“小弟隻是久聞‘勾漏獨夫’歐陽彝獲得五柄絕毒苗刀,並收了四名女徒,調教一身驚人藝業,想開開眼界,長點見識而已,華兄莫要有所誤會才好。”


    華冰一笑迴身,邊行邊向葛嘯群揚眉問道:“葛兄,小弟久處邊荒,對於中原武林的各種見聞極為淺薄,彼此既然萍水訂交,一見如故,你卻不許客氣,要對我多加指教。”


    葛嘯群覺得自己與這華冰一見之下,便頗投緣,遂點頭微笑說道:“華兄放心,隻要葛嘯群所知之事,無不奉告。”


    華冰問道:“那‘勾漏獨夫’歐陽彝所調教出來的名女徒,叫做什麽名字?”


    葛嘯群搖頭笑道:“我隻知道其中一位名叫刁玄霜,外號稱為‘烏衣惡煞女王蜂’,其餘三位,卻不知曉。”


    華冰“峨”了一聲,揚眉笑道:“這‘烏衣惡煞女王蜂’的外號,倒頗新穎有趣,但關於那五柄絕毒苗刀,不知葛兄可……”


    葛嘯群不等他話完,便自接口說道:“華兄若想知道這五柄絕毒苗刀的名稱,及厲害之處,葛嘯群倒可以奉告一二。”


    華冰目光微閃,點頭笑道:“葛兄請講,小弟洗耳恭聽。”


    葛嘯群劍眉微軒,含笑說道:“歐陽彝的這五柄苗刀,形狀完全相同,但卻光色各異,他遂就各刀光色及各刀毒力,定名為‘赤芒化血刀’、‘青芒冷魂刀’、‘碧芒銷骨刀’、‘烏芒絕音刀’,及‘金芒萬毒刀’等。”


    華冰眉梢一揚,點頭微笑說道:“這些名兒,起得極好,使人可從刀光芒彩之上,辨識出刀鋒間蘊藏有何種毒力?其中隻有‘金芒萬毒刀’,似乎略為特殊,還要請葛兄解釋一下。”


    葛嘯群笑道:“這柄‘金芒萬毒刀’,芒彩如金,並於四尺長的刀身之上,分淬‘化血、冷魂、銷骨、絕音’等四種毒力,可隨持刀人心念,任意殘害對方,故而歐陽彝稱之為‘五刀之母’,心愛無比, 自行佩帶,至於另外四柄毒刀,則交由四名女徒使用。”


    華冰聽完話後,看了葛嘯群兩眼,含笑說道:“葛兄,我對歐陽彝的這種奇毒苗刀頗感興趣,今夜若有機緣,打算奪它一柄,把玩把玩。”


    葛嘯群點頭笑道:“華兄有此雅興,自然極妙,但卻必須多加小心,因為‘五刀派’下女徒,個個功力不弱,加上所用苗刀,刀鋒極利,更具奇毒,稍一不慎,便可能失手飲恨。”


    華冰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問,便帶領著葛嘯群向南天門左近馳去。


    南天門在望之際,紅日業已西沉,等華冰與葛嘯群走到一片削壁之前,蒙蒙夜色,便已深籠泰山。


    華冰走向壁根一叢藤蔓,伸手略加撥弄,便從藤蔓中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葛嘯群一聽,聽出洞中時有波濤聲音,隱隱傳來,遂向華冰笑道:“華兄,這個洞兒不好,仿佛是個水洞?你在裏麵是否藏楫?”


    華冰搖頭笑道:“洞雖有水,但水並不深,小弟上次相試,覺得水痕不過膝蓋,淺得令人涉足可渡,毫無驚險因素。”


    他一麵說話,一麵便以身示範,當先走進這黑洞之內。


    葛嘯群見狀,自然不甘示弱,隨同入洞,並向華冰耳邊低聲說道:“華兄,像這等幽秘水洞,怎會引起你的注意?不是發現其中另有天地?”


    華冰笑聲答道:“小弟偶然經此,聞得人語之聲,似自壁中傳出,好奇之下,試加探視,發現水洞,並涉足深入,才知道幾位山東武林人物與‘五刀派’門下女徒,今夜約鬥於洞中的一處井天坪上之事。”


    葛嘯群聞言,施展“蟻語傳音”功力說道:“秘洞極為幽靜,些微聲息,遠處可聞,我們此後的互相問答,還是改用‘蟻語傳聲’,來得妥當。”


    華冰含笑點頭,這時洞勢往下斜行,已到有水之處。


    兩人躡足涉水,緩步前進,不知經過了多少轉折,所見景色,果極靈奇瑰麗!


    洞中雖極幽暗,但造物奇巧,每行不遠,便有天光射入,不致絲毫不可見物。


    千奇百怪的玲瓏鍾乳,紛自洞頂倒垂,有時甚至要逼得葛嘯群與華冰在鍾乳林中繞來繞去。


    這些鍾乳的形狀極怪,或似神龍夭矯,或似惡鬼掙獰,或似瓊枝玉蕊,或似劍樹刀林,尤其每遇天光,輒生奇彩,各種紅、黃、藍、綠色澤的閃變之下,織成一片眩入眼目,懾人心魂,在瑰麗中略含恐怖意味的奇異景色。


    葛嘯群施展“蟻語傳音”功力向華冰笑道:“華兄說得不差,這水洞秘景,果極幽麗,屬於造物奇巧的鬼斧神工,決非人力可建。”


    華冰果如葛嘯群所勸,也以“蟻語傳音”功力答話說道:“小弟所居‘潮音四絕小瀛台’,景色比此處更奇妙瑰麗百倍,葛兄他日有暇,不妨命駕一遊。”


    葛嘯群點頭讚道:“光這‘潮音四絕小瀛台’之名,一聽之下,便令人大動遊興,但不知是在何處靈山勝地?”


    華冰笑道:“地點恕我此時尚不便奉告,但隻要葛兄有興一遊,華冰必當不辭萬裏,敬為向導就是。”


    葛嘯群含笑說道:“既有‘不辭萬裏’之語,想必這‘潮音四絕小瀛台’,是在極遠之處,葛嘯群因須叁與‘五刀派’開派大會,故而目前無暇,要等過了明年九九重陽,才能作此遠遊。”


    華冰微笑說道:“明年重九的‘五刀派’開派大會,必然盡豪群雄,異常熱鬧,小弟到時也必前往‘勾漏’觀光,正好於會後奉陪葛兄同往西南……”


    他說到“西南”二字,便似發覺略有失言,遂倏然住口,不再繼續發話。


    葛嘯群見華冰在鍾乳林中,旋迴轉折之際,輕功仿佛極高,遂劍眉微揚,向他含笑問道:“華兄恕小弟冒昧動問,你氣宇出塵,分明身懷絕藝,但不知是哪一派,或哪位武林奇客的傳燈弟子?”


    華冰看了葛嘯群一眼,軒眉笑道:“葛兄不妨猜一猜。”


    葛嘯群微作尋思,搖頭笑道:“小弟無從猜測,但根據華兄這等風華造詣看來,可能是‘八大高手’以內的其中一位門下?”


    華冰目閃神光,應聲同道:“葛兄所謂的‘八大高手’是誰?”


    葛嘯群含笑答道:“華兄難道在南北東西,飄遊行俠之際,不曾聽說過‘隴右神駝關東狂,大漠金雕陰山蛇,昆侖竹劍大頭蛆,南荒鳩婆勾漏獨’等四句歌謠麽?”


    華冰“哦”了一聲,臉上微呈哂薄笑容說道:“原來葛兄說的就是‘隴右神駝’皇甫正等八個。”


    他不稱“八位”,而稱“八個”,就這一字之差,便充分顯示出華冰對所謂“八大高手”,有不盡服之意。


    葛嘯群聰明絕頂,見狀之下,立即會意問道:“華兄,你莫非看不起我所說的‘八大高手’?”


    他們均是武林中的精金美玉,江湖上的威風祥麟,葛嘯群縱然聰明得可以聆音察理,華冰也伶俐得可以鑒貌辨色,故而他一見葛嘯群的說話神態,便知自己這位新交好友,必與“八大高手”有深厚淵源!遂立即不著痕跡地微笑答道:“葛兄錯會意了,華冰能有多大氣候?哪裏敢看不起這些名滿乾坤的前輩人物,但……”


    葛嘯群見他話意未了,便住口不言,不禁訝然問道:“但什麽?華兄為何不說下去?”


    華冰笑道:“我還是不說的好,因為話一出口,可能又會使葛兄覺得我無知狂妄。”


    茵嘯群搖頭笑道:“評騭人物,各有自由,小弟哪裏會有怪責華兄之意?”


    華冰聽他這樣說法,遂滿麵春風地含笑說道:“常言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又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那‘八大高手’等四句歌謠,是傳誦於十數年前,縱令這八位武林前輩,老當益壯,功力更深,仍不愧具有當世的第一流高手之稱,但十餘年悠長歲月,滄誨桑田,變化甚大,難道就不許三山五嶽,四海八荒之間,又出了什麽足稱不世奇才的‘第九高手’或是‘第十高手’?”


    葛嘯群聽得連連點頭,向華冰長揖笑道:“華兄讜論微言,使葛嘯群慚佩萬分,江山代有英豪出,高手何能限八人?小弟委實是坐井觀天,見識淺陋的丁。”


    華冰失笑說道:“葛兄怎的這等自謙起來?你說什麽坐井觀天,如今水勢漸深,業已及膝,我們再有兩個轉折,便到達那即將有好戲上演的井天坪了。”


    葛嘯群聽說已近井天坪,遂越發小心地躡足輕身,不使其他人物能夠聽出自己蹤跡。


    果然又經過兩重轉折,眼前一亮,地勢頓開。


    所謂井天坪,是片數丈方圓的平坦小島,四外皆是清冷山泉,上空則由百丈峰壁環擁合圍,隻現出一圈天空,絕似井口摸樣。


    葛嘯群與華冰所經行的水洞,距離井天坪僅約三丈左右,但坪上明亮,洞中黑暗,遂使洞中人對坪上景物一覽無遺,坪上人卻對洞中景色毫無所睹。


    葛嘯群等隱身洞口兩根巨大鍾乳之後,看見井天坪上,已有三人,正在四顧徘徊,若有所待。


    其中一人是位駝背老翁,一人是位白發婆婆,一人是位三十二三,眉目間充滿精悍之色的俊品人物。


    葛嘯群一見駝背老翁,便自大為吃驚,向華冰耳邊低低問道:“華兄,那駝背老翁,不知是否我適才所說‘八大高手’中的‘隴右神駝’皇甫正?”


    華冰搖頭笑道;“不是。”


    葛嘯群愕然問道:“華兄怎的如此斷言?你認識‘隴右神駝’皇甫正?還是認識這位井天坪上的駝背老叟?”


    華冰雙眉微挑,含笑答道:“我對其他中原武林掌故,極為孤陋寡聞,但因前次曾在此先有所見,遂知道對方來曆。”


    葛嘯群指著井天坪上的駝背老翁問道:“華兄既已得知究竟?則這位駝翁是誰?”


    華冰不慌不忙地含笑答道:“據小弟所聞,當世武林中,共有兩位駝背高手,號稱‘黑白雙駝’。”


    葛嘯群苦笑說道:“如今應該是小弟向華兄掬誠求教的了,因為我從來就不曾聽說過這‘黑白雙駝’四宇。”


    華冰笑道:“難怪葛兄不知,這黑駝曾被白駝打服,立下重誓,聲稱在白駝死去,或遁跡歸隱之前,黑駝永不出世。”


    葛嘯群聽得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這井天坪上的駝背老翁是‘黑駝’,‘白駝’則是‘隴右神駝’皇甫正。”


    華冰點頭笑道:“葛兄猜得對了,他們兩位駝翁,是因外號起恩仇,以正邪分黑白,這‘黑駝’,叫做‘山左鬼駝’巴三午。”


    葛嘯群頗感興趣,含笑說道;“隴右神駝與山左鬼駝之號,委實太以針鋒相對,難怪他們要起了一番爭鬥,但那位白發婆婆及那精悍漢子又是誰呢?”


    華冰笑道:“他們是一家人,白發婆婆是,山左鬼駝巴三午之妻,名叫‘三手夜叉’焦九奶奶,精悍漢子則是巴三午及焦九奶奶的獨生愛子,名叫‘鐵臂飛鼇’巴一衝。”


    葛嘯群向巴氏父子,看了兩眼,又複問道:“這巴氏父子怎會與‘五刀派’門下女徒約期相鬥?”


    華冰微笑答道:“據我上次所見,這巴氏父子不知是遵重誓言,還是畏怯‘隴右神駝’皇甫正,似乎長年隱居,未出江湖,致對近些年來的武林事跡頗為陌生,他們甚至不知‘勾漏獨夫’歐陽彝收徒創派之事,也不知今日所約會的女魔頭,就是‘五刀派’中弟子。”


    葛嘯群聽得有些不解,皺眉問道:“巴氏父子既然連對方的來曆都不知曉,怎會起甚爭執?而彼此在這井天坪上約期而鬥?”


    華冰目光一閃,搖頭答道:“詳情小弟不知,但仿佛聽得是那‘五刀派’中女徒,覬覦巴氏父子所獲得的一件異寶,而巴氏父子也對那‘五刀派’中女徒有所企求。”


    話方至此,忽然聽得那“鐵臂飛鼇”巴一衝,向“三手夜叉”焦九奶奶叫道:“娘,你上次是否說錯地方?並告知那丫頭這井天坪的三條通道沒有?怎麽她還不來呢?”


    焦九奶奶夜梟似地怪笑幾聲說道:“衝兒放心,我把這井天坪的兩條水洞通路,及一條半水半旱出口,都對她說得清清楚楚,隻要那丫頭覬覦我的‘無宇天書’,前來赴約,我就有辦法製住,讓她乖乖順順地故你媳婦。”


    華冰聽到此處,向葛嘯群低聲笑道:“葛兄,你聽到沒有?原來這老婆婆抱孫心切,竟想把‘五刀派’下的女魔頭,弄來嫁給她那寶貝兒子。”


    葛嘯群劍眉深蹙,呆呆出神,對於華冰所說,恍如毫未入耳。


    原來他對焦九奶奶那番話兒中的“無字天書”四字,聽得大感意外,以致陷入了迷惘思索。


    十三四年以前,恩師葛文欽及師母石珠娘,因受了“棲霞劍客”熊如古的無禮淩辱,奮起以智謀神功,以文人鬥武士之念,利用“無字天書”的一樁虛幻傳說,自行印製一百二十八本根本無字的“無字天書”,設立“百棺大會”,幾乎把整個武林,攪得天翻地覆。


    但自從“百棺大會”以後,“無字天書”之謎,已告揭破,江湖間應該無人不知,如今這位“三手夜叉”焦九奶奶,怎的又提起什麽“無字天書”?並被“五刀派”女徒視如異寶,欲加攘奪?


    難道……


    難道昔年的虛幻傳言,當真成為事實?那本由數百年前兩位武林絕代的“無相禪師”與“無為真人”合著,載有十三種神奇武學,用秘法書寫的真正“無字天書”,如今出現,竟落在這“三手夜叉”焦九奶奶手內?


    華冰見了葛嘯群這副直眉瞪眼的,仿佛入魔神情,不禁皺眉尖笑,輕輕推他一把,然問道:“葛兄,你怎麽了?”


    葛嘯群驀然驚覺,俊臉飛紅,正待向華冰致歉之際,一縷奇異嘯聲,忽告垂天疾降。


    這陣奇異嘯聲,吸引井天坪上及水洞之內的十道目光,齊向嘯聲處凝注。


    一條婀娜矯健的血紅人影,從那高有七八十丈,宛如井口的峰頂上空出現,向井天坪如飛下降,因為速度太快,遂帶著一縷適才所聞的奇異嘯聲。


    巴三午、焦九奶奶及巴一衝等夫妻父子三人,想不到對方不走水洞,竟從上空赴約。方自相顧微驚之際,那條血紅人影,業已到了頭頂八丈左右,血紅人影驀然一停,緩住疾墜之勢,然後施展“九天飄香”的輕功身法,美妙無儔,輕輕落地。


    “三手夜叉”焦九奶奶見對方是利用一根數十丈長的堅韌山藤,自高空飛降,等山藤盡勢後,再從八丈左右,撒手飄墜,遂怪笑幾聲叫道:“徐姑娘,你放著我告訴你的三條通路不走,卻從這樣高處縱落做甚?萬一山滕忽斷,來個芳魂化蝶,玉骨成泥,豈不使我老婆子心疼死麽!”


    那條血紅人影,是位年約二十二三,一身紅衣的美豔少女,聞言之下,柳眉雙挑,冷笑說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伺況我和你還是初見麵的對頭,誰知你那黑暗幽秘的水洞之中,會不會有什麽鬼蜮伎倆?”


    “山左鬼駝”巴三午哈哈一笑說道:“徐姑娘,你太多心了。”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說道:“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這險惡江湖之內,步步皆伏危機,我‘紅衣惡煞雲中鳳’徐赤玉,決不會大意粗心,上人惡當。”


    焦九奶奶笑道:“徐姑娘,你這等聰明美麗,我老婆子真正愛煞你呢!”


    徐赤玉冷笑叫道:“我要你愛我做甚?我隻問你今日限期已到,你對我的話兒考慮好了沒有?”


    巴三午一旁怪怪笑說道:“徐姑娘,你要我那老婆子考慮什麽?”


    徐赤玉“咦”了一聲,微怒叱道:“你們裝什麽糊徐?究竟打算吃敬酒,還是吃罰酒?肯不肯把那本‘無字天書’,乖乖交我?”


    巴三午搖頭笑道:“這本‘無字天書’,是罕見秘籍,十數年前,出現了一些膺鼎假書,尚且把舉世武林群豪鬧得焦頭爛額,則這本真書的價值之大,不言而喻。徐姑娘不妨換個立場想想,若是你千辛萬苦地獲得這本‘無字天書’,你肯不肯乖乖送給我呢?”


    葛嘯群聽到此處,方知世間萬事,奇巧無倫,十餘年


    前,恩師以假的“無字天書”,激蕩起江湖風雲,如今則真的“無字天書”,居然又複出世。


    徐赤五聽完巴三午的話兒,眉間深籠煞氣地,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定不肯識時務地乖乖交出,但這樣倔強結果,也不過想橫屍濺血,以命殉盡而已!”


    華冰聞言,向葛嘯群微笑說道:“葛兄看見沒有?這位‘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姑娘,長得雖還漂亮,但動不動就想殺人,好像兇得很呢?”


    葛嘯群點頭一笑,示意請華冰莫再多言,且靜觀井天坪上動靜。


    這時“山左鬼駝”巴三午因聽出徐赤玉已欲翻臉,遂連忙搖手笑道:“徐姑娘,你且莫動怒,我們還有商量。”


    徐赤玉哂然說道:“還有什麽商量?你們若肯乖乖送我,我便記得這一份人情,否則便多搭上三條性命。”


    巴三午怪笑說道:“要我把這本‘無字天書’送你,並不太難,但你卻得付出一些代價。”


    你赤玉以為對方意在求財,遂想了一想,點頭答道:“好!我買你這本書兒也成,我出十萬兩黃金代價,大概總不算少了?”


    巴三午搖頭笑道:“徐姑娘,你弄錯了,我所說的代價。並不是金銀珠寶之類。”


    徐赤玉好似不甚耐煩地,皺眉說道:“你到底要什麽樣的代價?到底是想吃敬酒,還是想吃罰酒?”


    巴三午哈哈大笑說道:“敬酒罰酒,都不想吃,我隻是想吃一杯喜酒。”


    這“喜酒”二宇,把徐赤玉聽得莫名其妙起來,目注巴三午問道:“哪裏來的喜酒?你這‘想吃喜酒’之語,卻是何意?”


    巴三午微笑答道:“這‘想吃喜酒’之語,就是我方才所說‘代價’,換句話說,我老頭子願意把那本你所想要的‘無字天書’,當作聘禮送你。”


    徐赤玉聞言,方始有些明白,玉頰微紅,皺眉叫道:“我們武林人物,不必吞吞吐吐。你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一些。”


    巴三午方待答話,焦九奶奶已自笑嘻嘻地說道:“徐姑娘,我兒幹愛上你了,你若肯做我媳婦,我就把那本‘無字天書’送你作為聘禮。”


    徐赤玉妙目微閃精芒,看了看那位“鐵臂金鼇”巴一衝,伸手一指,嘴角微撇,問道:“就憑他這塊料,想娶我麽?”


    焦九奶奶“喲”了一聲,怪笑說道:“徐姑娘,你識不識貨?莫要有眼不識金鑲玉,錯把茶壺當夜壺,我兒子這塊料,還不好麽?巴家三代單傳,隻此一子,你看他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要家財也有家財,談到武功方麵,‘鐵臂金鼇’巴一衝七字,更是在山東、山西、河南、河北一帶,提得出叫得起,響當當的尖兒頂兒角色。”


    華冰忍俊不禁地向葛嘯群失笑說道:“葛兄,你聽這焦九奶奶真像個能嘴媒婆一般,把她那寶貝兒子誇得多好?或許徐赤玉的一顆芳心,竟會被她說動了呢!”


    葛嘯群冷笑說道:“未必,我知道‘五刀派’女徒的陰狠毒辣,隻怕徐赤玉就將變臉,雙方終必兵戎相見,血染……”


    葛嘯群話還未了,便見那位“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目光凝注在巴一衝的臉上,媚聲叫道:“巴一衝,你走過來給我看看。”


    巴一衝如奉綸音地,身形微閃,便自到了徐赤玉的麵前。


    徐赤玉對他上下略一端詳,點頭笑道:“難怪你想動我腦筋,確實還長得像個樣子。”


    這兩句話兒,不單把巴一衝聽得神魂飄蕩,連巴三午和焦九奶奶也有點欣然色喜。


    徐赤玉又向巴一衝媚笑問道:“巴一衝,你為什麽號稱‘鐵臂金鼇’?”


    巴一衝得意笑道:“因為我氣練‘鐵臂神功’,能禦刀劍,更複水性極高,可以潛下鵝毛沉底的十丈寒潭。”


    徐赤玉“哦”了一聲,揚眉笑道:“美人夫婿是英雄,你若真能有這大本領,不是胡亂吹牛,我便答應嫁你。”


    巴一衝大喜說道:“這有何難,我且顯示一點水中能為,給你看看,你便知道我的‘金鼇’之名,是否虛得?”


    說完,正待縱身,徐赤玉卻已連連搖手,嬌笑叫道:“我是旱鴨子,看不懂水中能為,你要試便把能禦刀劍的‘鐵臂神功’,試來給我看看。”


    巴一衝點頭笑道:“試我‘鐵臂神功’也成,你盡管用刀劍向我臂上砍來,看看是否能傷我絲毫皮肉?”


    語音一了,右臂便伸,臂上虯筋憤起,顫動如蛇,確像是具有甚高功力。


    徐赤玉搖頭笑道:“你莫要把話說得太滿,萬一我一刀劈下,你竟斷了胳膊,我卻不願嫁給殘廢人呢!”


    “山左鬼駝”巴三午哈哈笑道:“徐姑娘放心,你盡試無妨,我兒子在這‘鐵臂神功’之上,已下了二十四年苦功,具有八九成左右火候。”


    徐赤玉格格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你父子既然均有這等信心,我便試上一試也好。”


    她一麵發話,一麵伸手腰間,等到話音才落,右手立揚,一道在冷森森中微帶紅豔豔的奇異刀光,便向“快臂金整”巴一衝傲然高舉的右臂剁去。


    這位“鐵臂金鼇”,雖是色迷心竅,但他身後的“山左鬼駝”及“三手夜叉”,卻比他清醒得多。


    徐赤玉刀光才掣,巴三午與焦九奶奶便知不妙,雙雙厲聲喝斥,猛然撲來。


    但說進遲,那時快,他夫婦尚差六七尺遠,未曾撲到之際,“鐵臂金整”巴一衝的一條右臂,已被徐赤玉所用無堅不摧的“赤芒化血刀”一削而斷。


    巴一衝慘唿一聲,搖搖欲倒,“三手夜叉”焦九奶奶已縱身趕到,把他抱在懷內。,


    “山左鬼駝”巴三午則憤怒欲絕,向徐赤玉狂風暴雨一般,連攻了三招“抓魂鬼手”。


    徐赤玉既不還手,也不接架,隻是飄身後退,口中並冷笑叫道:“巴老頭,你方才不是還幫你兒子賣狂,說他有十一成功力,叫我盡管放心下手,如今怎又這等窮兇極惡?要知道你如今不應該和我打架,應該去看看你兒子有無遺言?既然三代單傳,從此絕嗣,白發人就不妨送送黑發人吧!”


    巴三午本來以為愛子巴一衝右臂縱斷,似與性命無關,但如今聽了這番話兒,卻不禁心如刀絞,眼前發黑。


    就在此時,忽聽“三手夜叉”焦九奶奶哭聲叫道:“老頭子快來,衝兒有點不對了呢……”


    巴三午哪裏還顧得向徐赤玉逞兇攻擊,慌忙退迴焦九奶奶身邊,隻見愛子巴一衝業已麵如金紙,似已絕氣!


    他慌忙中替巴一衝略察脈象,知道身中奇毒,命若遊絲,遂隻好一咬鋼牙,向徐赤玉抱拳賠笑說道:“徐姑娘,請快賜解藥,救我兒子一命! 隻要他能安然無恙,巴三午願把那本‘無宇天書’送你就是。”


    徐赤玉手橫那柄寬才二指,長約四尺,寒光閃閃的“赤芒化血刀”臉色如冰地搖頭答道:“巴三午,你告饒得太遲了,我師門‘赤芒化血刀’所蘊奇毒,隻有我師傅‘勾漏獨夫’歐陽彝能解,我身邊並無解藥,你還是叫那老婆子趕緊放手,否則你懷中所抱將是一攤奇腥膿血!”


    徐赤玉語音方了,焦九奶奶一聲驚唿,手中所抱的“鐵臂金鼇”巴一衝突然消失,連骨帶肉地變作一攤膿血,把這位“三手夜叉”染成了血人模樣。


    華冰看得搖頭失聲歎道:“好厲害的‘赤芒化血刀’,小弟如今才知葛兄批評‘五刀派’中女徒,異常陰毒之言,毫無差錯。”


    巴三午先前因重視愛子性命,才向徐赤玉低頭輸口,企圖委屈求全,如今見這三代單傳的唯一獨子,業已化血慘死,則自把所有心思,均化成一團仇火,奮不顧身地向徐赤玉發動猛烈攻擊!


    “山左鬼駝”巴三午如此舉措,他那老伴兒“三手夜叉”焦九奶奶,也與他采取同樣步驟。


    常言道:“一人拚命,萬夫莫當”,何況如今是兩人拚命,合攻一個?


    論起武功造詣,巴三午與焦九奶奶畢竟火候精純,並不遜於這後起之秀的“紅惡煞”徐赤玉。


    徐赤五所占便宜的,隻是手中有柄鋒芒極利,無堅不摧,並蘊有奇毒,半絲見血,便可製人死命的“赤芒化血刀”!


    但如今巴氏夫妻均已紅了眼,瘋了心,不顧一切地,誓噎深仇,遂使徐赤玉空有一柄“赤芒化血刀”在手,而無法發揮效用。


    因為眼看徐赤玉一招“雲漫赤城”,刀光如血地卷向焦九奶奶,焦九奶奶卻既不避也不閃,反而厲嘯懾人,箕張十指,向“赤芒化血刀”的刀身抓去。


    徐赤玉若容對方抓上,則焦九奶奶十指必斷,人也必將化血慘死,但這一互相糾纏的刹那之間,自己也無法逃得出“山左鬼駝”巴三午猛烈進襲的致命毒手!


    故而,她為了顧全自己,不得不勒馬懸崖,抽刀變式,但對方卻又毫不理會,毫無顧忌,夫婦雙雙,跟蹤撲到。


    這樣打法,徐赤玉自落下風,轉眼間,她便被巴三午及焦九奶奶兩條惡煞兇神般地飄忽魔影,攻擊得到處奔逃,危機屢現。


    華冰看到此處,向葛嘯群皺眉說道:“葛兄,這場打鬥,兇狠得似乎已失人性,我們就不應該出手製止?但出手時又應該幫助誰呢?”


    葛嘯群略一沉吟,搖頭說道:“此時巴三午及焦九奶奶人已成瘋,必然不服製止,我們也更無出手幫助那‘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之理,不如索性聽其自然,反正雙方均非正人,即或同歸劫數,也是武林之福。”


    華冰覺得葛嘯群所說有理,遂也隻好不加理會地靜觀究竟。


    這時,井天坪上情勢又有改變。


    因為“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在連遇幾次生死唿吸的危機以後,也自激發她自幼便受“勾漏獨夫”歐陽彝熏陶培植的兇戾天性。


    她不再怕死貪生地,連連躲避,乘著巴三午、焦九奶奶飛身追撲自己之際,一招“血虹貫日”,幻起赤摹似的電漩刀法,向對方淩空卷去。


    焦九奶奶仍在抱定決心,不避這招“血虹貫日”,反而厲嘯連聲,十指箕張,向那橫空掠到的鮮血似的刀光抓去。


    換了先前,徐赤玉定然抽刀變式,另易他招,但如今因戾性已動,競柳眉雙挑,不僅不頓肘抽刀,反而順勢疾揮,右手腕上凝足真力。


    這一刀,劈斷了“三手夜叉”焦九奶奶的一雙手掌,刀鋒甚且橫著劈入了對方的掌骨以內。


    “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獰笑一聲,把手中“赤芒化血刀”的刀鋒一轉。


    這刀鋒一轉之舉,又把焦九奶奶兩隻光禿禿的手腕,斷去子八九寸長一節。


    但徐赤玉的獰笑聲,卻隻笑出半聲。


    因為就在她“赤芒化血刀”刀鋒劈入焦九奶奶掌骨,凝勁轉動刀鋒的刹那之間,“山左鬼駝”巴三午業已向她惡狠狠地撲到。


    刹那光陰,一瞬即過。


    雙方也均已達到目的。


    焦九奶奶雙腕被“赤芒化血刀”的刀鋒轉斷,徐赤玉的咽喉要害,也被巴三午緊緊扣住。


    故而,她那一聲厲嘯,僅僅嘯出半聲。


    焦九奶奶雙臂血若泉流,搖搖欲倒,但仍憑著一口仇火戾氣,向巴三午嗔目厲聲叫道:“當家的,你要殺她替我和我兒子報仇,不然我焦九奶奶死在九泉,尚難瞑……”


    這句話兒,隻差一個“目”字,便告完成,但焦九奶奶偏偏餘力已竭,隻說出“尚難瞑……”三字之際,人即頹然倒地。


    她身軀一倒,血流如河。


    是焦九奶奶的一雙斷腕之間,血流得更多了麽?


    不是,是她因傷得太重,所感受“赤芒化血刀”的毒力太強,就這片刻工夫,便已全身化為膿血。


    巴三午眼見老伴兒又步了獨生愛子後塵,鋼牙哪得不挫?手中哪得不緊?


    他鋼牙一挫,手中一緊的結果是“哢嚓”一聲。


    這“哢嚓”一聲的來因,是“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的整個頸項,被巴三午生生拗斷。


    巴三午左腿一抬,踢飛了徐赤玉的無頭屍身,右手中則拎著她那顆尚把兩隻大眼,瞪得圓圓的娥眉螓首。


    這場兇狠殘酷無比的浴血打鬥,看得葛嘯群與華冰二人均自搖頭咋舌。


    葛嘯群見徐赤玉斷頭而死,遂向華冰低聲說道:“華兄,這場打鬥已了,但‘山左鬼駝’巴三午,似因急痛成瘋,我們不妨現身走出,試試是否能救他的一條性命?”


    華冰點頭同意,兩人遂雙雙自水洞現身,提氣飛縱到那血汙狼藉的井天坪上。


    “山左鬼駝”巴三午見有人現身趕來,遂惡狠狠地把手中徐赤玉的頭顱一掌拍裂,張口湊向裂縫,“唿唿”連聲,便把仇人腦漿吸入口中,“啯啯啯”地咽下腹內。


    葛嘯群見他這副兇相,不禁搖頭說道:“巴朋友不要驚慌,我們不是你的仇人……”


    巴三午不等葛嘯群話完,便自咧著他那張滿口腦漿血汙,看來可怕已極的血盆大嘴,冷笑說道:“你們縱不是我的仇人,也必是想來奪取我那本‘無字天書’的貪婪之輩。”


    華冰“哼”了一聲,冷笑說道:“誰想要你什麽‘無字天書’,你不要疑神疑鬼。”


    巴三午瞪了華冰一眼,獰笑說道:“慢說你們不想要,就是想要也要不成了,因為我兒子‘鐵臂金鼇’巴一衝既死,這本‘無字天書’便告與世永絕。”


    葛嘯群不解問道:“你這活兒,是什麽意思?‘無字天書’的與世相絕與否,卻和你兒子巴一衝的或生或死有何關係?”


    巴三午雙眉微挑,似是暫忘心頭創痛得意笑道:“若論水性高明方麵,我兒子‘鐵臂金鼇’巴一衝,是傲視四海八荒的第二英雄,他既死去,還有誰能下得了這個井天坪畔,最有名的‘鵝毛沉底消魂漩’呢?”


    華冰“哦”了一聲,微笑說道:“原來你是把‘無字天書’,扔在什麽,鵝毛沉底消魂漩渦內。”


    巴三午鋼牙一挫,獰笑說道:“我雖然偶一不慎,漏了口風,但這井天坪畔,共有三處鵝毛沉底漩渦,水分三色,你們也無法猜出究竟書在何處?以及下水撈取。”


    葛嘯群皺眉說道:“巴朋友,你不要把武林俠士全看成名利之徒,我們不談什麽‘無字天書’可好?”


    巴三午獰笑說道:“我們不談‘無字天書’,卻談什麽?”


    葛嘯群雖然嫌這“山左鬼駝”,太以兇惡,也覺得他頗為可憐!遂把語音放得極為和緩,含笑說道:“我覺得你今日所受刺激太大,應該稍為冷靜一下。”


    巴三午雙眉高挑,發出一陣淒涼無比的苦笑說道:“老伴既遭不測,獨子也化血而亡,我這孤苦憐仃的駝背老頭,還活得下去麽?已是垂死之入,冷靜與否,又複何礙?”


    葛嘯群聞言,微笑說道:“巴朋友雖然妻死子亡,但似應不必過於哀傷,你何不把滿腔悲憤化為力量,去尋那徐赤玉之師‘勾漏獨夫’歐陽彝報仇雪恨?”


    這幾句話兒,確實把這“山左鬼駝”巴三午聽得眉梢雙揚,目內閃光,似已激起了他的生存意誌。


    但隻不過一刹那間,巴三午卻仍眉梢由揚而蹙,目光由閃而斂,神色頹然地搖頭苦笑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一位‘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五,業已把巴三午弄得家破入亡,我又哪裏會是她師傅‘勾漏獨夫’歐陽彝的對手?”


    語音至此略頓,身形飄處,縱到徐赤玉的無頭屍身旁邊,拾起那柄“赤芒化血刀”來,向徐赤玉屍身之上,砍了兩刀,咬牙獰笑叫道:“狗丫頭,你仗此行兇,我卻叫你在死後也嚐嚐你自己的‘化血毒刀’,是何滋味”


    這“赤芒化血刀”果然威力驚人,眼睜睜地看著徐赤玉的那具無頭遺屍,也自逐漸化去,變為一攤血水。


    巴三午橫刀抬頭,縱聲狂笑。


    華冰聽出他笑聲中微含得意意味,不禁愕然問道:“巴朋友,你為何如此發笑?”


    巴三午揚眉答道:“今日這場經過,既由你們目睹,則真正‘無字天書’藏在‘鵝毛沉底消魂漩’內之訊,必然傳遍江湖,眼看將有無數武林人物,一個個沉屍於這井天坪周圍,藍、黃、黑三色消魂漩渦之中,我夫妻父子,也就不會在泉下感覺寂寞的了。”


    說到此處,右手忽揚,用那“赤芒化血刀”向左臂之上輕輕一劃。


    葛嘯群頓足浩歎,欲待阻止,業已不及,隻見一縷鮮血,已自巴三午的左臂以上沁出,染得衣袖盡赤。


    巴三午目光微注,向葛嘯群含笑說道:“我妻死子亡,毫無生趣,故而死念已決,你們不必救我!但巴三午看在你們確有相救誠意份上,遂於垂死前,敬告忠言,奉勸你們千萬莫起貪得‘無字天書’之念,而逞強妄下共分黃、藍、黑三色的‘鵝毛沉底消魂漩’。”


    他說到未了,似又難支,翻手先把那柄“赤芒化血刀”擲出,化為一道朱虹,飛墜水波之中,然後人也仆倒在地。


    華冰想不到巴三午會把“赤芒化血刀”擲去,不禁雙眉微蹙,跟蹤到井天坪畔,向水波之中凝目注視。


    葛嘯群也自飄身縱來,含笑問道:“華兄在看些什麽?”


    華冰指著那環坪池水說道:“葛兄請看,這池水中果然有三處微起水漩,一處黃色,一處藍色,一處深藍得近乎黑色,適才那柄‘赤芒化血刀’,便是落向那藍色漩渦左近。”


    葛嘯群恍然笑道:“原來華兄是想要那柄‘赤芒化血刀’,但此刀似乎過於殘毒,仗以傷人的‘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已遭報應!華兄又何必要……”華冰不等葛嘯群話完,便即微笑說道:“我不是想仗此刀防身禦敵,逞威江湖,而是覺得倘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來對付‘勾漏獨夫’歐陽彝,豈非再妙不過?”


    葛嘯群搖頭說道:“華兄此語,小弟未盡同意,因為一來這‘赤芒化血刀’的妙用威力,為‘勾漏獨夫’歐陽彝所熟知,甚或還有解毒藥物;二來歐陽所用‘金芒萬毒刀’的厲害之處,還在此刀之上,故而若想大破‘五刀派’,必須設法尋找能夠克製‘金芒萬毒刀’的絕世神兵不可。”


    華冰迴頭一看,見“山左鬼駝”巴三午也已化成血水,遂指著那黃、藍、黑色等三處漩渦,向葛嘯群揚眉笑道:“葛兄,我不相信這看來亳不起眼的三個漩渦,真會有什麽消魂蝕骨的厲害之處?頗想試它一試。”


    葛嘯群搖手笑道:“華兄不必涉險,對於這種事兒,應該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才比較穩妥。”


    華冰皺眉說道:“依照葛兄高見,莫非要‘如入寶山空手迴’麽?”


    葛嘯群看見他頗有見獵心喜之狀,遂含笑問道:“華兄不妨直言,你究竟是想要那‘無字天書’?還是想要那‘赤芒化血刀’呢?”


    華冰微笑答道:“這兩件武林異寶,倒對我沒有什麽太大的勾引力量,華冰隻是對那三個漩渦,究竟具有何等威力之事,略為感覺興趣。”


    葛嘯群目光電閃,劍眉雙軒說道:“華兄,你要看看這三個漩渦,究竟具有何等威力之舉,便由小弟一試……”


    華冰不等葛嘯群話完,便即揚眉一笑,接口問道:“葛兄,我想下水一試,為何你卻要自報奮勇?”


    葛嘯群聞言一愕,囁嚅答道:“我……我有理由。”


    華冰微笑道:“我願意聽聽你的理由。”


    葛嘯群因生平不善作偽,隻好勉強繞著彎子,含笑說道:“華兄適才莫非不曾聽見那‘山左鬼駝’巴三午,自詡他兒子‘鐵臂金鼇’巴一衝在水性方麵,是當世武林的第二英雄。”


    華冰“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巴一衝既是第二英雄,則第一英雄,定然便是葛兄了。”


    葛嘯群俊臉微紅,搖頭笑道:“華兄錯會意了,巴三午曾有‘關於水性方麵的第一英雄,如今業已老邁不堪’之語,怎會是指小弟?”


    華冰揚眉笑道:“葛兄既然謙遜,可知巴三午所謂的‘水性之高,天下第一人’,究竟是誰呢?”


    葛嘯群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我認為巴三午所謂水性高明的第一英雄,是指‘銀髯龍神’樓伏波。”


    華冰雙眉一挑,目光微閃問道:“葛兄好端端的,提起這‘銀髯龍神’樓伏波做甚?”


    葛嘯群笑道:“因為小弟生長太湖,於習文習武之餘,便是狎戲碧波,並在水性方麵,得過這‘銀髯龍神’樓伏波的相當傳授。”


    華冰的一雙俊目以內,微閃精芒,看著葛嘯群,臉上浮起了神秘笑容說道:“葛兄,小弟有句話兒,要想動問,但卻先請你不可見怪才好。”


    葛嘯群點頭笑道:“華兄有話,盡管請講,你我雖是初交,但彼此投緣,一見如故,不必再多做客套。”


    華冰聽他如此說法,便即緩緩笑道:“小弟生長邊荒,不太熟悉中原武林各事,故想請教葛兄,是否曾經有人出麵主持,邀請四海八荒俊傑,舉行過一場專門比鬥戲波押浪神功的水上英雄大會?”


    葛嘯群聰明絕頂,聽完華冰之語,便自微笑說道:“華兄莫非不承認‘銀髯龍神’樓伏波的水性之高,舉世第一?”


    華冰連搖雙手,大笑說道:“葛兄不要誤會,那位樓老先生,既曾對你授業,我便不僅承認他是水性方麵的第一英雄,並認為第二英雄是葛兄,而不是那‘鐵臂金鼇’巴一衝呢!”


    葛嘯群聞言,正待謙遜,華冰又複笑道:“故而小弟一非不承認樓伏波老先生的水性絕世,二非不相信葛兄可以宛若神龍戲海般,押戲鵝毛深底的弱水寒潭,隻是想說明或許化外蠻荒,尚有未為世曉的略具水性之人,可以下得這三處漩渦,一試究竟。”


    葛嘯群聽了華冰這樣說法, 自然不便再表示硬不相信對方也具有能下漩渦的高明水性,隻得微蹙雙眉,默然不語。


    華冰略含不悅地沉聲說道:“葛兄,我認為不臨東海,不知波浪之闊,不登泰山,不識天下之廣。”


    葛嘯群聽出華冰語意,遂趕緊接口笑道:“華兄,小弟絕非小視天下人物,更非認為華兄在水性修為方麵,不是下這三處漩渦,隻是因彼此投緣結交,關切情深,在尋思有無什麽可以減少入水危機的安全妙策而已。”


    華冰聽了這幾句話兒,臉上的不悅神色立即消失,以兩道深含感激的友好目光,凝注葛嘯群,含笑說道:“葛兄,我有一條安全妙策及公平辦法。”


    葛嘯群點頭笑道:“華兄請講,我想先聽聽你的公平辦法。”


    華冰指著那黃、藍、黑色澤不同的三處漩渦,微笑說道:“適才那柄‘赤化血刀’,是被‘山左鬼駝’巴三午擲入藍色漩渦,我們便把這藍色漩渦暫時撇開,而對那黃色漩渦及黑色漩渦,各下一處,探看探看有無‘無字天書’蹤跡,並試試鵝毛沉底的水力厲害,這種做法,豈非公平已極?”


    葛嘯群微笑說道:“這辦法確實公平,我再請教華兄所說的安全妙策。”


    華冰指著那條自當空垂落的數十丈長藤蔓,含笑說道:“那位‘紅衣惡煞雲中風’徐赤玉,既然能仗恃這根長藤,飛墜百丈,來到井天坪上赴約,我們難道就不能借重它來,作為潛入漩渦的安全工具?”


    葛嘯群問道:“華兄,你是不是想把長藤束在腰間?”


    華冰接口笑道:“葛兄猜得對了,你下水時,我在岸上待藤接應,反之,亦然。萬一水中有險,隻稍扯藤示意,負責接應之人,便可立即搶救,哪裏還會有什麽重大不測?”


    葛嘯群連連點頭地,讚同笑道:“華兄妙想慧思,實令小弟心服。”


    華冰見葛嘯群業已對自己所說之語表示讚同,遂秀眉雙軒,右手微揚,一圈電漩烏光,便自指尖飛出,高飛十丈,把那根垂空山藤,截斷了六七丈長一段。


    葛嘯群伸手抄住斷落山藤,華冰則接著把那圈烏光,一麵戴迴指上,一麵向葛嘯群微笑說道:“葛兄,我想這黃黑二色漩渦,不會深達六七丈以上,有了這段山藤,應該夠用的了。”


    葛嘯群見華冰所發電漩烏光,隻是一隻小小黑鐵指環,不禁好生欽佩,向他朗笑道:“華兄以一隻小小指環,竟能高飛於十四丈之上,並見準斷藤,墜還原處,這份功力火候,葛嘯群其實望塵莫及。”


    華冰對自己手上的黑鐵指環,看了一眼,搖頭笑道:“葛兄休要謬讚,若是凡鐵,自難於十四五丈的高處見準。但小弟這枚指環,卻是苗疆異物,份量極沉,再複略加真力,則飛出這點高下,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之事的了。”


    葛嘯群聞言笑道:“華兄原來是居住苗疆一帶。”


    華冰點了點頭,揚眉笑道:“葛兄他日如若有事苗疆,隻消取出這枚指環,則各峒群苗,必然都會對你恭恭敬敬地聽從差遣,可獲不少便利。”


    說完,竟從指上取下那枚黑鐵指環,遞向葛嘯群,表示贈送之意。


    葛嘯群不肯收受,惶然搖手說道:“這枚指環既是苗疆異寶,小弟怎敢……”


    華冰笑道:“葛兄不要謙辭,這指環雖非俗物,但小弟共有七枚之多,贈你一枚,又有何礙?”


    葛嘯群見他其意甚誠,遂隻得把那枚沉甸甸的黑鐵指環接過。


    這枚指環,華冰是戴在中指之間,葛嘯群卻連戴在無名指上都嫌太緊,隻好套上左手小指。


    華冰微笑問道:“葛兄,是你先下水?還是我先下水?”


    葛嘯群揚眉笑道:“小弟不敢自詡能在水性方麵優於華兄,但卻想請華兄讓我先試上一試。”


    華冰點頭笑道:“好,葛兄既要先試,便請你把山藤係在腰間,再潛入這黃色漩渦。”


    葛嘯群詫然問道:“華兄為何要規定我下這黃色漩渦?”


    華冰笑道:“這個理由簡單,黑色水深,黃色水淺,葛兄既然占先,自應把那比較深的黑色漩渦留給我下。”


    葛嘯群無詞可駁,隻得一麵脫去長衫,係好山藤,一麵目注華冰,搖頭笑道:“華兄,你無論風華學識,均使葛嘯群由衷欽佩,隻嫌驕傲得過分一些。”


    華冰失笑說道:“這不是驕傲,這是公平,倘若葛兄既要先行以身試險,又要選擇那比較深的黑色漩渦,豈不把小弟看成窩囊廢了?”


    葛嘯群苦笑幾聲,緩緩走到那黃色漩渦岩邊,正待縱身入水,卻聽得水中如沸如潮地起了一種低微奇異聲息。


    華冰雙眉一揚,目光電閃地,向葛嘯群低聲說道:“葛兄小心一點,不可大意,這池水中,好像真有些什麽稀奇古怪?”


    葛嘯群“哼”了一聲,身形微閃,一式“魚鷹撲浪”,幾乎根本不曾翻起什麽水花,便自潛入那黃色漩渦以內。


    華冰一見葛嘯群下水動作。便知他水性極高,並非傲語,遂心中寬慰地持藤等待動靜。


    誰知過了一會,他未曾等得葛嘯群的水中動靜,葛嘯群卻已獲得他的岸上訊息。


    原來葛嘯群人才下水,便覺奇寒,那漩?兄力,世強5靡旌躚俺#仿佛下有“簈邸彼頻兀吸得人如飛下沉?p>  換了不識水性,或是水性平常之人必然毫無掙紮餘地,立被吸入水底,身化溺鬼。


    但葛嘯群武功精湛,水性絕倫,他卻施展本領,順著水波,一圈一圈,自自然然地往下漩去,並仔細打量這漩渦之中及漩渦周圍的一切情景。


    一丈之內,平淡無奇。


    潛入水中,約莫一丈六七尺後,葛嘯群忽然瞥見兩條三四尺長的彩影,從左側斜射而下,直投深漩。


    他不禁微愕,暗忖這兩條彩影,卻是何物?是否華冰所發?


    葛嘯群疑念未已,又是一條長幾盈丈的粗大黑影,又一條短才尺許的細小白影,相互搶在自己之前,投入水底。


    就在此時,他腰間所係山藤,忽也起了劇烈掣抖。


    這掣抖之舉,是他與華冰互相約定暗號,等於是華冰在告訴葛嘯群,井天坪上有了什麽重大變化!


    葛嘯群突獲警訊,不禁大吃一驚,慌忙反掌撥波,把潛入水中之勢,改為向上浮起。


    恰好華冰於傳遞警訊以後,也在用力提藤,遂使葛嘯群其速如箭地,升出水麵。


    他飄身登岸,略抖水漬,見井天坪上安靜無事,不禁向華冰問道:“華兄,你掣抖山藤,並把我提出水來,卻是為了何事?”


    華冰臉色沉重地,低聲答道:“葛兄,你且暫定心神,再複凝目看四外。”


    葛嘯群知道有異,拭去滿頭水漬,略為閉目調息,然後靜心凝神地一睜雙眼,向四處巡視。


    這一看,真把葛嘯群嚇了一跳。


    原來,圍繞著這井天坪四周的池水之中,以及岩邊,不知出現了多多少少,千奇百怪的大大不一蛇類。


    葛嘯群目睹怪事,不禁恍然頓悟,知道自己適才在水中所見的兩條三四尺長彩影及一條粗大黑影、一條細小白影,也是蛇兒。


    華冰眉頭微皺,向他低聲說道:“葛兄看見沒有?這些蛇兒是成群結隊而來,頗有組織,顯然有甚怪異人物在暗中策動。”


    葛嘯群被他一言提醒,失聲叫道:“華兄說得不錯,來人是誰,我知道了。”


    華冰低聲問道:“葛兄,我聽說十餘年前,有位列名‘八大高手’中的‘陰山蛇叟’唿延光……”


    葛嘯群連連點頭地,接口說道:“對了,對了,這群蛇兒,定是……”


    他話猶未了,突然聞得一陣冷笑,響起左方,笑聲中含有極度陰森意味,使人聽來有點毛發俱豎。


    隻見左方池水的靠山壁處,出現了一位青衣老叟。


    這青衣老叟,毫無任何動作,仿佛是淩虛立於水麵,但卻由遠而近向井天坪冉冉而來。


    鳥類飛到空中,或可平張雙翼,滑翔一段短短時間,但人類卻從未聽說能身不移,足不動地,在水麵上冉冉而渡。


    故而,這青衣老叟的奇特表現,仿佛業已功力通神,直把華冰、葛嘯群等兩位傲骨天生的少年英雄,看得相顧失色,呆在當地。


    青衣者叟到了井天坪旁,仍未有任何動作,但身軀卻陡然平升五尺。


    他身軀平升五尺以後葛嘯群與華冰方疑慮盡祛,恍然大悟,暗吐了一口長氣。


    原來,青衣老叟人雖平升五尺,卻非虛立空中,竟是站在一條烏黑巨蟒的奇大蟒頭之上。


    換句話說,這青衣老叟是別開生麵的,把巨鱗當做坐騎,則他適才在水麵紋絲不動,冉冉淩波而渡舉措,也不過隻是倚仗巨蟒的天賦本能而已。


    葛嘯群劍眉微挑,一抱雙拳,向那青衣老叟發話問道:“老人家可是威鎮乾坤,八大武林高手中的‘陰山蛇叟’唿延光唿延老前輩?”


    青衣老叟未曾答話,但卻搖了搖頭,表示葛嘯群所猜不對。


    葛嘯群見自己竟未猜對,不禁大為驚詫,又自笑道:“在井天坪這等秘境之內,能夠拜謁老人家金顏,也算是頗有前緣,老人家是否可以賜告名號?”


    -來葛嘯群與華冰,均是一樣的綺年玉貌,絕世風神,令人一見便生好感;二來他抱拳笑語,執禮甚恭。遂使那位本來臉色如冰,相貌兇獰無比的青衣老叟,也自麵帶微笑,“哼”了一聲說道:“老夫名號,不用已久,你們便叫我‘無名蛇叟’便了。”


    葛嘯群聞言之下,目閃奇光問道:“老人家既有名號,為何不用?莫非……”


    他說到這“莫非”二字,似乎有甚顧忌,倏然住口。


    青衣老叟接口問道:“莫非什麽?莫非你還猜得出麽?”


    葛嘯群點頭笑道:“我猜得出,我有這份自信。”


    青衣老叟怪笑說道:“你有自信,我卻不信,我願意和你打賭。”


    葛嘯群向對方那副兇殘可怖的容貌之上細看幾眼,揚眉傲笑道:“好,在下願意與老人家賭上一賭,但不知老人家想要賭什麽?”


    青衣老叟“嘿嘿”怪笑說道:“老夫富可敵國,金銀珠寶,絕非所愛,假若你猜不對時,你們兩個便要無條件地做我徒弟。”


    葛嘯群點頭笑道:“老人家的這種賭注,需索得極為別致。我這一半,毫無問題,但另一半卻需商議一下,我不能為了貪圖贏取彩頭,而冒著把我朋友輸掉之險!”


    說到此處,轉麵向華冰笑道:“華兄,你信不信任小弟?假如你肯捧我一場,則所贏紅利,我們便一人一半,平均分享。”


    華冰看出葛嘯群似是胸有成竹,遂點了點頭,含笑說道:“我相信你,願意捧你一場,但我們輸掉要做人徒弟,贏了又便如何?必須先問問對方拿什麽作為彩頭。才曉得賭得過或是賭不過呢!”


    葛嘯群轉過麵來,向那自稱“無名蛇叟”的青衣者叟,朗聲笑道:“老人家聽見沒有?我這位華兄,素來精明,不做吃虧之事,他要先問問你用什麽東西做彩頭?倘若雙方下注相當,公平合理,這樁賭約才能順利成立。”


    那位青衣老叟,委實對這一雙宛如仙露明珠,朗潤無匹的根骨絕佳少年極為喜愛,聞言之下,怪笑連聲說道:“你們為何而來?我又為何而來?大家心裏都應該明明白白。故而我若賭輸,便願意把自那鵝毛沉底漩渦之中所取得的東西,送給你們,不知你們同意不同意這種賭注?”


    葛嘯群思對方既已役蛇入水,或能取得漩渦以下的所藏奇寶,自己對那“無字天書”極感興趣,並可把那柄“赤芒化血刀”送給華冰,遂在聞言之下,點頭說道:“我同意這種賭注,但我們若輸,即須無條件做你徒弟。你若輸了,也應該無條件地把那東西送給我們。”


    青衣老叟出人意外地,搖頭說道:“不行,我若輸了,隻能把那東西,有條件的送給你們。”


    葛嘯群訝然問道:“這好像不太公平,你為什麽要有條件?以及要有什麽條件?”


    青衣老叟冷然說道:“老夫不是不公平,卻是因為那件東西,關係太大,我的條件是你們倘若贏了賭注,目前雖可帶走那件東西,但我卻不肯就此幹休,必會再設法奪取。”


    華冰聽得狂笑連聲,搖頭說道:“這叫什麽賭注?等於是我們依照江湖規矩,彼此交手比鬥,誰若得勝,誰就成了那寶物得主。”


    青衣老叟搖手笑道:“你弄錯了,這和‘論技奪寶’的江湖規矩大有不同。第一點是,慢說你們人居絕境,被固‘萬蛇大陣’之中,便撇開蛇陣不談,任憑你們如何姿稟特異,藝出名家,但畢竟火候未純,功力不夠,也決非我老子的三掌之敵!”


    華冰聽到此處,秀眉微挑,傲然接口說道:“我不相信你有那等厲害,也不承認我會這樣膿包。人也不怯,蛇也不怕,我們且撇開打賭之事不談,先鬥上三百迴合好麽?”


    青衣老叟認為,葛嘯群與華冰決非他三掌之敵。華冰卻既不怕人,也不懼蛇,要和他鬥上三百迴合,這一老一少,恰好針鋒相對,各逞狂傲,有趣已極。


    葛嘯群見華冰傲性大發,不肯買賬,遂雙眉微蹙,暗用“蟻語傳聲”,向他耳邊說道,


    “華兄不要理他,暫時由他賣狂,反正小弟業已胸有成竹,必可勝得這場賭約,先讓這老怪物把弄到手的東西,輸給我們再說。”


    華冰聽得葛嘯群這幾句“蟻語傳聲”,方對他看了一眼,那位青衣老叟,又複狂笑說道:“小娃兒暫莫不知天高地厚,妄逞血氣方剛之勇,要打也好,要賭也好,且等我把話講完再說。”


    華冰因已聽了葛嘯群的暗語,遂神色和緩地點頭微笑說道:“好,你講下去。”


    青衣老叟目光電閃,繼續說道:“第二點是,我若輸了賭約,那件東西,被你們贏去以後,並非即發動蛇陣恃強硬奪,而是給你們一個期限,讓你們可以從容準備。”


    華冰問道:“你給我們多久限期?”


    青衣老叟獰笑說道:“我對這件東西,想了多年,限期倘若過久,或會難以忍耐,故打算給你們一月限期。換句話說,這一月之內,我對你們雖是隨時跟蹤,卻決不出手,你們縱把那東西頂在頭上,亦屬無妨,但等限期一到,任憑你們有何準備,也將不擇手段地,非加攫奪不可。”


    說到此處,語音一頓,目光冷注華冰,厲聲問道:“如今我話已講完,你是怎樣決定?要打,便即動手,要賭,便即動口。”


    華冰微微一笑,伸手指著葛嘯群,揚眉答道:“我是打、賭兩便,但方式卻由他決定,他決定打,我便充任前鋒,與你鬥上三百迴合,他決定賭,我便把命運交付給他,甘心充任一半賭注。”


    青衣老叟聞言,遂目注葛嘯群,沉聲問道:“你聽見沒有?是打是賭,由你一言而決。”


    葛嘯群目光炯然,朗聲笑道:“這決定太容易了,因為若是論打,我們隻有一半把握,若是論賭,我們卻將必獲勝利。”


    青衣老叟眉梢雙挑,冷笑說道:“這樣說來,你是要賭?”


    葛嘯群點頭笑道:“隻消說上兒句話兒,便可獲得一件罕世異寶,自然比互相拆招換式來得省力。”


    青衣老叟狂笑說道:“好,我們就賭,你且猜猜老夫為何已不用名號之故?”


    葛嘯群搖手笑道:“且慢,我們暫等片刻再賭,因為還缺少一樁手續未辦。”


    青衣老叟皺眉問道:“你怎麽這樣囉嗦,還有什麽手續?”


    葛嘯群笑道:“你輸了要把罕世至寶給人,我們輸了要做你徒弟,雙方賭注,下得均大,似乎不能空口白話,應該有所示信。”


    青衣老叟問道:“怎樣示信?莫非要互相立誓?”


    葛嘯群點頭笑道:“怎可空言成賭約?應將誓語告蒼天!我們先行立誓,你再照樣向冥冥中的威赫神明,通誠便了。”


    活完,遂與華冰躬身肅立,朗聲立誓,宣稱倘若不遵賭約,願受天雷擊頂之禍。


    青衣老叟無可奈何,隻得照樣立誓,並向葛嘯群冷笑說道:“你這娃兒,真是多此一舉,難道這兩句誓言,便不算空口白話?”


    葛嘯群目閃神光,正色說道:“通誠一語;自達神明,倘若有違,報應立至,何況我知道像你等善豢養毒物之人,最懼天雷,如今立下了天雷擊頂誓言,才不致有所反複的呢!”


    青衣老叟一陣厲聲狂笑說道:“好狂妄的娃兒,聽你語意之內,倒像是真能猜得出我不用名號之故。”


    葛嘯群應聲笑道:“我自然有此把握,我猜你不用名號之故,是因為名號業已死去!”


    青衣老叟臉色一變,皺眉問道:“什麽叫‘名號死去’?此話怎講?”


    葛嘯群笑道:“你不要心慌,我且解釋得清楚一點,所謂‘名號死去’之意,就是說你的姓名外號,業已進了棺材,以致無顏再用!”


    青衣老叟厲嘯一聲,滿臉驚容,從蟒頭上騰身六丈,流落在葛嘯群的麵前數尺。


    華冰一見對方所用身法,心中暗暗吃驚,知道難怪對方口出狂言,果然真是位絕世魔頭,自己估計所學,三掌之數,固能應付,但最多也跳不出人家的三十掌外。


    華冰暗自驚心,葛嘯群卻亳無懼色,向那站在自己身前,滿麵殺氣,宛若兇神惡煞的青衣老叟問道:“我們是在履行賭約,你卻發什麽狠?我猜你就是‘八大高手’中的‘陰山蛇叟’唿延光,但因這名號於十年前,在太湖葛家堡的‘百棺大會’上進了棺材,以致無顏再用,改稱‘無名蛇叟’,我到底猜對了麽?”


    唿延光臉色如冰地,沉聲問道:“猜雖被你猜對,但你卻必須告訴我,你是怎樣知曉的?”


    葛嘯群指著井天坪外的池水笑道:“你看你的蛇兒,業已把漩渦中的‘無字天書’及‘赤芒化血刀’取來,且先履行諾言,把這兩件寶物給我,然後我再告訴你是怎樣猜出,並送你一點相當報酬。”


    這時,兩條蛇影已由池水中竄上岸來,一條世所罕見,通體隱泛銀光的白色小蛇,及一條五彩斑爛,身軀奇扁怪蛇,雙雙遊到“陰山蛇叟”唿延光的身旁,花蛇口中,銜著那柄“赤芒化血刀”,白蛇口中,銜著一隻小小晶匣。


    唿延光首先取過晶匣一看,見匣中盛著一本薄薄小書,封簽上赫然的是“無字天書”四字:


    他昔年為了一本假的“無字天書”,尚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並幾乎送掉性命,如今,好容易尋獲真書,卻又作為賭注輸掉,心中自然百緒如潮,惱恨悔怒交集。


    葛嘯群伸手笑道:“唿延前輩不必看了,依照賭約規定,這本‘無字天書’在一個月中,應該屬我所有,你若想參詳究竟,不妨在一個月限期滿後,再施展手段奪去。”


    唿延光見他伸手索書,心中哪裏肯舍?遂自然而然地抱著那內盛“無字天書”的晶匣,往後退了半步。


    葛嘯群見狀,劍眉雙挑,厲聲叫道:“唿延老前輩,你敢違背誓言?你難道不怕冥冥中威靈不爽的顯赫神明,甘受天雷之殲?”


    說也湊巧,葛嘯群發話之際,空中居然響起了隱隱雷聲。


    這陣雷聲,無非適逢其會,但常言道:“為人若作虧心事,最怕三更鬼叫門。”


    唿延光因確曾起意違誓,故而一聽雷聲入耳,不禁心膽生寒,隻好頓足長歎,把那隻晶匣向葛嘯群咬牙遞去。


    葛嘯群剛用右手接過內盛“無字天書”晶匣,卻又伸出左手,向唿延光微笑道:“唿延者前輩,以你名居‘八大高手’身份,對於我們這些武林末學,應該爽快一些。”


    唿延光怒道:“我怎麽還不爽快?我不是已把那本‘無字天書’給了你麽?”


    葛嘯群指著那柄“赤芒化血刀”,含笑說道:“一本‘無字天書’不夠,我還要這柄刀兒。”


    唿延光勃然大怒,厲聲叫道:“你怎麽這樣貪得無厭?”


    葛嘯群笑道:“我並非貪得無厭,隻是在索取所贏賭注,因為唿延老前輩曾經聲稱以水中所取寶物,作為打賭標的,自然應該把這柄‘赤芒化血刀’包括在內。”


    唿延光伸手取刀,赤芒一閃,眉間又騰起森森殺氣。


    葛嘯群莊容叫道:“唿延老前輩,我們要鬥,且等一個月後再鬥,如今卻請釋然息怒,莫起兇心,務須尊重誓言,慎防天雷擊頂。”


    唿延光抬頭一看天空,空中雷聲,仍自時隱時作。


    他畢竟怯於應誓,不敢妄攖天威!遂猛咬鋼牙,揚手拋起那柄“赤芒化血刀”,向葛嘯群叫道:“拿去!拿去!你如今總該告訴我是怎樣知曉我的來曆了吧?”


    葛嘯群接過“赤芒化血刀”,隨手交給華冰,便自懷中把那具紫色小棺取出。


    唿延光一見這紫色小棺,方始恍然大悟,目注葛嘯群,怒聲狂笑說道:“老夫今日真所謂八十老娘倒崩在孩兒之手,上了個莫大惡當,小娃兒,你姓葛麽?”


    葛嘯群開啟紫色小棺,從棺中尋出“陰山蛇叟”唿延光親書名帖,也自揚手抑過,並含笑叫道:“唿延老前輩猜得不錯,在太湖葛家堡內朝夕精研,十年藝就,奉父、師之命,遊俠江湖,今日既蒙厚贈,且將名帖奉還,免得老前輩的‘陰山蛇叟’唿延光七字,長眠棺中,隻能隱卻威風,自稱‘無名蛇叟’。”


    唿延光把名帖接在手中,又慚又怒,向葛嘯群、華冰狠狠盯了幾眼,獰笑厲聲說道:“兩個小狗聽真,我今日雖然上了惡當,但武林人物,講究一諾千金,遂仍把這‘無字天書’及‘赤芒化血刀’暫時送給你們,不過話兒無妨言明,你們從目前開始,不論行蹤如何詭秘,都在我所豢靈蛇的監視之下,換句話說,就是唿延光如影隨行,已成了你們的附骨之疽,隻消限期一滿,我便立即現身,不僅奪迴二寶,並使你們這兩個小狗,身受萬蛇分屍之慘!”


    話完,怒嘯一聲,便自騰身縱到那巨蟒頭上,率同蛇群,渡水隱去。


    華冰見唿延光走後,向葛嘯群微笑說道:“葛兄,我們今夜所經,委實熱鬧已極,你看那唿延光所帶來的蛇兒有多少?”


    葛嘯群揚眉笑道:“大大小小,可能上千條呢!他號稱‘陰山蛇叟’,生平以蛇成名,不僅善於豢養各種毒蛇,一身武功,亦莫不與蛇有關,心機更是毒如蛇蠍。”


    華冰笑道:“葛兄說這唿延光毒如蛇蠍,但他居然還能尊重諾言,把‘赤芒化血刀’及‘無字天書’……”


    葛嘯群不等華冰話完,冷笑一聲,接口說道:“他哪裏是尊重諾言?不過一來發了重誓,生恐天威不測,立遭雷殲慘禍;二來自詡‘武林八大高手’身份,不好意思對我們這等年輕後輩辦事口食言,以防一旦訊息泄漏,貽笑江湖而已。”


    說到此處,又把那“無字天書”晶匣取出,向華冰含笑遞去。


    華冰訝然笑道:“葛兄此舉何意?今日所得寶物,共是兩件,我已拿了‘赤芒化血刀’,這本‘無字天書’理應是葛兄的了。”


    葛嘯群微笑說道:“倘若這樣分配,華兄未免太以吃虧,因為那柄‘赤芒化血刀’的價值,無法和這‘無字天書’相比。”


    華冰向葛嘯群手中那隻晶匣,看了一眼,微笑搖頭說道:“我不相信這‘無字天書’會有任何價值?它不過隻是一本沒有字跡的薄薄白紙而已。”


    葛嘯群“哦”了一聲,目注華冰問道:“華兄莫非曾經見過這種‘無字天書’?”


    華冰知道自己一時失口,無法隱瞞,隻好點頭笑道:“我曾在一位武林前輩之處,見過一本。”


    葛嘯群本想詢問這位武林前輩是誰?但又覺得不便出口,遂向華冰搖了搖頭,微笑說道:“華兄,你所見的那本‘無字天書’係屬偽造膺品,如今這晶匣以內的,才是真書。”


    華冰秀眉微揚,含笑問道:“葛兄,同是一本無字書兒,你怎能這樣確定地指出此真彼假?”


    葛嘯群因覺三言兩語不便解釋,遂微笑說道:“華兄,小弟講述一樁十餘年前的武林妙事,給你聽聽。”


    華冰點點頭道:“葛兄請講,小弟最愛聽這種足以增長見識的江湖奇聞,武林妙事。”


    葛嘯群遂把師父葛文欽,師母石珠娘,根據武林傳聞,偽造了一百二十八本“無字天書”,愚弄群豪,召開“百棺大會”之事,向華冰詳詳細細地講述一遍。


    華冰聽完後,微笑說道:“這樁故事,委實妙趣無窮,令小弟聽得大增見識,但我總覺這本‘無字天書’縱是真貨,也不知還要費上多少心力,才能使書上現出字跡,從而參究神功,哪裏有‘赤芒化血刀’的一刀在手,足添百丈豪情,來得現成爽快?”


    葛嘯群笑道:“這樣說來,華兄是執意要刀不要書了?”


    華冰點頭笑道:“刀在我手,可以縱橫捭闔,傲視群雄,書在我手,可能反會招惹出無窮煩惱,兩者利害相權,我寧願得點現成便宜,不作癡心妄想。”


    葛嘯群聽了華冰的這幾句話兒,不禁手持“無字天書”晶匣,茫然似有所思,出神呆立。


    華冰失笑問道:“葛兄,你在想些什麽?”


    葛嘯群悚然驚覺,囁嚅答道:“我……我是在想,我……我們應該走了。”


    華冰雖看出他有點言不由衷,但也未怎樣在意,便自點頭笑道:“葛兄說得對,我們應該走了,且離開這井天坪,去觀賞觀賞其他的泰山勝景。”


    話完,粉紅色的儒衫一飄,便首先自坪上騰身,縱向來時水洞。瀟湘子提供圖檔,xie_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書劍春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葛青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葛青雲並收藏書劍春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