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極樂真人和魔母溫魂所鑄的鐵針,其細如發,而且假極樂真人發針之時,又是對準著百丈禪師胸前的“璿璣”、“華蓋”兩大要穴而來。那種其細如發的細針,本來就是專破內家氣功的歹毒暗器,卻不是尋常暗器那樣,一般若真氣凝聚,便可以反震而出,巳然被兩枚鐵針一齊射入。


    如果鐵針之上,沒有極毒,則雖然被射中了要穴,百丈禪師一樣不至於支持不住,可是細針之上,不但有毒,而且還是普天下毒物之中,最為罕見,又最是厲害的藍蛛之毒!因此百丈禪師隻覺得一口真氣提不出來,實則上已是向椅子倒去,不過他修養已深,恩怨兩字根本未存在於他的胸間,明知極樂真人突然暗算自己,其間一定有非常的原因,但是卻並無報仇之念,反而倒仍想在自己死前,將對方感化。因此還講了一句話,以具有大智慧,大仁心的雙眼望住了假極樂真人。隻惜終於因為傷勢太重,毒性發作又速,迅即侵人肺髒,竟然連最後一個字都未講出來。而他能在如此要害之處,受了這樣厲害的創傷後,尚能講出一句話來,而且雙眼逼視,令得假極樂真人心神飛散,幾乎經受不住,就是這份功力,天下也就無人可以及得了!


    當下,假極樂真人一見百丈禪師突然之間,雙目黯然無光,知道大功已然告成,心中一鬆,巳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向溫魂望了一眼,任由百丈禪師的屍體坐在椅上,朗聲道:“溫島主,你得了《昆侖聖書》一事,可是七禽大俠親耳聽令徒說的丨”百丈禪師本來就行止端正,甚少講話,此時雖然巳圓寂,但仍然坐在椅上未動,連就在他身旁的鐵行頭陀,居然也未曾看出這佛門第一高手,已然為假極樂真人毒計害死!隻是注意著溫魂如何迴答,溫魂道:“小徒確是以為他取得了《昆侖聖書》,可是實際上卻並未到手,也不知當年淩霄子方仙,究竟將昆侖三寶,偷下山來之後,是怎樣處置的。昆侖派長老七年之前,不去逼問自己師兄,卻於七年之後,向老婆子來撒賴,當真貽笑武林,無恥已極!”


    一連十二個字,當真將昆侖三子,罵得狗血噴頭,啞口無言。因為就昆侖派而言,這件事本來就是本門的醜事,所以昆侖派長老,也從來未曾公開在江湖上追尋過。這次若不是七禽大俠馬算子言之鑿鑿,他們也不會答應在武當山上,公開向魔母溫魂,追討《昆侖聖書》的。當下三人心中俱皆怒極,“哼”的一聲,向前跨了一步,溫魂見又有機可趁,也“霍”的站了起來冷笑道:“要動手是不是?老婆子當年連你們六人,倶都不怕,何況隻是三巧人?一齊上吧!”


    一個“吧”字才出口,三人疾欺而至。假極樂真人剛才得了手,此時是大膽,一見溫魂向前欺來,又“刷”的站了起來,正準備如法炮製,忽矣聽得“啪”的一聲,同時鐵行頭陀和馬算子一聲驚唿,道:"老禪師,你麽啦?,’


    假極樂真人大吃一驚,連忙將鐵針塞入懷中,轉頭看時,百丈禪師已務連人帶椅,跌下了七八級石級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原來武功已至了假極樂真人這一地步,行動之間,身旁內力,皆隨之而發,若是百丈禪識未死,這些帶起來的力道,當然晃若無覺,但他既已圓寂,假極樂真人"霍''的站起身來,那股力道,便將他連人帶椅掀翻,因此才突然倒了下去!


    百丈禪師突然跌倒,表情出於每一個人的意料之外。廣場上的武林高手也一齊站了起來。馬算子和鐵行頭陀一齊搶到百丈禪師身旁,兩人將他扶]起來,向他麵上一看,便同時失聲叫道:“老禪師圓寂了!”此言一出,眾更大是吃驚,交頭接耳,紛紛議論不已,馬算子號稱老少神醫,仔細一看隻見百丈禪師眉心之間,隱現藍色,便知他是在手太陰肺經之上,中了極賽的暗器,忙道:“老鐵,你扶住了老禪師!”


    鐵行頭陀忙將百丈禪師扶住,馬算子手一探,便輕輕按在百丈禪師胸:的“璿璣”、“華蓋”兩穴之上,真氣運轉,正待以絕頂功力,將他所中的閑器,吸出之際,假極樂真人,也已走了過來,道:“老馬,老禪師剛才還好舞端地,怎麽一下子便圓寂了?”


    馬算子道:“待一會兒暗器齊出,便可以知道是誰下的毒手了!”


    假極樂真人心中大吃一驚,暗叫不好,若是被他認出了百丈禪師中的藍蛛之毒,豈不是要疑心到自己的身上?忙將兩枚鐵針,拈在手中,道:“起倒奇了,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比昨夜,何人能突然暗害百丈禪師?”一麵說一麵便將已拈有毒針的手,向馬算子肩頭按去,馬算子全然不防,本來非毒手不可,但正好鐵行頭陀聽了假極樂真人的話,抬起失來,道:“道兄說相不錯,這事必有古怪,隻怕今日,人人難免要開殺戒哩!”


    鐵行頭陀心中,本來是以為魔母溫魂下的毒手,但假極樂真人一見他x目如炷,手一縮,便不敢立時下手。而就在他一縮手之間,隻聽得廣場邊上一聲叫喚,道:“師父!”一條黑影,電也似疾,淩空掠到,身形才凝,便~把拉住了馬算子,將馬算子向旁拖開了三尺!


    馬算子早巳聽出那一聲“師父”,是自己的徒兒馮瑩所發,隻覺得一夜!見,馮瑩的輕功像是好了許多,心中奇怪,待到被馮瑩猛地拖開,才叱道“阿瑩,當著天下武林人物,你瘋瘋癲癲地做甚?”抬頭一看,才發現馮瑩濤麵通紅,氣力急促,像是有什麽極為重大的事情一樣,心中又不禁起了憐之念,道:“阿螢,一夜不見,你到哪裏亂闖去了?”馮瑩喘了一口氣,指著假極樂真人,道:“師父,你快……決離得他遠些!”


    馬算子給她鬧得莫名其妙,道:“阿瑩,你叫我離誰遠些?”馮瑩道:“他!”馬算子迴頭一看,見自己身後,隻有極樂真人一人,不由得哈哈一笑,道:“道兄莫怪,這孩子不知從哪裏撞了邪來了,阿螢,這是你極樂伯伯啊!”馮瑩略定了定神,道:“他不是!極樂真人說,若是真的在武當山上,召集天下武林人物,若不將他看住,隻怕要引起武林浩劫!”


    這時候,眾人盡皆莫名其妙,隻有魔母溫魂和假極樂真人,最是吃驚,溫魂向假極樂真人一使眼色,示意他竭力鎮靜,雖然假極樂真人的武功和溫魂不相上下,但心計卻不如溫魂遠,麵上甚至已露出了驚徨之色,但隨即想到,這女孩子的話,可能沒有一個人會相信,麵色便已恢複正常。隻聽得馬算子叱道:“阿瑩,你再胡言亂語,我攆你下山去!”馮瑩急得頓足,道:“師父,我什麽時候撒過謊來?極樂真人確實告訴我,叫你們小心提防他!”說著,手又向假極樂真人一指。馬算子心中大是疑惑,顧不得再去取出百丈禪師胸中的暗器,伸手在馮瑩脈上一搭,馮瑩的脈像隻是急促些,顯得她心情緊張,卻是毫不混亂,絕無胡言亂語之根由。眉頭一皺,道:“阿瑩,你快離開些,百丈禪師剛被人暗算,這裏出了大事哩!”


    馮瑩“啊”的一聲,幾乎直跳了起來,道:“這不是了?極樂真人早已說過,所以我才趕上山來的,師父,你們快將他擒下,否則更不得了!”她在說到“他”字之時,手又向假極樂真人一指。


    在馮螢本身而言,事情再明白也沒有,可是在其餘人的眼中,馮瑩簡直是語無倫次,不知所雲。假極樂真人巳經在各人的麵上看出了這種情形,嘻嘻一笑,道:“老馬,你號稱神醫,令徒可是大大的不妙啊!”雖是剛因百丈禪師突遭暗算而死,各人心情盡皆沉重,但一聽得假極樂真人如此說法,人叢中也不禁傳出了哄然的笑聲,馬算子瞪了馮瑩一眼,道:“你快走開,別來打岔!”


    馮瑩滿肚委屈,一張俏臉,漲得發紫,道:“師父,極樂真人說了,他不是極樂真人!”假極樂真人立即接口道:“我說我不是極樂真人?小姑娘,我本非我,你可以去參禪了!”


    給極樂真人那麽一說,馮瑩的話,更顯得滑稽已極,連馬算子也忍不住笑,道:“牛鼻子,你別再嘔她好不好?也不知她失魂落魄地是幹什麽。”馮瑩見幾乎沒有一個人相信自己的話,心中更是焦急,所講出來的話,在旁人聽來,更是莫明其妙。馮瑩越想越難過,竟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頓足道:“師父,你到底聽不聽我講話?這個極樂真人是假的,真的極樂真人,在山腹迷宮之中,不信你跟我去聽聽他的講話!”講了半天,直到這一句,才算有了些條理,鐵行頭陀和馬算子兩人,一齊掉頭向假極樂真人望去,隻見假極樂真人“嗬嗬”大笑,道:“真也罷,假也罷,小姑娘,你何必那麽認真?”馬算子和鐵行頭陀兩人,雖然也曾在早年聽說過,極樂真人乃是雙生兄弟,共同拜在武當守一道長門下的,但是另外一個卻早已死去,從來也沒有人提起過。此時雖經馮瑩提醒,兩人仍是不能相信眼前此人,竟會是假的極樂真人。再加上假極樂真人知道事情不妙,若是再不鎮定從事,隻怕身份就此暴露,因此也就對馮瑩的話,裝得一點也不在乎。


    他越是鎮定,馬算子和鐵行頭陀兩人,越是不信馮瑩的話,馬算子既然不信馮瑩的話,心中當然不免有氣,麵一沉,道:“阿瑩,你再胡鬧,我逐你出門牆,還不快到下麵廣場上去!”


    馮螢見師父隻是執迷不悟,心中真好比萬箭穿心一樣,難過已極,因為她心中,已然確實知道,眼前這個極樂真人,隻是一個邪惡之徒,而真的極樂真人,卻巳然被他禁錮在山腹之中。原來馮瑩在山腹迷宮中,直轉了一夜,和極樂真人相隔不過五六尺,隻隔了兩道山壁,可是繞來繞去,仍是到不了極樂真人的地方,算算時間,天已將明,不禁著急,道:“極樂道長,天一亮,就要找魔母溫魂算賬,難道你竟和我在山洞中捉迷藏,不去參加那麽隆重的武林大會麽?”


    那極樂真人,已被假樂真人在山腹迷宮中,禁錮了兩年多,自然不知道武當山上,發生了什麽大事,聽得馮瑩屢次提起,便問起根由來。馮瑩那時候,雖然不知道極樂真人真假之事,但她心地聰敏,也覺得事情大不尋常,便將如何佛門三大高手,加上極樂真人,和自己的師父,廣邀天下高手,在武當山上,為昆侖三子,向魔母溫魂追討《昆侖聖書》的一事說了。


    真極樂真人一聽之下,已然料到了假極樂真人,一定不懷好意,便將自己當年,弟兄兩人,如何投師,如何一個犯了戒條,被禁在山腹之中,直到兩年前,才被他尋到通途走出,反將自己禁錮在迷宮之內的事情匆匆說了,最後道:“你快退出山腹,趕到山上去,此人心術不正,便冒了我的名頭隻怕要惹出武林浩劫,你一趕到,便將此人真麵目揭露,當可無事!”


    馮瑩一聽,哪裏還敢耽擱,連忙退出了迷宮,疾馳上山,可是當她趕到之時,百丈禪師,已然遇害。若是馬算子和鐵行頭陀兩人,肯相信她的話,事情尚可挽迴,隻惜兩人竟爾不信,馬算子一怒之下,還不準馮瑩再說話,否則便要將她逐出門牆!


    馮瑩眼眶含淚,無法可施,退後了一步,又想開口,卻被馬算子瞪了一眼。假極樂真人見馬算子嚴詞責叱馮瑩,知道事巳不礙,忙趁機道:“老馬,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說法?怕是心神受了震動,你且先令她定神,待我來取百丈禪師胸中所中的暗器!”


    那兩枚毒針,深入穴道之內,已然嵌在骨縫之中,馬算子剛才連運兩遍真氣,皆未能將之吸出,本來就要請假極樂真人來代勞,聞言忙道:“好!道兄請來。”假極樂真人來到百丈禪師身旁將手掌按到了百丈禪師的胸口,非但不以內力將兩枚毒針吸出,反倒用內力再向內一逼,將兩枚毒針,逼得更深入了些,自度已再也無人,可以取得出來,才揚起手來,道:“奇怪,老禪師手的太陰脈經穴道上,並未有什麽暗器啊!”


    馬算子也道:“看來正是這樣,我剛才連運兩遍真氣,也未曾吸到什麽東西,莫不是一”極樂真人故作關心,道:“莫不是怎樣?”馬算子道:“也可能老禪師是在飲食之間,中了奇毒……”一麵說,一麵向百丈禪師走來,抓起百丈禪師的一隻手,馬算子和假極樂真人同時一怔,原來百丈禪師指甲發藍,深入肌裏,馬算子立即向假極樂真人望了一眼,道:“牛鼻子,這可是藍蛛之毒啊!”


    假極樂真人道:“一點兒也不錯,老馬,古墓中失去藍蛛一事,怕有線索了!”那古墓中失去藍蛛一事,馬算子和假極樂真人俱都知道,鐵行頭陀,卻是未知其詳,忙問道:“兩位說什麽?”


    假極樂真人見又有機可趁,忙道:“老鐵,你快放手,老禪師所中之毒,來自滇南高黎貢山深穀處的藍蛛,隻怕你會被他染到。”一麵說,一麵伸手過去,像是要代替鐵行頭陀,將百丈禪師扶住一般,但趁此機會,卻已拈了一枚毒針在手,向上一翹,直向鐵行頭陀的脈門刺去。那脈門在人的手腕之上,通至全身血脈,若被刺中,立時身亡,萬無生理。也是鐵行頭陀命不該絕,雖然沒有人相信馮瑩的話,她已然退過一旁,但她自己本身,卻深信眼前這個極樂真人,一定是十惡不赦之人,對他的行動,也特別留意,一見他手腕將與鐵行頭陀相碰,連忙叫道:“鐵行前輩,快鬆手!”


    鐵行頭陀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因為馮瑩那一聲唿喚,來得極是突然,不由自主,雙手一鬆。假極樂真人那枚毒針,原是正對著鐵行頭陀脈門刺來的,鐵行頭陀一鬆手,那枚毒針,便未曾刺中鐵行頭陀的手腕,而刺在他袈裟的衣袖之上。


    假極樂真人心中一急,連忙想將那枚毒針,再拈迴來時,鐵行頭陀巳然將百丈禪師輕輕放下,退開了一步去。假極樂真人偷眼一看,那枚毒針,仍在鐵行頭陀的衣袖之上,幸而衣袖也是黑色,那鐵針刺在上麵,不是用心,便看不出來。


    假極樂真人此時,巳將馮瑩恨之切骨,但暫時又不能奈她何,隻是心中暗惱。鐵行頭陀將百丈禪師屍體放下之後,搶上一步,站在一個石礅之上,朗聲道:“武當之會,千芥大師先不幸身亡,百丈禪師又突然之間,身中奇毒,這兩件事可能大有關連,若是容兇手逍遙法外,武林中以後豈有寧曰?昨晚,我與百丈禪師,細察千芥大師屍體之際,曾在千芥大師手中,發現一塊被她撕下的衣襟,想必定是兇手遺下無疑!”


    講至此處,眾人神色大是緊張,因為事情變化,如此莫測,本來已不是很簡單的事,這時候巳然更為複雜,鐵行頭陀道:“昨晚,各人皆以為事情是溫島主的徒弟所為,但自從發現了那幅衣襟之後,才知道他確是被人誣害,我如今要請三位朋友上台,望這三位朋友,勿加推卸!”眾人皆知道鐵行頭陀既然如此丨兌法,當然至少是發現了殺害千芥大師的真正兇手,所謂請“三個人上來”,當然是要當眾指出是哪三個人害死千芥大師的,更是鴉雀無聲,要聽他叫出那三個人的名字來。


    隻見鐵行頭陀目光如炬,在人叢中掃了一遍,忽然停在東北角落上,冷冷地道:“西崆峒揮雲老怪請與貴弟子上來一聚!”


    此言一出,人人皆向正在東北方的揮雲老怪、屈天景、關元化三人看去,隻見揮雲老怪“刷”的站了起來,手腕一翻,揮雲鞭如烏虹一般,自上而下,劃了一個半圓,“叭”的一聲,抽在地上,道:“賊頭陀,你放了真兇,當真以為我西崆峒人物,是好吃的果子嗎?”鐵行頭陀並不動怒,仍是冷冷地道:“揮雲老怪,我並未指你是兇手,但望你帶貴弟子上來一聚而已!”


    揮雲老怪冷笑一聲,道:“上就上來,誰還怕你不成?”左右一顧,道:“咱們上去!”他身材雖是矮小,但講起話來,轟轟發發,聲若洪鍾,一講完,立即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雖屬邪派,也不失一代大宗師的氣概,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麵,不消片刻,已然來到了極樂觀前的平台之上。


    廣場上人,知道好戲將要開場,個個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卻隻有一個年輕女子,偷偷向山腳下溜去,這時,人人都注視平台上的情勢,卻是沒有一人注意到有人在這個時候,溜下山去!


    揮雲老怪來到平台之上,傲然站定,道:“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鐵行頭陀向三人看了一眼,隻見一個一臉奸猾之氣的年輕人,正穿著一件寶藍絲綢的長袍,而袍上卻繡出一朵一朵的浮雲,便向之一指,道:“這位是閣下何人?”揮雲老怪道:“是我師弟,姓屈,名天景。”屈天景這時候,已然麵色青白,隻是強作鎮靜,鐵行頭陀道:“害千芥大師的,便是令師弟了!”揮雲老怪哈哈大笑道:“我師弟武功,距我相去十倍,千芥大師豈能為他所害?”


    鐵行頭陀手在懷中一探,取出那幅巴掌大小的衣襟來,道:“煩請令師弟查一查,他的衣服之上,是否少了這樣的一塊!”


    屈天景更是大驚,不由自主,撩起下擺一看,正好在內襟之中,少了這樣的一幅!這樣一來,連揮雲老怪,也不禁一呆,鐵行頭陀身形疾長,已然五指如鉤,他“鷹爪金剛指”法,何等厲害,揮雲老怪一個後退,“刷刷”兩鞭,待向鐵行頭陀揮去,但左有假極樂真人,右有馬算子,兩人已然一齊趕到,馬算子橫臂便格,假極樂真人則“唿”的一掌,當胸推到。


    兩大高手一齊動手,揮雲老怪不得不後退一步,鐵行頭陀已然躥到了屈天景的麵前。關元化在一旁見勢不好,長鞭無聲無息,貼地掠到,向鐵行頭陀下盤纏去,但鐵行頭陀是何等人物,早已覺察,腿一抬,趁長鞭在腳下掠過之際,猛地一沉,已將軟鞭踏在腳下。


    關元化見一招未能得手,兀自不自量力,踏前一步,一掌拍出,鐵行頭陀連頭都不迴,右手已然抓住了屈天景的肩頭,隻聽得屈天景殺豬也似地叫起來,才左手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這一掌,出手的時間,不快不慢,剛好和關元化那一掌相迎,雙掌相交,關元化雖然已盡得揮雲老怪真傳,但怎能和鐵行頭陀相比?大叫一聲,踉蹌退出七八步去,一條左臂,立時軟垂,再也抬不起來。


    這還是鐵行頭陀手下留情,如若不然,關元化非受極重的內傷不可!


    關元化退出後,一見師父已被兩大高手逼住,雖未動手,但顯然已無法施展,也就不敢動彈。鐵行頭陀手上加緊,厲聲喝道:“你為何要害千芥大師,快說!”屈天景武功本就平常,怎禁得起鐵行頭陀指上加勁的力道?全身骨節,猶如要散開來一般,慘嗥道:“不關我事,是千芥大師的徒弟尚金花主謀的!”


    鐵行頭陀怔了一怔,道:“胡說!”屈天景道:“一句謊言也不敢說了,尚金花嫌她師父不肯授她上乘佛門內功,又知道她師父有一冊佛門上乘功夫秘笈帶在身邊,便唆我一起行兇,答應與我一起分享那本秘笈,恰好方敏走過,我便以長鞭卷了他的七孔刀,由尚金花下手的,不幹我事!”


    鐵行頭陀聽得睚眥欲裂,大叫道:“尚金花在哪裏,相煩將她帶上來!”這等弑師叛道的事,不論正邪,最為武林中人所憎惡,廣場上人,立即紛紛尋覓尚金花蹤跡,但屈天景一上平台之時,尚金花已然偷偷地溜下山去,此時哪裏還尋得她到哩?


    亂了一陣,鐵行頭陀巳然知道尚金花自知事情將敗,先行溜去,道:“各位不必找了,我不迴東海,也要將她尋到,為千芥大師雪恨!”一個“恨”字才出口,內力一吐,屈天景整個人直向前飛了出去,“叭”的跌倒在丈許開外!


    關元化立即趕過去看時,屈天景早在被鐵行頭陀內力一吐之際,便自震死!高叫道:“師父,四師叔死了!”揮雲老怪心中雖然恨極,但自知不是敵手,冷冷地道:“將你小師叔的屍體負了起來,咱們下山去,這筆賬留著慢慢再算!”身形一晃,便和關元化兩人,一齊向廣場中走去,台下眾人見主人也不留,便紛紛讓道,由得他們去了不提。


    卻說假極樂真人一直沒有機會再害鐵行頭陀,知道如今公開動手,自己和溫魂兩人,仍是占不到什麽便宜,向溫魂一使眼色,溫魂便冷冷地道:“若是武當山上,再無甚事,老婆子也要告辭了!”


    昆侖三子一直坐在一旁,六隻眼睛,可以說未曾離開過溫魂片刻,一聽得她輕輕鬆鬆,講出幾句話來,就要想離去,心中怒極,三人不約而同,反倒哈哈大笑起來,一齊站起,道:“溫島主要走了麽?我們三人送溫島主一程如何?”


    溫魂冷冷地道:“原來三位如此好心,那咱們就在此處,見個高下便了!”手在懷中一探,再打橫揮出,“噓”的一聲厲晡,七孔刀立即蕩起一片刀影,她人仍端坐椅中未動,但是蕩起的刀影,看來竟可以達到丈許開外!可知她法之精,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昆侖三子一齊踏前一步,道:“請溫島蘭見諒,我們仍是三人一齊上!”


    溫魂一聲長笑,道:“你們這班飯桶,可謂丟盡了正派人物的臉麵,連賽老婆子都不如,老婆子連六人俱上都不怕,何在乎你們三個?”刀尖在地上一點,“霍”的站了起來,隨著她的站起,滿頭白發向上一聳,竟然有嘶“哄”然之聲,柳眉倒豎,滿麵煞氣,便向前走了兩步,行動之間,衣服如戈狂風所拂,可知她全身真氣鼓蕩,已然將全身關穴,盡皆閉住。


    昆侖三子聽得她這樣辱罵不已,想起自己洞庭君山,以六敵一,還可說是因為所練陣法之故,任你對方是千軍萬馬,我們也是六人,如今霹靂子就是死在這柄七孔刀下,龍吟子與青昊子兩人,死得不明不白,多半也和額魂有關,隻剩下了三個人,仍是一齊上,未免有點說不過去。三風子寬袖一擺,將度天、摩雲兩人前進之勢,阻了一阻,道:“既然溫島主如此說法,右下一人向溫島主領教幾招!”


    溫魂想起洞庭君山,被他們三人打傷之恨,後來又為白骨神君所趁,老不是在大森林中,巧服了七色靈芝,哪裏還有今日?陰惻惻一笑道:“由你高興!”三風子大袖向下一壓,“唿”的一股勁風,將人托起尺許,向前一滑,便是五六尺,又停了下來,已然和溫魂相隔不過丈許遠近。


    溫魂心知若是以一對一的話,自己七孔刀上,蘊有奇毒,一定可以占個宜,一見三風子以內家罡氣填身,直欺而至,便怪嘯一聲,道:“看招!”七孔刀帶起驚天動地的銳嘯之聲,“橫桌江上”,已然打橫削了出去。令得廣場上武功稍差的人,全身皆為之震栗,有幾個甚至嚇至麵無人色。


    這時候,溫魂雖然未曾得到《昆侖聖書》,可是那七色靈芝,實是非同/可的物事,不但將她的功力完全恢複,而且一年來,功力又比在洞庭君山時,大有增進。固然她所習內功,功力再深,也無法練成像正派內家罡氣,那利至陽至剛的真力,可是內力深湛之處,比諸三風子、馬算子等人,苦練而成的內家罡氣,也不遑多讓,這一刀削出,不但刀勢淩厲,而且隨著銳晡之聲,一股勁風,著地而生,自下而上地卷到。


    三風子心中暗吃一驚,心想就《昆侖聖書》要不迴來,當著天下群雄,生死存亡,昆侖派的名聲,也全在自己這一戰上。


    若是自己不敵,度天、摩雲兩人,連內家罡氣都未曾練成,當然更不是?敵手了!因此一見刀到,身形一弓,便向後退了開去,同時衣袖一拂,勁力辣滾,向前襲去,將溫魂隨刀而發的那股大力,阻了一阻,七孔刀來勢,當彩也慢了一慢,身形轉動,來到了溫魂側邊,猛地一掌,推了出去。


    !“溫魂倏地迴招撤刀,”順手牽羊“,刀鋒在身邊一拖拖過,反向三風子?去,叱道:”賊老兒,你不亮兵刃麽?“三風子防不到溫魂的刀法,如此厲害,急忙縮臂退身時,”刷"的一聲,一隻衣袖,已然被割下了半隻來。動手總歲麵


    隻不過兩招,三風子已落下風!連忙搶出七八步去,道:“老夫沒有兵刃,也要和你見個高下!”雙袖飛舞,展動不已,全身已被極是柔韌的內家罡氣,團團圍住,這是三風子數十年來的真材實學,實在非同等閑。溫魂連攻三刀,有一招“一竅不通”,刀尖眼看巳可搠到,但是在離三風子身子,不過數寸距離之時,便如同搠向一塊堅韌的牛皮一樣,未及手上加勁,三風子的衣袖已然倒卷而下,幾乎連七孔刀也被卷去。這才知自己雖然可占上風,但要取勝,卻還沒有如此容易,將一套七孔刀法,盡情施展,兩人就在平台之上,星丸跳擲,激鬥起來。在兩人一開始動手之際,假極樂真人便偷偷地站近了鐵行頭陀,想將鐵行頭陀衣袖上的那枚毒針,就勢向內一按,按人他的小臂之中。


    可是他隻是略一挪動,便感到老是有一對大而澄澈的眼睛,盯著自己,迴頭一看,正是馮瑩!馮董上山以後,所講的話,雖然無人相信,但她卻深信山腹之中的那個,才是真的極樂真人,因此雙眼一刻也不離開他。假極樂真人心中轉念,突然滿麵笑容,向馮瑩招手,道:“小姑娘,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馮瑩一怔,一個扭身,心中“呸”的一聲。但站在她身旁的馬算子卻道:“阿瑩,你怎麽啦?你在貴陽城中,中了血手印毒掌,若不是極樂真人和我合力療治,你原氣哪又恢複得這樣快法?剛才你對道長胡言亂語,道長不曾責怪你,還倒叫你去,你如何不去?”


    馮瑩急道:“師父,極樂真人說,他是假的!”馬算子見馮瑩還是這樣說法,勃然大怒,臉色一沉,道:“阿瑩,你可是不想再在北天山門下了!”以馬算子對馮瑩的感情而言,實際上已不止是師徒之情,尚有父女之情在內,但馮瑩一再侮辱前輩,在馬算子來看,卻是不可寬恕的事,因此講來聲色倶厲。馮瑩委曲含淚,道:“師父一一”馬算子一揮手,道:“別說了,快去!”假極樂真人佯笑道:“老馬,小姑娘不願意來,也就算了,可別強按著馬頭飲水!”


    馬算子道:“不行,對尊長這樣沒有規矩,還當了得?”馮瑩知道師父的脾氣,絕對無法與之違拗,隻得向假極樂真人走去。


    假極樂真人恨不得一掌將她拍成肉泥,但是卻笑嘻嘻地道:“小姑娘,你昨天一天,到哪裏去了?”馮瑩道:“我在山腹之中,遇到了一個為人所害的人!”假極樂真人吃了一驚,道:“你已經見到他了?”馮瑩道:“還沒有,可是遲早也差不多了!”講來仍是鼓了一肚子的氣,假極樂真人向平台上一看,溫魂已然占了上風,三風子內家罡氣雖然猛烈,但是時間一久,卻沒有使之不盡的內力,顯然不易支持,便道:“小姑娘,你別聽人胡說八道了,你看,溫魂這柄七孔刀,招數何等淩厲,你要我講給你聽麽?”


    馮瑩本就討厭和他麵麵相對,聞言便向溫魂與三風子動手之處看去,假極樂真人立即趁機一抬手,將兩枚毒針,向馮瑩的發髻之上插去。他這時候,本來可以運用內力將毒針向她頂門直插下去。但馮瑩此時,就在他的身邊,若是一死,當然他不能逃脫嫌疑,因此他隻是將毒針沒入馮瑩的發髻之中,便自算數,揚頭道:“老馬,小姑娘不知為什麽,惱了我了,你叫她迴去罷!”


    馮瑩哪知發髻之上,已被人做了手腳?不等馬算子開口,身子一扭,自迴到了師父的身旁,越想越覺得悶氣。看師父時,隻是全神貫注,望著式中三風子和溫魂兩人,這時候,兩人少說也已經爭鬥了近四五十招,三風二的內家裏氣,已然漸漸地軟弱了下來,溫魂的一柄七孔刀,卻更是神出鬼?由“日落西山”,倏改為“七星連環”,片刻之間,刀影如山,待到刀影收,三風子已然向後,狼狽退了開去。同時,漫天飛起十餘塊白布,在兩,內力所化的勁風之中,盤旋飛舞,不是別的,是三風子整隻衣袖,巳然被;孔刀割了下來。


    溫魂得手不讓人,又踏步進身,七孔刀虛晃一晃,突然之間,向前直而出,正是一招“一竅不通”。三風子隻得一退再退,實是狼狽之極,一旁天、摩雲兩子,看出情形不好,雙雙搶出,一躍丈許淩空下擊,溫魂怪笑道“結果還是三個人一齊上了!”


    三風子雖然知道自己將要落敗,可是這口氣還是不肯輸,大喝道:“你快後退!”


    度天、摩雲兩子,若是不在此際出手,三風子敗象再呈,馬算子和鐵汗頭陀兩人之中,必有一人,上前將三風子替了下來。但此時度天、摩雲兩既上,鐵行頭陀和馬算子兩人,怎麽還好意思上去?已然將動的身子,便住了前進之勢,溫魂明知兩人一左一右撲來,但心知這反倒是個取勝的大歲時機,一聲斷喝之後,隻當兩人並未來到,七孔刀向下一沉,看來像是一孝“日落西山”,但隻使了半招,刀尖便疾挑而起,直向三風子的腹部挑到,!來乃是一招“空穴來風”!


    三風子明知溫魂刀法厲害,但一則,出聲喝令度天、摩雲兩子後退,二則,眼看兩人一掌,離開溫魂左右肩不過尺許,堪堪擊中,心想溫魂說什"也要迴刀退敵,心中也已然防到了溫魂心狠手辣,可能另有殺著在內,因]未曾貪功冒進,一個退步,向後退出了三步。


    三風子一退出之後,看來溫魂的那一招“空穴來風”,無論如何也刺不三風子身上,但說時遲,那時快,摩雲子和度天子同時發出的兩掌,已然時擊到,“啪啪”兩聲,正好擊在溫魂的左右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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