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獨特的坐功果然別具一番神效,司馬瑜依著薛琪所示範的動作與口訣才練到二十天左右,已有不少進境。


    首先他感到體內有一股特殊的氣流,可以隨著自己的意誌控製運用到任何一個部位。


    這股氣流仿佛是一團有形的物質,大小如拳,熾熱如火,無論運到什麽地方,皮膚上就隱隱突起一塊。


    司馬瑜起初以為是練岔了穴道,連忙把這種現象告訴薛琪,誰知薛琪聽完後,臉上湧起訝異的神色道:“真有這迴事,你運一下給我看看!”


    司馬瑜見她說得很慎重,連忙把那股氣流運到胳臂上,那素白如玉的肌膚上立刻噴起一球,微微跳動著。


    薛琪伸出鐵指,輕輕地叩著那肉球歎道:“你資質果然不凡,常人數年的虔修也不一定能到這種程度,你卻在不到一個月的短時中就到了……”


    司馬瑜有點不信地道:“這到底是什麽現象,火熱熱地難受死了!”


    薛琪正色道:“這就是五行真氣,金木水火土中,以火為眾象之母,所以你才會感到熱,等到熱消除,你就可以大成了!”


    司馬瑜奇異道:“怎會五行中以火為母呢?”


    薛琪輕歎道:“天地萬物,莫不以五行為基,五行合一,則為火母,乾坤山川,無一能脫此範疇……”


    司馬瑜道:“這道理太深了,我還是不懂!”


    薛琪想了一下道:“我打個比喻吧!我們立足之地,唯是以土為原體,實則包羅萬象,你知道地下又是什麽呢?”


    司馬瑜道:“是一團熾熱的岩漿!”


    薛琪展眉道:“對啊!合為熔漿,冷而凝化萬物,這就是五行變化的道理,現在你該懂得五行真氣為什麽是熾熱的火體了!”


    司馬瑜想了一下道:“懂是懂了,不過老是這樣熱下去,我可受不了!”


    薛琪掩口笑道:“你真笨,火雖為萬體之母,宇宙混沌,卻無一以火體成形,否則這世界上怎能有生命存在!”


    司馬瑜的眉頭皺起來道:“我剛明白一點,被你這一說又糊塗了!”


    薛琪笑道:“你真是死心眼,這是個功力問題,功力夠了,火性自然消沉,才能化生萬物,就象岩漿凝而成岩石……”


    司馬瑜也笑道:“我現在是明白了,不過要多久才冷得下去呢?”


    薛琪道:“那要因人而異,你照著方法練下去,有一天能將這股氣流運到頭頂上,那時任督二脈自通,頂現三花……”


    司馬瑜一驚道:“那不是衝破生死玄關的境界嗎?”


    薛琪望他一眼道:“這有什麽了不起,以你的進境起看,這要不了多久,這雖與資質有關,你師父早年給你打下的根基也不無原因!”


    司馬瑜感激涕零地道:“師門恩重,如同再造……”


    薛琪一撇嘴道:“算了!算了!你師父不過是還有眼光,沒有糟踏你這塊好材料而已,一切成就還在乎你自己努力!”


    司馬瑜不以為然,剛想開言申辯,薛琪又搖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師父在你心中是個神明,不能輕視,可是憑著他,一輩子也造就不了你!”


    “你不要這麽說,我對你與薛前輩的培育固然十分感激,可是飲水思源,我實在不能忘記師父的恩德!”


    薛琪笑道:“誰要你忘本了?不過也用不著整天放在嘴上念呀!深厚的感情應該藏在心中,豈不聞淺水低吟而深水啞然!”


    司馬瑜不禁為之語塞,良久才道:“算你厲害,我說不過你,現在我請問一聲,我要多久才能達到把火熱歸於冷靜的境界!”


    薛琪微笑道:“那可很難說,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


    司馬瑜臉現難色道:“那怎麽行!我等不了那麽久!”


    薛琪正容道:“上乘武功那有一步而成的,你總得依序而進!”


    司馬瑜著急道:“我不是想念快,實在是有急事!”


    薛琪微笑道:“任何事也不會比練功夫更急,你在功夫沒告一個段落之前,切忌輕動,否則將遺終身之患!”


    司馬瑜呆了一呆才道:“那你做做好事,教我一個散功的方法吧!端陽在即,我要趕去參加眾邪門的開壇大會!”


    薛琪道:“你去幹什麽,難道也想插一腳!”


    司馬瑜道:“我怎麽會參加眾邪之列,我是要去阻止他們為惡!”


    薛琪道:“你功夫未成,去也無益!”


    司馬瑜急道:“明知無濟於事,我也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


    薛琪又道:“你現在把功夫散了,再練可是難上加難了!”


    司馬瑜沉思片刻莊容道:“縱然是永遠無法再練,我也不能丟下做人的責任,大丈夫立身處世,應該先將天下為重!”


    薛琪不禁肅然起敬道:“師兄!我是逗著你玩的,你別緊張,娘叫我在一月內將你根基打穩,就是要你仗著這份功夫去辦事!”


    司馬瑜迴顏道:“那我在一月內就可以有所成就了!”


    薛琪道:“當然離大成之期尚遠,不過至少可以小有所用,以你現在的成就,已經不怕任何外力來傷害了!”


    司馬瑜奇道:“現在我有什麽成就?”


    薛琪道:“你別瞧不起這股氣,隻要運用純熟一點,就可以抵擋任何外力的傷害,不信你試試看!”


    說時鐵指微屈,對準他的胸膛上彈去!


    司馬瑜突起倉猝,隻得運氣相迎,薛琪的手指所彈之處,那兒的肌肉自然噴起,將她的手指反彈迴去!


    司馬瑜的本身隻感到輕輕一震,薛琪已皺起眉頭叫道:“師兄!你怎麽那麽莽撞!”


    司馬瑜莫明其妙地道:“我怎麽莽撞了?”


    薛琪白他一眼道:“我才用了四成力氣,你卻生力反彈,若不是我收勁得快,手指頭差點就斷了,教了徒弟打師父,這是那門道理?”


    司馬瑜不信自己功力會進境如此,傻怔怔地望著她,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薛琪噘著嘴道:“你還傻望著我幹嗎?難道一定要我斷了指頭你才稱心!”


    司馬瑜這才如夢初覺,連忙歉聲道:“真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傷到你,你怎麽樣了?”


    說時情不自禁地拉起薛琪手來審視,果然那玉蔥似的鐵指上已呈現出一片微紅,忍不住問道:“該死!我真該死!師妹!你不要緊吧!”


    薛琪嬌羞萬狀地抽迴手道:“沒關係!我早知道厲害了,所以才沒用上全勁,否則那苦頭可吃大了,你對別人可不能這樣!”


    司馬瑜不信地道:“我反彈的力量會有這麽厲害?”


    薛琪鼓著嘴怒道:“難道我會騙你,要不是上乘功夫,娘會讓我教你,你出身名家,粗淺的功夫怎會看得上眼!”


    司馬瑜紅著臉陪罪道:“師妹!我是真不知道,否則我寧可讓你一指截穿胸膛,我也不敢運氣反抗,你會原諒我吧!”


    薛琪這才迴嗔作喜道:“算了!這也是我自己的大意,沒想到你進境會這麽快,難怪娘會那麽看重你,看樣子今天就可交差了!”


    司馬瑜摸著頭怔道:“我已經成了?”


    “你已經能運氣自如,再下去就是進一尺的深造,小妹能力有限,隻能教到這種程度,剩下來就是娘的事了!”


    司馬瑜又驚又喜,呐呐地道:“不妥吧!我再練幾天才去吧!別讓薛前輩怪我偷懶!”


    薛琪道:“我說成就是了,現在的時間多寶貴,省得一天就多一分成就,你現在自保已夠,製人不足!”


    說著拖起司馬瑜就朝後麵去,司馬瑜身不由主,隻得傻兮兮地跟著她走著,心中砰砰的跳著!


    薛琪望著他迴頭一笑道:“你是怎麽了,非讓人拉著才能走路!”


    司馬瑜吃吃地道:“我好象有點怕!”


    薛琪笑道:“怕什麽!我娘又不是老虎.她會吃了你,再說你好久不見冷姊姊了,不想快點去看看她!”


    司馬瑜臉上一紅道:“師妹!別開玩笑……不過冷姊姊進況如何了……”


    薛琪冷冷一笑道:“怎麽!一提冷姊姊你的興趣就來了!”


    司馬瑜紅著臉道:“不是這麽說,冷姊姊與我幾次出死入生,處處關顧著我,二十幾天不見,我才問問她……”


    薛琪神秘地一笑道:“假若我跟你也是二十幾天不見,你會這樣關心我嗎?”


    司馬瑜看她的臉上一片漠然,不禁心中一動道:“師妹與我有授技之德,當然我也會的!”


    薛琪進一步逼問道:“假如我不授你武功,你就不想我了!”


    司馬瑜定一下神才道:“關切之情是發自內心,生於相處,這二十天來師妹對我不僅是授技,也照顧我的一切起居,我不會忘記的……”


    薛琪微微一歎道:“難得你還知道!”


    “我又不是木頭人,怎麽會不知道!”


    薛琪紅著臉道:“我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被人捧著長大的,可是在這二十天中,我卻倒過頭來侍候你,這種福連我娘都沒有亨過……”


    司馬瑜感激地道:“謝謝你師妹!我心裏明白!”


    薛琪輕輕地歎道:“你明白就好。否則我會一頭撞死在你麵前!”


    司馬瑜驚道:“那是做什麽?”


    薛琪咬著牙齒道:“我恨我自己下賤!”


    司馬瑜望著她的神色,心中大吃一驚,從開始見麵時,他已體受到這女孩子的感情,卻想不到會如此強烈!


    他知道現在講話必需十分慎重,否則就是絕大的麻煩,囁嚅了半天,他才端莊神色,凝重地道:“師妹待我的情分,我至死也不會忘記,不過……”


    薛琪輕聲道:“我知道你要講什麽?你與冷姊姊已有白頭之盟!”


    司馬瑜莊重地點頭道:“是的!不僅如此,而且在慈雲下院中,我錯臭毒草,冷姊姊為了救我,我們已有了合體之緣!”


    薛琪臉色一變,慢慢地道:“那是我來遲了一步!”


    司馬瑜歉然地道:“師妹!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不能虧負冷姊姊!”


    薛琪呆了半天,才輕輕一歎道:“天下事難求十全,一切憑著你的良心去做吧!”


    司馬瑜的確無話可說了,隻是默默地跟著她前進,穿過一片庭院,來到一幢密閉的精舍之前。


    司馬瑜看她神氣好了一點,才開口問道:“薛前輩在此地修真?”


    薛琪淡淡地道:“不錯!你冷姊姊也在裏麵!”


    因為她又提到冷如冰,司馬瑜到不好再問下去,也不能表示急著要進去的意思,隻好默默地等著!


    薛琪忽地輕輕一笑道:“娘對冷姊姊好象十分投緣,這一陣日子她天天不惜功力在為她通穴凝元。幫助她速成!”


    司馬瑜想了一下道:“薛前輩外冷內熱,她自己無意過問世事,卻盡力作成我們這些後輩,希望我們為生作點好事!”


    薛琪輕輕一笑道:“那是你的想法!”


    司馬瑜一怔道:“那薛前輩是什麽想法呢?”


    薛琪淡淡地道:“娘是在為我打算,她對冷姊姊好,是希望她也對我好點,真沒想到我們薛家人會變得這麽可憐!”


    司馬瑜一驚道:“師妹!你別這麽說,事情何至於是!”


    薛琪卻幽幽一歎道:“事情就是如此,我也不必打腫臉充胖子來否認,命運是現實的,我也隻有接受了,希望你的冷姊姊能大方一點……”


    司馬瑜急道:“師妹!你放心,冷姊姊不是那種人!”


    薛琪望著他道:“你怎麽知道!”


    司馬瑜搔首無計,本來想把靳春紅的事情講出來的,但繼而一想到薛琪的個性,隻怕又添一會嚕嗦!


    思索良久,他才莊容道:“我跟冷姊姊相處得久一點,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薛琪又追問道:“萬一她不象所說那樣呢?”


    司馬瑜隻得道:“不管如何,反正我發誓今生絕不負你!”


    薛琪這才寬慰地笑道:“謝謝你了!師兄!有你這句話,我覺得那些委曲並沒有白受,老實說我並不在乎冷姊姊怎麽樣!更重要的是……”


    司馬瑜睜大眼睛問道:“更重要的是什麽?”


    薛琪紅著臉嗔道:“傻爪!聽不懂就別問,你自己想去!”


    司馬瑜莫明其妙地摸摸脖子,懂是有點懂了,不懂的是這少女的心,簡直象海洋一樣地難測!


    薛琪瞧他傻兮兮的的樣兒到不禁笑了,一麵移步上前,在緊閉的門上叩了幾下,司馬瑜的心情又跟著緊張起來!


    等了片刻,門呀地一聲開了,應門的卻是一個垂髫小婢,長相十分清秀,素衣雙髻,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


    薛琪連忙問道:“小娟,我娘出定了沒有?”那叫小娟的小婢微微訝道:“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薛琪道:“司馬公子已經到了‘聚氣由心’的地步,我來告訴娘一聲!”


    小娟哦了一聲道:“夫人正在與冷姑娘換脈,我去告訴她!”


    薛琪點點頭,小婢迴身走了,薛琪才冷笑道:“娘為我真是不惜工本!”


    司馬瑜不覺一怔道:“師妹!你怎麽又說這種話了!”


    薛琪撇著嘴道:“你沒聽說娘在替冷姊姊換脈嗎,那是一種高深的功夫,也是一種速成法,換通六脈後,可以平添一甲子功力!”


    司馬瑜道:“薛前輩如此作,也許別有深意!”


    薛琪道:“別有深意?你知道替人換脈一次,本身至少要消耗兩成元氣,在娘說來,這是十年的生命!”


    司馬瑜一驚道:“薛前輩幹嗎要如此犧牲呢!”


    薛琪冷笑道:“誰曉得,我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她對我也沒有這樣好過,看起來你冷姊姊的確比我得人心……”


    司馬瑜還沒有想到如何接口,那小娟又出來了!


    薛琪神色微變問道:“娘怎麽不出來?”


    小娟遞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道:“夫人沒有想到司馬公子的進境會這麽快,可是她很高興,目前換脈進行正在重要關頭,她無法抽身,叫小姐跟司馬公子先照著這冊子指示用功,夫人大概還有好幾天才能抽身出來,那時再麵授一切!”


    薛琪接過絹冊,一言不發,迴頭就走!


    小娟卻追在後麵叫道:“小姐!等一下,夫人還有話要我轉告!”


    “娘有什麽話?”


    小娟緩緩道:“夫人要我轉告小姐別忘了半日前囑咐!”


    薛琪呆了一呆,才低聲道:“我知道了,告訴娘我正在盡最大的努力!”


    榴火紅透五月花!


    又是端陽時節,青蒲紫菱,當人們在暢飲雄黃酒,飽啖竹筍棕,憑吊著汨羅畔的詩魂時!


    在太湖的另一角落,卻掀開了一場武林浩劫的序幕!


    依然是在那所茅亭,不過景色略變了,不再是瑞雪銀裝,寒梅吐蕊,隻有楊柳微黃,牽牛花爬滿了欄杆。


    司馬瑜神光煥發!


    冷如冰更凝重了,隻有薛琪顯得焦燥不安!


    司馬瑜笑著對她道:“師妹!你緊張什麽,時候到了,他們自然會派人來接待的,你這樣轉來轉去有什麽用!”


    薛琪紅著臉道:“這是我第一次會見江湖人,我真想看看他們是什麽長相,憑著點什麽引得四海震動,世人側目!”


    冷如冰微微笑道:“他們還不是同常人一樣,隻不過會一點武功而已,要說江湖人,你早就見過了,我與瑜弟弟,展師伯與肅前輩……”


    薛琪白她一眼道:“你冷姊姊見多識廣,自是不以為奇,我可是從來沒出過門,所以才要見見那七大兇人是怎麽個兇法!”


    冷如冰微微一笑,對她頂撞的語氣毫不為意,司馬瑜到有點奇怪,他覺得冷姊姊最近好象整個地變了一個人!


    他無法說出在變什麽地方,隻覺得冷如冰自從與薛冬心相處一陣後,變得十分地溫柔可親!


    薛琪常跟她鬧小脾氣,她都自然而然地忍受了下去,對自己雖然是很關心,卻不象從前那樣親熱!


    有很多時候,她便是故意地避開,讓自己與薛琪單獨相處,因此使他無形中有一種惘然若失之感!


    步聲微響,驚斷了他的思緒,柳條分扶處,過來兩個青衣人影,司馬瑜眼尖,早就認出來人,連忙叫道:“李前輩!公孫前輩!二位怎麽才來呀!”


    “信口開河”李一定微微笑過來道:“到底是年青人性子急,大清早就等在這兒了!”


    笑臉方朔公孫述也是笑容可掬地跟在後麵進亭,司馬瑜與冷如冰忙著見禮,同時也替薛琪作了一番介紹!


    當然他們沒有提到薛琪的家世,隻說是一個世交姊妹,這次是跟著來看看熱鬧,李一定望了她一陣,忽然道:“薛姑娘,我們雖是第一次見麵,不過卻臉熟得很,好象在那兒見過似的,老朽可以進一步借問令尊名諱嗎?”


    司馬瑜與冷如冰微微一驚,因為薛琪與薛冬心的臉形輪廓十分酷似,李一定曾經與薛冬心年輕時會過……


    薛琪淺淺一笑道:“先父薛正碎一介文士,棄世有年,李老先生應該不會認識!”


    李一定猶在閉目深思,冷如冰怕他想多了會記起來,因為薛冬心再三告誡不得泄露她的行藏,連忙岔開話頭道:“李前輩閱人無數,也許有一兩個與琪妹相似的人,是以齋生聊想,晚輩敢擔保薛家妹子沒有會過前輩!”


    李一定搜索枯腸,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有薛正碎這個名字的印象,隻得暫時丟過一邊,轉與三人寒喧過來!


    公孫述笑容嗬嗬地加入聊天,講不到幾句話,他突地臉色微變,口中發出一聲輕嗯!


    大家都止住話望著他,隻見他臉上一陣紅脹,額際也涔涔現出汗珠,好似十分難堪的樣子!


    司馬瑜忍不住出聲問道:“公孫前輩!你那兒不舒服?”


    公孫述支吾不語,薛琪卻笑盈盈地在身畔掏出一隻鐵匣,遞到公孫麵前,打開匣蓋眯著眼睛笑道:“公孫先生!你瞧這匣子裝的都是我們女孩兒家的小玩意,你拿著也沒有用,所以才沒給你……”


    公孫述臉色如豬血,瞪目不語。


    眾人這才該想到這位笑臉方朔又在施展他的妙手空空絕技,而且在薛琪的身上手腳竟失了風!


    薛琪仍促狹地拈著匣中一些小物件數道:“這是耳環、這是珠花、這是小佩飾,哎呀!怎麽多了一枚釣魚鉤,公孫先生,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說著將鉤子拿了出來,眾人認得這正是公孫述所攜虯龍杖上,附著在龍口細絲上的那枚小銀鉤!


    李一定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老偷兒!你賊性子不改,這下可失了風,偷雞不著蝕把米,連吃飯的家夥都教人家給砸了!”


    司馬瑜見公孫述的神色不悅,連忙在薛琪手中將銀鉤搶下來,還給公孫述,口中卻埋怨薛琪道:“師妹!公孫前輩詼諧成性,最喜歡跟我們後輩開玩笑,你怎麽當真呢!快向公孫前輩陪個罪吧!”


    薛琪笑著道:“我早就聽說這位老爺子愛開玩笑,所以一見麵就留了神,誰知道公孫先生的眼睛太厲害,居然看出我懷中藏了東西……”


    公孫述長歎?簧道:“姑娘!別說了,老偷兒平生偷過無數高人,這是第一次被人當場拿獲的,算了,老偷兒這輩子再不言偷!?p>  語調蒼涼,顯見得他的心情十分沉痛!


    薛琪不禁一怔道:“公孫老爺子,你開我一個玩笑,我也開你一個玩笑,咱們兩下都不吃虧,你幹嗎要這麽嚴重呢?”


    李一定微笑道:“姑娘這個玩笑不打緊,卻開掉了老偷兒一生的名頭,他發誓不偷到是我們的福氣,可是你讓他蹩住賊性豈不是要了他的命,我說老偷兒,長江後浪推前浪,人那有個不栽跟頭的,好在是栽在自己人手下……”


    公孫述雙手一搓,將那根虯龍杖震為數截,擲在地下道:“說不偷就不偷,我從砸了這家夥開始!”


    眾人俱都一怔,薛琪的神色也變了!


    冷如冰恐怕事情會鬧僵,婉變一笑道:“公孫前輩何必那麽想不開呢!雖然前輩在竿上失利,難道笑臉方朔的赫赫盛名,是靠這根竿子創出來的!”


    司馬瑜也笑著勸告道:“為偷之道,妙在空空雙手,全憑無限心機,使之墮入術中而不啟覺,始為上者,若使器物,已等而下之矣!”


    公孫述被他們一吹一唱,麵子上也覺得好過一點,尤其是司馬瑜的那番話,更激起了他的豪情,忍不住大笑道:“你們這些年青人真可怕,連老偷兒想改行洗手都沒有自由!罷!罷!教化子沒蛇耍,總不能就此不吃飯了,老偷兒今後不改行業,丟了那根哭喪棒,老偷兒就在其他功夫上多用點心吧!”


    李一定也釋然地笑道:“阿彌陀佛!總算你這老家夥想開了,不然的話,你豈僅是改行,連名字都得重新改一改!”


    公孫述一怔道:“老偷兒憑什麽要改名?”


    李一定微笑道:“看你剛才一臉喪氣相,那象個‘笑臉方朔!’”


    公孫述哈哈大笑,一天的烏雲算掃開了。


    大家重新開始歡敘時,李一定與公孫述對薛琪俱都十分注意,頻頻詢及有關她的一切!


    好在冷如冰早得薛冬心的關照,一一支吾過去,約莫半個時辰後,湖上的櫓聲響起,李一定微笑道:“方老兒派船來了!咱們去看看那些活寶們到底創下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眾邪門的掌門到底是落在誰身上!”


    一語甫畢,林外突然響起一個嘹亮的聲音道:“李兄不必太謙虛,相信你們二位早就成竹在胸,等一下那掌門之位,絕對不會落到二位之外去!”


    人隨聲至,卻是方天華那高大清逸的身形。


    李一定不禁微微吃驚道:“方老兒!你好快的動作,剛聽見水響人就到了!”


    方天華微笑道:“恭迓大駕,豈敢延誤!二位可能就是未來的掌門,兄弟少不得先要巴結一番!啊!二位少俠也到了!”


    冷如冰與司馬瑜隻得向他點點頭,由冷如冰發話道:“盛會難再,我們怎肯放過這個好熱鬧!”


    方天華仍是笑著道:“好說!好說!鐵劍先生與蕭大俠會賞光嗎?”


    冷姑冰微一沉吟道:“展師伯與蕭前輩已經知道今日之事,很可能會來!”


    方天華大笑道:“那可太光榮了,眾邪門開府之日,居然能請到鐵劍先生與長眉笑煞大駕與會,實在不是容易的事!”


    李一定微笑道:“方老兒!你別太往臉上貼金了!我們這些人是什麽玩意,展翼與蕭奇要是來了可不會是為了觀禮!”


    方天華仍是笑哈哈地道:“這可不勞費心,無論他們是什麽來意,方某都有接待的方法,各位請吧!咦!還有一位新客呢!”


    他的目光掃了薛琪,神情微微一怔,眼中顯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色,司馬瑜連忙介紹道:“這是我的一個世交姊妹薛琪姑娘!”


    方天華的聲音變得很和謁向薛琪道:“薛姑娘瑤池仙子,下謫塵宇,老朽深以接納為幸!”


    薛琪被他誇得很不好意思,紅著臉道:“方老先生太客氣了!”


    方天華啟口好象要說什麽,可是最後隻伸一手道:“時間快到了,各位請吧!”


    眾人相諧啟步登舟之際,李一定又問道:“其他人都來了吧!”


    方天華微笑道:“除了東海齊家兄弟尚在途中,其餘都到了!”


    李一定連忙道:“齊家兄弟準備來嗎?”


    方天華笑道:“兄弟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議事廳上既有他們的位置,就算得準他們一定會參加,李兄盡管放心好了!”


    李一定微笑不語,隻有司馬瑜神色一動。


    冷如冰知道他怕見到靳春紅,卻故意嘔他道:“東海齊家兄弟們門下有個女弟子,曾任水陸兩道的總瓢把子,不知這次可會一起前來!”


    方天華笑道:“那女娃是齊家的得意傳人,這種盛會是一定少不了她一起來的,聽說她長得很美?”


    冷如冰微笑道:“嗯!貌美如花!我見猶憐!那性情更是水樣溫柔!”


    方天華笑問道:“冷姑娘怎會知道如此清楚?”


    “我跟她隻有忽忽一晤,沒有多深的印象,倒是瑜弟弟曾為她的座上客,這些讚語都是他說的!”


    司馬瑜急得滿臉飛紅,連忙辯道:“冷姊姊!我幾時跟你說起她來著!”


    冷如冰微笑不語,薛琪卻神情一寒問道:“師兄,原來你還有一個知心人!”


    司馬瑜大是困窘,呐呐地道:“師妹!你別聽冷姊姊胡說!什麽知心人,她恨我到了極點,見了我的麵就想殺我呢!”


    薛琪哼了一聲道:“她為什麽要殺你!”


    司馬瑜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道:“我也不曉得!”


    薛琪冷笑道:“莫明其妙就要殺人,那女子定是瘋了!”


    司馬瑜急忙道:“不……不是!”


    “不瘋她憑什麽就要殺你,今天我見到了她非要好好地問個清楚!同時也要瞧瞧。她是如何美法!”


    方天華眼珠一轉笑道:“薛姑娘!齊家三個老家夥都難纏得很!你可千萬不能莽撞!否則鬧翻了我們都幫不了你!”


    薛琪柳眉一揚,粉臉上怒容道:“我不在乎!等下子我非要跟他們碰一下!”


    方天華笑笑不說話,司馬瑜卻不禁一呆,他知道方天華的話是在故意挑撥,這老頭兒的眼睛實在厲害。


    他若非看出薛琪身懷絕技,絕不會扇上這把野火,想到這兒他更耽心,連忙正容對薛琪道:“師妹!別忘了我們這次是來做客人的,不可以太失身分,你再要這樣任性,我可要生氣了!”


    薛琪神色一變!剛要說話,冷如冰趕到她耳畔低聲道:“薛妹妹!你放心好了,剛才我是開玩笑的!那姓靳的女子跟瑜弟絕對沒有什麽私情!”


    薛琪臉色才緩和下來!冷如冰又道:“方天華的眼光很厲害,他恐怕已經看出你武功很好!才故意激你!你可千萬別上她的當!”


    薛琪點點頭,紅著臉不說話了,司馬瑜緊張的神色也鬆馳了下來!感激地望了望冷如冰一眼!


    方天華微覺意外,不知冷如冰用什麽方法把薛琪說服了,可是他城府極深,想了一下又笑道:“司馬老弟年少英俊,有佳人垂青,麵前伴著兩個天仙似的人兒,東海還有個粉紅知己,真叫人羨慕……”


    薛琪這次因受了冷如冰的關照,沒有發作,司馬瑜的臉又紅了,苦於無法辯駁,還是李一定含笑道:“方老兒!你怎麽越來越不成器了,這些兒女私情要你多什麽事,莫非你還跟司馬老弟吃醋不成!”


    方天華借著一陣哈哈幹笑,將局麵混了過去,這時船已近岸,那小島上張紅結彩,布置得十分熱鬧!


    舍舟登陸後,大家立刻向議事廳走去,司馬瑜來過一趟,沿途滔滔不絕地指點將一切告訴薛琪!


    方天華始終帶著一種異樣的神情望著薛琪,誰都無法知道他心裏麵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經過那座木橋時!司馬瑜由於近日功力激增!與薛琪二人邊走邊談,從容自若地過去了!


    李一定與公孫述僅隻一怔,方天華卻笑著道:“士別三日,果然大不相同,司馬少俠的進境不小哇!”


    司馬瑜微吃一驚,知道自己一個粗心,沒有注意到這橋上的特殊裝置,也忘了上次過橋的窘態!


    還虧冷如冰在後麵道:“瑜弟近蒙展師伯小加傳授,略有一絲進益!”


    方天華哈哈大笑道:“在短短時日中,鐵劍先生居然能將司馬少俠調教得如此高明,足見他本身的修為更不得了!”


    冷如冰沒有迴答,隻報以一個微笑!


    方天華也不再繼續探討下去,一行人前行,穿過上次聚會的大廳,來到議事堂前。


    議事堂的大門敞開著,那幾張虎皮交椅的銅扶手擦得閃閃生光,尤其是那張掌門席位,更顯得氣宇非凡。


    議事廳的廣場上架著高逾數丈的涼棚,棚中安排了坐席,顯見得這兒是今日的會場!


    這些人進來時,天南雙毒與陰陽童子東門黑都已先行在坐,東門黑討媚地趕前相迎,天南雙毒則微微領首示意!


    老少六人選定一張桌子坐下,敘談未久,方天華門下的大弟子柳穿魚行色匆匆地進來報告道:“東海齊家三位前輩駕到!”


    眾人俱都微微一震,方天華大笑離座道:“各位請坐一下,兄弟去迎接他們進來!”


    司馬瑜開始有點不安,薛琪也不禁湧起一股莫明其妙的緊張,隻有冷如冰還是那份鎮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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