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十六等人看到,在離風的房上,竟是坐了一個女人。這女人的身上穿著一身大紅的衣服,在暗夜裏顯得很是詭異。她的身子圓滾滾,坐在那裏咬檳榔,她叫道:“離風,我不相信你,你出來,我和你說話!”


    她的聲音又尖又怪,一叫起來,叫人心懼。


    聽得那屋子裏的聲音很穩,說道:“藍兒,你走開,好不好?我有這大變故,沒心思與你再說,你自去玩好了。”


    那女人笑笑,笑得咯咯怪響,她說道:“我大了,人家都說我長大了,長大了的人就不能再玩了。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兒麽?你叫我去玩,我便去玩,誤了正事怎麽辦?”


    屋內的人顯然是那個離風,他說道:“你有什麽正事兒?”


    那女人再笑,笑顫了身子,她說道:“你叫你兒子出來,我和他說。”


    離風一歎,很是哀痛:“離明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些什麽?”


    那女人咯咯笑道:“離老爺子,我得叫你公公的,你別和我開玩笑了,離明是一個好孩子,怎麽會沒了?”


    離風一歎,說道:“我告訴過你,他在路上看到了女孩子,便進了人家的帳內,再也沒了。”


    女人恨聲道:“我找到了他,非打他幾巴掌不可!”


    離風歎道:“但願你能找得到他。”


    女人忽地跳下房子,來到了那離風的麵前,她坐在桌上,對離風說道:“你是不是不願意我跟你的兒子?”


    離風無奈道:“不願意又有怎樣?藍姑娘又不肯退婚,要是姑娘肯退婚,我們便算了。”


    這“藍姑娘”大叫:“你休想賴,你以為你兒子丟了,你便能賴婚不成?我告訴你,你兒子就是死了,我也得嫁與你們離家。我也是你兒子的媳婦兒,我那時便算是一個小寡婦了,你沒了兒子,我便跟你,你看好不好?”


    離風氣得臉蒼白,他說道:“藍姑娘,你有一點兒分寸!”


    這藍姑娘笑道:“分寸總是有的,隻是你得有兒子,你要是沒了兒子,我隻好嫁與你了。你沒了老婆子,一個人也有一點兒孤苦零丁的,不大好受,不如我嫁與你,我們好好說說話。要是你兒子迴來了,我便跟你兒子,要是你兒子不迴來,我便跟你。你看好不好?”


    曲十六等人聽得她跟離風胡攪蠻纏,心裏暗暗稱奇,她是什麽人,竟然敢對離身劍這般大不敬?她怎麽一心要跟那個離身劍離明?


    她坐在桌上,吹氣熱乎乎的,離風有些受不住,離開她遠一些。她哎喲喲亂叫,說道:“哎喲喲,你是我公爹,你兒子沒找到前,我不會跟你作愛的,那樣豈不是亂倫了?我找到了你兒子,你便沒份了。我跟他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算了。要是他不能找迴來,我就跟你,我跟你也能過半輩子,隻是我再生一個兒子,讓他做一個離身劍就是了。”


    離身劍離風看著她,不吱聲。


    她從懷裏掏,再掏,竟掏出一隻蟲子來,放在桌上。


    遠遠看去,那是一隻很大很大的蜘蛛。那一隻蜘蛛慢慢爬在桌上。


    離風很厭惡那一隻毒物,他說道:“你又弄這些毒玩藝兒了。”


    她嘻嘻笑著,說道:“你們父子都不是好人,明明是生在兩廣,卻懼怕毒物,豈不是好笑麽?”她指著那一隻毒蜘蛛,對離風說道:“我告訴過你,要是你不能找迴你的兒子,我便用這一隻毒物來咬你。我說的話你是不是記得?”


    離風淒笑一笑,他不管她,就是死在她手裏,又能奈何?


    她笑著,用一隻胖胖的手指撥著那一隻毒蜘蛛,說道:“乖乖,你認得不認得人?你說說,要是我能嫁與他呢,你就別咬他。要是我不能嫁與他呢,你就咬他一口。那樣我就嫁與他的兒子了。”


    曲十六看她用如此神奇的手法來玩弄那一隻蜘蛛,看那離身劍卻是真個懼怕她的毒物,眼裏閃出恐懼來。他盯著那一隻毒蜘蛛,看著它向自己爬。


    胖女人滾到了地上,對他說道:“離風,我不知道與你是不是有緣,如果我與你有緣,我便嫁與你好了,省得還得等你兒子。如果我與你無緣,我便隻好等了。”


    她的兩眼也盯著那一隻蜘蛛,看那蜘蛛爬向離風。


    她笑說:“離風,我小時真的看好了你,我看你那時好威風,不像現在這麽差勁兒,我以為你是天下無敵的大英雄,我喜歡你。可後來我看你不行了。”


    她嘟噥著,看著那一隻毒物爬向離風。離風臉色蒼白,他心道:我命休矣,看來這毒丫頭真的要想要我的命……


    曲十六等人正想跳下去救那離風,忽聽得有人叫道:“別胡鬧,我殺死你!”


    就從外麵衝進來了一個人。


    看這人,真是生得好:麵紅齒白,人如玉樹,站在那裏,臉色蒼白,看來是心有餘悸。


    那胖女人看著他,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曾死,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你怎麽能死?你要死了,我豈不是得作寡婦?”


    她忽地大笑,又忽地咧開嘴大哭。


    一時劇變,弄得曲十六她們無所措手足。


    那個胖女人忽地走上去,摟住了這年輕人的肩,說道:“你沒死,那很好,我要嫁與你。這一迴你走不了啦。”


    她扯住了男人,像怕他要飛。


    那男人像是極怕她,一見了她,頓時嗒然若喪,他低聲道:“我再不走了,行吧?”


    胖女人看著他,笑道:“好了,你不走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連說了幾個那就好,便過來給這年輕人拂拂椅子,讓他坐下。年輕人麵對著他的老爹。離風說道:“我就知道你沒死。”


    離明低聲道:“讓爹惦念了。”


    曲十六忽地躍下,對那離明說道:“你讓許多的人惦念了。”


    離風看著離明,對他說道:“這是無心婆婆的人,她們來打探你的消息。”


    那胖女人忽地哼了一聲,說道:“他好好的,要你們打探什麽消息?你們走好了。”


    離明看著方十八,忽地臉紅了,他也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何以臉紅,隻是覺得方十八像是他看到最美的女孩子,像是夢中曾相識。


    方十八從來不曾被男人如此釘住,她也低下了頭,心道:看他如此英俊,隻是他有了那一個胖女人,是美中不足了。他這等英俊的人兒,得有一個好女人來喜歡他才是。


    兩人對麵,隻是驚鴻一瞥,便心兒跳,臉兒紅,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那胖女人對曲十六說道:“你們迴去好了,他迴家來了,也沒什麽大事,你們不必再管了。”


    她也是聰明人,看方十八、曲十六十個姐妹,人人好容貌,生怕那年輕人再看好了她們中間的那一個,那時豈不是還得一跑?


    曲十六說道:“我們自有事兒要辦,隻是有一件事兒,還得問一問離公子。”


    離風點點頭,他知道曲十六的意思。


    胖女人不依不饒,但離風叫住了她。


    離明與曲十六等人在一處了。


    曲十六問道:“離公子,依我想來,你是看到了那一群女人,一時心裏有了主意,便說去與她們嬉玩,從此一去失蹤,是不是?”


    離明低下了頭,說是。


    曲十六說道:“公子看到的那群女人,確實是一群怪人麽?”


    離明抬起了頭,他的眼睛在閃亮,他說:“我不能說。”


    看來他確有難言之隱,他說道:“我答應過人,我不能對任何人說出我見到的事兒。”


    曲十六說道:“就是有人要殺你,你也不會說麽?”


    離明看著曲十六,他再看看方十八,看著方十八的那一張笑靨,他心道:就是這位好姑娘問我,我也不會說,既是答應了人家,總不能失信,說出來了,那叫什麽人?


    曲十六說道:“公子失蹤時,江湖上發生了幾件大事……”


    離明說道:“我聽說了。”


    他聽誰說的,是聽他一起的那些女人說的,還是聽他的親人說的。按說他與他的父親剛剛相見,他還來不及與他的父親說起此事,一定是聽得那些女人說的了?


    離明隻是笑笑,不答。


    曲十六說道:“公子失蹤,也是大事。但比起那幾位的死來,公子的事兒便算是小了。”


    曲十六慢慢說道:“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名人,他們一死,江湖自是震動不小。他們是洛陽的羅金刀、汾水的雜十八,還有鐵炭、北方十三羅鍋、京都許風衣,還有少林的無望大師……他們都死了。”


    離明的嘴閉得嚴嚴的。


    曲十六說道:“你知道她們是誰,說出來,或許是她們殺死了這些人的。”


    離明不語。


    忽地闖進來了那個胖女人,她叫道:“離明,我告訴你,別理她們,好看的女人沒好心,你知道不知道?”


    離明應聲而起,他說道:“我再不走,她該來煩你們了。我走了……”


    離明走了,他走時再迴頭,深深地看了方十八一眼。


    那是深情不已的一眼。


    這一眼已經把一個方十八印入他的腦裏,直印在他的心中。


    曲十六她們走開了,她們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迎麵碰上了離風。


    老人的眼裏有光彩,他笑著說:“如果你要知道他的事,我會慢慢問出來,再告訴你。”


    曲十六對老人很有好感,她笑道:“老伯,我們走了。”


    離風送她們走出莊來,一一告別。


    方十八忽地說道:“不對,不對。”


    有什麽不對?


    方十八說道:“我看那個女人不像是南人。”


    為什麽不像?她說話很像。


    方十八說道:“她的……她的皮膚很白,她的牙很白,她正在嚼檳榔。她嚼檳榔的樣兒不對。”


    方十八是南人,她才知道那女人咬檳榔的樣兒不對勁。


    曲十六叫道:“快,快迴去!”


    十個人如飛一般,趕迴到了莊院外。


    看院內,平平靜靜,沒有一絲動靜。


    有人說:“是不是別下去了,驚動了人家,須知麵子上不好看。”


    本來已經告辭了出來,再迴來的客人,誰見了都會尷尬。


    曲十六說道:“不對,我們下去看看,十八妹說得對,我不看不放心。”


    十個人慢慢下了坡,她們悄悄到了莊內。


    看那莊子,仍是剛才那模樣,隻是沒了離風,沒了離明,也沒了那一個胖胖的姓藍的姑娘。


    他們都到了哪裏去了?幾個人在找,驀地,那方十八叫道:“看啊,看!”


    幾個人忙去看,在床下,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死人。


    他的臉上爬著一隻蜘蛛,一隻大大的蜘蛛。


    他正是那個對曲十六笑著,送她們出莊的離風。曲十六叫道:“小心,別動那蜘蛛,再看看周圍,還有沒有人?”


    離風仍在笑著,隻不過他的笑裏有一種很無奈的神情,他是為離明,還是為他自己?他是被那個胖丫頭害死的,還是另有其人?曲十六喝道:“小心,三十妹與十九妹你們兩人看著屍體,我們再搜搜看,看還有沒有人!”


    所有的人都拔劍搜查,看遍了莊子。


    奇的是,莊子裏沒有什麽人,連一隻活物也沒有。


    方十八說道:“看看那個……離公子是不是也遭了那胖女人的毒手……”


    曲十六看看她,說道:“多半不會,我看說不定是他與那個胖女人把他的老爹給毒死了。”


    方十八失聲道:“那怎麽會……他看來……不像一個壞人……”這話一說完,她的臉驀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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