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1


    那三人站起身形,卻並不落座,還是張仲聞開口:“大乾立國不過十載,十國之亂也不過十年,二十年前這天下卻是我大運朝的,我大運國姓拓跋,傳國九百三十九載,國力雖然衰敗,卻不致亡國,當時聖上國號奉天,是少見的明主,即位以來,兢兢業業,全心國事,當時天下升平,都以為我大運當興,奈何天不佑我大運,當時天下災禍四起,北旱南澇,天災不斷,子民多難,卻不曾有亡國之兆,奈何天災可抗,**可怖,親王拓跋海為一己私欲逼反了西南大將葉無韜,也是後來的殺生王葉無敵,從西南殺至中原無人可敵,才有百逆起兵,十國之亂,那葉無敵也是殺的瘋了,幾乎將大半中原屠戮一空,如若不是當今聖主,怕這天下已沒了活人。”


    “你這越說我越不明白了,這關我爹什麽事。”少年越聽越糊塗,不禁問道。


    “我大哥心有些亂了,我來說吧。”那道士接口道:“那葉無敵起兵後,奉天帝為平其怒,已將拓跋海滿門誅絕,但那人妻兒父母已然死於拓跋海手中,拓跋海雖死,卻要滅了拓跋姓傳承,聯合三十餘家反逆,圍困京師,誓要屠城,此時你父範大先生立於皇宮之前,言拓跋氏失國乃是天命,卻未失德,不當滅族,願保拓跋孤兒血脈,當夜帶我拓跋太子,以一人一刀殺透百萬重圍,身上傷口可見骨處三十有四,天明之後,倚刀而立,百萬血騎無有敢以兵相向者,言若敢屠城,必取葉無敵項上人頭,帶我拓跋太子一路北行,無有敢阻。”


    道士說道此處,心中澎湃不已,舉起桌上酒壺一飲而盡,將酒壺摔碎在地,幾人早已聽的呆了,道人周山一口酒氣吐出,說不出的暢快,接著說:“後雖城破,那殺生王卻不敢屠城,屠我拓跋氏宗脈,著實可恨,後派鐵騎追殺我拓跋太子與你父七載,大小五十餘戰,直至殺生王滅,而後就不曾聽聞你父與太子的音訊,十國之時,各國國主通令,如範鐵骨歸降,以半國待之,你父始終不曾失節。今上修史,曾言有義士範一夫,匹夫一怒,一刀敗賊百萬,一言救民百萬,百萬刀兵不曾撼其膽,半國疆土不曾動其心,當為百世第一義士,史上骨頭第一。”


    言道此處已是難以為繼,心難自已,抄起身旁酒壇,當頭灌下,直至半壇酒下肚這才迴了氣喝一聲:“好生爽氣。”


    那潘不動喝道:“好一個骨頭第一,恨不能隨其殺敵。”也是舉壇猛灌,另外二人抓不到酒壇,抄起酒壺一口飲下,卻是不過癮,不住大喊:“拿酒來。”“快些上酒。”


    那少年卻猶在夢中,看這幾人狂態,猶自不敢相信那等英雄人物便是自己父親,口中念叨:“我那傻爹原來如此了得,怪不得小時候每次見他時都似讓人碎剮了一般,還當自己年歲小記錯了,原是這樣,怪不得娘罵他是個傻貨,為了別人兒子天天挨刀,也不待見那個小子,原是這樣,怪不得娘說不能和官府作對,想是怕我和那傻爹一樣讓人砍,快有十年沒見到那個傻爹和那冷臉小子,不會死了吧,不能的,不能的,那兩人命硬的很,沒那容易死的。”


    口中胡言亂語,心中早已成了一團亂麻,想起兒時每次娘一邊罵一邊給爹裹傷的時候,那傻貨就模著自己的頭一臉的傻笑,說小石頭啥時候長大和爹去砍人,娘每次都罵自己都快零碎了還想帶壞兒子,那個蹲在牆角眼中紅著眼的小子,傻爹讓自己喊他哥哥,娘卻不讓,每次看了他都沒好臉色,卻把好吃的都給了他,然後他又悄悄的給自己,每次娘不在他就扛著自己在肩上說石頭啊,憾天哥哥一輩子扛著你,不讓人欺負你。那是那兩人待得最長的兩個月,再以後土匪來了,娘帶著自己到了潘城就再也沒見了。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那幾人看他神色,知是心情激蕩,也不再飲酒,隻是默默看著,等他說話。


    少年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看眾人都在看他,嘿嘿一笑說:“沒得事的,沒想到我賤骨頭的爹原來是個大英雄,沒想到那個冷臉的還是個太子,我還揪過大英雄的胡子,抓過太子的卵蛋,哈哈,我賤骨頭也是個大人物呢。”笑的卻是無比的淒涼,兩行清淚卻是再也忍不住。


    抹了抹眼淚,抬頭一笑,向那道人問道:“那兩個我也有十年不曾見過了,都要忘了,你們可有他們消息。”語氣雖是淡然,聲音卻已發顫,目中的期盼之意讓人心酸不已。


    幾人看了他這神情早已沒了壯懷激烈,心中酸楚不已,如此豪傑之子竟被人叫做賤骨頭,這些年來獨自一人過活不知受了多少苦難。


    鐵木早已聲淚俱下,不能言語,張仲聞也是心中酸楚開不得口,周山看了看二人,深吸一口氣,壓服心情,言道:“這些年讓公子受苦了,自大乾開國以來,已經不曾聽聞範大先生與太子消息,不過三月以前曾有人在北方邊鎮三山鎮以北看到有人和殺生王遺留的血雲死士血戰,我們懷疑與鐵骨先生和太子有關,我大運遺族現下早已無有複國之念,隻想保留拓跋氏一絲血脈,不使斷絕,因此上派我三人前來查探,卻在此地遇到恩公之子,當真是天可憐我等,我大運遺民家家供奉範大先生長生牌位,日日祈福,想來大先生與太子自有天佑必然沒事的。”說著看了潘不動一眼。


    潘不動自然明白其意,言道:“三位不必擔心,今日之事不動定然埋於心中,如有泄露,天誅之。”


    今日之事事關前朝太子,如被有心人利用便是大運遺族的災禍,他這兄弟身份特殊,他實不願自己這唯一好友卷入漩渦,心中不由得感慨世事之奇,沒想到自己這好友卻有如此身份。


    “但願潘大少記得今日誓言,如若範公子身份泄露,我運朝遺族必取你性命。”那張仲聞再也不是一副沒骨頭的樣子,雙目狠狠瞪了潘不動一眼,對賤骨頭躬身一禮,言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有我三人護衛,天下之大到處都可去的,公子一身本事,自當獨立當世,讓這天下遍傳鐵骨後人威名,那時大先生與太子得了訊息自會尋來,便可與公子團聚。”


    那周山與鐵木也是躬身抱拳,眼神炯炯,隻待範大少爺吩咐。


    潘不動心想我卻是得罪誰了,沒來由招人威脅,卻也是看著他這兄弟的抉擇。


    賤骨頭卻是心中慌亂,看著幾人都在等他發話,怯怯言道:“我隻想找到我爹,那個威名什麽的我卻是不曾想過的。”


    張仲聞三人聞言歎得一口氣,心想這範家少爺這些年來窮苦慣了,也少人教導,雖然遵從家訓不曾失了骨氣,卻喪了膽氣,也罷,此事急不得,有我三人在旁,總有一天讓這天下重聞鐵骨家風。


    既然要尋範一夫蹤跡,三山鎮是必要去的,當下三人議定按原本安排繼續往三山鎮一行,當下就要出發。


    賤骨頭也無有行李,隻是那花碗是母親留下的,說什麽都要帶著,那三人去客店取了行李,又準備去馬行為賤骨頭買馬,潘不動一直跟著與賤骨頭說些分別閑話,見要買馬,讓人將烏雲牽了來,將馬韁繩放到賤骨頭手中,言道:“兄弟一場,我明年就要掌軍,本想邀你同去的,平日裏總與你說些閑話,不想你有這大來頭,這馬送你,你此去必當名揚天下,日後取了名字定要讓這天下人傳我耳中。”


    賤骨頭唯唯諾諾隻說:“你這馬是軍馬,我怎敢騎得,讓人查到怕是要充軍的,名揚天下我卻不敢想的,打仗還是你自己去吧,我是怕見血的,小時候每次看見我那傻爹渾身爛肉就怕的緊,我可不想讓人砍成碎肉。我這名字本是想好的,潘城都叫我賤骨頭,就叫範賤好了,本也不怕人笑話,現下隨他們走了,等找到我爹,讓我爹取個好了,他到有本事,想來取名字也是不差的。對了,我走的急,沒法和鄰居門告別,昨天給李掌櫃做工還有十個大錢沒取呢,那碗飯還在張家爺爺那裏,你幫我告訴他我走了,讓他自己吃了吧,李家大嬸嫁閨女,我去幫忙,還沒吃呢,幹淨的。”


    一路絮絮叨叨,讓潘不動哭笑不得,那三位更是直搖頭,心想這範家少爺怎生是這般極品人物,這可怎麽教的好,剛剛飲酒時還見得幾分少年血氣,說的出範家人要東西自己去搶的話語,這時看來隻是一時酒話罷了,怕是平時受人欺壓隻憑了一身好骨頭硬挨,打的久了沒人打的動他也就是了,不然憑這性子還想訛詐別人,隻怕早被打死了,當真是一副好賤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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