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草廬之中,床榻空空,伊人早杳,上官覺不禁雙眉深蹙!


    馬必昌笑道:“上官兄不必過份擔心,歐陽姑娘是何等人物?她縱然對你想念,隨後趕去‘七殺塚’,也不會出甚差錯?……”


    上官覺道:“易麵對敵,自然無妨,怕隻怕‘天地幫’中那群萬惡之徒,太以陰險毒辣,若是暗加算計,便著實可慮……”


    馬必昌笑道:“話雖如此,但空自憂慮擔心,也無益處,好在歐陽姑娘等全是冰雪聰明之人,不易受人愚弄,我們莫迴‘雙龍堡’,且再去‘七殺塚’左近,探聽探聽有無她們音訊?”


    上官覺頷首同意,兩人鎖好草廬門戶,又複風塵仆仆地,趕赴“七殺塚”。


    ×      ×      ×


    其實他們是平白替冷玄冰與歐陽小玉擔心,這兩位名震四海,威壓八荒的“玄冰玉女”和“玫瑰夫人”,如今正在“七殺塚”中,被“七殺神君”“幽靈鬼母”等,禮若上賓,好不愜意!


    原來冷玄冰於離開財神廟,再赴“七殺塚”的半路之間,因事略有稽延,等到把那樁瑣事辦完,恰好與病體初痊,尚未完全複原的歐陽小玉相遇。


    冷玄冰眼力極尖,才瞥見漆麵林邊有玫瑰色的長衣一閃,便高聲叫道:“歐陽姊姊……”


    前麵那人果是歐陽小玉,聞聲迴頭,含笑問道:“冰妹怎也在此,你可遇見濮陽高、餘長醒,和我上官兄麽?”


    冷玄冰搖頭道:“我就是生恐他們去了‘七殺塚’,才想趕去尋找,不料卻在半途,遇見玉姊。”


    歐陽小玉道:“巧遇更好,我們便一同前去……”


    冷玄冰忽然想起一事,目注歐陽小玉問道:“歐陽姊姊恕我冒昧動問,你在華山受傷之後,便去濮陽兄的草廬就醫,大概與上官兄兩情相悅之事,尚未為世知曉?”


    歐陽小玉笑道:“那是當然,冰妹突然問起此事則甚?”


    冷玄冰道:“既然如此,此去若遇‘天地幫’人物,玉姊何不暫瞞歸正之事,仍然打起你‘玫瑰夫人’旗號,可能會被‘七殺神君’‘幽靈鬼母’等另眼相看,延為座上嘉賓,則等於是在‘天地幫’的中心要地,埋上一枚威力奇強的待爆地雷,事情便有趣了!”


    歐陽小玉星眸一轉,嫣然低聲笑道:“主意是好主意,隻怕難於辦到!”


    冷玄冰自愕然注目,歐陽小玉又複笑道:“因為‘天地幫’是以整個‘武林七殺’,作為鬥爭對象,根本不分正邪,未見得便歡迎我這位‘玫瑰夫人’?”


    冷玄冰道:“話雖不錯,但‘天地幫’方麵,或許為避免過份多樹強敵,而改變主旨,也說不定。”


    歐陽小玉想了一想,微頷螓首說道:“好,冰妹既然這等看法,我不妨就試上一試。”


    冷玄冰嬌笑道:“‘七殺塚’中,賽過龍潭虎穴,玉姊一人涉險,也不太好,我打算陪你一同和‘七殺神君’這般萬惡兇頑,開開玩笑!”


    歐陽小玉道:“你怎麽行?你是俠名震世的‘玄冰玉女’,與我被一般江湖人物目為邪派‘玫瑰夫人’不同……”


    冷玄冰接口道:“我還進過‘七殺塚’,與‘幽靈鬼母’妙妙夫人朝過相呢?但我久聞玉姊精擅易容之術,身邊帶有各種人皮麵具,你隻消借我一具,變個身份,不就解決了麽!”


    歐陽小玉果然立即取出一具人皮麵具遞過,含笑說道:“冰妹要人皮麵具,還不現成?但麵目易掩,語音難變,冰妹打算改為什麽身份?”


    冷玄冰見那麵具是個貌相平庸少女,遂嬌笑道:“玉姊就說我是你妹子‘啞玫瑰’便了,這樣一來,我變成啞子,不必開口說話,在語音方麵,也不致露出破綻。”


    話方至此,“呀”了一聲,柳眉微微一蹙?


    歐陽小玉發現冷玄冰神情有異,訝然問道:“冰妹又想起甚事?”


    冷玄冰道:“我想起一樁困難,就是我們若一進‘七殺塚’,必然變得暫時失蹤,可能會把馬必昌、上官覺等,急得要死!”


    “濮陽兄一來,馬必昌必然無恙,讓他和上官覺為我們突然失蹤之事,可添點情趣……”


    說至此處,目注冷玄冰的絕代嬌靨笑道:“如今‘天地幫’的霸視武林之圖既顯,交遊來往必多,冰妹既要易容,便早點把這人皮麵具帶上吧。”


    等冷玄冰戴上人皮麵具之後,歐陽小玉又取出一件寬大玫瑰衫服,含笑說道:“這是我準備替換的另一件的‘玫瑰衫’,冰妹索性穿上。”


    冷玄冰自然遵命把那件又寬又大的玫瑰衫,罩在玄衣之外。


    歐陽小玉看她一眼,嬌笑說道:“這樣一來,冰妹不單真像是我妹妹,並把你那窈窕體態,也加以遮掩,免得萬一被那妙妙夫人,容易從神態上露出破綻。”


    改裝既畢,兩人遂不再掩飾,大搖大擺地,向“七殺塚”走去。


    走到距離“七殺塚”不遠之際,從暗影中閃出兩名黑衣壯漢,發話問道:“兩位姑娘何往?”


    冷玄冰方欲答話,想起自己是扮啞巴,急忙忍口不語。


    歐陽小玉冷冷答道:“埋人!”


    兩名黑衣壯漢中居左一名,沉聲問道:“埋甚麽人?”


    歐陽小玉仍是異常簡單地,應聲答道:“埋我自己!”


    答話雖然簡單,意義卻頗顯複雜,把那兩名黑衣壯漢,聽得有點摸不著頭!


    左麵那名黑衣壯漢,於愕然片刻,似已看出來人不凡,把神態略變,一抱拳,陪笑說道:“姑娘可否把話兒說得明白一點?”


    歐陽小玉纖指一伸,指著“七殺塚”高峨墓碑道:“有人造了這座墳兒,要埋我們,我自行送到,豈不是要想埋我自己?”


    那名黑衣大漢,這才聽懂,越發吃了一驚,恭身問道:“這樣說來,姑娘也是‘武林七殺’,但……”


    歐陽小玉道:“但些甚麽?有話直說……”


    黑衣大漢道:“但本幫神君有命,暫時閉關,不延外客……”


    話方至此,有個蒼老語音,接口說道:“住口!”


    人隨聲到,一個五旬開外的黑衣老者,飄聲麵前,向歐陽小玉抱拳陪笑說道:“姑娘名列‘武林七殺’,身著‘玫瑰衫’,莫非就是威震八荒的‘玫瑰夫人’?”


    歐陽小玉點頭道:“不錯,我已揭明‘武林七殺’身份,凡屬略有見識之人,應該認得出了。”


    黑衣老者恭身一禮,目注站在歐陽小玉身邊的冷玄冰問道:“這位姑娘是……”


    歐陽小玉笑道:“這是我嫡親妹子‘黑玫瑰’,因她天生瘖啞,口不能言,故而又有人稱為‘啞玫瑰’。”


    說至此處,目光一冷,又向那黑衣老者揚眉說道:“我聽說有位‘七殺神君’,和‘幽靈鬼母’,創設‘天地幫’,並建造一座‘七殺塚’,欲將‘武林七殺’,盡埋其內,故而特與妹子,趕來看看,誰知來得不巧,貴幫業已關閉……”


    黑衣老者聽至此處,抱拳恭身,陪著笑臉說道:“本幫雖已閉關,但夫人身份特殊,或許屬於例外?夫人如欲進塚,可否請稍待片刻,容在下向‘神君’‘鬼母’,請示一聲。”


    歐陽小玉頷首道:“好,你去請示,我姊妹即已來此,自然想到‘七殺塚’中,見識見識!”


    黑衣老者恭身一禮,退去進入“七殺塚”內。


    冷玄冰以“蟻語傳聲”功力,向歐陽小玉身邊,悄然說道:“玉姊,對方倘若表示歡迎,我們是否進塚?”


    歐陽小玉也以傳音密語,使第三人無法與聞地,點頭答道:“當然進去,見機而行,總可以為馬兄上官兄等大破‘七殺塚’之事,釜底抽薪,做些有用工作。”


    密語未幾,黑衣老者業已從“七殺塚”中出現。


    他走到歐陽小玉麵前,恭身說道:“啟稟夫人,我家‘神君’臥病,由‘鬼母’出迎,即刻便到。”


    果然,轉瞬之間,那位“幽靈鬼母”妙妙夫人,率眾出塚,以盛重禮節,將歐陽小玉,和冷玄冰二人,迎進“七殺塚”內。


    她們二人進入“七殺塚”,作為“天地幫”的上賓,自然使馬必昌疑神疑鬼,不知這兩位紅妝俠女,究竟出了甚麽事兒?


    按下她們在“七殺塚”中遭遇,暫時不提,故事仍接續到馬必昌與上官覺方麵。


    ×      ×      ×


    他們迴到濮陽高所居草廬,見歐陽小玉也已失蹤,因放心不下,遂決議再去“七殺塚”附近,打探打探。


    動身之際,已是黃昏,走到夜色深沉,明月當頭,還離“七殺塚”約莫有十來裏遠近。


    馬必昌邊行邊自笑道:“‘天地幫’與我訂下了一月之約,對外宣稱閉關,其實多半是飛邀黨羽,作增強實力準備……”


    上官覺接口道:“‘武林七殺’中,除‘酒色如來’了了僧已死在馬兄‘奪命金環’之下,‘長發淫尼’常妙妙就是‘七殺神君’外,其餘五人均是我們同道人物,再加上有鮑老人家,暨他新收兩位義女為助,聲勢業已極強,真希望‘天地幫’能把八荒四海三山五嶽間,久不露麵的魑魅魍魎,多多邀集一些,好讓我們鬥得過癮,一並誅戮,使武林中清靜上一段時間。”


    馬必昌笑道:“上官兄豪氣淩雲,你大概是在‘雙龍堡’中根本未曾盡興?”


    上官覺失笑道:“一來‘東海雙兇’,業已離去,二來西門兄弟必須留紿賈姑娘完成為師門殲除叛逆心願,我們自然……”


    話猶未了,突然截口不語。


    馬必昌耳力比上官覺更靈,自也聽出前麵一角山崖之後,隱有江湖人物。


    他遂在上官覺語音方頓之際,目注山崖暗影,發話問道:“崖後是哪位朋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語音方落,崖後暗影中起了一陣相當陰沉森冷的女子語音說道:“改道,你們不許前進,替我改道!”


    上官覺訝然道:“林泉無主,你為何要我們改道?”


    森冷女音道:“雖然林泉無主,但今夜我姊妹在此有事,你們若是知趣識相,便趕緊改道,免得……”


    上官覺笑道:“倘若我們不識相,不知趣呢?……”


    森冷女音“哼”了一聲道:“那還要問,自然是‘枉死城’中添了兩名新鬼,此處附近的餓狼野狗,也多了一頓點心!”


    這幾句話兒,不禁使上官覺、馬必昌二人,聽得相顧搖頭,縱聲狂???!


    森冷女聲問道:“你們笑些甚麽?”


    上官覺笑道:“我們是笑陰曹地府的閻羅天子,未必能有膽量,把我們這等兇神惡煞,請入他的‘枉死城’中?”


    森冷女聲道:“好,這真叫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我姊妹便先超度你們,然後再辦我們的終身大事便了。”


    這“終身大事”四字,不由使上官覺馬必昌聽得略感詫異?


    崖角後,人影輕飄,現出了三個黑衣女子。


    她們服飾怪異,全是一件寬大黑高長衣,胸前繡有一個白色骷髏頭骨,須邊並掛有兩串小小紙錢!


    年齡則均在二十四五上下,其中一女似乎稍長,似也不過三十,貌相既不美豔,亦不醜陋,均屬中人之姿,馬必昌一見之下,便“咦”了一聲,劍眉微揚說道:“怎麽隻有三人?應該還有兩個。”


    上官覺道:“馬兄認得她們?還是看出了她們來曆?”


    馬必昌笑道:“看裝束,她們應該是‘北邙鬼後’慕容菁座前的五大幽魂,但‘北邙’一派,閉關多年,如今怎麽突現江湖,莫非是接受了‘天地幫’的甚麽邀請?”


    那名年齡稍長的黑衣女子,目光微注馬必昌,點頭說道:“你這人到著實有點眼力,趕緊報出來曆,或許……”


    馬必昌笑道:“我先請教芳名?”


    年長黑衣女子道:“我叫慕容梅,這兩位是我二妹慕容蘭,三妹慕容菊……”


    上官覺一旁“哦”了聲道:“原來是以‘梅蘭菊竹’命名,均從慕容之姓,但既稱‘五大幽魂’,則另外一魂,不屬‘梅蘭菊竹’,卻是……”


    話猶未畢,麵前人又閃,有個比先前更森冷的語音,接口說道:“我叫慕容魂,你特別問我則甚?是否對我感興趣呢?”


    人隨聲到,身法方麵,竟比先前出現的慕容梅等,快捷不少!


    馬必昌注目一看,發現這慕容魂不單武功出眾,年紀也輕,隻在二十一二,貌相方麵,更是相當嬌俏。


    心中立即明白,這慕容魂定是“北邙鬼後”慕容菁座下,最得意得寵的弟子。


    當下,笑了一笑,微揚雙眉,向慕容魂緩緩說道:“馬某落拓青衫,風塵憔悴,真所謂:‘兩字憑人唿不肖,半生誤我是紅裙’,因為吃夠了女人的虧,生平最怕女子,慢說魂姑娘比我晚了一輩,就是年紀相若的傾城美色,絕代紅妝,也不敢有興趣了!”


    慕容魂閃動兩隻水淋淋的大眼,盯著馬必昌,噘嘴說道:“少端架子,你也年紀輕輕,憑甚麽要長我一輩?”


    馬必昌笑道:“約莫七年之前,‘北邙’巧遇,令師慕容菁曾讓我一招……”


    慕容梅一旁截斷馬必昌的話頭,挑眉發話叫道:“胡說,憑你能贏得了我師傅‘北邙鬼後’麽?”


    馬必昌道:“昔年令師以‘鬼影無蹤’身法,暨‘五鬼陰風掌’,‘無常十八抓’等‘北邙’絕學賜教,馬某在第七十七招上,僥倖承讓,故而今夜便能認出五位姑娘的服飾來曆。”


    慕容魂聞言之下,好似想起甚事,微退半步,目注馬必昌道:“尊駕姓馬,如此吹噓,適才又有甚麽‘青衫落拓’之說,莫非竟是‘武林七殺’中的‘落拓王孫’馬必昌?”


    馬必昌笑道:“大概令師曾對魂姑娘提過當年之事,和馬某名號……”


    慕容魂冷笑一聲道:“我師傅雖說有七個欺世盛名之人,妄稱‘武林七殺’,未提過‘北邙’較技一事,故而,慕容魂要考證考證,你所說的,是否謊言?”


    馬必昌道:“姑娘怎樣考證?”


    慕容魂道:“那個還不容易,隻要看你接不接得住我‘北邙’絕學‘無常十八抓’,便知分曉!”


    語音方落,右掌已伸,五根慘白手指暨尖尖指甲向馬必昌麵門抓到。


    這一抓來勢,不單快捷無倫,並含蘊著極多厲害變化!


    上官覺冷眼旁觀,覺得慕容魂已有如此功力,其師“北邙鬼後”慕容菁的厲害程度,可想而知,此人若與“天地幫”沆瀣一氣,確實費事不小。


    馬必昌一身功力,在“武林七殺”中,本已堪稱翹楚,何此如今又經服食“太陽丹”大增修為,哪裏會把慕容魂的一招半式,看在眼中?


    對方出手發招之際,他根本巍立如山,絲毫不動。


    直等五枚尖銳利甲,將及麵門的刹那之間,方青衫微擺,一閃而開!


    快!雙方是在鬥快!


    慕容魂抓得極快,馬必昌閃得更快!


    就這一個“更快”的“更”字,使慕容魂這招“北邙”絕學中,所含蘊的一切厲害玄奇變化,都來不及加以施展!


    馬必昌於閃避之下,並以和緩語聲,含笑說道:“魂姑娘,我早說過,你是後輩,我對你不感興趣,若是令師親來,再以‘北邙’絕學賜教,馬必昌方……”


    話方至此,慕容魂嬌叱接口道:“常言道:‘打了孩子,大人出來’,隻要尊駕勝了我們姊妹,我師傅自然會出麵對你超度……”


    語音略頓,側頭慕容梅道:“梅姊,對方果非尋常,不是徒負虛名之輩,我們莫要弱了‘北邙’威望,布‘幽靈五絕陣’!”


    慕容梅高聲道:“竹妹……”


    山崖後一名同樣服飾的黑衣少女,應聲閃出。


    慕容梅道:“這是‘武林七殺’中的‘落拓王孫’馬必昌,我們布‘幽靈五絕陣’,向對方領教。”


    “刷”的一聲,黑衣飄處,五女分麵列開,把馬必昌圍在當中。


    上官覺狂笑道:“世俗傳說中,隻有‘五鬼鬥鍾馗’,如今卻來了場‘五鬼鬥王孫’,小弟運氣尚好,鬼不上身,懶得多管閑事,要在一旁看熱鬧了。”


    話完,果然一閃身形,退出外圈。


    他是知曉這“五大幽魂”,決非馬必昌之敵,無需自己插手,遂於退出圈外後,暗以“蟻語傳聲”功力,向馬必昌耳邊,悄然說道:“馬兄請纏住她們,小弟乘機往崖後看看這五個丫頭,是在作些甚麽勾當?”


    馬必昌也傳音笑道:“上官兄請盡管察堪,這五個丫頭,包管一個也脫不開身。”


    他們互相密語之間,慕容梅一聲號令,這來自“北邙”的所謂“五大幽魂”,已圍著馬必昌,活開步眼,迅速移動。


    馬必昌雙手一背,仰首望天,意態悠閑已極,根本就不把對方顯將發動的淩厲攻勢,放在心上。


    慕容魂一身藝業,已得“北邙鬼後”慕容菁十之六七真傳,平素性頗驕縱,見狀銀牙一咬,怒聲喝道:“五鬼抓魂!”


    一語才出,這五位黑衣嬌娃,便從五個不同方位,向馬必昌同時進攻!


    方位雖然不同,姿態完全一樣,都是十指箕張,神態兇惡地,施展她們的“北邙”絕學“無常十八抓”。


    梅、蘭、菊、竹四人,是從南北東西四麵進攻。


    隻有慕容魂一人,與眾不同地,縱身三丈,從半空頭下腳上,倒撲而落,雙手十指發出一片陰寒勁氣,把馬必昌全身罩定。


    馬必昌深知五女之中,以慕容魂最為驕縱兇毒,遂立意先讓她吃點苦頭!


    南北東西四方的中下盤攻勢到時,馬必昌不曾還手,隻是青衫微擺,身形一飄,便妙到毫巔地,把那看來淩厲無匹的八隻鬼爪,一齊輕輕閃過。


    但頭頂上方的陰寒勁風到處,馬必昌卻大袖輕揮,向空一拂。


    常言道:“棋差一著,縛手縛腳”,休看慕容魂淩空倒拂,來勢兇猛無比,但對於馬必昌這輕一拂袖之舉,竟自禁受不住!


    馬必昌衣袖雖揮,並未見有甚麽憤風勁氣發出,但慕容魂卻嚶嚀一聲,身形如受重擊地,倒飛七八尺,落地時,步下踉蹌,手撫胸前,麵色慘白如紙。


    慕容梅見狀,慌忙趕過,向慕容魂發話問道:“魂妹怎麽樣了?”


    慕容魂吸了一口長氣,略調部吸,銀牙一咬答道:“我不要緊,對方太以紮手,難以力敵,我們用‘孟婆迷神粉’和‘地獄斷魂漿’……”


    馬必昌知曉這兩樣東西,均是“北邙”一派所煉,最下流最歹毒的暗器,遂把臉一沉,厲聲叱道:“丫頭,隻要你們敢用如此惡毒下流之物,我便立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話方至此,忽然聽得上官覺的語音,接口說道:“馬兄莫下殺手,在這五個丫頭之中,最少要留上一名活口。”


    慕容魂挑眉道:“四位師姊莫聽對方虛聲恫嚇,我們除了施展那兩件本門法物以外,並同時施展‘姹女迷魂掌’法,來大家脫衣上陣!”


    語音才落,黑衫已揚,竟把外罩寬大黑衣,一甩而脫!


    寬大黑衫之中,居然未著寸縷,是具赤裸裸的女體。


    原來所謂“姹女迷魂掌”法,是專對男性對手而發,以粉彎雪股,高峰豐臂,再加上動時手“咿咿唔唔”的浪淫聲,委實令人既覺不堪入目,又覺不堪入耳!


    就在這不堪入目和不堪入耳間,對手便難免心神略分,而中了她們得隙便鑽,無孔不入的各種惡毒算計!


    慕容魂這一脫衣,其他梅蘭菊竹四女,自也隨同動作。


    刹那間,五具成熟誘人的赤裸胴體,便呈現在馬必昌的眼前。


    馬必昌一皺眉,忽聞十來丈外,一片小林之中,有人發話說道:“趕快穿衣住手,馬大俠風流倜儻,不知結交過多少傾國傾城的絕代紅粉,哪裏會把你們這等庸俗脂色,看在眼中,班門弄斧,貽笑大方,連我的臉麵,都被你們這五個丫頭,要丟盡了!”


    慕容魂等一聽竟是師傅“北邙鬼後”慕容菁的語聲,自然唯命是從,趕緊穿上衣服。


    馬必昌目注小林,含笑說道:“‘北邙’之會,一別七年,想不到慕容鬼後竟調教出如此厲害的五位弟子,幸虧她們的‘孟婆迷神粉’,和‘地獄斷魂漿’尚未施為,否則我馬必昌便將吃不消而兜著走了!”


    小林之中,人影閃動,慢慢走出了三個人來。


    這三人,全是女的,當中一人,身著寬大黑衣,服飾與慕容魂等“五大幽魂”,完全相同,年齡約在三十七八,但徐娘半老,豐韻猶存,一頭烏油油的長發,散垂半腰,襯托得她的那張鵝蛋形的臉龐兒,分外豔麗動人。


    馬必昌認得這就是七年前會過一次的“北邙鬼後”慕容菁。


    慕容菁身右一婦,比她略為年輕,約在三十二三,容貌也頗美俏,但周身上下,一色大紅,令人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左麵是位老婦,滿頭白發,年齡難測,身上穿的是件異常刺眼的綠色長袍,手中拄著一支紅色拐杖,拐杖上有個綠色尖蛇頭,神態翩翩欲活。


    馬必昌一抱雙拳,含笑說道:“慕容鬼後一別多年,風采依舊,想見功行精進,駐顏有術,馬必昌不勝欽佩!”


    慕容菁嫣然一笑,抱拳還禮,目注馬必昌,緩緩說道:“馬大俠何必諷刺,我都快成老太婆了,來來來,我先為馬大俠引介兩位不大在江湖走動的武林高人……”


    語音頓處,先指著身左白發老婦,揚眉說道:“這位老婆婆,複姓令狐,單名一個綠字……”


    螓首一偏,又指著身右紅衣美婦,嬌笑續道:“這位妹子,姓燕,名赤雲,有個外號叫‘火娘子’……”


    然後,手指馬必昌,向令狐綠、燕赤雲,笑道:“這位就是我曾向令狐婆婆、燕家妹子提過的馬必昌馬大俠,名列‘武林七殺’,號稱‘落拓王孫’,是當世武林中,出類拔萃的頂尖高手之一。”


    馬必昌笑道:“慕容鬼後這樣說法,未免使我為之汗顏,如今關中多事,三位無故而來,但不知是為了接受‘天地幫’邀約?抑或是為了‘太陽三寶’?”


    “馬大俠的兩種猜測,全未猜對……”


    馬必昌聞言之下,不禁頗感意外,為之愕然一怔?


    慕容菁笑道:“‘太陽三寶’,太以渺茫,即令當真出世,亦屬可遇難求,辛苦追尋,殊屬不智……”


    馬必昌點頭讚道:“慕容鬼後此語,確屬智者之言!”


    慕容菁道:“至於‘天地幫’方麵,雖然誌在霸視武林,函邀群雄,作其羽黨,慕容菁不但不甘臣服,我此來除了看看‘天地幫’與‘武林七殺’的一場盛會以外,說不定還會與‘七殺神君’‘幽靈鬼母’等,過過手呢?”


    馬必昌“哦”了一聲道:“慕容鬼後等,與‘七殺神君’‘幽靈鬼母’,也結有過節?”


    慕容菁含笑接道:“有三點原因,第一,‘幽靈鬼母’與我‘北邙鬼後’之稱,有點衝突;第二,令狐婆婆與‘七殺神君’的師門之中,有筆賬兒要算!……”


    馬必昌聽至此處,想起“長發淫尼”常妙妙是“天魔門”的“綠袍魔君”一裔,不禁目光閃動,向令狐綠身上所穿那件相當刺眼,綠色長袍,盯了兩眼。


    慕容菁繼續說道:“第三,我這位燕家妹子,與新加入‘天地幫’的一位武林高手,向有深仇,如今知曉蹤跡,遂將來尋其了斷了斷……”


    馬必昌方一沉吟,慕容菁又向他眼風一拋,嬌笑說道:“馬大俠大概決想不到,這位新與‘天地幫’沆瀣一氣的武林高手,竟與你有點關係,是‘武林七殺’之一……”


    馬必昌因“武林七殺”中,“酒色如來”了了僧已死,“長發淫尼”常妙妙是”七殺神君“,其餘五人均是自己一道,故而聞言詫然訝聲問道:“是誰?”


    慕容菁道:“玫瑰夫人……”


    四字才出,一條人影,電閃而至!


    由於此人來勢之疾,顯示功力極高,不禁令慕容菁、令狐綠、燕赤雲三人,都為之微退半步。


    馬必昌擺手擋住上官覺,向他微施眼色,含笑說道:“上官兄,我來為你引見二位巾幗奇英,武林同道……”


    他在說到“同道”二字,特別加重語氣,向上官覺暗示未到必要時,不必與對方形成敵對。


    然後,便為慕容菁、令狐綠、燕赤雲等,一一引介。


    上官覺領會馬必昌想設法利用對方之意,也自和顏悅色地,向慕容菁抱拳問道:“慕容鬼後適才是說‘武林七殺’中的‘玫瑰夫人’,業已投入‘天地幫’內?”


    慕容菁頷首笑道:“上官大俠休要不信,這訊息極為確實,‘玫瑰夫人’是與她妹子‘啞玫瑰’,新近進入‘七殺塚’,與‘七殺神君’、‘幽靈鬼母’等,相當投契,被‘天地幫’禮若上賓!”


    上官覺聽得“玫瑰夫人”又有了位妹妹“啞玫瑰”,不禁與馬必昌對看一眼。


    馬必昌索性胡扯,含笑說道:“慕容鬼後有所不知,上官兄與“玫瑰夫人”也有段不可解的過節,正在到處追尋……”


    “火娘子”燕赤雲格格一笑,向上官覺拋過一瞥火辣辣的眼風,媚聲說道:“這樣講來,我與上官大俠,到是敵愾同仇的一家人呢?……”


    上官覺兩道劍眉,方自一蹙,馬必昌已向慕容菁笑道:“我們昔年也算有點小小過節,不知慕容鬼後是否還……”


    慕容菁不等馬必昌話完,便嬌笑連聲,擺手說道:“馬大俠千萬不要這等說法,我們既敵愾同仇,當年小事,提它則甚,隻要你不怪責我這五個不肖徒兒適才衝撞之罪,慕容菁便極感盛情!”


    上官覺忽在一旁插口道:“慕容鬼後既與馬兄化昔年小事,上官覺便想向你索賜兩粒迷神解藥。”


    慕容菁愕然道:“甚麽迷神解藥?”


    這時,慕容魂的玉臉一紅,趨向慕容菁的耳邊,低低說了一陣。


    慕容菁靜靜聽完,目注上官覺,雙揚柳眉問道:“上官大俠,是否那兩個男子與上官大俠有甚關係?”


    上官覺應聲道:“一個黃山大俠‘日月雙環’鮑伯剛老人家的哲嗣鮑繼剛,另一個則是舍弟上官瑜。”


    馬必昌這才明白慕容魂所說“終身大事”,以及上官覺適才要自己莫下殺手,要留下活口之意。


    慕容菁聞言笑道:“原來如此,迷神解藥現成,一一奉送,但我有樁請求,就是劣徒慕容魂,相貌尚可,武功不弱,倘若……”


    馬必昌不等慕容菁再往下說,便哈哈一笑,接口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慕容魂姑娘如此佳人,自是英雄良藕……”


    慕容菁喜道:“馬大俠有意玉成?”


    馬必昌兩手一攤,雙眉一皺,作出一副無可如何之狀道:“馬必昌確有此心,隻可惜天緣不合,鮑老弟、上官老弟已與‘血娘娘’獨孤美的兩位愛女,結了秦晉之好,並……”


    慕容菁道:“並些甚麽,馬大俠請說下去,須知武林人物,不拘小節,大丈失何患有三妻四妾的呢?”


    馬必昌點頭笑道:“我的想法與慕容鬼後相同,但那獨孤萍獨孤娟二位姑娘,卻妒心太重,才與鮑繼剛、上官瑜定情,便逼著他們每人服下可由獨孤姊妹隨意控製的特製毒蠱,隻一變心,與其他女子相愛,意誌動處,毒蠱立即發作???不單本人心肝被齧,慘死無救,連他們那移愛對象,也難免波及……”


    慕容魂聽至此處,口中低喟一聲,臉上現出無可如何的淒然神色。


    馬必昌繼續笑道:“慕容鬼後請想,在如此情況之下,馬必昌如何撮合這段姻緣,好在武林之中,盡多世家高門子弟,令高徒,又均藝貌雙絕,便請看我薄麵,放過鮑繼剛上官瑜這場毒蠱齧心之厄吧!”


    上官覺聽得好生暗佩馬必昌的這段理由,編得著實恰到好處!


    馬必昌語音一了,慕容菁果然不再刁難,立即點頭說道:“好,馬大俠請接住,我奉贈兩粒迷神解藥,我們是否在‘七殺塚’見?”


    隨著語聲,立有兩粒丹丸,淩空拋過。


    馬必昌伸手接住,含笑說道:“我已與主持‘天地幫’的‘幽靈鬼母’妙妙夫人訂約,日內即將偕三五友好,前往一會,慕容鬼後請先,我們在‘七殺塚’中,不見不散!”


    慕容菁又對馬必昌流波送意地,凝注片刻,方含笑揮手,與令狐綠、燕赤雲,率同五大幽魂,隱入小林。


    上官覺等慕容菁去遠,向馬必昌抱拳含笑說道:“馬兄,恭喜!恭喜!……”


    馬必昌為之一怔道:“喜從何來?”


    上官覺笑道:“馬兄是吃慣胭脂之人,難道還領會不出女人心事?那‘北邙鬼後’慕容菁,一來盡棄前嫌,二來又不住向你流波送媚,看來馬兄有望享點九泉豔福,作位‘北邙鬼王’的了……”


    馬必昌苦笑道:“上官兄有所不知,當年‘北邙’初會,慕容菁便……”


    他雖中途住口,仍被上官覺聽出端倪,“哦”了一聲,含笑說道:“我明白了,七年前初會之際,馬兄與慕容菁之間,必已有過一段旖旎風光……”


    馬必昌突然也向上官覺抱拳道:“恭喜,恭喜……”


    這一反擊,果然把上官覺弄得迷惑起來,也向馬必昌問道:“我……我……我的喜從何來?”


    馬必昌笑道:“玫瑰夫人已在‘七殺塚’中,身為‘天地幫’上賓,蹤跡有了下落,免得上官兄掛肚牽腸,相思欲絕,難道還不是一喜麽?”


    上官覺恍然道:“原來馬兄說的乃是此事,蹤跡雖有,深入龍潭虎穴,在安危方麵,仍令人擔心,還有她攜引前去‘七殺塚’的‘啞玫瑰’,又是誰呢?我從未聽說過她有這麽位妹子……”


    馬必昌笑道:“這些事兒,一時難得明了,還是趕緊解救鮑繼剛、上官瑜老弟,再彼此研究行止。”


    上官覺點了點頭,一麵與馬必昌分別將那兩粒解藥,喂紿鮑繼剛、上官瑜服下,一麵向馬必昌笑道:“馬兄適才不願慕容菁敵對,是念及‘北邙’舊情?還是想利用她們先去和‘天地幫’群魔,鬥上一陣?”


    馬必昌笑道:“我和慕容菁有甚舊情?自然是想加利用,使兩股邪惡力量,互相對消,但……”


    說到“但”字,忽然住口,向上官覺神秘一笑。


    上官覺道:“但些甚麽?馬兄為何突然作此怪笑?”


    馬必昌笑道:“那位燕赤雲姑娘,一身火紅,號稱‘火娘子’,必然精於各種火器,又與‘玫瑰夫人’結有前怨,此去‘七殺塚’尋仇,若是把你那位‘玫瑰夫人’燒成了‘焦玫瑰’、‘灰夫人’,上官兄卻不許怪我!”


    上官覺失笑道:“這事我倒並不擔心,因為歐陽小玉名列‘武林七殺’,不會過份膿包,何況還有那位‘啞玫瑰’在身旁,燕赤雲縱有再厲害的火器,多半也將毫無用武之地!”


    馬必昌訝道:“上官兄適才還不知‘啞玫瑰’的來曆,如今怎又確信她有滅火之能呢?”


    上官覺道:“我忽然靈機一動,假想所謂‘啞玫瑰’,就是馬兄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玄冰玉女’冷玄冰,那她的‘玄冰勁氣’,與純陰至寶‘雪魂珠’,豈不是專門克製各種毒辣火器之物?”


    馬必昌略一尋思,目注上官覺,點了點頭,微笑說道:“上官兄這種假定,雖然略嫌巧合,卻也不無可能,因為‘啞玫瑰’的‘啞’字之中,似蘊玄機……”


    上官覺道:“甚麽玄機?”


    馬必昌笑道:“我認為其人必非真啞,多半故意裝作,不令‘天地幫’群魔,聽出語聲,由此推斷,冷玄冰曾入‘七殺塚’,與‘幽靈鬼母’妙妙夫人朝相,彼此談過話兒,如今又失去蹤跡,豈不恰為適合……”


    他們談論至此,鮑繼剛與上官瑜二人,業已毒解醒來。


    原來他們返迴華山,尋不著群俠,暨獨孤萍獨孤娟姊妹蹤跡,遂又來“七殺塚”。


    行至此處,遇見慕容魂與慕容竹,一見鍾意,無恥求婚,正欲動手時,已被慕容梅等,在旁暗發迷香迷暈倒地。


    馬必昌目注上官覺道:“上官兄,我們如今是先去‘七殺塚’?還是先迴‘雙龍……’……‘雙喜堡’?”


    上官覺想了一想道:“還是先迴‘雙喜堡’吧,我們如今人手已足,隻要等餘長醒兄酒醒,便可前往‘七殺塚’赴約,與常妙妙等,一見真章的了。”


    主意既定,馬必昌、鮑繼剛,暨上官覺、上官瑜兄弟等一行四人,便迴轉由“雙龍堡”改名的“雙喜堡”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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