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05


    “有很久沒有來過這個房間了吧?”


    唐謹銘挑了個靠著香爐的位置坐下,不知道是在問唐霜寒還是在對自己說。


    唐霜寒沒有起身給唐謹銘煮茶的意思,身子靠在床欄上,像是習慣了這種慵懶無際的度日。


    唐謹銘默默的打量了一眼唐霜寒,眼神中滿是歎息,白發間盡是滄桑:“累嗎?不如放手吧。”


    隻言片語,卻似觸動了唐霜寒的心弦,他那雙失神的雙眼忿然迴神,對上老爺子關懷的視線。


    可是那些關懷在唐霜寒看來卻異常刺眼,唐霜寒不禁怒道:“少自以為是了!一副什麽都知道的口氣,現在才想到要來關心自己的兒子嗎,免了吧,所有人都要拿我跟你作比較,我做得再好都是理所當然,做的不好就要被人指手畫腳,憑什麽?現在我不過是在靠自己的力量為自己爭取未來罷了,有什麽不對!”


    唐謹銘的神情些微的波動了一下,他並沒有生氣,隻是用手挑開茶爐,又往裏添了一塊火炭,輕輕的把置好茶葉的茶壺放了上去,才輕聲反問道:“靠你那份強烈的恨意和幼稚的手段為自己爭取未來嗎?”


    唐霜寒挺身坐起,冷笑道:“幼稚的手段?莫不然你得到唐家總家主這個位置就使的是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嗎?還不是靠著你的大哥贏了獒選才鞏固了你的地位,如今你有財有勢有名有利,反倒要來對我說教,不覺得可笑嗎?”


    當真可笑,隻是唐謹銘隻能苦笑:“偌大的家財老頭子為自己花了一文錢嗎?無匹的家勢老頭子我為自己立了一座碑嗎?有名有利你娘為何要選擇離開我呢?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今又為何要這般對我說話呢?你覺得為父我得到了什麽呢?”


    五個看似何其簡單的問題,卻忽的讓唐霜寒啞口無言,不是他迴答不了,而是明明知道了答案,卻個個都把自己剛才的抱怨反駁的無言以對。


    茶壺裏有沸水聲蕩起,唐謹銘伸出滿是褶皺的手將茶壺騰到了木桌上,接道:“所有人眼饞唐家總家主這個高位,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們究竟為什麽要去追求這個位置,為了錢?攀著唐家的路子走商,這些年大家賺的還不夠嗎,難不成要和皇帝比吃穿不成?


    為了名?整個蜀中誰不知道黎城風門掌門唐耀祖,樓陽商會會長唐宮,孝郡郡守唐術久,這蜀中各地唐家才俊遍地開花,哪個不是出人頭地揚名立萬,敢問又有幾個人知道我老頭子的名號呢?


    知道怎麽利用唐家勢力的這些人都是聰明人,而那些願意守著唐家總家主這個位置不放的人,不是就是目光短淺的蠢材,就是拋棄一切的笨蛋。”


    唐謹銘踮起茶盞,甚為小心的吹了兩口,才輕輕一抿,接著自嘲道:“以前我是一個目光短淺的蠢材,而現在我是一個拋棄一切的笨蛋。”


    這些道理很簡單,但是卻不容易被一些人接受。


    唐霜寒是在唐謹銘的光環中長大的,在他的心裏,不超越這個父親,就沒有辦法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下去。可是唐霜寒性格中的愛憎分明和直爽無拘,注定他不適合這個權利爭奪的漩渦。


    唐霜寒腦中驀然閃過尚婷婷、唐寂遠與唐憶柔的影子,悵然若失的神情突然變得異常堅定,唐霜寒咬牙道:“你說這些也許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可是我還是甘願去當一個目光短淺的蠢材,更何況我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切,再沒有退路了。”


    唐謹銘撚著鬢發,迴道:“路就在你心裏,放下執著,帶著婷婷離開黎城吧,曾經我有心想把你送到分家去培養,可是你娘卻因為這個事跟我大吵一架,我明白你娘作為一個女人的那種心意,可她卻沒有辦法理解我的苦心。”


    唐霜寒搖頭失笑:“開什麽玩笑!我的目的就要達到了,我絕不會放手!”


    “為了唐家總家主的位置嗎?”唐謹銘又一次發問,眼中似有決意。


    唐霜寒張口,卻吐不出半個字。


    “迴答不了嗎?這麽說你的心裏隻剩下仇恨了吧?”唐謹銘再逼問,袍袖間無風而鼓,是掩藏不住的氣勢。


    唐霜寒咧著眼神與唐謹銘對視,聲音裏湧出一股悲愴:“你不恨嗎?”


    唐謹銘決然起身,踱步道門口,夜色淹沒了老爺子的神情,隻聽到老爺子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我沒有可以恨的資格。”


    悠悠一言,老爺子忽的話鋒一轉:“跟我來,為父帶你去看看整個唐家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暗組百年來守護的東西,如果看完這些,你仍然要恨,那麽為父便不再阻止你了。”


    ※※※※※※※※※※※※※※※※※※※※※※※※※※※※※


    戴雲山的晚風未曾止歇,風中夾雜著些微翠竹燒著的味道。


    唐樂林穩穩立在一片火光之中,四周的勁竹受了火脈的刀勢的波及,竄上了熊熊大火,火舌隨著晚風的唿嘯張牙舞爪的撲向附近的竹林,眼看用不了多久,這場大火就會蔓延開來。


    數十把已經失去了火光的寬刀胡亂的插了一地,有此起彼伏的申吟聲從躺在地上火刀手嘴裏傳出來。


    唐樂林那一身綢錦的上衣布滿了刀口,可以令人詫異的是,唐樂林的身上卻沒有一絲的傷口。


    不是唐樂林沒有受傷,而是細微的傷口全都被暗脈血統的力量修複了。


    高峰看著唐樂林眼中的鬼宿星脈,終於明白了剛才一瞬間發生了什麽:“原來你是個掌命師,怪不得有一個人來赴約的自信,有自信是好事,可是如果是自不量力的盲目自信,那可就不好了。”


    對於這結果,高峰並不是十分的意外,對於掌命師的存在和力量,高峰十分清楚,至於他為什麽清楚的理由,關乎到他背後的勢力。


    盡管唐樂林身負星脈之力,可是在剛才那一擊之後便顯得心有餘力不足了,高峰看得出來,唐樂林不是他的對手。


    雖說這些火刀手人數頗多又來勢洶洶,但是比起麵對笑絕塵的壓迫感,他們還是遜了一籌,就算是這樣,接下剛才的進攻也耗盡了唐樂林的全力。


    周遭的火焰烤得唐樂林有些燥熱難耐,他原本還清明無比的視線,隨著化開的瞳孔,變得模糊起來。


    唐樂林腦海中那本來渾濁不清的惡魔低語,漸漸變得清晰無比。


    幽如鬼魅的聲音不斷的說道:“你不是他的對手,把身體交給我,讓我來對付他!”


    隨著這話語,唐樂林的耳畔似乎又聽到了那片死海中靜謐的星辰的心跳聲。


    “哼!”


    高峰冷冷一哼,化掌為拳,十指上金銀戒指交錯間暴起火光,一拳,拖著絢爛如鳳尾的烈焰,重重砸在了唐樂林的月複部。


    “戰場上走神可不是好習慣啊,小子!”


    唐樂林驀然驚覺,隻覺得一股壓製不住的火脈氣息湧進了自己的身體,燒進了全身每一寸肌膚。


    噴出一大口的鮮血,唐樂林的身體狠狠的摔了出去,在地上連翻了五六個跟頭,才慘慘的停住。


    唐樂林似乎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脆響,他想挪動自己的身體,可是疼痛似乎讓神經也不聽使喚了,不爭氣的眼淚簌簌的落下來,止也不住。


    高峰這毫不留情的一擊,怕是唐樂林記事以來承受過的最重的打擊。


    唐樂林腦中迴馬燈似的閃過幾道人影,想起來以前每次有危險的時候,好像總會有人擋在自己的身前,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要接下一擊會是這麽的痛苦,那那些死死護在他身前的人,又是用怎麽樣的心情保護著自己的呢。


    “說好的保護呢……這次迴去一定要找他們三個算賬……”唐樂林艱難的吐出一口氣,慘笑著埋怨。


    高峰對唐樂林留了心思,剛才那一拳隻用上了五層的力量,沒想到一拳就把唐樂林打的爬不起來,不禁皺眉:“我道是你有多大的能耐,居然這麽不夠看,連熱身都不夠,我看你還是抓緊死掉吧,省的這麽痛苦。”


    為了避開數十把火刀砍中自己的要害,唐樂林的精神力可謂集中到了崩潰的邊緣,若不是剛才那一下的晃神,唐樂林倒也不至於挨了個結結實實,連一點閃避的動作都沒有。


    鬼魅還在不斷的催促著:“你就要死了!快把身體交給我!我可以幫你對付他!”


    唐樂林的目光快要失去焦點,高峰雙手一並,四周正在蔓延開的火焰忽然被定格,齊齊竄入高峰的掌中。


    火焰撕開了空氣,發出了熾烈的慘叫聲,高峰八尺的雄軀裹在烈焰中顯得駭人可怖。


    “死!”


    那團烈焰高高躍起,形如火鳳展翅,鳳鳴在山間驚起,藏身在鳳羽中的高峰殺意滿滿,直奔唐樂林而去。


    可唐樂林動也不能,在飛速流逝的火光中,束手待死一般。


    “身體!交給我!”鬼魅狂怒般嚎叫,整個世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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