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尼一見來人掌心如血,行動如飛,根本未及看清來者是誰,隻當紅掌祖師親自趕到,巳然心膽俱寒,先自氣餒,空有寶劍在手,竟然不知片用,急忙向後一退時,葉映紅誌在奪劍,那一血手印,原是虛招,芙蓉尼“顧退避,正好墜入葉映紅的彀中,倏然之間,改拍為抓,五指帶起陣陣銳嗦便在芙蓉尼身前滑過。若是芙蓉尼仍不迎敵,再是退避,隻怕葉映紅也不”得手,但在葉映紅改拍為抓之際,她卻已看清向自己進攻的,並非紅掌祖師而隻是一個醜陋難言的女子,膽氣一壯,手腕一翻,一劍對準了葉映紅的虧腕便削,葉映紅一聲長笑,突然之間,又改抓為彈,中指一伸,“錚”的-聲,正彈中了綠劍的劍脊!


    芙蓉尼隻覺得五指一麻,綠劍似要脫手飛去,心中大驚,急忙要向後退已自不及,葉映紅一掌,重又當胸推到,手掌趁勢向旁一橫,中指伸處,彈中了芙蓉尼的脈門。芙蓉尼一上來便落下風,此次被彈中了脈門,五指?由自主一鬆,綠劍已被葉映紅劈手奪過,剛好此時,曹不仁避開了葉映紅萬手一掌,“刷”的一劍,直向葉映紅刺來。


    葉映紅覺出背後風生,迴手一劍,隻聽得極是輕微的“叮”的一聲,不仁一聲驚唿。心中剛才奇怪,為何雙劍相交,聲音如此低微,轉身一看不禁大喜,原來曹不仁的手中,已然隻剩下了尺許長的一截斷劍,敢情那~下毫無所覺,已然將他手中的利劍斷去!葉映紅見那柄綠劍,鋒利若斯,心的高興,可想而知,挽了一個劍花,團團碧光,環身而生,身形凝立,傲秀道:“芙蓉尼,這柄綠劍,巳然歸我所有了,你服也不服?”芙蓉尼氣得麵毛煞白,喝道:“你是何人?”葉映紅心中得意,伸手撕下了葛蝟蓋,露出了來麵目,道:“你且看看清楚,我姓葉,名映紅,是雪峰山血手印紅掌祖師徒!”芙蓉尼心中倒抽一口冷氣,知道這奪劍這恨,再也難報,惡狠狠地瞪:!曹不仁一眼,一肚子惡氣,全都出在他的身上,罵道:“曹賊!我這柄寶劍算是斷送在你手中了!”曹不仁在芙蓉尼對他講起有一柄如此鋒利,但是卻習為人知的寶劍之時,根本不信會有那種事情,如今眼見寶劍落入葉映紅的弓對中,心內不禁後悔莫迭,他為人陰鷙無比,心中所想,在麵上絲毫不露神色“嘻嘻”一笑,道:“原來葉姑娘是名門之後,身手果然不凡,我與芙蓉尼金羅漢等人,正擬創組小宇內四邪,約定了在此附近的一座古墓相會,本另尚少一人,葉姑娘正好湊上,作為我們之首!”


    葉映紅自小在紅掌祖師門下,眼界自然極高,裉本沒將這些人物放在眼中,自然不屑與之為伍,冷笑一聲,道:“誰與你門聚會,成什麽小宇內四邪?本姑娘要走了!”身形一晃,便離開了兩丈開外。若是她就離去,當然也不會有事,但剛一晃開,便聽得不遠處一人粗聲叫道:“曹不仁、芙蓉尼,你們到了麽?快來看,咱們找錯了地方哩,這古墓上有武當極樂真人的標記!”


    這一叫,連葉映紅在內,都嚇得老大一跳,因為武當極樂真人的名頭,實在是非同小可。但葉映紅隨即心中一動,暗忖此時,極樂真人正和北天山七禽大俠,一起在貴陽城中,為馮瑩療傷,他們兩人功力雖高,但要將血手印的毒氣逼出,卻亦非易事,極樂真人會在古墓上做上記號,說不定古墓,另有奧妙,莫非今天該注定自己,連得彩頭麽?


    略想了一想,便鎮定了身形,隻見金光一閃,金羅漢已然奔了過來,便冷笑一聲,道:“虧你們這三人,還想組什麽小宇內四邪,一聽說極樂真人的名頭,便嚇得麵無人色,有膽的,跟我來看個究竟!”一麵說,一麵以劍向金羅漢一指,道:“賊和尚,你帶路先走!”


    金羅漢不知她是什麽人,正待不服,曹不仁已道:“金羅漢,此是紅掌祖師之徒葉映紅葉姑娘,你帶她前去罷,沒錯!”


    金羅漢心中打了一個突,不敢違拗,撒開大步,向前走去,轉過了一個山角,眼前突然現出一塊平地,一座古墓,赫然在目。


    四人一齊走近去一看,隻見古墓之上,刻著一個人麵,正嘻著嘴在笑,神氣活現,葉映紅一凜,暗忖這人麵當真是極樂真人的標記,若是她不知極樂真人正在貴陽城中,當然也不敢妄動,但此時她卻有恃無恐,冷笑道:“不就是武當極樂真人麽?有什麽了不得的?”其餘三人,心中皆駭然,各自退後一步,葉映紅感到有趣,正待再講幾句話,嚇一嚇他們,忽然聽得“格格”一聲,那墓前的石碑,竟然動了起來。


    葉映紅人就站在石碑之旁,一見石碑移動,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後退一步,以劍尖對準了石碑隻見石碑向旁移開,竟然露出了一個圓洞,而且從洞口處,冒出了一個人頭來!


    那人頭才一冒出,便突然一縮,縮了迴去,動作之快,難以想像,葉映紅一見那人立即縮迴了頭去,不由得將心放下,冷笑道:“原來是盜墓的小賊,見人就逃!來,咱們一起來瞧瞧,極樂真人在這古墓中,究竟放著什麽寶物,見者有份!”


    這三人全是見利忘義之徒,雖然震於極樂真人的威名,但繼而一想,有葉映紅出頭,將來極樂真人追究起來,自然也隻找她的晦氣,便大著膽子,跟著葉映紅一起來到了古墓下麵。才一進去,便聞得奇腥撲鼻,隻見下麵是一個石室,一角上,放著兩隻金絲籠,已被剖開,兩隻老大的蜘蛛,也成了兩半,另有無數小蜘蛛,麇集其旁,形態醜惡,叫人一看便渾身皆起雞皮疙瘩,三人不禁盡皆止步。


    葉映紅走在最前麵,一見在石室的另一角中,另有一人,蜷曲而伏,》頭埋在雙臂之間,但是卻露出了兩隻眼睛,骨碌碌地看著人。


    那兩隻眼睛,在昏暗的石室中看來,更覺可怖,葉映紅心中猛地一館刹那之間,她已經認出那眼睛正是在紫色巨宅的密室之中,對準了她和方來望著的那眼睛,上次的餘怖仍在,雖有綠劍在手,也不禁害怕,後退一步道:“你是誰?”


    那人應聲站了起來,但是卻也立即轉過身去,隻見他身高不滿四尺,穿著一件女人的繡花衫,隻是那一件衣服,已將他全身罩住,麵對石壁,“不敢迴過身來。葉映紅曾在那密室之中,見過這矮子的本領,知道他身懷!技,但是芙蓉尼等人,卻並不知道,一見那人連頭都不敢迴,隻當好欺負一齊踏前數步,叱道:”矮鬼為何一聲不響?“金羅漢脾氣暴躁,大踏步走?前去,”唿"的一聲,伸出大手,當背便抓,怎知他這裏才出手,那人也立迴過頭來。


    此時,金羅漢龐大的身子,已然將那人遮住,眾人隻當金羅漢武功也弱,走前收拾一個盜墳的小毛賊,當然綽綽有餘,卻料不到會發生什麽事但突然之間,隻聽得金羅漢一聲驚唿,叫道;“鬼!鬼!”掩住了麵,向後?退而開,眾人吃了一驚,隻見那人仍然麵壁而立,一動都未動,葉映紅驚道“金羅漢,你見到了什麽?”


    金羅漢麵色煞白,全身發抖,根本已嚇得軟了,哪裏還講得出話來?不仁不知就裏,冷笑道:“金羅漢,你也太不濟事了!”向前走了幾步,伸便向那人肩頭上搭去,道:“朋友,你可是戴著什麽麵具,以致在這兒嚇人可是嚇不倒我!”眼看他的右手,已然將搭到那人肩上,那人突然一招手,-隻長滿金毛的怪手已然抬了起來,反向曹不仁的手掌迎來。


    曹不仁一見那人手上長滿了金毛,已然嚇了一跳,想要縮迴手來,巳衰不及,“叭”的一聲,那一下竟然拍到了那人的手掌上,隻覺得一股大力,震出來,曹不仁身不由主,被那股大力,托了上去,那石室能有多高?曹)仁想要真氣下沉,已然不能。“砰”的一聲,頭正撞在石室頂上,那一下力還真是大得出奇,一撞之後,將他撞得七葷八素,又跌了下來,軟癱在地!


    這一切,全都發生在俄頃,曹不仁一倒在地上,葉映紅和芙蓉尼才覺事態有異,急忙向後退開一步,隻見曹不仁雙眼翻白,顯然那一撞,令他創甚深,葉映紅心中駭然,和芙蓉尼對望一眼,兩人不知如何才好。但是:!好半響,未見那人有若何動靜,芙蓉尼壯了壯膽子,突然低聲吟嘯起來,始之時,還隻是低晡,片刻之間,便巳成了低聲唱歌,也不知道她是唱的對麽調子,隻令人覺得入耳舒服無比,葉映紅知道她已然使出了看家本領,“?修羅秘魔妙音”。那種功夫,本是邪門已極的邪派內功,但是卻也十分厲害芙蓉尼隻不過得些皮毛,一施展出來,也已然令人感到心神幾乎要被她歌?所控製,便鎮定了心神,靜觀後果。


    芙蓉尼唱了約有一盞茶時候,那人仍是一動也不動,便漸漸地向那人走了過去,一直來到那人背後,巳將那人遮住,仍是無甚動靜。葉映紅心想,倒看不出芙蓉尼這一手“阿修羅秘魔妙音”,倒將那人製服了,正待走過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什麽模樣的時候,突然見到芙蓉尼轉過身來,雙睛怒凸。


    芙蓉尼人本來生得極是美豔,但此時麵上,驚恐巳極,更奇的是她口中的歌唱,非但沒有停止,而且歌聲突然加強,穿雲裂石,直鑽入人耳鼓之中,隻見曹不仁和金羅漢兩人,沒命也似,向古墓上麵逃去,芙蓉尼歌聲愈急,葉映紅隻覺得耳際全是歌聲。倏然之間,又全都靜了下來,跌倒在地,敢情已然被芙蓉尼的“阿修羅秘魔妙音”,震成了昏迷!後來雖然醒轉,但也從此失去了記憶,直到臨被大瀑布衝走之前,才又想起自己過去的一切來。那芙蓉尼的功力,既不如葉映紅,本來絕無法以“阿修羅秘魔妙音”令得葉映紅昏迷過去,而且大受震動,以致喪失記憶的。但當時,當芙蓉尼來到那人背後,正待出手去點那人穴道的時候,突然反覺本身腰間的軟穴一麻,身已為那人所製。


    她那阿修羅秘魔妙音,使時全力以赴,腰間軟穴雖然被封,口中仍不由自主唱之不巳,而且在片刻之間,身子已被那人轉了過來,麵對葉映紅,同時覺得背後“靈台穴”處,被對方按住,一股大力,透體而過。那“阿修羅秘魔妙音”,本是看施為人本身功力如何而定的,那股大力一進入芙蓉尼的體力,等於芙蓉尼功力立即之間,增進了十餘倍,秘魔妙音的威力,自然也隨之大增,而葉映紅又全未準備,因此才被震得昏迷了過去,竟然到了失去記憶的嚴重程度。


    在葉映紅昏了過去之後,芙蓉尼隻覺得身不由主,被人托出了古墓,放在石碑之旁,那人似乎又迴古墓轉了一轉,便又上來,躲在她的身後。那時候,恰好是一刀斷五嶽單窮走來撞見之際,那人身子藏在芙蓉尼後麵,所以令得單窮看來,像是生了兩個頭一般。接著下來,單窮進入石墓之中,大小藍蛛,巳全被那人帶走,單窮便取走了葉映紅身邊的物事。唯有那一麵塗有紅手印的小鏡,葉映紅因在塞北之時,用此戲弄過方敏,她那時已然對方敏鍾情,因此也對這麵專以戲弄人的小鏡,珍之貴之特為縫在衣服之中,才未被單窮拿去。


    單窮走後不多久,便是極樂真人、馬算子、馮瑩、方敏四人趕到,時間相差,雖然不多,但是一切全非,葉映紅也已經喪失了記憶!


    再以後的事,前文均已詳細表過,此處毋庸再贅。卻說葉映紅在湖邊上,靜靜地將在古墓中發生的事,想了一遍,覺得那矮子的行動,簡直神秘不可思議已極,自己在貴陽城的那紫色巨宅中,在古墓中,和在那懸崖之上,已然不止一次地碰見過他,最後一次,還救了她一命,但那人究竟是什麽樣子,竟然也未曾看清!再將武林中正邪各派的高手,仔細想了一遍,身形矮的,隻有西崆峒揮雲老怪,但那人當然不是揮雲老怪,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沒人人是這種樣子的了。


    心中納悶了一陣,山頂之上,風勢甚勁,一身衣服,已將被吹幹,想起再與方敏見麵,自己巳然知道自己是誰,不禁好一陣興奮,將秀發攏起,待要覓途下山,向那蛸壁一望,隻見下麵水花飛濺,上來還不覺怎樣,要從這裏下山,卻是提不起勇氣來。


    她此時記憶巳恢複,神智清晰,靈台空明,百丈禪師的般若神功,和那萬年玉精,本來未能達到之力,也巳全然發揮,武功又已大進,比諸未失記憶之前,少說也增進了五成,本來就算險一些,從這懸崖上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但一則她剛被瀑布衝了下去,餘悸猶在,二則她心切興方敏會麵,絕不想輕易冒險,以成終身之恨。因此在懸崖上看了一會兒,又迴頭走去,想在身後覓一通途。


    那懸崖頂上,極是廣闊,光是那狹長形狀的湖,已有幾裏路長,葉映紅循著湖邊,向前走去,好半晌,才來到了那山頭的另一邊上。向下望去,隻見下麵峰巒甚多,但全沒有自己處身之處那樣高,下麵的各山各穀,全是灰撲撲地,雖然看不出詳細的景物,也可知荒涼無比,隻有腳下最近的一個山穀,卻是一片翠綠。


    那山穀,從上麵向下看去,也隻不過尺許見方而已,葉映紅打量了一下形勢,還不算十分險惡,便一路攀緣而下,也足足花了兩個多時辰,才來到山穀之中。自從跑出了大草原以後,一路的景色,全都譎異詭怪,荒涼到了極點。但是這個山穀之中,卻是風和日麗,奇花異草,遍地皆是,說不出的可愛,寧靜到了極點,比諸從河岸上望骷髏洲,還要幽麗。


    葉映紅在穀中留戀不忍離去,心想若是見到了方敏,和他在這山穀之中,隱居一生,豈不比在江湖上奔波勞碌,爭強鬥勝好得多?


    想起了方敏,她心中又是一陣難過,心想十多日以前,和方敏分手,方敏溯河而上,照理一定要來到此處,但不知為何自己在懸崖之上,全未發現他的蹤跡,他究竟是去了什麽地方呢?


    一麵想著,一麵找了一塊柔軟的草地,以臂作枕,躺了下來,將綠劍放在身邊。那山穀因為四麵山勢高峻,因此白雲浮空,看來像是特別的低,令人如處仙境,葉映紅連日來疲乏不堪,處在這樣寧靜的環境之中,不一會兒,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


    及至醒轉,隻覺身上潤濕,原來已然沾了一身的露水,再一看太陽光,已從東麵射下,時忖自己難道竟然睡過了一夜,已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一個翻身,順手去抓身旁的綠劍,一抓,竟然抓了個空!


    葉映紅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迴頭看時,隻見身旁空無一物,哪裏還有這柄綠劍的影子?


    :葉映紅愣了半晌,暗忖自己睡了足足一夜,劍已失去,也無法再尋迴了。


    心知偷劍的人,多半便是那個神秘已極的矮子,其實他已救了自己一命,就算當麵索劍,亦無不給之理,可知此人當真是怪到了極點,怪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心中雖然可惜那柄綠劍,就這樣失去,未免不值,但也已無法可施,隻得歎息了一陣,覓途外出。在穀口時,看準了一個向東的出口,但是不知怎地,那穀口不過在一裏開外,卻是繞來繞去,老是走不出去,直到日頭正中,站定身形一看,幾乎仍然離那穀口,有一裏遠近!葉映紅心中大感詫異,仔細循自己剛才曾經走過的路一看,隻見除了一排一排,高約五六尺,開著小紅花的灌木以外,並沒有其他物事阻攔。心中大是不服氣,又向前走去,隻覺轉了一轉,分明是向穀口走去的,不知怎麽地一來,已然變成了背對出口處了,葉映紅心中恍然大悟,心道:“是了!那一排一排的灌木,生得如此整齊,一定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什麽人依據陣法,刻意栽種的,幸而灌木不高,若是高過人的話,說不定自己就此困在穀中!這樣說來,這個山穀就算如今無人居住,以前總是有人在此隱居的了!”


    想了一想,覺得自己所料,絕不會錯,足尖一點,索性上了灌木尖端。此時她輕身功夫已然極為上乘,那灌木的枝葉雖細,卻難不到她。站在木上一看,隻見錯綜複雜,看多了一會兒,竟然覺得頭昏腦脹,眼前全是樹木的影子!葉映紅心知定是非凡武林高人,在此山穀設置。自己的綠劍,難道是被山穀主人盜去的?但四麵一看,又不見有人,隻得作罷,一提真氣,在葉上提氣縱身,不一會兒,便出了穀口,再由穀中向山穀中一看,隻見一排一排的灌木,根本看不到剛才處身的所在!葉映紅心想,這地方如此隱秘,將來和方敏在這裏隱居,可說再好沒有,又在穀口留連了一會兒,心中憧憬著將來和方敏一起過著無憂無慮,快樂的日子。


    直到天色傍晚時分,才向外走去,不一會兒天黑了,便揀了一個幹淨的山洞,宿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又向東走,她隻想繞過那座大山頭,再迴到那有大瀑布的地方,但那座山頭,頂上已有如此之大,山腳自然更為廣袤,又走了兩天多,直到第四天頭上,方才聽到了水聲。一聽到水聲,葉映紅知道自己並沒有走錯方向,精神一振,一口氣便轉過了山角,隻見瀑布自天而降,聲勢雄偉,正想再為鑒賞一番,忽然見瀑布之下,有兩個並肩而立,雖然是背影,但葉映紅已然認出其中一個,正是自己千思萬想的心上人方敏!


    葉映紅這一喜非同小可,也無睱察看站在方敏身旁的是什麽人,便一躍而上了一塊大石,朗聲叫道:“敏哥!敏哥!”


    她此時年紀雖輕,但際遇之佳,無出其右,尤其是百丈禪師所施的那一番般若神功,巳將她本來修練的邪門內功,硬生生地以絕頂功夫,變了過來。因此雖然當時忍受了莫大的痛苦,又將“血手印”功夫廢去,但是獲益之大,不可想像。此時內力已然純正無比,因此相隔雖然還遠,而且方敏和溫魂兩人,又正在瀑布之下,水聲震耳,她的唿叫聲,也已然傳入了方敏的耳中。


    方敏正在因為看到了瀑布石角上所掛的那一幅花衫,而心中生了難過之念,陡然聽得葉映紅叫“敏哥”之聲,心中不禁一呆,不循聲去看,反倒向溫魂看去,隻見溫魂神色嚴肅,道:“孩子,我早就料到她特意掛一幅衣襟在石角上,是為了詐死,如今見我們在此久久不走,知道躲不過去,又現身相喚了!”


    在方敏認為葉映紅已然身死的時候,他心中也已起了原有的念頭,溫魂老奸巨猾,自然看得出來,因此一聽到葉映紅的唿叫之聲,便立即講了這一番話,方敏心中怒火重熾,“哼”的一聲,道:“婆婆,咱們一起去,看她還有什麽麵目來見我!”那時葉映紅叫了幾聲,見方敏遲遲不來,連忙迎了上去。剛好此時,方敏和溫魂也已然轉過身,向她走來,葉映紅一眼便認出在方敏身旁的,乃是魔母溫魂!芳心不禁忐忑,不自由主地停住了腳步,麵現驚皇之色,給方敏看在眼中,更是當她心虛,足尖一點,“刷”的向前躥出幾丈,才一沾地,便麵色一沉,冷冷地道:“葉姑娘,別來無恙啊!”


    葉映紅見他麵色不善,已知他先入為主,已然聽了溫魂的話,又聽得他語音如此冷酷,竟如對一個陌生人在說話一般,心中更是一陣委屈,鼻子一酸,幾乎滴下淚來,但是她卻竭力忍住,強笑一下,道:“敏哥,原來你已知道我是誰了!”


    方敏“哈哈”一笑,那一笑之中,薈萃著痛苦、悲傷,和憤恨,道:“大名鼎鼎,血手印紅掌祖師之徒,葉映紅姑娘,天下誰不知道?”


    葉映紅雖然出身邪派,但人卻甚是爽朗,並不像魔母溫魂那樣,陰毒無匹,當然料想不到,以溫魂武功之高,地位之尊,還會使用市井無賴的手段,背後捏造事實,講人的壞話,心中愕然,道:“敏哥,你不是說過,在知道了我的過去之後,不論我是什麽人,你都是一樣對我的嗎?”方敏又是一聲怪笑,其實,他這時候心中的難過,猶在葉映紅之上,道:“一點不錯,我是說過的!但是我怎知道,你本身是這樣的狼心狗肺,毒如蛇蠍,我怎知道你對我的說所有一切,全是在騙我?你全沒有一點是真心?”


    他一口氣將胸中的積鬱之氣,全都倒了出來,狂叫狂嚷,到後來,語音尖銳巳極,臉部肌肉歪曲,簡直已然成了一個狂人!


    葉映紅被他沒頭沒腦一頓罵,罵得莫名其妙,心中已然料到了一些事情的經過,隻想平心靜氣地將事實經過,和方敏講個明白,硬將一肚子的委屈,壓了下來,踏前一步,道:“敏哥,你聽我說,我”方敏猛一揮手,叫道:“不必說了!那《昆侖聖書》在哪裏,快交出來。”葉映紅急道:“敏哥,我們一齊在筇竹寺中取到的,根本不是什麽《昆侖聖書》,隻是一塊玉!那溫老魔”方敏本來倒還可以耐著性子,聽她講下去,但葉映紅不應一時情急,又說出了“溫老魔”三字,方敏再也按捺不住,暴雷也似,大喝一聲,道:“住口!我根據母親遺言,所找到的,怎麽會不是《昆侖聖書》?你想獨;吞《昆侖聖書》,也自罷了,為什麽要假情假意對我,為什麽要以寒玉來害溫婆婆,你說!你說!”


    方敏此時,心中已然恨到了極點,自然再也顧不得講話的態度。雖然他內心深處,仍是愛著葉映紅的,但也正因為他仍然愛著葉映紅,所以也恨得她特別的深切!葉映紅見半個月前,還是情深款款的心上人,才分別了那麽短的時間,便這樣子對待自己,心中難過,非言語所能形容,一時之間,不禁呆住了,講不出話來,隻是定定地望住了方敏。方敏“呸”的一聲,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又道:“你無話可說了,是也不是?我諒你也沒有話說了。”葉映紅向後退開幾步,道:“敏哥,你敢情是瘋了?”方敏怪笑道:“不錯,我是瘋了!怎麽能不瘋,怎麽能不瘋?”


    葉映紅在方敏的臉目之上,看出他當真是痛苦無比,知道方敏是實心眼羲


    兒的人,此時和他解釋,他一定也聽不進去,事情的關鍵,全在魔母溫魂身上,便掉轉頭來,冷冷地道:“溫老前輩,你對方敏講了些什麽,以前輩在武林中地位之高,卻不能胡言亂語才好!”溫魂手持軟銀杖,站在一旁,隻是不語。葉映紅急道:“你怎麽不說話?”溫魂歎了一口氣,道:“葉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發急又有什麽用!”


    葉映紅隻覺得胸口一悶,一口真氣,幾乎轉不過來,定了定神,大叫道:“老婆婆,我與你拚了!”身形展開,疾向溫魂撲了過去,但是隻撲到一半,“唿”的一聲,麵前宛若平空生了一堵黑色的刀牆,原來方敏也已出手,玄鐵大刀在她麵前疾揮而過,將她的去路擋住,若不是葉映紅此時內力已能收發自如,立即止步,幾乎已被方敏一刀,自頂至踵,砍了兩半!


    這一來,葉映紅也不禁犯了偏激之性,再不打話,手臂一探,便抓玄鐵大刀的刀背。


    方敏本來隻是想將她攔住,並沒打著和她動手的主意,也料不到她會對自己突然出手,稍慢了一慢,刀背已被她抓住。


    葉映紅再用力向懷中一帶,此時,一則葉映紅神智空靈,武功大進,二則方敏正在怒火頭上,心浮氣躁,竟被葉映紅拉得直向她懷中跌去。葉映紅接著便彈他的脈門,等方敏五指一鬆,已然將刀奪過,順勢一腳,踹在方敏胯上,喝道:“不知好歹的渾小子,快讓開!”


    方敏被她一腳踢得“騰騰騰”的向後退出三四步去,方得站定。而葉映紅已然橫刀凝立,站在溫魂麵前,道:“溫老前輩,我明知不是你的敵手,但是你欺人太甚,卻也要向你領教幾招!”本來,以葉映紅的本領而言,絕不是溫魂的敵手,但是她自從記憶恢複以來,已自知武功大有進展,此時又在怒火頭上,所以才不顧一切,向宇內四邪之首魔母溫魂,拖起戰來!溫魂仍是依杖而立,語氣平靜地道:“你要找我動手麽?你進招罷!”葉映紅後退一步,“唿”的掄起大刀,疾砍而至。


    那一刀,刀去如風,卷起漫天刀影,勁風之盛,幾乎連水聲都給壓了下來,但溫魂卻仍然呆立不動。方敏在一旁見了,大吃一驚,叫道:“婆婆!”


    溫魂才一點軟銀杖,向後躍退開去,卻是並不還手,方敏和葉映紅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問道:“你怎麽不還手?”兩人所講的話,字字相同,但一個卻是關心,一個卻是憤怒,溫魂道:“孩子,你與她關係如此密切,我如果還手,一有失閃,傷了她,豈不是等於傷了你的心?”方敏大受感動,叫道:“婆婆,我與她再無感情可言,你不動手,我也要動手的!”


    葉映紅則隻感到溫魂無恥已極,氣得俏臉煞白,講不出話來。溫魂突然麵色一沉,道:“孩子,那怎麽可以,她與你已有夫婦之實,你怎能講出這樣的話來?”方敏大吃一驚,道:“誰說的?”


    溫魂心中一奇,道:“咦,難道不是麽?這可是她親口說的!”


    方敏一聲冷笑道:“葉姑娘,你可曾對婆婆講過這樣的話麽?”


    葉映紅確是曾對溫魂說過一句這樣的謊言,當時在氣頭上,也不想想,這句話如果一承認,在目前的情勢下,已然等於她的話,全是謊言,平時聰明絕頂,此時竟然不假思索,道:“不錯,我是說過的,那是為了一”不等他講完,方敏已氣得罵道:“賤人,原來你這樣無恥可惡!”方敏這一句話罵了出來,葉映紅才知道自己又中了溫魂之計,當下也不想再作解釋,玄鐵大刀刀尖直指溫魂,道:“不錯,我告訴你的話,全是說謊,你可以還手了!”一言甫畢,刀尖向前一送,直搠溫魂胸口,溫魂向旁一步跨開,軟銀杖一晃,一招“氤氳五氣”,閃出五團銀光,著地滾到!


    葉映紅雖曾和溫魂遭遇兩次,但溫魂均是空手,做夢也想不到,她一杖在手,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吃了一驚,疾向後退了開去。溫魂杖法一變,“化有為無”,剛才那麽猛烈的一招,突然之間,無影無蹤,隻見一條軟銀杖,曲成了半圓,向下砸來,勢力一點也不強。葉映紅哪裏知道溫魂這柄軟銀杖,其厲害之處,遠在七孔刀之上,剛柔互濟,由剛至柔,由柔至剛的變化,在一轉眼間,便能完成,這一招“化有為無”,更是虛無飄渺,不可捉摸!一杖看來簡單,實則內中不知蘊有多少種變化,一發便不可收拾!


    葉映紅隻見軟銀杖來勢不急,手腕一翻,便撩起了玄鐵大刀,向上招去,一等她出手,軟銀杖的下落之勢,便疾了許多。“錚”的一聲響,兩件兵刃相交,葉映紅隻覺得那一杖來得輕飄,實則上力如泰山,兩膀一陣酥麻,幾乎把握不穩玄鐵大刀。同時,軟銀杖與玄鐵大刀相交,是在杖中心,杖的前半段,早經溫魂內力貫足,突然曲了下來,杖端直指葉映紅頭頂上的“百會穴”!


    這一下變化,來得極是巧妙,葉映紅能夠硬接溫魂一杖,可知她近半月來,武功精進,已然是不同凡響。可是那杖頭一垂,勢如奔雷,卻不是她所能防禦得了的,也算她命不該絕,溫魂在那一招“化有為無”使出之時,已然料到她一定會撩刀來格,而她手中的乃是玄鐵大刀,軟銀杖非被削斷不可,餘下變化,卻是使不出來,因此在杖刀相交之際,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已然手臂向上略微一抬,因為溫魂出手奇快,軟銀杖果然不曾立時折斷,但既然曾知玄鐵大刀的刀口相碰,斷去一半卻難免,再一下垂,堪堪要在杖端打到葉映紅“百會穴”的時候,突然斷折!


    溫魂在杖上所蘊的內力,如何之大,杖一斷下,並不垂直落下,而是“唿”的一聲,打橫直飛了出去!斷杖上所帶起的力量,將葉映紅滿頭秀發,全都扯了起來,如同狂風吹拂!


    刹那之間,葉映紅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溫魂卻巳然看出自己,功虧一簣,未能致勝,立即斷杖向前一送,一招“龍騰雲飛”,向葉映紅胸口搠到,葉映紅覺出不好,急忙一側身子,以刀去格時,又是“錚”的一聲,正格在刀柄之上。那刀柄乃是圓的,斷杖一格之後,突然一滑,仍然向前搠來,葉映紅此時武功,雖然已將和魔母溫魂相若,但臨敵經驗,畢竟是相去甚遠。這一下,又是不及提防,竟在左肩之上,被戳個正著,向後一步退出,左膀立時軟垂下來,尚幸刀柄一格之時,已然將杖上大力,消去了九成,否則,斷杖早已透肩而過,立成重傷!溫魂見自己一杖搠中,葉映紅隻是退了一步,並未受其他什麽傷害,心中一驚,暗忖半個月不見,此女功力,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再過些時,還當了得?卻是萬萬不能輕易放過她!踏步進身,“唿”的一掌,砍向玄鐵大刀的刀身,這時候葉映紅連番受創,章法已亂,被她一掌掌力,將玄鐵大刀格開,左臂又軟垂不能動彈,胸前門戶,立時大開,溫魂的軟銀杖雖然斷了一截,卻還有五尺來長,趁隙遞到,直指葉映紅的“華蓋穴”!


    葉映紅知道無法抵擋,溫魂這一杖搠出,上下左右,方圓兩丈之內,巳全在她杖尖籠罩之下,任何退避還是側讓,均不能逃離她的毒手,臨死之際,心中恨極,向方敏狠狠地瞪了一眼,便瞑目待死,怎知正在此時,突然聽得方敏叫道:“婆婆,留她一命,向她詢問那《昆侖聖書》的所在!”


    葉映紅隻覺一股大力,衝到了胸口,卻又立即停住,睜開眼來一看,軟銀杖已然抵在自己的華蓋穴上,隻要溫魂內力一發,便自難忍,反正是死,何必再受折磨,竟就趁軟銀杖一停之際,右手五指一鬆,棄了玄鐵大刀,伸手便向軟銀杖抓到!


    溫魂雖然是老奸巨猾,但葉映紅會在生死已在人掌握之際,出手扔了兵刃,這一著她卻也是始料不及,急忙運轉真氣,內力疾吐之際,軟銀杖已被葉映紅抓住,向旁一推,溫魂排山倒海而出的內力,隻是將葉映紅撞出了丈許開外!


    葉映紅一滾了開去,無形中反倒脫離了險地,她知道眼前來說,仍不是魔母溫魂的敵手,因此一滾開之後,手在地上一按,當即一躍而起,向前疾馳而出,頭也不迴,一麵大叫道:“溫老魔,如今那渾小子被你騙信,我也不屑與他爭辯,但你需要提防,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講到最後一句話時,人已在大半裏開外,行動之敏捷,當真是疾逾旋風。


    溫魂一見葉映紅竟然趁機溜走,知道留她在世上,是一個極大的禍胎,可是一看葉映紅向外逃出之勢,如此迅疾,知道追也追不上,說不得日後費些心機,再將她除去,看她的情形,方敏在筇竹寺得到手中的,當真不是《昆侖聖書》,隻要《昆侖聖書》尚未出世,就算過上三年五年,也不會怕她,樂得賣個大方,叫方敏對自己更心生好感,身子竟是一動也不動,向方敏一笑,道:“孩子,我放了她,你不惱我罷!”


    方敏不知說什麽話才好,半晌,才道:“婆婆,那《昆侖聖書》呢?難道就這樣算了?”溫魂道:“傻孩子,婆婆傷已好了,還要那《昆侖聖書》何用?怪隻怪你自己不小心!想那《昆侖聖書》的主綱,乃是達摩祖師的無字生像,像她這樣心術的人,也未必學會,以後再有機會,奪迴來也不遲,如今還是不要再追究了罷!”


    方敏隻感到溫魂胸襟,博大已極,便答應了一聲,半晌,才奇道:“咦?那柄綠劍呢?為何未見她使用?”溫魂本來也在疑心此事,道:“確是奇事,難道竟然失去了麽?”


    兩人猜測了一會兒,猜不出道理來,隻得仍迴旋風島而去。到了旋風島上,溫魂將七枚蠟丸中的白紙盡皆取出,也以火烘出了紙上的圖樣,但是她卻無法明白那是有什麽用處的。隻得擱過一邊,日日教導方敏的武功,並且自起爐火,花了兩個月的工夫,熔了那柄玄鐵大刀,將斷成兩截的寒玉匕首,也化在玄鐵之中,打成了兩柄七孔刀,又和方敏兩人,日日苦研,在七孔刀原來的招式之上,創出了一套雙刀法。


    那一對七孔刀,因有寒玉匕的原料在內,比純是玄鐵的,更是鋒利,而且雙刀剛柔變幻,更是奇妙無窮,溫魂自負天下兵刃,再也難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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