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人都知道在狗坡有一場大戰。對手是那個名震天下的無心婆婆與江湖第一高手米離大俠。人都說,他們是私怨,如果這一戰能了結他們的私怨,他們會再也不在江湖攪什麽風波。可也有人說,無心婆婆根本就不會是米離的對手。從前那個肅殺曾想對米離出手,他忘了米離的功夫是天下第一了,他以為他用那張穩婆與歸水兩人便可以把米離的腳筋挑斷,從此米離便是廢人一個了,不料得米離從坐椅上飛起來,肅殺成了一個死人。


    江湖再也不說肅殺了。死去的人便從江湖人的嘴裏除名。可也有人說,肅秋是肅殺的妹妹,她與肅殺是一母親生,且是一胞所生,她待機十年,就是要殺死米離,她沒那個本事,怎麽會找米離挑戰?可總有人說,肅秋找米離挑戰本來是不得已,她原來找了一個男人,那男人是時下有名的浪蕩公子方方,方方被人用毒毒倒,肅秋為救方方,不得不同那米離一決。


    不知鹿死誰手。


    秀蕾兒依在慕容公子的身上,他仍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秀蕾兒的身子是白皙的,她漫不經心地依偎在慕容懷的身上,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們誰會勝?”


    慕容懷說道:“我盼著那肅秋勝,要是她勝了,我還能雕得她的畫像。如果是米離勝了,她就是一個死人了。”


    秀蕾兒笑笑:“要是米離勝了,你說不定還真的會雕她的畫像了。要是她勝了,你怕再也不能雕她。”


    慕容懷看著她,驚問何故。


    秀蕾兒笑道:“肅秋是一個很有心計的女人,她要是勝了,決不會饒過你。她會知道是你下了毒,毒倒了方方。她會來找你的。”


    慕容懷大聲道:“你當我怕她?你以為我怕她來找我麽?”


    秀蕾兒說道:“你不怕,但我知道,你的小刀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你隻能死在她的手下。”


    慕容懷說道:“死就死,死在她手,我也樂意,強似死在那些濁男人的手下。”


    秀蕾兒依偎著他,說道:“那不如你死在我手裏,省得你死在她手下,她還對你的屍體不敬。”


    慕容懷說道:“她會怎麽不敬?”


    秀蕾兒說道:“她會把你的屍體放在你的那些雕像下,放火一燒。”


    慕容懷的臉色很是懼怕,他大聲叫道:“不行,不行!她不能那麽做!她燒了我還行,可她不能燒我的雕像!我雕了二十年,隻剩下了這些雕像,哪一具不是神仙一般?她不能燒了我的雕像!”


    秀蕾兒說道:“她不光要燒你的雕像,還會殺死你這個人。你從此再也不能雕她的像了。”


    慕容懷忽地哭起來,他又有些糊塗了,他問道:“秀兒,你說說,你說出一個好主意來,我怎麽才能讓她不燒我的雕像?”


    秀蕾兒對著他,眼睛瞪得很圓:“殺了她!”


    慕容懷說道:“你說過……我不是她的對手……”


    秀蕾兒說道:“她與米離動手,你知道不知道?”


    慕容懷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在狗坡,在十五的夜裏動手。”


    秀蕾兒笑道:“對啊,他們是在十五的夜裏動手,就在那一夜,月亮圓圓的,他們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必是會一鬥到底。你說,他們兩個誰會贏?”


    慕容懷看著她,他不知道。


    秀蕾兒說道:“自從上一次一戰後,米離從來不出他的那一個洞。你說,他天天坐在椅子上,他的功夫會不會丟下?”


    慕容懷說道:“不會。”


    隻有像慕容懷這樣的高手才會這麽說。因為他也是手裏天天玩著刀,他知道他的功夫一日日地精進。


    秀蕾兒說道:“他不會丟下他的功夫,所以肅秋不一定會勝得了他。”


    慕容懷道:“那麽一定是米離勝了?”


    秀蕾兒也笑:“米離怎麽會勝?他看到了肅殺的妹妹,她是魚漂兒的女兒,又是肅殺的妹妹。他殺了肅殺,已是後悔莫及,要他再殺肅秋,他怎麽能出手?未出手,氣已沮,他怎麽能勝得了肅秋?”


    慕容懷不明白了,他慢慢問道:“你說,他們兩人誰都不會勝,那勝的人會是誰?”


    秀蕾兒盯緊了他的臉,看著他也心裏發毛,她悄聲說道:“他們誰也不會勝,勝的會是你。”


    慕容懷不明白。他越來越不明白了。他是一個既勝不了肅秋,也勝不了米離的人,他怎麽會勝得了他們兩個?


    秀蕾兒說道:“我想你看著他們兩個,他們一定會一戰不休。到了最後,他們會筋疲力竭,會全身是傷,會死也死不成,活也活不了。你那時再出來,你說你會不會贏?”


    慕容懷笑了,他說道:“秀蕾兒,你是一個好人,你告訴我一個好法兒,我就殺了米離,再殺死那個肅秋。我要雕她,我先雕她,再殺死她,我一定殺死她,讓她死在我手裏。她要是不嫁與那個大方腦袋,我對她還有一些好感,我如今隻能殺死她了,一定要殺死她……”風靜了,秀蕾兒的頭斜著,她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裏,這一個男人再不是那個慕容懷了。


    他說:“他是清醒的,還是糊塗蟲?”


    她說:“我不知道。有時他是清醒的,有時他是糊塗的。”


    那男人說道:“你得小心,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男人的手很緊地摟住她。他熱切地說:“你從前是我的,可你太任性,你那一次跟我吵嘴,後來我再找到了你,你便是青樓上的名妓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走?如果你跟著我走,我便再也不讓他們出手了,我寧可到一個很安靜的地方,好好與你過下半輩子……”


    女人跳起來:“你忘了二哥了,你忘了四哥了,還有六弟……還有你的老母……”她忽地躍到他的眼前,叭地打了他一個耳光。這一下很狠。


    他的嘴角流出血來。他低下了頭。


    她忽地抱住他,叫道:“大哥,你不是一個凡人,你是我們的頭兒,你別忘了兄弟們的血,你別忘了我們的仇!你要是忘了我們的仇,我寧可死,我寧可再也不活了!”


    一個女人跪在他的眼前,她哭得肩抖。他的眼睛紅了。他看著那個女人,輕聲說道:“三妹,是我不好,我怎麽會忘了我們的兄弟?你怎麽會忘了我們的血仇?你打我打得好!你再打我,你在我的胸前刺一道血痕,我得記著……”


    她哭道:“不,我不能,我不能!”


    他拿起了一把刀,那刀是閃亮的快刀。他慢慢在臉前劃了一道痕。血在湧,一直在湧。


    她摟緊了他,叫道:“你瘋了,你瘋了,你再刺你自己,我就自盡給你看!”


    兩個抱在一處。女人輕輕地舔他的傷口。她的嘴在輕輕地咂,咂得那男人真的動情了。她說:“我的身子是髒了,但我的心不髒。你願意不願意拿去我的心?”


    男人緊緊壓著她,他的心跳得很快,他說:“我隻要你的心,我隻要你的心,別的什麽我都不要。”


    兩人大聲呻吟,他們忍不住了。女人悄聲說:“我給你,壓壓你的欲火,到了十五那一天,你會勝得了他們所有的人。那時我們再在一起。”


    肅秋的眼睛是紅的,她對著對麵的人笑。她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說道:“我從小的時候,娘總是告訴我你的事兒,我隻記著有一個笨蛋叫做米離。你知道不知道我隻記著你時,把你叫做麽?”


    米離像是一尊像,他凝坐不動。如果不是他一杯一杯地快喝那酒,根本就沒人會認為他還是一個活人。肅秋說道:“我的娘說,天下有一個人,最好看。他長得好看,人也瀟灑,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你說,你是真正的男人麽?”


    米離說話了:“我不是,你看我的樣子,哪裏像個男人?”


    肅秋看著他的帽子,大聲笑道:“綠帽子,你為什麽戴上了綠帽子?”


    米離不語。


    許茹仙在他身旁說道:“他是米離,他願意戴什麽便戴什麽,你怎麽能管得到他?”


    肅秋忽地抬起頭來,她看到了許茹仙,她說道:“你是什麽人?”


    許茹仙笑笑,說道:“我是他的妻子,我叫許茹仙。”


    肅秋大聲笑,晃晃地站起來,她醉得不能直立,指著許茹仙說道:“你知道什麽?他隻有一個妻子,那就是魚漂兒,魚漂兒才是他的妻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躺在他的身邊,他隻是一個綠帽子……”


    許茹仙歎一口氣,說道:“魚漂兒也不是從一而終,她在米離死後,竟生下了兩個子女……”


    肅秋說道:“是麽?她生下了兩個子女,是不是比你更好些?她在米離死後許多年才生下我們兄妹,不比那些說她是米離的妻子,可同一個和尚有奸情的人好些?”


    許茹仙笑笑,說道:“你的髒水是潑向我麽?”


    肅秋說道:“我說的就是你,不是你,那是誰?”


    許茹仙大聲冷笑。


    肅秋說道:“米離,米離,我唱一曲給你聽聽。”她抓起杯子,拿起箸,對著便敲:“米離,米離,一生可惜,有了摯友,還去娶妻。妻子不貞,和尚夜棲。大俠綠帽,真正可氣。明日再說,江湖笑你!”


    米離忽地笑笑,說道:“你是魚漂兒的女兒,隻有她的女兒才這般促蹇,你是她的女兒……”他在笑。這一笑竟把一個肅秋笑傻了。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他是不是戴綠帽子,他願意戴綠帽子,她再怎麽笑他,又有什麽用?


    她輕聲問:“你願意戴綠帽子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伎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熊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熊沐並收藏伎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