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尚未迴答,天心劍客曹不仁巳然“霍”的站了起來,一聲長嘯,道:“天下河山,天下人居之,宋朋友何出此言?”傲態之狂,不可一世。


    方敏在一旁冷眼旁觀,已看出那姓於的大漢,雖然身為西洞庭之主,但卻全無骨氣,不是什麽好東西,以為和曹不仁、芙蓉尼兩人勾結,便可任意欺人,卻不想想這兩人是何等奸毒的人物,那七隻鐵箱之中,若是有什麽好東西,哪裏還會有他的份兒?


    隻聽宋三開冷笑一聲,道:“曹朋友說得不錯,待在下和於兄見過髙下之後,再向曹朋友領教便了!”天心劍客曹不仁又是仰天一笑,道:“本來我不應反客為主,但既蒙主人相請,總當代為出力,久仰三湘神龍功力深湛,掌法奇奧,一套九子母連環鎖,更是驚人,在下要領教幾招!”


    ―“招”字才出口,手背一佩劍一聲龍吟,已然出鞘,伸指一扣,“錚”的一聲,也未見#怎樣動作,便在浮台上跨前三步,那姓於的大漢連忙退開,宋三開見勢所難免,一鬥衣袖,“叮叮當當”一陣響,手中已多了一件奇異兵刃。


    那兵刃隻是九隻徑可三寸的圓形鋼環,除了每一環的邊緣,甚為鋒利之外,並無出奇之處,兵刃一出手,道一聲:“請!”身子便斜縱出去,落到了木台之上。


    方敏見兩人即將動手,本來也想見識一下宋三開這九子母連環鎖是怎麽一個用法,但繼而一想看來西洞庭方麵,所倚仗的,便是這曹不仁和芙蓉尼兩人,隻要將他們兩人打發了,事情也可以解決,何必多費時日,事完之後,自己還可以兼程趕往雲南!一見宋三開和曹不仁已相繼躍到了台上,曹不仁劍尖向下一點,已將挑起,忙叫道:“宋兄請退!”


    他這裏隻是叫了四個字,木排之上,三四十人,人人心頭,盡皆一怔。那芙蓉尼一直在低頭嗔聞那朵實則是精鋼打成的芙蓉花,假作嬌羞之狀,此時也不禁抬起頭來,向方敏打量了幾眼。曹不仁一劍本來已要晃起數十道劍影,疾刺而出,經方敏一喝,也驟然收勢,後退開去,站在台邊,向方敏望來。


    方敏微微一笑,放低聲音,道:“宋兄,人家西洞庭有朋友代主人出頭,東洞庭若是沒有,豈非顯得你宋兄請來的人,全都不夠朋友,待我也反客為主,來與天心劍客周旋幾招!”


    一麵說,一麵身形晃動,相隔三四丈遠近,巳如箭離弦,到了木台之上,有心賣弄,一麵躍了上去,一麵暗暗一掌發出,人尚未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已然疾壓而至,曹不仁饒是早已看出厲害有了準備,仍不免搖晃了幾下,幾乎跌下了台!


    宋三開滿麵喜色,道:“既是小俠吩咐,敢不從命!”一轉身,便下台而去。曹不仁對著方敏,不禁大為躊躇,想對方年紀如此之輕,但功力之深,卻是深不可測,不要為了貪圖便宜,聽說洞庭湖中撈起了七隻鐵箱,東西洞庭兩派相執不下,想來這裏揀點便宜,結果卻吃了虧去!他為人狡獪無比,按劍不動,道:“閣下尊姓大名,師長何人,若是相識,我們可不要傷了和氣!”


    明是想套人虛實來曆,卻還要裝出武林前輩的口氣,在曹不仁而言,這種口氣,還算是客氣之至的了,若不是方敏剛才一聲斷喝,和撲上台來的那股大力,著實驚人,令得他心存顧忌的話,態度還要狂傲幾分哩!


    方敏看了他這種外強中幹的樣子,心中不禁好笑,暗忖七孔刀的名頭,不但金羅漢一見喪膽,連紅掌祖師這樣,身居“宇內四邪”之一的人物,聽了也有所忌憚,何況是你?索性奚落他一番,冷笑道:“我師長是何等人物,豈會與你這種人相識!要動手便動手,廢話做甚?”曹不仁明知對方這個年輕人不是好惹的人物,但總自恃一柄長劍,罕遇敵手,心中勃然大怒,手腕一抖,抖出十數朵劍花來,劍尖閃起點點銀星,當頭撤下,能將一柄長劍,使到如此程度,確然不是容易的事。


    方敏一見劍到,身子一側,向旁避開,那一避的身法,看來簡單之極,實質上已暗合七孔刀法中的步法,足踏子午,無論是進是退,均有法度,曹不仁連攻對方七處要害的一招“七重天”,已然走空,正要再進第二招時,忽然聽得一聲嬌唿,百忙中迴頭一看,芙蓉尼俏生生的身形,疾掠而起,一塊木板,和她同時飛出,先落在水麵之上,她身子向下一決,左足足尖,正好點在木板之上,甫一點到,便巳向外滑出了兩三丈去,曹不仁竟大是愕然,隻聽得芙蓉尼叫道:“曹不仁,來年今日,便是你周年之期,我定當臨湖設祭,你放心好了!”曹不仁聽這不像話,怒道:“賊尼,虧你還是阿修羅秘魔妙音的唯一傳人,怎地如此膿包?”芙蓉尼頭也不迴,“格格”一陣嬌笑,道:“我是膿每,待一會兒,你怕連膿包都做不成了,看看你對手腰中戶纖的,是什麽兵器,再狂不遲!”


    就這幾句話工夫,人巳在十餘丈開外,瞬即隱沒於浩渺煙波之中,成了一個小黑點!


    變故突生,西洞庭這方麵的人,個個都麵露不安之色,曹不仁還隻當芙蓉尼在弄什麽玄虛,說不定也和自己一樣心思,想獨吞那七隻鐵箱,才欲擒故縱,先是離開,冷笑一聲,轉過頭來。


    一轉過頭來,便不期而然,向方敏腰間一掃,一眼瞥見方敏腰間所纏,乃是一條銀光燦爛,像軟鞭又不像軟鞭的奇異兵刃,他究竟在江湖上闖蕩有年,倏地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大驚失色,“噔噔噔”退出三四步去,道:“閣下……是……是……”


    “是”了半天,竟驚至講不下去!方敏淡然一笑道:“曹朋友,你不必理我是哪裏來的,咱們一對一動手,還不公平麽?”


    曹不仁麵色慘白,不知如何是好,長劍下垂,手兒也在微微發抖!


    方敏“嗖”的掣出了七孔刀,道:“咱們一刀對一劍,曹朋友請進招!”他這裏七孔刀一出手,帶起極為銳利的一聲異嘯,“撲通”聲響不絕,西洞庭方麵二十餘人,倒有十七八人,跳下了湖中,飛也似的,向四麵八方,遊了開去。隻餘那姓於的大漢,麵如死灰,和另外兩個人,僵立當地,作聲不得。曹不仁苦笑道:“尊駕何必逼人太甚?”這句話直講得尷尬已極,而且不倫不類,可知他心中的惶急,方敏一笑,道:“剛才隻是你逼三湘神龍,誰逼你來?”曹不仁無言以對,方敏道:“你來此可是為了這七隻鐵箱,可知這七隻鐵箱中,有些什麽東西?”


    曹不仁一見軟銀杖和七孔刀全在方敏手上,早已膽喪,哪裏還敢亂說,戰戰競競道:“隻知昆侖瓦解之前,昆侖七子每人當著門人,封了兩隻鐵箱,事後那十四隻鐵箱,便不知下落了,這七隻鐵箱多半是那十四隻之中的!”方敏一聽那鐵箱是昆侖七子所封,心中一動,暗忖不如在他身上留點記號,令得他不能再橫行不法,看看這鐵箱之中,究竟有些什麽東西,七孔刀一揚,剛要去削他右耳,曹不仁“手下留情”四字才叫出口,忽然聽得湖麵之上,傳來了一陣驚心動魄的笑聲,連方敏也覺得耳鼓發癢,立即收刀,迴頭一看,隻見一人,衣袂麵,足登木板,電也似疾,衝了過來,眨眨眼,已然來到浮台之上,雙袖齊揮,兩股大力,激射而出,連曹不仁和宋三開,一齊被那兩股大力,掃入水中!


    那大力掃過浮台,餘勢未衰,將湖水激起兩道老高的水柱。從笑聲入耳,到人趕到,其間相差隻是極短的時間,而一到便揚烕將那麽多人拂落湖中,還將湖水激起老高,聲勢之驚人,聞所未聞。


    當那笑聲陡然傳到之際,方敏已知來者是誰,是以早有準備,真氣下沉,未致於被他拂入湖中,但雖是如此,也在木排之上,退出一步去!定睛看時,來人青滲滲的麵皮,一臉陰笑,不是白骨神君是誰?白骨神君見自己兩袖勁風疾掃而出,木排上竟然還有人能不跌落湖中去,心中也在一奇,定睛看時,認出正是在塞北江濱附近,與紅掌祖師師徒兩人相遇時,那一度曾將七隻鐵箱奪過,後來又棄箱而去的旋風島上弟子,心中又驚又怒,“桀”的一聲怪笑,笑聲劃空而起,更是令人心悸,陰惻惻一笑,道:“小子,隻當你今生今世不會再落在我的手中,怎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那“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語,如是形容人作惡多端,終於難逃王法之意,“天網”兩字,在此即作“王法”的解釋,亦即後漢書中所言:“陳蕃蕪室,誌清天綱”之意,白骨神君此時以這句話來說方敏未能脫出他的手掌,實在是不倫不類已極。但是宇內四邪,個個自視比天還高,所以在白骨神君而言,講出這種話來,他自己一點也覺不到有什麽不對。


    方敏看出他在對自己講那兩句話的時候,不但滿麵陰毒之色,眼中兇光隱閃,而且語氣也異常刻毒,像是將自己恨到了極點,知道他武功非同小可,絕不可輕視,又後退一步,將七孔刀和軟銀杖一起抓在手中,隻聽得身後“嘩啦”水聲不絕,原來是天心劍客曹不仁,和三湘神龍宋三開,一齊被白骨神君的兩袖勁風,掃落湖中之後,宋三開知道曹不仁、芙蓉尼這一夥人,真比宇內四邪之一的白骨神君還要難惹。


    因為宇內四邪,武功雖然高出曹不仁之流多多,但是他們卻自視為一代大宗師,雖然行事邪毒,總要稍顧身份,下三濫的事卻是不肯做的。


    曹不仁這一流的人,武功本也不弱,而行事之濫,卻全是下三濫的行徑,而方敏又不能常在自己身旁相助自己,因此一覺出來了高手,一舉手間,那股大力,連天心劍客曹不仁都抵抗不住,而被掃落湖中,自己武功可能不如曹不仁,但是兩人俱在水中,卻是大為有利,若不趁機將他除去,隻怕他糾纏不休,以後永無寧日!因此他一跌入湖中,立即閉氣向下沉去。


    沉下三丈左右,睜眼一看,曹不仁水性似也不弱,正在拚命向外遊去。


    宋三開雖然知道來人定然非同小可,、但是也想不到會是久已未在江湖上走動的“宇內四邪”之一的白骨神君,‘自來到。心忖若來者是敵,有方敏在,足可應付,若來者是友,當然更無問題,因此雙足一蹬,箭也似向上躥去,覷準了曹不仁的足踝便抓。


    他外號人稱“三湘神龍”,水性之佳,自然非同泛泛,曹不仁雖也會水,但是卻比不上他,再加已然認出,一照麵便將自己從木排上趕了下來的,乃是“宇內四邪”中的白骨神君,雖然知道“宇內四邪”四人之中,白骨神君和紅掌祖師,排名同占第三,尚不是最厲害的人物,但是也曾聽得獨腳追風崔奇講起過他的厲害,早已魂飛魄散,無心戀戰,隻想逃命,覺出有人從水底下來抓自己腳踝,長劍一揮,劃水而下,劍鋒透過水麵,徑切宋三開手腕。


    他這一劍,上半身在水麵之上,是反手揮出的,但是也認得極準,宋三開連忙縮手,身子一挺,如一條大魚一樣,“嘩”的躥出了水麵,手中“九子母連環鎖”晃起極為悅耳的一陣“叮當”之聲,手腕略翻,便向曹不仁後項砸下。


    曹不仁此時也已看清,追襲而至的,乃是東洞庭三湘神龍宋三開,心中實是怒極,暗罵王八蛋的,這種時候,還來打落水狗,身子一沉,在水中直橫過來,撩劍便削,在長劍撩起之時,貼著水麵掠過,帶起一蓬極薄的水霧,向宋三開當頭罩到,力道也自不弱,宋三開手腕一翻,人重又落入水中,但手中九子母連環鎖,卻攪得水麵生花,攻之不已,攻的全是曹不仁的要害,兩人翻來滾去,水柱濺起丈許高下,又全蘊了兩人的內力,一到半空,水柱便紛紛爆散,成為萬千滴水珠,打在湖麵之上,每一滴水珠,又激起尺許高下的一條小水柱,當真是好看已極!兩人以快打快,晃眼之間,便是一二十招,曹不仁究竟吃了水性不如的虧,劍法雖妙,不如在陸地之上,能夠盡情施展,已然落了下風。


    宋三開卻倏沉倏浮,宛若遊龍一般,出沒異常,靈活無比。


    曹不仁偷向浮台上看時,隻見白骨神君好整以暇地坐在木台之上,一會兒向自己處看來,一會兒望住了方敏,猜不出他心中打的是什麽主意,心中更是著急,不出五招,章法便自大亂。


    宋三開在一旁看出有機可趁,“哈哈哈”三聲,九子母連環鎖連攻三招,人便突然向湖底下沉去。曹不仁將這三招應付過,已然是手忙足亂,突然水聲一響,對方人已不見,唯恐宋三開在水底暗算,連忙跟著潛下水,但是他一則水性不如宋三開之佳,二則發動慢了一步,等他潛下三尺,睜眼看,碧瑩瑩地,全是湖水,連水泡也不見一個,哪裏有宋三開的影子?


    曹不仁心中一喜,暗忖九成是宋三開以進為退,已然溜走了,背一弓,便向水麵上浮來。


    怎知宋三開一潛人水中,便箭也似向前射出丈許,又浮上水麵,用水性中的“踩水法”,立在湖水之中,湖水淹不過他的小腿彎,“踩水法”練到這種程度,也真是世所罕見,宋三開自小在湖邊生長,深識水性,又曾得多人指點,才能練到。


    曹不仁跟著潛下水去時,隻顧向下麵及左右尋找宋三開的蹤跡,卻料不到宋三開早已到了他的頭上,一等曹不仁浮上水麵,尚未將水珠摔脫,便見眼前金光亂閃,知道不好,趕緊側身,舉劍去撩時,已自不及,宋三開九子母連環鎖,一招“後羿射日”,緊接著化為“九日連墜”,直切而下,曹不仁隻覺得左肩上一涼,接著便是一陣劇痛,惶急中定睛一看,湖麵上染紅了一大攤,一條斷臂,浮了上來,知道左臂已被宋三開九子母連環鎖,生生切下,大叫一聲,惡性突發,道:“宋老三,我與你拚了!”一提真氣,猛地躥出水麵,但畢竟受傷太重,血尚未止,一鼓作氣,躍出水麵後,再想揮劍傷敵,已自不能,重又“撲通”一聲,跌入湖中。


    三湘神龍宋三開一見他巳受重創,知道若是不斬草除根,以後永無寧日,見他在水中一個沉浮,九子母連環鎖,又響起“嗆嗆”之聲,壓了下去,仍是一招“九日連墜”,眼看砸中,忽然斜刺裏傳來一陣尖銳已極的暗器嘶空之聲。


    側頭一看,三點滾圓、亮晶晶的物事,正電也似疾,向自己飛來,來到近了,看出挾著那麽大力道飛來的,哪裏是什麽暗器,竟是三顆水珠!三顆水珠竟然有如此威力,將水珠彈出傷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心中一驚,急忙一蹬足,身子緊貼著水麵,平平地射出丈許去,隻聽得“通通通”三聲,那三點水珠,落入了湖中,激起三道手指粗細,高約七八尺的水柱來!


    宋三開心中更是吃驚,隻聽得木排上陰惻惻一笑,道:“曹不仁已受重傷,你為何還要下殺手?快滾開,看你送我那七隻鐵箱份上,饒了你一條狗命!”


    話講得難聽已極,宋三開暗忖這倒笑話了,我什麽時候又答應過將七隻鐵箱送給他來著?曹不仁如此窮兇極惡的武林敗類,人人得而除之,他又來打什麽抱不平?仍以“踩水法”站直了身子,剛要答話,便聽得方敏道:“宋兄,這位是宇內四邪之一的白骨神君,你還是快上岸,到嶽陽城中去料理一下。遠走高飛吧!”宋三開一聽來人竟是白骨神君,難怪他彈出的三顆水珠,也有如此威力,不由得心膽俱寒,哪裏還顧得到那七隻鐵箱中放的是什麽東西,答應一聲,便泅水離去,天心劍客死裏逃生,聽白骨神君口氣,仿佛對自己甚好,浮上水來,先點了自己的穴道,將血止住,向木排劃了幾步,道:“多謝一”白骨神君臉色一沉喝道:“快滾!”宛若晴天響起了一個霹靂,曹不仁討了一個沒趣,但又不敢發作,也泅水逃了開去不提。


    宋三開和曹不仁相鬥三十餘合,聲勢極猛,但時間卻並不長,方敏雙目注視白骨神君,唯恐他突然發難,但白骨神君卻並無動手之意,直等宋三開和曹不仁相繼離去,方始迴過頭來,冷冷地道:“小子,你想清楚了沒有?”


    方敏莫名其妙,道:“什麽想清楚了?”白骨神君“桀”的一笑,道:“要不你就葬身洞庭湖中,要不就速速滾開!”方敏心中一奇,暗忖這倒確是意想不到的怪事,看他的情形,好像萬萬不能放過自己,如今卻又如此說法,唯一理由,當然是因為忌憚自己是旋風島上的人物所致,看來自己不走,他也未必真敢下手,那七隻鐵箱,既和當年昆侖七子有關,說不定和自己也有點關係,不如索性冒險,懾定心神,從容答道:“要我走不難,這七隻鐵箱,卻要被我帶走!”


    一言甫畢,白骨神君怪叫一聲,雙臂一振,狂風頓作,白骨神君怪叫道:“好小子,那七隻鐵箱,已因你作梗,而被紅掌老兒以詭計取去,幸而尚有七隻在此,你竟然還敢口發狂言?看在旋風島溫老妖婆麵上,再饒你一次,你走不走?”


    方敏聽他講得雖然兇惡無比,但自己所料,他是顧忌溫婆婆,而不敢動手一事,卻並未料錯,立即道:“白骨神君,那七隻鐵箱我是要定的了,你有本領打發我走,我便無話可說!”


    白骨神君仰天大笑三聲,尖聲道:“小娃子,你別以為溫老妖婆是宇內四邪之首,便肆無忌憚,須知我們四人,定此名份,已是多年以前的事,如今就算溫老妖婆親自來,我也未必怕她!”、方敏一聽白骨神君說旋風島上,那麽和藹可親的溫婆婆,竟是自己聽了千百遍的“宇內四邪”之首,不由得一呆,接著,立即閃過一個念頭:白骨神君是在胡說!因為他絕對無法想像像溫婆婆這樣慈祥的老婆婆,會和血手印紅掌祖師,白骨神君一樣,倶是邪派中的頂尖兒人物!


    當下便冷笑一聲,道:“白骨神君,你也是一代宗匠,何以竟學這種下三濫行徑?”他的意思,是指白骨神君在挑撥他和溫婆婆之間的感情而言,但是?白骨神君,卻莫名其妙,已然忍而再忍,一聽方敏仍是要和自己作對,心一橫,將多年來未發的兇戾之性,一齊發作,怪嘯數聲,手臂一伸,五隻骨節


    嶙峋的手指,鋼鉤也似,帶起一股其強無比的勁風,向方敏當胸抓到。


    方敏急忙一側身,軟銀杖打橫便格,七孔刀也挾起一陣厲晡,斜斜砍出,但是白骨神君並不趨避,隻是手臂一屈,手肘外凸,徑向軟銀杖撞來。


    方敏吃了一驚,心想你血肉之軀,莫非能和兵刃相抗麽?杖勢不變,一杖掃到,怎知這一來,恰中了白骨?窬之計,軟銀杖剛揮動,他手臂又倏地伸直,方敏七孔刀雖然也在同時砍向白骨神君的肩頭,軟銀杖也將要砸到他的腦際,但是卻被白骨神君快了極短的一刹那時間,若是一杖一刀,仍不顧一切地使了過去,胸口非被白骨神君抓出一個大洞不可,隻得涵胸拔背,吸一口真氣,胸口突然凹入四寸,同時撤招後退5白骨神君的武功,也當真深不可測,方敏一口氣才吸進,隻聽得“喀”的一聲,白骨神君已伸得筆也似直的手臂,突然又向前硬伸了三寸許,“嗤”的一聲,將方敏胸前的衣襟,抓破了一大塊,指甲上的7紓在胸前劃過,也覺得好生疼痛?br />


    方敏這一下,真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他自從離了旋風島以後,所遇到的人,全不是他的敵手,那一個奇醜的女子,和那個瘦小子,也隻不過和他打個平手,但如今一和白骨神君交手,便吃了大虧,而他還是一手執刀,一手持杖,白骨神君隻是空手!


    一步退出之後,不敢再攻,七孔刀使一招“七星連環”,軟銀杖使一招“化有為無”,一刀一杖,幻出百十道光影,將全身護了個風雨不透,白骨神君長笑一聲,突然欺近身來,隻見他手臂連伸幾伸,像是想要在如此嚴密的刀光杖影之中,徑自探手進來一樣。


    方敏心中更是吃驚,將那一招“七星連環”,“化有為無”,來迴使動,一招未老,二招又至,越使越急,白骨神君長臂飛舞,向空抓之不已,方敏看來,他絕無辦法將自己兵刃抓去,正在略覺放心之際,突然聽得白骨神君一聲大喝,一隻右手,竟從杖影之中,穿了過來,根本未曾看清他是以什麽手法,隻覺得他手臂直勾勾地一伸,便伸了進來。


    方敏一見情形不好,想要後退時,已自不及,白骨神君一將手臂伸進,立即反腕一抓,巳然將軟銀杖抓住,那軟銀杖上,有四道極為鋒利的棱角,方敏一覺得手中一緊,硬向旁跨出了半步,七孔刀唿嘯砍到,同時左臂用力向後一拉,試圖以軟銀杖上橫鋒,將白骨神君的手掌心劃破。


    但白骨神君是何等樣人物,若不是武功已臻絕頂,怎會名列“宇內四邪”之一,各正派中人物,也對也側目而視,輕易不敢去惹他?剛才既能在“七星連環”和“化有為無”兩招之中,將軟銀杖抓住,此時已占上風,怎容得方敏得手?方敏一刀隻砍到了一半,他左臂巳突然揚起,看似擋向七孔刀,待到手臂堪堪待與刀鋒相觸,突然順著刀鋒,電也似疾,向外一滑,竟撞在方敏的右臂之上,方敏隻覺手臂如同被千百斤重的鐵棍打了一下,其痛徹骨,若不是功力已然深湛,全身真氣運轉自如,雙臂一交,一股大力,便自然衝過,與之相抗,幾乎連手臂都要折斷!如今手臂雖然未斷,但也被白骨神君那一碰之力,將手臂向上震高了尺許,一陣發麻,五指一鬆,七孔刀脫手飛出,“叭”的一聲,落在六七尺外,刀光插入木排之上,刀柄兀自顫抖不已!


    方敏這一刀砍出之時,本來同時左臂向後一拉,但白骨神君手臂伸了上來,一個疏神,自然拉之不動,非但拉不動,而且一股大力,直撞了過來,方敏連吃兩個大虧,連七孔刀都已經脫手,知道這股大力襲到,若是要以本身功力,與之硬拚,不是不能支持片刻,但卻要形成騎虎之勢,連退都不能,因此急忙撒手,也算他見機快絕,臨撒手時,還內力疾吐,擋了擋,仍不免“噌噌噌”連退出七八步去,所過之處,老粗的巨木之上,皆發出“格格”之聲,均被他生生踏裂!


    白骨神君握住了軟銀杖,“哈哈”一笑,順手向外一揮,銀光閃閃,軟銀杖化為一道銀虹,疾向七孔刀砸去。


    方敏一看,心想刀杖相碰,兩股兵刃,非一齊跌人湖中不可,再要找便大是費事,自己尚要遠赴雲南,更何況失了軟銀杖和七孔刀,迴旋風島後,如何向溫婆婆交代?心中大急,但是軟銀杖去勢如電,根本沒有法子阻攔,暗叫一聲糟糕,隻聽得“錚”的一聲響,刀杖已然相交,眼前陡地寒光大盛,原來刀杖相交之後,非但沒有跌入湖中,軟銀杖將刀砸起之後,兩件兵刃,竟直向他飛了過來,方敏知道這是白骨神君在揮手攔杖之時,早已用了巧勁,才會出現如此的事。


    運用巧勁,配上極為高深的內功,要將一物拋出,照預定的方向飛去,本非難事,但是要碰到另一件兵刃,那件兵刃又是深陷木中,而兩件兵刃,再一起向預定的方向飛來,這的確是聞所未聞的功夫,白骨神君功力之深湛,於此可見一斑。


    耳際隻聽他尖聲喝道:“快將兵刃接住了,免得沒有家夥使喚!”方敏也早有將軟銀杖和七孔刀接到手中,再作打算的主意,雙臂一探,兩股真力,疾衝了上去,將一刀一杖,抓在手中,覺出刀杖上力道並不大,倒像是白骨神君有!意將兵刃還給自己一般,定了定神,隻聽得白骨神君又道:“小娃子,你能和我對敵十招以上,隻是兵刃脫手,並未受傷,如此武功,巳足可稱雄江湖,小一輩的人物中,巳再無一人,能似你這樣,還不快走,真要自誤麽?”


    方敏一聽,不禁大為猶豫。若是旁人,到這個時候,白骨神君還肯好好地放人逃走,自然求之不得,但方敏卻全然不是如此想法。一則他性格絕不畏強暴,再加上他極是倔強,明知不敵,也要拚上一拚,二則那七隻鐵箱中,藏的究竟是什麽東西,他也實在想看上一看,是否和自己的身世有關。因此想了一想,剛想要說“不走”時,忽然聽得“格格”一陣嬌笑,起自身側,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道:“白骨神君,好大的口氣啊,我就不信我不能接你十招,咱們試上一試如何?”


    這女子聲音一傳出,不但方敏吃了一驚,連白骨神君,也是一驚,急迴頭看時,隻見木排的一角上,站著一個貌相奇醜,卻又搽得大紅柳綠,令人作嘔的醜女子!那木浮台本來極大,醜女子站在浮台角上,距白骨神君也有五六丈遠近。但以白骨神君武功之高,耳目自然靈敏已極,事先竟會未曾發現有人從水麵上滑過,來到了木浮台上,其人輕功之佳,可想而知。


    除了連道家第一高手,極樂真人都稱頌不已的紅掌祖師師徒,或是正派中的佛門高手、極樂真人、昆侖七子中的三四人,和北天山老少神醫馬算子等人,無人能夠做到。而那個醜女子,白骨神君和方敏兩人,一見便認出,正是活閃電紅掌祖師之徒!


    白骨神君一見是她,怒氣勃發,道:“賤丫頭,你又來這裏幹什麽?”醜女子一笑,道:“我師父說,個多月前,你和他大戰千佘迴合,直打了兩天三夜,不分勝負,結果兩人精力將要耗盡,才住手不打,那七隻鐵箱,巳落在我師父手中,這七隻,也不如一並給了我們,因此派我來向你索取,你一答應,我便取了就走,再也不以話嘔你,你說怎麽樣?快答應了吧!”


    聽她講來,像是甚為輕鬆一般,方敏在一旁聽得白骨神君全身骨骼“格格”一陣響,知道他已然怒極,在暗運真氣,準備一舉發難,不禁代那醜女子暗中捏一把冷汗!


    不一會兒,白骨神君身上所發密如連珠的“格格”之聲,已然停止,遊目四矚,四周圍湖水靜悄悄的,並無人來,冷泠地道:“你師父呢?”


    這四個字,在他全身真氣盡皆運定之後發出,更是尖銳無比,聽得人不禁心顫,看那醜女子時,仍是繃著一張醜臉,毫無表情,“格格”的一笑,道:“我師父說你在宇內四邪之中,最不爭氣,越來越不長進,專好找小輩和二三流角色動手,因此他不想來一一”下麵的話尚未講出,白骨神君青滲滲的一張怪臉,已然氣得發黃,大喝一聲,向前踏了一步,那麽大的木浮台,也為之顛簸不已。醜女子又繼續道:“可不是麽,剛好給我師父料中,你又要找我晦氣了,你剛才曾吹大氣,說是小一輩的人物中,能接你十招,而毫無損傷的,除了這個臭小子以外,便沒有第二個人,這句話算不算數的?”


    白骨神君又向前跨出兩步。這兩步一跨出,木浮台更是搖晃不已,白骨神君剛才和方敏動手之時,尚未全力以赴,如今動了真怒,確是非同凡響,木浮台一劇烈搖晃,那疊在木台上的七隻鐵箱,也砰砰有聲,幾乎倒了下來那醜女子叫道:“臭小子!還不快躍上去,將鐵箱壓住?”方敏隻覺得她這人可厭已極,一見便令人作嘔,但是聲音卻也動聽到了極點,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內,暗忖就算不為她,不為白骨神君,自己也不想讓那七隻鐵箱跌入湖底,打撈費事,足尖一點,雙臂一振,便淩空拔起兩丈高下,站到了鐵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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