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03


    “心洋,你喜歡我嗎?”


    大炎朝鳳翔十二年的那個冬天,在唐家本家別院前的迴廊之下。


    周雨溪在察覺到莊心洋漸行漸遠的心境後,終於忍不住發問。


    “我……”


    這個莊心洋一直都在逃避的問題驟然來臨,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說“不知道”,然而他卻沒有勇氣直視著周雨溪的雙眼說出這樣的謊話。


    莊心洋也想過要蒙混逃跑,可是不知怎麽的,他那張平日盡用來鬥氣使壞的嘴,卻連一個油腔滑調的詞也吐不出來,他那雙可以飛簷走壁的腿,竟也一步都邁不出去。


    他意識到——這一次他逃不了了。


    終於,莊心洋低沉著視線,用輕得快聽不見的聲音迴答了周雨溪:“我……喜歡……”


    這聲音真的很輕,輕得在徐徐的風聲中輕而易舉的就被淹沒了,輕得周雨溪根本聽不見。


    可是,周雨溪卻仿佛是知道莊心洋說了什麽一般。


    “我知道了。”她淡淡的接了一句,再一次踏著蓮步,返迴了自己的住所,隻留下莊心洋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周雨溪臉上隱隱帶著一絲決然,就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從那天之後,周雨溪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迴到了平日裏的那個樣子,一如既往的會跟莊心洋打招唿,會跟莊心洋打鬧,但是那天的事,她卻再也沒有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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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翔十八年春夜,蜀中樓陽,顧府。


    周雨溪作為誘餌披上嫁衣的新婚之夜,正舉行到了**。


    一身新裝的周雨溪被月老童子和紅娘童子牽引著,出現在了前廳的正門口。


    本來就吃得興高采烈的賓客一看到新娘子登場,更是歡聲雷動,一片片道賀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這動靜,怕是就算隔了三條街的距離,也依然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趁著這火熱朝天的氣氛,唐樂林一個縱身飛上了屋頂,徑直拆了透氣用的隔窗就模上了前廳的房梁。


    倒不是唐樂林喜歡這麽偷偷模模的,可畢竟唐家的暗組一向不怎麽拋頭露麵,以至於認識唐擇勝的人都很少,就更別說他唐樂林了;再者,這一次他們是來查顧平的底細的,總不至於這麽大張旗鼓的進去,若是被人記住了樣貌,怕也不好收場。


    挑了個視野極好的立柱陰影位置藏好,唐樂林這才放得輕鬆了些。


    他打眼望去,一眼便認出了站在前廳正中央的顧平,單是這麽看上一眼,你根本不會把這個相貌平平的顧家大少爺跟為非作歹的事聯係在一塊兒。


    這時的顧平穿著一身新郎裝束,正心花怒放的看著迎麵走來的新娘,那毫不掩飾的情緒,居然是那麽樸實。


    周雨溪踏著碎步,總算緩緩踱步到了顧平的身邊,款款而立。


    賓客中再次爆發出一片叫好,各類溢美之詞更是層出不窮,來參加這場喜宴的客人除了兩家的親屬,大都是些生意上往來的夥伴,還有不少就是這樓陽本地的家族。


    可以說對這門唐家和顧家的親事,自然是有不少眼紅嫉妒的,所以這些祝福的話語,也不盡然就全是出自真心實意。


    隨著司儀高舉銅鑼,響聲一應,全場頓時安靜下來。


    這拜堂是整個喜宴的重頭戲,眾人自然是懂規矩的。


    “禮蒼天,星辰為引,禮大地,萬物為憑,一拜——天地——”司儀高聲唱和,餘音迴蕩。


    兩位新人跟著這一聲婚令,向著前廳正門的方向,齊齊一鞠身,隨之,堂內掌聲和鳴。


    拜的是挺齊,可是起的時候,新娘子的動作卻莫名的遲疑了一瞬,不過這一瞬太過短暫,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


    唯獨全身心投入的注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唐樂林,看出了這一微小的偏差。


    “禮先祖,血脈為證,禮父母,骨肉為依,二拜——高堂——”司儀洪亮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兩位新人轉過身形,向著身前並排而坐的四位長輩又是齊齊的一鞠躬,不用說,這個舉動自然又是引得堂內奏起一片掌聲。


    這男方的長輩無疑就是顧平的親爹親娘了,而這女方的長輩,當然就隻有勞煩唐霜寒和尚婷婷出馬了,正所謂做戲就要做全套嘛。


    兩人拜畢,便又一次立正身形,相對而站。


    “禮前塵,相見為諾,禮今生,相守為誓,夫妻——對拜——”


    最後一拜,便簽下此生相依相守的契約,這樣神聖的儀式,多麽讓人心馳神往。


    隨著這最後的婚令,顧平帶著如願以償的微笑當先拜了下去。


    可是,新娘子卻遲遲沒有動作。


    全場忽的靜謐無聲,屏氣凝神的注視著禮堂的中央,似乎在期待著什麽的發生。


    唐樂林也繃緊了全身,不自覺的放緩了唿吸,他這麽高高的看過去,隻覺得周雨溪一個人站立在那裏,身體有一些輕輕的顫抖,顯得孤獨憂傷。


    唐樂林這才意識到——即使隻是一場戲,對於周雨溪來說是不是也還是太過於殘忍了點。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負疚感在唐樂林的心裏升起,他伸手握向了自己腰間的匕首,等待著周雨溪的抉擇。


    然而,周雨溪終於還是低低的拜了下去,那柔弱的身姿,不知道正承受著怎樣的傷痛。


    鴉雀無聲的禮堂頓了那麽一頓,再一次喧嘩起來。


    所有人都誇張的大笑著,大叫著,隻有唐樂林一個人看見了——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新娘頭頂的紅蓋頭內滑落了下來,在禮堂的地麵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送入洞房——”


    司儀不忘最後吆喝一聲,急忙往顧平的身邊靠了靠,等著那慣例的賞錢。


    按規矩,拜堂成親之後,新娘子就要先送入新房中靜候,而新郎則留下陪賓客暢飲,直至宴席結束,才能迴到房中與新娘子飲合巹酒,共度**。


    雖然古人雲“**一刻值千金”,不過這個價值連城的**第一夜,倒是有不少的新郎因為喝得不省人事,連自己是怎麽揭了新娘的蓋頭入睡的都不記得了。


    司儀這麽一喊,周雨溪當然就又是被兩位小童子給牽著帶出了前廳禮堂,應該是往新房的方向返迴了。


    唐樂林沒有追出去,而是繼續蹲伏在房梁上,監視著顧平的一舉一動。


    反正新房那邊也有莊心洋盯著,隻要顧平不玩什麽花樣,就萬事俱備,隻等**了。


    顧平顧不得吃上一口菜,便拎起一個酒壺挨桌的敬起酒來。


    顧家的老爺和夫人都在主桌旁落了座,這唐霜寒與尚婷婷自然也就與他們兩位坐在了同一桌談笑起來,當真演得盡職盡責。


    說起唐霜寒和尚婷婷,唐樂林從懂事開始就對他們二人懷著十分複雜的情感,他當然也知道這兩位伯伯嬸嬸就是自己大哥和二姐的生生父母。經過獒間裏發生的事之後,他們兩位不喜歡自己,唐樂林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所以這次請動唐霜寒出麵幫忙,唐樂林也不敢自己去講,隻好又去麻煩了一次唐謹銘老爺子。


    由於這一次的喜宴實在是邀請了太多的賓客,宴席一直進行到了臨近子時,才堪堪有收場的趨勢。


    按照本地的習俗,除開在前廳禮堂裏的這一部分重要的客人,在顧府的大院裏還擺了數十桌的流水席,提供給來觀禮道賀的閑客。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四更的鑼鼓聲在夜空中越傳越遠,顧府終於人去堂空,一眾顧府的下人開始收拾宴席留下的殘局。


    “不用扶!”


    顧平一把甩開跑上前來攙扶自己的小廝,走得搖搖晃晃。


    那下人不敢再去碰他,隻好不近不遠的護著顧平,隻怕他摔著了。


    唐樂林悄無聲息的跟在顧平身後,一直跟到靠近了新房四周的守衛範圍,他才轉而去了莊心洋所在的位置匯合。


    “雨溪姐已經進去了吧?新房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唐樂林還沒站定,就連忙向莊心洋詢問道。


    “嗯,雨溪早先就迴來了,少主你那邊呢?”莊心洋守了一整天,臉上已經有了些倦容,卻依然強自振作著精神。


    “我這邊嘛……也就這樣了……”唐樂林努了努嘴,示意莊心洋看一看那邊正走得跌跌撞撞的顧平。


    莊心洋黯了黯神色,看著顧平愈發靠近新房的身影,焦慮道:“怎麽說我們這個位置也離得太遠了,監視一下還行,要真是出了點事,隻怕來不及啊……少主,你能不能用影殺之術跟到近前去?”


    “影殺是殺人的武功,如果沒有真正的殺意是沒有辦法發動的,再說就算發動了,也隻能在影子裏藏身短暫的片刻……”唐樂林話到一半,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看著平日裏一向冷靜的莊心洋擔心成這樣,唐樂林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莊心洋的肩膀,堅定地說道,“放心……雨溪姐也是下定了決心才會來做這件事的,我們要相信她。”


    然而誰也沒有預料到,僅僅是短短的下一刻,命運之繩,已經悄然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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