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化子很是無聊,他無事可做。


    他喜歡那個女孩子,他明白,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大人家的女兒,是很嬌貴的一個女孩兒,他根本就不可能與那個女孩在一起,但他還是在想:如果能讓他與那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就是讓他為她而死,他也心甘情願。


    但他自己又唉聲歎氣,他就是連為她而死的福份也沒有。


    現在,他隻好仍然去做他自己的事兒。


    他的肚子餓了,他得去找一點兒吃的。


    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因為他知道,他看見了那麽漂亮的女孩兒之後,還一心去想著吃什麽東西,這很不體麵,但他的肚子很餓,他不能為了顧他的體麵,就不去填飽他的肚子。


    他罵他自己真不是東西,看見了那麽漂亮的女人,還怎麽會餓?


    他慢慢走進了一家酒店。


    這是一家很小的小店。


    他東瞅瞅,西看看,他想找到他要的東西。


    這時,他看見了那個孤獨劍客文一奇。


    ×      ×      ×


    文一奇正在喝酒,他一個人在喝悶酒。


    他喝得很是無聊。他此時的心境怕是極壞,這一點,連酒店裏的夥計們都看了出來,他們都離他遠遠的,不敢湊近他。


    文一奇的臉色陰沉,他的脾氣無處可泄。


    他喝著酒,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喊道:“來人!”


    店家馬上戰戰兢兢地跑來了。


    “客官,不知道你老人家要一點兒什麽?”


    文一奇冷冷道:“要解悶。”


    店家一愣,他不明白,文一奇要解悶,得用什麽法兒。


    文一奇道:“你不明白怎麽樣會解悶麽?”


    店家馬上陪笑道:“客官明示,你老人家要什麽,我盡力去辦就是了。”


    文一奇道:“我很悶,悶得很想殺人,也想砸店。你看,我是殺人好呢,還是砸店好?”


    店家呆了,他知道,他今天遇上了麻煩,殺人他也擔不起,砸店他也不願意。但看著文一奇那兇神惡煞的樣子,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店家心裏暗暗叫苦:我今天怎麽這麽倒黴,怎麽遇上了這樣一個喪門星?


    他正無計可施時,就聽到了一聲脆脆生生的聲音:“哎喲,怎麽在這裏看見了你呀,我的大劍客?”


    這時,店裏的眾人都抬起了頭來。


    ×      ×      ×


    從店門外就嫋嫋娜娜地走進來了一個女人。


    這女人生得好,她的樣子很是漂亮,真是長之一分嫌高,減之一分嫌矮。她生得麵色紅潤,像是剛剛浴罷出池,她的身姿極苗條,像是趙飛燕出妝,像是楊貴妃新浴,一身的清爽,讓在店裏的男人們眼也不眨。


    但文一奇顯然並不把她看在眼裏,他對這女人出現在這店裏還稍有不快,他的眉頭皺了一皺,冷冷說道:“你又來做什麽?”


    女人咯咯而笑:“聽說,你看上了一個女孩子,我來幫幫你,好不好?”


    文一奇仍然無精打采:“你能幫我什麽忙?”


    女人咯咯樂,樂得很開心:“你是一個呆子,你隻知道練劍,你根本就不懂得女人,你怎麽會討女人的歡心?要不要我告訴你怎麽做?我還要幫你看一看,看一看那個女孩子是不是貌若天仙,不然她怎麽會把我們的天下一劍孤獨劍客弄得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文一奇道:“你別胡扯,我隻是與她的師父,那個老太婆有仇。我與她根本就沒有什麽瓜葛。”


    女人一拍手道:“不錯,眼下是沒有什麽關係,但也快了,你不是要把她弄迴你的老家去麽?你如果真的把她弄迴去了,天天在一起,耳鬢廝磨的,你還會不對她有情?”


    文一奇冷冷一喝道:“你胡扯,我已經是六十來歲的老頭子了,她還隻是一個小丫頭,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的笑聲更冷了:“噢——,你還算是有一點自知之明,還知道你這個人已經六十來歲了?她是一個小丫頭,但她是不是很美?她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文一奇道:“她長得漂亮不漂亮,又幹我什麽事兒?”


    女人揚聲道:“見色起意啊,你看她長得漂亮,就打算把她弄到你的老家去,然後你就說你與她的師父有仇,你就把她囚在你的家裏天天用你的軟功夫磨她,你總有一天會做她的東床快婿的。”


    文一奇道:“胡扯!”


    他的聲音不大。


    女人的聲音很是恨毒:“我說得對了,我一說得對了你的心思,你就隻好一言不發。我可是告訴你,我要你娶我,你是不是想過要娶我了?你一定是想過了,不然你怎麽會救我,你怎麽會對我那麽好?你如果變了心,我一定要你難堪,讓你在天下武林中難以做人。我也要殺死她,讓你連她也得不到。”


    文一奇看著這個女人,這是一個心思歹毒的女人,她隻要說了,她就會去做,她會說到做到。


    她會去殺死那個女孩子,她會因為他文一奇對那個女孩子多看了一眼,就把她分屍,把她碎屍萬段。


    文一奇道:“你不會那樣做。”


    女人盯著他,她的眼光滿是譏諷:“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幹?”


    文一奇道:“因為你離不開我,你不是總在想著,要讓我娶你,讓我和你在一起麽?”


    女人樂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徐家的大小姐,我從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我想要一件東西,你不給我,你也別想得到。我會把它砸碎,我會把它燒了,也不讓你得到。”


    文一奇知道,她會這樣做。


    她笑得很開心:“我從前不知道如何讓你喜歡我,現在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想不想讓我告訴你,我是怎麽知道的?”


    文一奇一哆嗦,他明白這個女人的心思。


    女人樂得更快活了:“我告訴你,孤獨劍客,你之所以可怕,是因為你孤獨,你不是一個凡人,你隻是一把無情的劍。如今你已經不可怕了,因為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孤獨的人了……”


    女人突然迴頭,向一邊呆呆看著她的店夥計笑了,她笑得很淫蕩,笑得讓那個店夥計馬上就想入非非了。


    她笑道:“你喜歡不喜歡我?”


    店夥計的心卟卟亂跳,他想說喜歡,但他的嘴裏說不出。她的手就伸了出去,她的手軟綿如玉,她的手放在了店夥計的肩上,她聲音綿軟:“你如果真的喜歡我,你就說一聲,你莫非連喜歡一個女人也不敢說麽?”


    俗話說,色膽包天,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你看見一個很美很美的美人,你一定會忘情了,你忘了你自己是什麽人,你想象著你與她在一起時的旖旎情境,你就忘乎所以了。


    這店夥計就變得臉色蒼白,人也變得綿軟了,他恨不能癱軟在這女人的懷裏。


    這時,正走入了這店裏的小叫化看見了她這樣子,他心中道:這女人如此淫蕩,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如此依偎著那個店夥計,並不是她要對那個店夥計有什麽舉動,她隻是要存心氣一氣那個孤獨劍客文一奇的,她如此做,隻能是說她與文一奇的關係極為密切,而且她對文一奇極為關心。


    店夥計卻是當局者迷,他此時正癡癡迷迷地沉醉在那女人的溫柔裏呢。


    他不知他該怎麽辦才好。


    此時,那女人對著店夥計的臉,吹氣若蘭,柔聲道:“你喜歡不喜歡我……?”


    店夥計的聲音也顫:“喜歡,我……喜歡……”


    他真的沉迷了,他的眼睛一時也不離開女人,他看著女人,他從來還沒有看見過這樣美的女人。


    女人的聲音如夢,她對著店夥計的耳邊說道:“他看不出我多美,你說,他是不是傻子,他是不是很呆?”


    店夥計像是沉迷了,他看著女人的臉,呆呆地說道:“他是傻,他是呆。如果是我……我一定天天看著你,什麽也不幹。”


    文一奇看著她與這個店夥計調笑,隻是冷冷地笑,並不講話。


    女人呆呆地向著店夥計笑,她這笑,有許多的話語在笑意中出,她如要向這個店夥計傾吐千言萬語一般。她笑著道:“我也喜歡你。我一定要你很快活。”


    店夥計真的就忘了他身在何處,他也忘了他是什麽人,他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真的對他有一點兒真情,他隻是癡癡迷迷地看著女人,對於他身邊的其它一切都渾然不覺。


    女人的聲音很甜:“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店夥計的聲音像是夢囈:“喜歡,我真的喜歡。”


    女人的聲音更是甜得濃濃的了:“你喜歡我麽?如果有人讓我生氣,你肯不肯殺了他?”


    店夥計癡癡地說道:“我一定殺死他,我一定不讓你生氣。”


    女人樂了,她輕輕地一拍手,道:“對呀,他惹我生氣,你為什麽不殺死他?”


    她的纖纖素手直指向孤獨劍客文一奇。


    店夥計居然色膽包天,他衝向文一奇,吼道:“我殺死你!”


    他的拳頭剛剛打向文一奇,他的身子就嘭地飛了起來,人就飛向了一邊。


    他被文一奇的渾身罡氣震飛。


    他的嘴角流血了。


    他呆了,他的心思有一點動搖,他正在想: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文一奇的對手,他根本就不能同文一奇動手?他剛才是憑什麽想與這個人動手的,這個人的功夫很厲害,隻要人家一出手,他這個小店夥計就會沒命了,他如果沒了命,他還怎麽會討女人的喜歡?


    他此時剛剛在躊躕,他在想他是不是再也不去惹像文一奇這樣人的麻煩了。


    這時,那個女人走近來,她湊在了他的身邊,輕輕地用她的牙咬一咬他的耳垂,低聲道:“你知道不知道女人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他呆呆看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美極了,像是一個天仙。


    她輕輕道:“女人喜歡男人對她好,喜歡男人保護她。”


    她的話語輕輕,又輕輕咬著他的耳垂,讓他心裏又是驚喜又是癢癢。


    他想站起來,他想為這個女人拚命。


    這時,女人樂了,她吃吃地笑。


    她的手在這個店夥計的身上摸著,她摸得很放肆,讓這個小店夥計不由得呻吟起來了。


    她低聲道:“你是不是很快活?”


    他點點頭,他很難受,他不願意當著眾人的麵,讓她如此做,但他又很舒服,他咬緊牙一聲也不響。


    她樂了:“你是不是快活得要死?”


    他咬緊牙,點頭。


    她的笑聲變了,變得很兇惡。


    這時,小店夥計也明白事兒不妙了。


    但他已經遲了!


    他的後背在女人的撫摸下,顯得很快意的撫摸變成了若有芒刺在背的感覺,他的嘴大張著,說不出話來。


    他的嘴角在流血。


    女人仍然在笑:“你說過,你願意為我而死?”


    他說不出話來,他自然無法說得出他現在想說什麽。


    女人仍然樂:“你現在如願了,你一定很快活,對不對?”


    小店夥計死了,他的眼睛大睜著,他死不瞑目。


    ×      ×      ×


    女人殺死了一個人,但她仍然樂嗬嗬地笑著,看著孤獨劍客文一奇。


    “你對我為什麽總是那麽冷淡?”


    文一奇的手很穩,他的手裏握著酒杯。


    他看也不看這女人。


    女人的聲音幽幽:“你總是看不上我,可你走到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你看你對我,還不如這一個小小的店夥計那麽好。你是不是沒有心肝?你是不是一個石頭人?你是不是一個冷血人?”


    孤獨劍客文一奇仍然不動聲色,他隻是一門心思沉浸在他的酒杯裏。


    女人道:“我以為你是一個劍道大家,你的心思一心在劍,所以我也不怪罪你。可今天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心思在劍,你是心思在那一個女人身上。你對她的心思,我一眼就看明白了。”


    孤獨劍客文一奇仍然隻是看著酒杯,像是他的一生都在這一隻冷冷落落的酒杯裏。


    女人道:“你已經不是孤獨劍客了,你如今什麽也不是了,你的劍再也不會有那魔力了。你從今天起,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劍客,你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劍了,因為你的劍被你的情絲纏繞住了……”


    她的聲音像是咒語,在無情地詛咒著這個天下第一劍客。


    無論她怎麽講,孤獨劍客也不講話。


    他是不是同她根本就無話可說?他是不是對她很是厭惡?


    這時,她突然樂了,她樂時,聲音中滿是怨憤。


    “好,好,你不動聲色,足見得你這個人的修養極高,對不對?我再殺死一個人,看你是不是心性不動?”


    她說殺人,就像是說她要碾死一隻螞蟻。


    她向四外環顧,找她要殺死的人。


    看她在尋釁,旁邊的人早就知道不妙,有的人早早就走開了;就是不走的人,也都躲她躲得遠遠的,隻有這小乞丐站在一邊,看著她。


    她隨手就抓住了這個小乞丐。


    她對小乞丐冷笑:“小孩子,我殺死你,你願意不願意?”


    她要殺人,卻偏偏總有這麽多的廢話。


    小乞丐的聲音很響,讓她吃了一驚。


    “不願意!”


    她問道:“你為什麽不願意!”


    小乞丐覺得她問的簡直就是廢話。


    “你要殺死我,我怎麽會願意?我要是情願被你殺死,我不就是一個傻子了麽?我活得好好的,我怎麽會讓你殺死?再說,你就算是功夫高強,你也不能說殺人就殺人了,說殺我就殺我呀……”


    她看著小乞丐,道:“你不願意也不行了,因為我很願意殺死你,你就隻好一死了。”


    她這一迴很快,手馬上就抬了起來,一掌拍向小乞丐的頭!


    ×      ×      ×


    她的手拍向小乞丐,她的眼睛卻看著孤獨劍客文一奇,她盼著文一奇叫一聲,不要她再殺人了。


    但文一奇不動聲色,他仍然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的酒杯。


    她隻好殺人。


    她一掌拍向小乞丐的頭。


    這時,有人脆聲叫道:“別動!”


    是小乞丐在叫。


    她停手了。


    “你不想死?”


    小乞丐卻一聲歎道:“我想不想死沒什麽,可你卻慘了。”


    她很驚訝,她怎麽會慘了?


    小乞丐道:“你想讓這個人理睬你,你應該另有辦法,你隻是殺死我,我又不是他兒子,他怎麽會理你?你殺死了我,豈不是白殺人麽?”


    女人可呆呆地看著他,像是小乞丐的臉上畫著花。好一會兒,她才拍手樂道:“好,好,好主意!我怎麽沒想到這個!你可真的是一個好孩子……我不殺你了,我還要教你一點兒本事,讓你能在江湖上走動,不受別人欺負。”


    這時,孤獨劍客文一奇冷冷道:“連你自己受什麽人欺負都說不明白呢,還想教別人不受人欺負?”


    女人見他講話了,居然臉色紅了,她不理孤獨劍客,對小乞丐道:“我這裏有一本書,你拿去看,好不好?”


    小乞丐也不把她的這一本書當成一迴事兒,他心裏想:給一本書就把我打發了,這可倒是好,你為什麽不給我一點兒吃的,你就不知道我現在餓著呢麽?這本書不能當吃也不能當喝,有什麽用?


    但他也聰明,知道她不想殺死他,這就是他的造化了,給不給書都是其次了。他現在得馬上離開這裏,省得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再生氣。


    他拿著書就走。


    ×      ×      ×


    他走到了樓梯邊,就聽到了她與那個孤獨劍客的對話。


    ——“你把書給他,是想害死他麽?”


    ——“我想幹什麽,你管得著麽?你要是想管我,你為什麽不來娶我,你如果真的娶了我,我就讓你管,你願意怎麽管都行。”


    ——“你把書給他,他隻要一出門,就會死在那些江湖豪傑的手裏。你這也是想殺死他。再說,你的書也就沒了。”


    女人樂了,她樂得很開心。


    ——“你以為天下人人都會像你,對我一點也沒有情意,也沒有一點兒畏懼?誰隻要敢拿我的書,我就殺了他!”


    小乞丐走遠了,他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了,如果他不走得那麽遠,他一定會聽得明白,他會寧死也不要這女人的這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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