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還有大仇未報,你還有母親在鹹陽苦守,你現在怎能如此頹廢!”墨印眼中含著淚,一下一下抽打著贏廣,可手上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弱。蒙田不忍再看,退出了門外,墨印伏在贏廣耳邊小聲說道:“你還有暗影,你還有我!”


    舀了些涼水衝了衝臉,冰冷的寒意熄滅了頭腦中的烈火,贏廣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能亂,情況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現在必須在一團亂麻中抽絲剝繭理清思路,才能做出有針對性的應對方案。


    “昭王老謀深算,不管你此行如何表現,結局都已注定,困死在月氏已經是你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墨印首先開口說道。


    贏廣用力的擠壓著額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接道:“不錯,現在黃雲他們在哪?”


    “黃雲有王命在身,蒙田等人身不由己,除墨麟營舊部,其餘人等都受黃雲節製,現在人應該都在前廳。聽說質子府的府址已定,王庭內侍已到了驛館。”墨印默默的答道。


    贏廣苦笑道:“那我們就別不識趣了,估計也沒人會來請我們。”


    與墨印來到院中,見王庭的內侍已經等了有一會了,贏廣拱手道:“收拾了一下雜物,有勞內官久候。”


    那內侍倒也知趣,並沒有因為贏廣的失勢而表現出丁點的不耐,拱手還了一禮,恭聲說道:“倒是不急,隻是質子府倉促選定,尚未打掃,還請將軍不要介意。”


    贏廣心中苦笑:“自己終於也是將軍了,隻是沒想到這殊榮不是憑戰功獲得,倒是借了這質子的福澤。”


    迴身拍了拍蒙田的肩膀,用眼神製止了他要說的話,朗聲說道:“你我兄弟自此一別不知何日還能相見,我家中的老娘還要托兄弟多多照顧。”


    蒙田重重的點了點頭:“大哥放心,隻要有我蒙氏在一天,定當護得老夫人周全。”


    贏廣笑道:“你說話,我信。”迴頭又看向了黃雲,就見那黃雲還是一副死人臉,事到如今倒是少了些顧忌,贏廣也不客氣,直接說道:“想來我是迴不了秦國了,也許某一天我贏某的腦袋還得用來祭旗,雖然你我彼此利用,但你出手兩次,我贏廣記在心裏。”說完竟然對著黃雲施了一禮。


    老太監黃雲可能也沒想到到了最後贏廣會這樣對他,猶豫了一下,黃雲用他那經典的陰測測的聲音說道:“將軍過譽了,都是替大王辦事,維護秦國的顏麵是老奴的本分,多說一句,來月氏為質的應該是小王子異人,其母夏姬也會同行,主辱臣死,老奴就不多說了。”


    贏廣沒想到竟然在黃雲這裏有了意外收獲,再施一禮,黃雲側身避過,顯然不願再與自己沾染因果,贏廣迴身向秦國人眾一一拱手,轉身帶著典軍、墨印等人出了驛館,徑自隨月氏內侍去了質子府。


    這大秦質子府坐落在月氏王城的一角,占地不大,裏麵雜草叢生,想來是荒蕪已久,內侍將贏廣等人帶到此處,就迴王庭複命去了。


    兩扇掉了漆的木門勉強的掛在門框上,封莊用力一推,梁上腐朽的木渣夾著灰塵落了一身,墨印捂著口鼻,替贏廣打掃著落在身上的土沫,典軍率先走了進去,其餘墨麟營的老卒將贏廣護在了中心,月氏態度不明,多加小心總沒錯。


    順著石板小徑走到院中,靠院牆處有一口水井,常年無人使用,井台上已經布滿了青苔的屍體,院中花圃內滿是枯草,中間還夾雜著不少脆嫩的新芽,星星點點倒是為這無人的小院填了不少綠意。前廳大門已經損毀,窗棱也斜斜的掛在框上,窗沿下的蛛網上掛著灰塵、枯草,少了蜘蛛的修補,蛛網上的破洞就如同一張大嘴,正在無聲的嘲笑。


    典軍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一邊悶聲說道:“前後都看了,沒有埋伏,隻是房子破舊的厲害,沒法住人。”


    墨印在旁邊嫣然一笑,說道:“破敗點好,讓人不容易注意到我們,再說能夠讓人把我們遺忘,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幸事。”說完還朝贏廣擠了擠眼睛,活在陰影之中,想來這才是墨印習慣的生活吧,季離就是太高調,墨印認得他,他卻不認識摘掉了麵具的墨印。


    贏廣把人都集中到了一起,說道:“等接到質子,我們就要在這裏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從今天起,除墨印之外,所有人盡量少出門,保護好質子的安全,黃雲最後一句話說的明白,主辱臣死,想來會有很多麻煩找上門來,我們必須提前準備。”


    典軍咧著嘴笑道:“老贏放心,有我和封莊在,些許雜碎我們料理了就是,咱秦人什麽時候吃過虧!”


    “有信心是好事。”贏廣接過話頭,說道:“但也要凡事小心,少了秦國的支持,我們靠的隻有自己。”


    眾人鄭重稱是,就要分頭打掃庭院,就聽見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墨印警覺的擋在了贏廣身前,典軍與封莊各帶了一隊人提著刀,順著牆根伏在了大門兩側,剛到一處人生地不熟的質子府落腳,竟然就有客來訪,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贏廣清了清嗓子,問道:“何人敲門。”


    門外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在下蘇宇晏。有要事相商。”


    贏廣點了點頭,典軍用刀挑開了門栓,隻見外麵進來一名年輕人,麵貌與蘇依有四分相似,身上沒有草原人的粗獷,卻多了些關中人的英氣,看來蘇依的小老婆應該不是草原人。摘下白色的罩頭,蘇宇晏臉上的手印仍清晰可見,蘇依怕兒子衝撞頭人獲罪,下手是真狠一點都沒留手,可謂愛之深責之切。


    “不知蘇公子來我這兒所為何事。”


    “贏將軍何苦明知故問。”蘇宇晏紅著眼問道:“你既然能搶迴妘淑一次,肯定就能搶第二次,妘淑出嫁有重兵保護,我手下兵微將寡,難以成事。我知道你對她用情極深,也不願她嫁與秦國太子,隻要我們合兵一處,就有成功的希望,到時候妘淑不論選擇誰,對方都不能反悔。都說你贏廣重情重義,此次可敢於我聯手麽!”


    典軍謹慎的守住了門口,封莊帶著幾個身手好的老卒翻到了牆外,贏廣看著急紅了眼的蘇宇晏說道:“你的心情我懂,可是我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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