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寨前的茅舍內,舒莫延依舊赤身泡在酒缸之內,仍未醒來。楚青醒來的第五天,卻大為好轉,經脈通暢,恢複了自由。人生就是這樣,陰晴圓缺,變化無常,卻終歸逃不過平衡二字,舒莫延所暫時失去的,換來的正是他真心想要得到的。


    這一日,酒鬼張還在照看舒莫延所在的酒缸,楚青早能下地,卻也在忙碌著。在茅舍前的桃樹林裏,橫列著四個大篩子,篩子上都是鋪著一些奇特的藥材。這樣之狀,一邊是為了把藥材曬幹,一邊是為了揀出一些劣質的雜物。楚青閑來無事,正在俯身挑選著那些藥材。


    楚青恢複了姿色,氣色卻沒落了下來,楚青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舒莫延,在這隻有一個熟人的地方,時刻期盼著舒莫延的醒來。為了盡點綿薄之力,楚青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舒莫延所用的藥物之上,一點一點的,專注認真地過濾著那成堆的藥材。


    不時,喬俊進入了桃樹林,提著兩個飯盒子,是專門送飯而來。喬俊是十分秀氣的,酒鬼張說他從來不說廢話,可見也是話少,可是在他的臉上,卻從未斷過笑容,一個經常笑的人,又怎麽會話少呢!


    喬俊來到了茅屋前,看著楚青便走上了前去,隨之淡然笑道:“青兒姑娘,還在這裏弄這些藥材呢,我不是說了,不用揀的,多餘的那些也沒有壞處!”


    楚青見他走近,也直起了身子,忙迴道:“喬大哥的話,我都記下了,我隻是閑的無事,隨便弄弄!”


    楚青說的隨便,喬俊心中有數,也不多言,淡然又笑,說道:“這是晌午的飯,我進去見鬼爺!”


    喬俊說著,將其中一個盒子遞到了楚青麵前,楚青接過,一邊又忙迴道:“多謝喬大哥了!”


    喬俊一笑,轉身便去,進入了一側茅屋。楚青拿著飯盒,說不出的感激,一直看著喬俊進了茅屋之內。楚青來到這裏,就見過兩個人,一個是酒鬼張,一個便是喬俊,在她看來,他們都是自己與舒莫延的恩人。


    喬俊進了茅屋內,酒鬼張還在調和著酒缸裏的作料,這一份認真,一點都不輸於楚青。喬俊進來,頓時收了笑容,將飯盒隨手放到了牆角一個凳子之上,走向了酒鬼張。喬俊突然輕聲對酒鬼張說道:“鬼爺,今天可出了大事了!”


    喬俊輕聲低語,顯然是怕外麵的楚青聽到,說是出了大事,酒鬼張卻一點都不在乎。酒鬼張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正常的隨意說道:“公主去酒坊了吧!”


    喬俊接著輕聲說道:“可不是嗎,您說您都五六天沒有迴去了,公主能不生氣嗎?公主讓你們留在這,是有底線的,這一次,我怕是她的底線要到了!”


    “底線?她有什麽底線?你們這幾個小子要是給我爭點氣,她也不會在意我這個老酒鬼吧!”酒鬼張又隨意地說道。


    “鬼爺這是說的哪裏話,酒坊哪能離開您呢!”


    酒鬼張一聽就不樂意了,迴道:“喬俊啊,你一向是不拍馬屁的,說吧,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喬俊突然正色問道:“他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


    喬俊說的“他”,指的便是酒缸裏的舒莫延,酒鬼張一怔,看向了喬俊,迴道:“問這個作何?”


    喬俊接著正色說道:“公主讓我給鬼爺傳個話,要不讓他們離開,您迴酒坊,要不把青兒姑娘扣押住,您在這。再不然,那就是一起離開了!”


    “青兒醒過來的事,你告訴公主了?”酒鬼張看著喬俊問道。


    喬俊一臉無奈,皺著臉便迴道:“公主打聽,我也不敢不說呀!”


    酒鬼張看著喬俊便要發火,壓著聲音怒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迴去告訴公主吧,這個人我是救定了,讓她來見我,不然我還真不走了!”


    酒鬼張說著,突然見喬俊轉臉而去,酒鬼張跟著轉身,隻見楚青早已不知何時走了進來。二人看著一臉迷茫地楚青,喬俊先是笑了,楚青卻怔怔地說道:“我們是不是讓鬼爺為難了,求鬼爺千萬不要放棄延哥,我願意被扣押起來!”


    楚青言語誠懇,酒鬼張隻是鎮定地看著,喬俊忙笑著走上去兩步說道:“青兒姑娘多慮了,不會把你扣押起來的,鬼爺上門求個情就是了!”


    “狗屁,什麽求情,大不了一起離開!”酒鬼張怒道。


    楚青搖了搖頭,不禁走上前來,看著酒缸裏的舒莫延,淡淡說道:“不,為了延哥我願意被扣押起來,這樣就可以爭取時間,延哥要是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喬俊一聽,也不再言笑,酒鬼張同楚青一樣,則是看向了舒莫延。隻聽酒鬼張淡淡說道:“他什麽時候醒過來,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能肯定,什麽時候他的心動了,就一定會康複起來,到時候,我去接你!”


    酒鬼張之言,顯然是答應了,他為了救舒莫延,不得不讓楚青暫時被扣押起來。楚青淡淡迴道:“多謝鬼爺了!”


    楚青說罷,又看了一下舒莫延,轉身便去,喬俊忙跟了上去,跟著說道:“青兒姑娘不急,吃了飯吧!”


    二人出了屋子,茅屋內安靜了下來,酒鬼張看著舒莫延,突然見到舒莫延微微一晃,不禁心頭一震。酒鬼張忙伸手按向了舒莫延左側的太陽穴,觸及一時,心中暗道:“還是沒有動靜,不該呀,難道他本來的內力深不可測,以至於傷的越深?如此年紀,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


    楚青跟著喬俊來到了大街之上,後麵卻有兩個衛士跟著,背著弓箭,拿著長矛,原來喬俊來送飯之時,這兩名衛士便相伴而來。相伴歸相伴,喬俊的性子,當然不是帶人來抓楚青,如此一舉,自是出自那九泉寨的公主古越幽蘭。


    喬俊是想,酒鬼張要是可以去跟公主求個情,倚老賣老,多半會放寬幾天,可是沒想到,酒鬼張竟然這般的固執。楚青一廂情願地為了舒莫延,甘願犧牲自己,贏得時間,這倒也是讓人意外,喬俊打心底佩服起這兩個異族人了。


    到了大街之上,望不到盡頭的大街兩側,還是隻有幾個老人與小孩散坐在那裏,看見異族裝束的楚青,都是好奇地看著。他們看著楚青,楚青也看著他們,他們好像比中原人更懂得知足,張張都是安詳的麵孔。喬俊走在一側,提了兩個個飯盒子,見楚青有些陌生,對其淡淡說道:“你知道為何隻有老人和孩子嗎?”


    楚青不解,問道:“為何?”


    “老人的兒女,孩子的父母,都被你們漢人殺了,他們是為了活命才來到了這裏,我們的公主不讓你們留下,也是這個原因,公主的全家十餘口性命,全是漢人所送!”


    喬俊淡淡說著,楚青大驚失色,不禁又看向了那些老人和孩子。老人的眼睛裏充滿了落寞,看不出幾分傷心,可是讓楚青頓時傷心了起來。孩子天真無邪的玩著,他們沒有父母,卻仍舊是這般,楚青也心疼起他們的未來。


    楚青跟著喬俊安靜地走著,隻聽喬俊又淡淡說道:“我們九泉寨的人,不懂得經商之道,靠著山地裏的茶葉與稻田為生,很難幫助這一大批人。鬼爺建立了一個酒坊,每天都能送走十幾壇子桃花酒,這是寨子最大的收益,所以即便是公主,也十分尊敬鬼爺,我們酒坊的人也跟著有了地位。可是當你們來了之後,鬼爺再沒有迴去過酒坊,這讓很多人都大為不解,公主也生氣了。公主扣押你,也是逼不得已,她就是想讓鬼爺迴去。”


    楚青一聽,明白了許多,可是舒莫延的性命要緊,她又不得不默默接受這一切。喬俊見楚青臉色難看,忙又說道:“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趕你們走的意思,隻是讓你知道,公主是一個好人,她不會平白無故的扣押你,更不會為難或者傷害你,你大可放心!”


    “等延哥好了之後,我們一定離開,也一定會前來相報你們的大恩大德!”楚青認真迴道。


    楚青的話外之意,是要補償這裏的人,以還原他們來到這裏引起的變動。喬俊忙迴道:“我們古越族人,不求迴報,隻求你們漢人不要再侵蝕我們的領土,屠殺我們的百姓,僅此而已!”


    喬俊是古越族人,這也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是這些,楚青又怎麽可能做得到呢?楚青連那些殺害古越族人的漢人都不知道是誰,更是手無縛雞之力,這個“僅此而已”,對她而言,類似於摘顆星星,說不出話來。


    二人過了那些老人和孩子,再沒有多言,一直進入了大街盡頭的九泉寨。楚青是不敢說話了,隻要能讓舒莫延好起來,她言聽計從。楚青明白,喬俊是一個好人,他的話也讓自己寬心了許多,至少她又明白,無人敢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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