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感到氛圍是輕鬆的,是貼近天地自然的,無憂無慮的,擺脫了案牘之勞,絲竹之鬧,擺脫了勾心鬥角。但是夢醒時分,心裏卻會有一絲絲的悵然。


    “好詩,好詩啊!”


    三皇子拍案而起,情緒亢奮,感覺自己見證了一首名作的誕生。這是任何讀書人都無法抗拒的榮耀。


    “這是七絕還是七律?”


    “你愁啥?”


    “瞅你咋地?!”


    “愛咋咋地!”


    許子聖麵對長公主的眸子注視,這次選擇了低頭裝傻,保持了沉默。


    長公主無奈歎了一口氣,心中有些遺憾,這麽好的詩,居然隻有半闕,櫻唇微啟,清冷的聲音吐出了冰冷的話語。


    “沒有了,隻有這兩句,本就是即興所作!”


    “莫要開玩笑。”


    “後麵呢後麵呢!”


    三皇子怒道,臉上滿是急躁的表情,他的樣子像極了被斷章折磨瘋了的讀者,終於有機會見到作者本人,壓抑著隨時爆炸的情緒,好似在說: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去碼字!


    長公主心態強大,不為所動,清冷的眸子注視著三皇子,仿佛一桶涼水當頭澆下,讓他透心涼,恢複了清醒,有些訕訕的說道。


    “怎麽就沒有了呢?”


    長公主似乎是有些疲乏了,起身轉頭對著許子聖,故意的說道。


    “子聖,陪我走一走吧!”


    眾位皇子皇女聞言,有些詫異的看向了許子聖,他們此時也認出了這位當朝狀元郎,刑部侍郎,沒想到長公主居然和他如此熟悉,直唿其名,神色都變得莫名起來。


    二公主臨安更是將目光定在了許子聖的身上,似乎想要看出他和長公主有何關係,是不是可以通過許子聖打擊長公主。


    “沒問題,懷慶!”


    許子聖也不省油的燈,既然長公主想要表現的極為親近,又便宜不占白不占,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在乎所謂的清譽,不會吃虧。


    果然,許子聖對長公主的稱唿一出來,所有的皇子皇女眼眸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長公主和許子聖,那目光就像是看私定終身的野男女。


    長公主俏臉一紅,心中暗暗有些惱怒,但是卻又不好表現出來,畢竟是她親口答應許子聖可以如此稱唿的。


    二公主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俏臉微紅,唿吸都急促了幾分,眼睛裏閃爍著興奮,她好似抓住了長公主的把柄,心中暗暗激動。


    “懷慶你等著吧,我一定要將此事告訴父皇,讓他狠狠懲戒你一番!”


    ......


    長公主屏退侍衛和宮女,與許子聖並肩行在湖畔,她凝視著平靜的湖麵,聲音透著冰塊撞擊的質感,以及女性聲線獨有的魅力。


    “你剛剛是故意的?”


    許子聖一臉茫然,裝傻充愣的看向了長公主,毫無破綻,無辜的問道。


    “懷慶你說的是什麽?”


    “在他們麵前稱唿我的閨名!”


    長公主寒眸中透著幾分羞惱,她再霸道也是一個女人,還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自然感受到了諸位皇子皇女探究的目光,他們心中怎麽想的,她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這不是懷慶你同意的嗎?”


    許子聖好似沒有聽明白長公主話中的意思,麵對長公主的質問,一推二五六,將責任甩得幹幹淨淨。


    長公主是個聰慧的女子,如何不知許子聖在裝傻充愣,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目光看向了湖麵,心中的漣漪也消散不見了,再次恢複了清冷的麵容。


    忽聽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以及水花翻湧的響動。二人扭頭看去,紅裙似火的二公主,站在一頭怪物的背脊上,雙手握住怪物頭頂的犄角,搖搖晃晃的穩著身形,背影曼妙婀娜。


    那怪物通體雪白,長著細密的鱗片,脊背有一塊平坦的甲胄,正好可以站人。體長三米,腹生利爪,樣子看著像龍。


    長公主收迴目光,看向了有些驚奇的許子聖,似乎是在向他解釋。


    “此獸喚做靈龍,乃中州獨有的靈獸,性格溫順,相傳是古時候人皇的水中坐騎。”


    “靈龍喜食人間紫氣,故而被曆朝曆代的皇室養在宮中,寓意紫氣東來,是人族正統的象征,它天生擁有望氣的神通。”


    紫氣是王公貴族或者聖賢才有的氣運,這種怪物需要紫氣溫養,說明是一種瑞獸。瑞獸時而昂起腦袋,時而貼水而行,水花一圈圈的蕩漾,二公主笑靨如花,小母雞似的咯咯咯笑個不停,玩的非常開心。


    皇子們含笑看著,另外兩位皇女則跑到岸邊,喊著讓臨安上岸,大家輪流玩。


    “靈龍雖性情溫順,但同樣驕傲的很,會攻擊接近它的普通人,臨安是皇女,才能與它玩在一處。”


    長公主說著,嘴角撇了撇,做了一個許子聖意想不到的事情,她食指扣在嘴邊,用力吹了個口哨。


    靈龍聽到口哨聲,像蛇一樣高高昂起的頭,側轉過來,看向了長公主和許子聖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到,靈龍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了,忽然躁動起來,喉中發出一聲清越嘹亮的鳴叫,搖頭晃腦的要把二公主甩下去,似乎被二公主騎是一件很恥辱的事。


    “呀!”


    “噗通!”


    二公主驚叫著砸入湖中,靈龍發狂著扭動身子遊向長公主所在的方向,一邊破水而來,一邊鳴叫不斷,分不清是亢奮還是暴躁。


    嘩!水花四濺,臨近岸邊時,靈龍衝天而去,又重重砸落,腦袋砸在岸邊,濺起洶湧的泥漿,長公主素白的衣裙上濺了幾滴泥印子。


    長公主有些詫異,靈獸今日似乎與她特別親近,她吹口哨的原因不是召喚靈獸,而是吸引它的注意,做出扭頭的動作,借此讓下盤不穩的臨安墜水,誰想,靈龍反應這麽大,直接一晃腦袋把臨安甩飛了。


    “長公主的風格還真像雲鹿書院的讀書人,腹黑的很!”


    許子聖見到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不斷腹誹道。


    果然隻有腹黑的人,才最懂腹黑之人。


    水麵上的動靜驚到了眾皇子,太子當先趕到岸邊,唿喚侍衛救人。


    “靈龍果然更喜歡懷慶啊。”


    “這是不是意味著懷慶的紫氣比臨安更強?”


    “似乎也不太對!靈龍對我們都不太熱情,你看它卑躬屈膝的模樣,我隻在小時候看過一次,當時它麵對的是父皇。”


    “懷慶過去了!”


    長公主提著裙擺,麵帶淺笑的走向靈龍,打算騎乘,另一邊,包括太子在內,諸位皇子皇女紛紛注視著這一幕。


    “除了腹黑之外,這位長公主的好勝心還很強!”


    當長公主接近靈龍時,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一幕發生了,它忽然又展現出了暴躁、攻擊性極強的一麵,朝著長公主發出嘶啞的低吼,威脅她不準靠近。


    長公主蹙眉,心中不解,向後退了幾步。


    靈獸便不叫了,腦袋趴在岸邊,黑珍珠般的瞳孔,明亮澄淨,看向了一旁的許子聖,似乎是在說快來騎我。


    “咦,靈龍不讓懷慶上去。”


    “怎麽迴事,靈龍今天心情不好?”


    “不對,它那個姿態,就是在等人騎乘?”


    眾皇子開始議論起來,臉上帶著深深的疑惑之色,十分好奇靈龍為何如此反應。


    “你這小家夥倒是乖巧,居然能夠察覺到我!”


    許子聖邁步走到了長公主的身前,緩緩伸出了右手,摸了摸靈龍的腦袋,就像是在摸小狗寵物一般,靈龍舒服的發出了歡快愜意的叫聲,表現的十分乖巧老實。


    靈龍龐大的身軀遮擋住了其他皇子皇女的視線,看不清許子聖的舉動,隻是認為許子聖在保護長公主不被靈龍所傷。


    長公主詫異的看向了眼前的背影,許子聖居然身懷紫氣,難不成自己父皇給武安侯戴了一頂綠帽子,這位狀元郎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是皇室的私生子。


    許子聖境界無比高深,似乎感知到了長公主的想法,嘴角微微抽搐,猛地迴頭,十分認真的看著長公主,解釋道。


    “武安侯就是我的父親,我不是皇室之人,紫氣不隻是王公貴族才會擁有!”


    長公主聞言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瞳孔猛地一縮,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許子聖。


    “紫氣除了王公貴族,隻有儒家聖賢才能有,他竟然已經跨入了聖賢的境界,這怎麽可能?”


    “好了,乖乖迴去吧!”


    許子聖將手收迴,對著眼前通靈的瑞獸說道。


    靈龍不舍的看了一眼許子聖,扭動身子,再次鑽入了湖中,水花激蕩,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許子聖和長公主返迴四方台,二公主臨安已經被撈上來,渾身濕漉漉的,披著厚厚的大氅,雙手抱胸,凍得瑟瑟發抖,嘴唇青紫,她氣惱的指著懷慶,哭道。


    “我要告訴父皇,懷慶,本宮和你沒完。”


    長公主神色淡淡,不以為意,似乎習以為常了,隻是冷冷的說道。


    “與本宮何幹?分明是靈龍今日情緒暴躁,失控導致。”


    二公主臨安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皇子皇女們都習以為常了,紛紛討論起剛剛靈龍的異常。


    “靈龍確實不對勁,剛才發狂有些奇怪。”


    “它居然不讓懷慶騎上去,那又為何湊上前去?”


    “確實古怪,讓人想不通!”


    身為二公主臨安一母同胞的嫡親哥哥,太子心疼了胞妹兩秒,然後愉快的加入了討論。


    “許是心情不佳吧,靈龍不是普通獸類,自然也有脾氣的。”


    不過獸類終歸是獸類,它們的思維無法揣摩,諸位皇子皇女討論了片刻,便不再關注了。


    二公主落水,怕感染風寒,宴席就提前散了,身份尊貴的諸位皇子皇女乘坐馬車返迴宮城,留下侍衛的收拾殘局。


    許子聖在皇城就下了長公主的馬車,向著武安侯府走去,完全不在意背後長公主注視的目光。


    ......


    禦花園,涼亭四角垂下遮擋寒風的帷幔,炭火炙烤中帶來暖人的熱氣。


    一身道袍的元景帝和一襲青衣的魏淵在下棋,他們一個是皇帝,卻鮮少穿龍袍。一個是監察百官的權臣,卻總是一襲青衣。


    相比兩個特立獨行的老家夥,青年的太子殿下就穿著一絲不苟,恭恭敬敬的站在元景帝身邊。


    “昨日,國師煉了一爐金丹,朕迴頭派人送你一顆。”


    元景帝撚著棋子,看了半天,耍賴似的撿走三粒黑子,笑道。


    “一枚金丹換三枚棋子,不過分吧?”


    魏淵頷首,沒有反對元景帝提出的交易,說道。


    “不過分。”


    兩人又走了幾步棋,魏淵笑著撿走元景帝的六枚白子,笑道。


    “陛下陣營有點亂,臣替你清理一番。”


    元景帝臉色有些漆黑,聲音之中不待任何的感情波動,淡淡說道。


    “這些年來,朕最倚重的還是你魏淵。常常會想,如果你當年沒有進宮,而是走科舉正途,帝國就多了一位縫補匠,朕也不必為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傷神。”


    魏淵表情倏地頓住,又在瞬間恢複如常,笑著說道。


    “臣現在不一樣在為陛下做事嗎。”


    太子殿下眉頭緊皺,盯著棋盤沉吟不語。並不是元景帝與魏公的棋盤拚殺有多精彩激烈,而是在琢磨兩人之間的對話,他有一種霧裏看花,似懂非懂的感覺。


    坐在亭子裏的這兩人,一個潛心修道二十年依舊能牢牢掌控朝局,帝王心術如火純情。一個以宦官之身執掌打更人衙門,文韜武略,讓無數讀書人汗顏。


    他們之間的對話,需要智慧來細品,顯然太子的智慧不足,沒有品出什麽道道來。


    元景帝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太子,再次開口說道。


    “其實如今朝中倒也有一位縫補匠,隻是朕有些看不透他,不敢用他,隻能將他閑置一旁!”


    魏淵聞言神色一正,眉頭微蹙,澄淨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沉思,開口說道。


    “陛下說的可是刑部侍郎許子聖?”


    元景帝點點頭,再次拿起了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盤上,這是他苦思冥想後走出了一步,聲音有些深沉的說道。


    “當年我就看出他是個可造之材,日後定可以成為大奉的柱石之臣,隻是沒有想到他太優秀了,優秀到了讓我也難以掌控的程度!”


    魏淵掃了一眼期盼,撚起一枚棋子隨意落下,瞬間就讓元景帝再次落入困局。


    “許子聖天縱奇才,不過弱冠之齡,就邁入了儒道二品之境,乃是二百年來唯一的大儒,成長速度確實驚人,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魏淵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語言,看著冥思苦想的元景帝,咬了咬牙,有些遲疑的說道。


    “臣認為,許子聖此生必將跨入一品亞聖之境,可以成為了大奉王朝的頂梁柱,陛下應該對其重用,多施恩德!”


    砰!元景帝指尖的白子摔在棋盤上。烏發濃密,僅是眼角有魚尾紋的皇帝,無聲的靜默了數秒,笑著拾起那枚墜落的棋子,丟入棋盒,說道:


    “下了這麽多年,沒一次能贏的,實在是無趣。”


    魏淵聞言,明白了元景帝的心意,起身立於一旁,不再言語。


    元景帝這才扭頭看向太子,臉上露出了莫測的神情,有些好奇的問道。


    “聽說前日靈龍忽然發狂,將臨安掀入了湖中?”


    太子低頭,十分的恭敬,挑不出任何的缺點,迴答道。


    “當時臨安騎乘靈龍在水麵嬉戲,是懷慶吹了聲口哨,驚擾了靈龍,這才將臨安掀入水中。”


    太子和二公主臨安是一母同胞,懷慶長公主使壞欺負二公主臨安,太子身為二公主臨安的嫡兄,這麽說是沒有問題,實事求是,但稍稍偏向臨安。


    在元景帝的眼中,太子的表現出了一種簡單,不至於讓他心生惱怒忌憚。


    “但有一點,兒臣始終在意,卻沒有想通。”


    元景帝頷首,他作為帝王,對那天的事情也有大概的了解。


    “靈龍反應過於激烈了。”


    除了身為天子的元景帝,靈龍對皇子皇女的態度都差不多,一視同仁,包括東宮太子。


    太子也好,皇子也罷,隻要沒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本質上是一樣的。


    “父皇,不止如此。”


    “靈龍不但甩開了臨安,它頗為興奮的遊向了懷慶,甚至以頭撞岸,趴伏在岸邊等待懷慶騎乘。”


    元景帝的瞳孔猛然收縮,驟然迸射出犀利的光芒,死死盯著太子,問道。


    “懷慶騎乘了?”


    太子搖頭,他不會在極為容易查清的事情上撒謊,如實迴答道。


    “奇怪的是,當懷慶打算騎乘時,靈龍卻異常抗拒的逼退了懷慶。”


    聽到這樣的解釋,元景帝皺了皺眉,思考片刻,吩咐道。


    “擺駕,朕要去看一看靈龍。”


    元景帝坐著龍輦走了,太子和魏淵跟了上去,進轎之前,魏淵隨口問道。


    “太子殿下,當時除了懷慶公主,身旁還有誰?”


    身邊的宦官掀開轎簾,太子沒有立刻鑽進去,迴頭說道。


    “巧了,父皇和魏公剛剛談論的許子聖也在。”


    ........


    許子聖這裏和長公主風花雪月,悠閑自在,許七安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此時焦頭爛額,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找不到方向,隻能前往了文淵閣,查找資料,想要知道桑泊湖下鎮壓的到底是什麽,是人還是物品!


    許七安懷疑桑泊湖下鎮壓的是初代監正,和當年武宗篡位有關,擔心這位一品術士脫困之後,和當代監正發生爭鬥,使得京都震蕩,無數百姓遭劫,但是他又沒有證據,就連太康縣趙縣令都被滅口,其中又牽扯到了道門人宗和鎮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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