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笑眯眯盯著牛二,就像似看見了一桌豐盛的酒菜,渾濁的眼睛都放出了光亮。\.qΒ5\\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牛二,呲牙笑起來。這一笑,他嘴裏那又黃又不齊整的牙齒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頓時駭了牛二一跳。那是牙麽,而且離得這麽遠,還噴的那一嘴口臭。


    牛二不覺倒退了兩步,他現在有些猶豫,是不是馬上終止和老道士的談話,落荒而逃。


    好在老道士看出了牛二的意思,尷尬的笑笑。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驚奇,天生的一副好身板,日後必不是俗人。若是小兄弟識貨,我不妨就把祖傳的一部神書饋贈與你,不知,小兄弟可識貨?……”


    老道士說話的時候,表情顯得很神秘,他把話說到這裏,就嘎然止住,然後,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一本線訂的老書。說是老書,因為書皮都爛的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字跡了。老道士揚了揚手,把此書在手上晃了一下,又迅速而麻利的揣迴懷裏,生怕有人發現了去搶他的寶物。


    “小兄弟,你可看見了此書!”


    牛二確實看清楚了,但他對老道士的伎倆無動於衷。說起來命運對他十分不公,就在他要上學堂識字讀書的年紀,父母先後故去,所以,至今他鬥大的字不認識幾個,更別說看書了。


    書是好東西,可是在他這裏分文不值,還不如換一個香噴噴的燒餅來填飽肚子。


    “小兄弟,你剛才看好了沒有,此書名為金剛不壞神功,是一本無上神書,隻要能讀懂此書,依功法修煉,那就擁有了一副金剛不壞之體。這金剛不壞體可抵禦刀槍劍戟等等所有銳器的攻擊,宛如銅牆鐵壁般堅硬……”


    老道士開始繪聲繪色,吹噓起神書的威能。他看到牛二長相樸實,憨厚,必是自己最佳的聽眾,才肆無忌憚的說起沒完,直說的口幹舌燥,吐沫橫飛。


    然而,就是老道士這一番折騰,牛二一點都聽不到心裏去,他現在心情非常不好,需要安慰,並不需要介紹什麽神書。


    “老人家,我不需要什麽神書,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牛二看到老道士說起來沒完沒了,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呃……”


    老道士被牛二說的一怔,好長時間才緩過味來。他並沒有太多的氣餒,而是重振精神,瞪起溜圓的小眼睛。對待一個沒有多少見識的鄉下人,他有充足的理由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話。


    “你以為我要你的重金迴報嗎,不,我不需要,我是一個得道之人,視錢財如糞土,金銀寶貝那些不過都是身外之物,如過眼雲煙,白駒過隙……我隻是看你有仙緣,才賜你這次難得的機會。你可要想清楚,這本神書你真的不需要嗎?”


    老道士這時神色變得極為專注,他目光一直鎖定牛二,細致的觀察著牛二的麵部表情。可是他說著話,牛二仍舊一臉淡漠,好像一點都沒有聽到心裏去。老道士可有些著急,原本信心滿滿,誌在必得,這下,他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牛二麵對著金剛不壞神功的誘惑,根本就一點不上心。


    老道士眼珠一轉,又換了一副口吻,頗為傷心的說道:“唉,小兄弟啊,殊不知我尋找有仙緣者的一番苦心,讓人失望!”


    牛二聽了老道士的這話,倒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了。他不會做作,也不會掩飾,想了一想,自己身上確實沒有什麽可以索取的東西,若是老道士一心想著讓那部神書換個高價,絕不會找自己這樣落魄的鄉下人。那些油頭粉麵,身穿著華麗衣服的人才是有錢人,隨手一取,就是幾兩銀子。


    想到銀子,牛二搖搖頭,說來真是有差別,自己長這麽大可很少摸到銀子的。看來錯怪老道士的好意了,他圖財絕不會圖到自己的身上。


    牛二善良的一麵盡顯無疑,他經過慎重的考慮,最後打定了主意,決定把自己今天賣木柴賺的錢全部交給老道士。他寧可不要那本神書,隻當是周濟一下老道士吧。看他這麽大年紀,很不容易,自己年紀輕輕,有的是力氣,大不了明天多砍一些木柴,還能將就過去。


    想到這裏,牛二換了一副笑臉,直接對老道士說道:“老人家,我是個砍柴的,身上也沒有多少錢,這些是我今天剛賣的木柴錢,都給你吧,至於那本神書,既然那麽貴重,我買不起,就算了吧。”


    牛二說的很誠懇,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意思。一邊說著話,從懷裏取出二十幾個銅子,上前一步,塞到老道士的手裏,然後,毫不猶豫的一轉身,邁步離開。


    牛二心知老道士一定利用那本神書欲換一個好價錢,自己沒有積蓄,就當即放棄了這個念頭。給他二十幾個銅子,還夠他幾日的飯錢,順便祝他有好運,再遇到個有錢的又有仙緣的人吧。


    看到牛二決然的走開,老道士不由得一怔,他可沒有料到居然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許是牛二的真誠打動了他,亦或是他良心發現,不想平白無故的收人恩惠,他使勁的跑了兩步,追上了正在大步離開的牛二。


    牛二的腳步很輕快,這使的老道士費了不少勁,追上了牛二之後,他已經是氣喘籲籲。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前胸,但是,仍然不住的咳嗽了幾聲。他這把年紀,老胳膊老腿,可不像年輕人,經不起折騰。


    “老人家,我確實沒有錢了,況且,像我這樣的窮小子,根本就買不起如此貴重的神書,你還是另尋他人吧。”牛二疑惑的看了一眼老道士,再次重申自己的意思。


    老道士臉上的表情豐富起來,他認定自己今日做了一個不錯的生意,結果令他很滿意。


    “小兄弟,你是個好人!”


    麵對著這個樸實憨厚的年輕人,老道士豎起大拇哥誇獎牛二。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其實,這本金剛不壞神功我是原本要無償贈送與你的,另外隻想向你討頓飯錢。要知道,我可是一天沒有吃東西了,現在餓得頭暈眼花……其實,你可以隻給我一個銅子就足夠了……”


    “什麽?”


    這迴輪到牛二吃驚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道士的話讓他很傷心……


    是麽?花一個銅子就可換過來這部神書?天呐,早知道是這樣,不如大大方方的給他兩個銅子,他還會千恩萬謝自己一番。如今二十幾個銅子都白打了水漂,怪不得老道士現在眉飛色舞,精神亢奮。


    牛二惱恨自己不夠冷靜,若是再多聽老道士的廢話,他一定忍不住自己主動的說出神書的價位。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那二十幾個銅子交了一次學費。


    牛二也有要迴那些銅子的衝動,不是看著老道士可憐,他真想威嚇老道士討迴那些銅子。他不是在乎二十幾個銅子,而是自己有種受騙的感覺,那種滋味比惡漢揍他更難受。


    “老人家,你不該騙我!”


    “騙你,這句話從何而來?……”


    老道士一副很無辜的樣子。然而,老道士眼神裏閃現的狡詐的目光出賣了他,他今天得到了意外之喜,不對,是得到許多意料之外的銅子,這些銅子足夠他吃一頓可口的飽飯,那麽,今天就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了。


    一下解決掉自己吃飯的難題,他由衷的感激這個傻小子,錢已經收到,神書不能不給人家,若是連書也不給人家,就怎麽也說不過去了。想到這裏,老道士滿懷誠意的把手伸到懷裏,非常鄭重的而且極為小心的把神書捧在手中,雙手向前一遞,正色的說道:“接書!”


    看到老道士莊重的模樣,牛二反倒越來越覺得自己受騙了,他使勁的壓製心頭的怒氣,才不至於發出火來。這老道士哪裏在尋有仙緣的人,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神棍,他從頭到尾都是騙人!


    牛二很惱火,不過,他內心的糾結外表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他的臉上很平靜,雖然有些發板。


    猶豫了一下,牛二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本破的連書皮的字跡都看不清楚的神書。


    “如此,謝過老人家!”


    接過書,牛二還是很禮貌的說了句客氣話。反正錢已經給了老道士,書要到手總比沒有的強,這時候沒必要想吃不吃虧的問題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辦法反悔。


    但是拿著書,牛二就心裏一沉,若是自己讀過書就好了,也不至於現在鬥大的字不認識一個,跟一個睜眼瞎一樣。看看人家有錢人的孩子,之乎者也,說話都文縐縐的,很有學問的模樣,那多令人羨慕啊。


    牛二神情有些黯然。之前,因為他生活的很有規律,很充實,所以他從未考慮過這麽多,可是最近的這兩件事使他感受頗多。他覺得自己是張白紙,以後所學的應該很多,要從容的應付所有的事情,必須學習,倘若再遇到惡漢那樣的人,自己還是那樣的忍耐下去?倘若再遇到老道士這樣的人,自己還會傻小子一般的遭他愚弄?


    牛二需要反省自己。他認識到世間除了善良和美好,還有虛偽和醜陋。


    拿到書之後,牛二極為小心的揣入懷中。然後,向老道士深施一禮。得到人家的饋贈,自己好歹要感謝一番,表示出自己的誠意。就這樣,他謝過老道士,再不肯停留一會兒,徑直的大步向家裏去。


    他不能迴頭看,估計老道士正嘿嘿的朝著自己肆無忌憚的大笑,笑裏絕沒有一點好意。他完全被老道士謊騙了。他想著想著氣就不打一處來……


    與之相反,那老道士卻是用一種極其特別的眼光,目送著牛二遠去。他沒有一點恥笑牛二的意思,直到牛二的身影漸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他的眼睛深處閃過一絲希望,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情。雖然這個愚蠢的年輕人看似吃了大虧,可是依照他的秉性,不難發現他與眾不同的一麵,那個閃光點才是最重要的。


    “小兄弟,祝你好運!”


    老道士微笑著給遠去的牛二送出一個美好的祝福。送完祝福,他就屁顛屁顛的跑向了一家離這裏最近的小飯館。有了這二十幾個小銅子,先飽飽吃一頓飯,體驗一下飽飯的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那樣的感覺了。


    吃完飯,再坐到一個僻靜的所在,好好的睡上一覺,這時就會妙不可言。然後,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怎麽去哄騙下一個倒黴蛋。懷裏還有幾本書,一個叫大力金剛掌,一個叫飛天遁地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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