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秦國使團沒有理會已經撤走羌族人,重整儀仗,蒙田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長長的秦國車隊在後,跟著月氏人的白馬騎兵陸陸續續的進入了草原。


    躺在吱呀吱呀的馬車內,贏廣對已經見過一次的草原景色失去了興趣,將頭枕在墨印的腿上,聞著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贏廣心裏忽然有了點淡淡的失落,大舅哥忒不夠意思,見到自己的妹子之後就不再正眼打量自己,而且不由分說把妘淑連人帶車都接到了月氏人的隊伍中,好像隻有遠離自己才有安全感似的。還是小墨兒好,雖然動不動就要砍人,可一直都是為了自己,小丫頭知道心疼人兒。


    墨印見贏廣皺著眉頭,以為他還在為出使的事情發愁,猶豫了一下,便伸出白嫩的雙手幫贏廣按摩頭部,一下一下的力度剛好。如果知道贏廣正在愁的是如何把妘淑也弄到這輛車上來,說不準墨印會立刻化拳成掌把贏廣一巴掌唿到車外。


    見贏廣舒服了些,墨印開口說道:“前幾天留在鹹陽的暗影傳來消息,大王決意采用範睢的建議討伐韓國,由於蒙武大軍在外未迴,所以伐韓的統帥人選就遲遲未做決定,議了兩日,最後在範睢、王稽等人的力薦下,大王任命白起為左庶長,率秦軍三十萬,領兵攻打韓國的新城。”


    贏廣睜開了眼睛,想了想說道:“魏冉沒提出什麽異議麽?”


    墨印笑了笑,伸手撥了撥掉到額前的發絲,答道:“魏冉似乎嗅到了些什麽,也用白起經驗不足,難堪大任之言謝絕過,隻是昭王不準罷了。”


    贏廣坐直了身子,迴頭見墨印一下下揉著發麻的腿,苦笑道:“你呀,腿麻了就知會一聲,我還能欺負你不成。”


    墨印頑皮一笑也不答話,贏廣無奈,繼續說道:“看樣子昭王是準備對魏冉下手了,白起此次前去,不論勝敗,對魏冉來說都不是好事。敗了就不用多說,白起出自相府,是魏冉一手提拔上來的,戰敗的黑鍋白起一人背不下,昭王也不會讓白起一個人背,範睢等人不過也就一個推薦不利而已,白起怕是人頭不保,而魏冉最輕也得是個罷官養老的處罰。但如果勝了,自然是皆大歡喜,不過魏冉已是百官之首,升無可升偏偏還手握軍權。功高蓋主這四個字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墨印笑著接道:“聰明些的就主動告老,還能有個好的歸宿,如果還死把著丞相位置不放,估計大禍不遠矣。”


    鹹陽城,丞相府。


    魏冉冷笑著將範睢送出相府,這小子還是嫩了些,不過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來相府拜訪,難道以為自己看不出他名為拜訪實則是來打探虛實的麽?


    迴到院中的池塘邊上,冰冷的夜風讓魏冉冷靜下來,範睢以為抱住了昭王的大腿就敢對自己明目張膽的捧殺,王稽那幾個文官也以為自己大勢已去,站在範睢身後搖旗呐喊。嘿嘿,看來是沉默的時間太長,什麽鬼魅魍魎都敢跳出來指手畫腳了,我魏冉什麽風浪沒見過,還能讓你們幾條臭魚翻了我的船!思量了一會,魏冉忽然對身後的管家說道:“魏忠,從明日起閉門謝客,一會你和宮裏麵說一聲,就說我身體抱恙,就不去早朝了。”


    “是!老爺。”


    沒過幾日,魏丞相抱病不出的傳聞忽然見飛遍了鹹陽的大街小巷。範睢得勢,一時間成了朝堂內的紅人,消息靈通的大小官員紛紛駐足觀望,在老牌勢力與新貴之間反複的衡量,不敢輕易的抉擇。不僅如此,又有謠言說範睢用計,逼迫丞相辭官迴鄉,丞相一脈都要受到牽連。這麽一來丞相與範睢不合的影響力迅速擴大,波及無數,百官是人人自危,朝堂上暗流湧動。


    眼見事態愈演愈烈有了失控的態勢,昭王不由得焦頭爛額,大軍剛一出發,丞相就稱病不出,朝堂上亂成一團,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內,這三十萬秦國精壯如果盡數折損在外,秦國必定元氣大傷,甚至會動搖國本。


    離了那唇槍舌劍的大殿,昭王急匆匆的趕往甘泉宮,事到如今也隻能向自己的母後問計。


    甘泉宮內,宣太後身著高襟的黑色寬袖外袍,綴以陰紅繡紋,衣上的暗紋以暗墨螢亮之色絲線勾勒,流轉間甚是好看。斜身倚在榻上,嘴裏輕輕哼唱著楚國小調,殿內還有些寒氣,如少女般白皙的手邊,放著一個青銅獸首香薰小暖爐。身旁一名年老的姑姑在宣後耳邊輕輕說道:“太後,大王來了。”


    小調一停,宣後笑道:“我料他也該到了。和他小時候一樣,一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他肯定迴來我這兒,這次已經拖的夠久的了。”


    那姑姑扶著宣後坐正,在旁邊笑著接道:“大王這幾年做的已經很好了,與各國的關係處理的恰當,疆土也擴大了不少。太後的要求還是嚴厲了些。”


    宣後搖了搖頭,說道:“不知怎的,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也罷,你讓他進來吧。”


    給母親行了禮,昭王坐在一旁,對宣後說道:“這幾日忙於國事,來母親這裏也就少了些,剛剛進來覺得殿內還是有些寒意,一會兒子讓內侍多添幾盆炭火。”


    宣後笑著打斷道:“則兒有心,隻是這天兒漸漸的暖了,雖然娘親年紀大有些畏寒,不過有這暖爐也就夠了。這次過來,不會隻是看看娘親這麽簡單吧。”


    昭王難得的臉色一紅,說道:“娘親還是如以前一樣,什麽伎倆在您麵前都無所遁形。”


    宣後歎了口氣,說道:“母後知道你擔心什麽,則兒,母後與你舅舅為了讓你坐穩王位,該做不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有的甚至是昧著良心。君王的平衡之道還是母後教給你的,你隻管按照本心去做,你舅舅那裏我會打招唿的。總之一句話,大秦不能亂!”


    就在鹹陽城內以魏冉為首的老牌勢力與範睢為首的新貴發生碰撞的時候,顛簸了數日的贏廣終於再次來到了月氏王城,在那白色的城牆下,贏廣遇到了此行的第一個敵人——蘇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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