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龍降世,天地無光。


    洛龍城不堪負重,轟然化為齏粉,再無半分痕跡。


    剛從陰陽井出來那人疾速奔逃,方才奪過一劫。他雖不懼陰氣,但是外界湧入的陰氣混雜不堪,比之(下)陰界的陰氣惡劣數倍,他亦不敢久待,忙辨明方向,向天脈山方向而去。


    那惡龍初到九州,興奮無比,在蒼穹中上下翻騰,攪得風雲急轉,天昏地暗。


    惡龍通體黝黑,隱在黑霧之中本不易辨別,但是其龍目出芒,鱗甲泛光,在波濤中若隱若現,見首不見尾,若非其來勢不善,充滿惡意,確有幾分神龍之姿,令凡人驚歎。


    當惡龍在蒼穹中歡喜若狂之時,九州大地正經曆著滅頂之災。因為結界消失,諸天陰氣大肆侵入,立時將大地氣候改變。


    無盡綠色在陰氣中泛黃,變得黯淡無光。人、畜大片大片死去,所剩者隻是在風暴中苟延殘喘。


    “快結陣布置封印!”想起臨行前肖逸的叮囑,一些弟子急忙召集同伴,慌亂布陣。


    諸天陰氣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世人喘息之機,很多弟子還未將封印布成,便栽倒在廢墟中。


    一些弟子雖勉強布下了封印,但由於人力有限,抵不住陰氣的不斷衝擊,終究難逃厄運。


    唯有那些早有防備,選在絕佳位置布下封印的弟子,暫時活了下來。


    但是九州靈脈已毀,封印已無法從自然中汲取更多靈力,唯有依靠眾弟子的真力和僅存的法寶來苦苦支撐。而且,最令人悲痛的是,絕大多數百姓未在陰氣衝擊之前進入封印,很多倒在了封印邊緣,隻差了一步之遙。眼看著封印外百姓死不瞑目的神情,眾弟子無不心如刀絞。


    除了陰氣衝擊之外,氣候大變令九州陰陽失衡,引起山崩地裂、岩漿橫流、海嘯肆虐,整個九州再無一片完好的肌膚。


    對於打開結界後九州的變故,肖逸心中早有預料。由於布下九天結界的緣故,九州之內雖陽氣興盛,但九天結界在過去的萬年內因之衝積了太多的陰氣。結界打開,陰氣下沉,必將對九州造成毀滅性打擊。不過,待九天結界陰氣和九州陽氣融合,宇宙中的混雜之氣進入,天地將再次達到平衡。屆時,也許九州大地疾速下沉之勢也將得到緩解。但到了那時,九州生靈不知還剩幾何。


    肖逸原以為自己心性堅毅,已做好了麵對天地浩劫的準備,可是看著這天下慘況,心中猶自悲鳴道:“若能以我之軀換取天下安寧,我雖百死而不悔。”然而,天地自然,豈會隨人之心念而改變?


    肖逸悲痛欲絕,眼看煉化龍魂無望,便放開神識,調動自然之力來救助苦難中的百姓。


    他的五行之法不懼陰氣,對陰陽混雜之氣的運用毫無阻礙。而且,他在鬼穀子結界中經胖廚師指點,深得體悟之道,盡管天地氣候已然大變,他不用片刻便將自身神識與當前天地融為一體。汲取天地靈氣,如臂使指。


    頓時,那些搖搖欲墜的封印穩固下來,眾弟子肩上的壓力也大大削減。他們雖不知內裏緣故,但是當肖逸的神識從其身體中掠過時,都感受到了一股悲憫之意。


    肖逸的神識在天地間快速流轉,看到危難中的百姓便調用靈力相助。


    成百上千的百姓被救了下來,他的神識卻在快速消耗。他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杯水車薪,改變不了大局,隻能希望在氣候穩定之前能夠盡可能多救一些性命。至於那惡龍,既已作了赴死之心,屆時拚命便是。


    在其心中,萬物平等。是以,在救助之時,將一些飛禽走獸也送入了封印之中。


    過去,人類根本未將禽、獸之類的性命放在眼中,而此時,盡管封印十分狹小,人們仍是挪開地方收留了它們。


    這一刻,人類不再那麽高傲,禽、獸的生命也同樣珍貴。


    有的人無法排解失去親人的痛苦,竟將頭臉埋在獸類的毛發間,低聲地啜泣。群獸通靈,亦淒怨地發出低鳴聲。


    在肖逸的救助之下,許多地域都情勢好轉。可惜,其神識畢竟有限,不過茶盞工夫,便消耗一空。而蒼茫之下,還有千千萬萬的生靈正在苦苦地垂死掙紮。


    他無暇顧及自身安危,將體內的每一寸靈魂之力都抽取出來,化作神識釋放出去。涸澤而漁乃是修真之大忌,但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他將體內所有靈魂完全榨幹,再也擠不出一絲一毫時,無比空虛而絕望之感襲上心頭。


    他的靈魂之力已消耗殆盡,按說,神識也將縮迴體內,無力外放。然而,奇怪的是,天下之景仍舊清晰地映在其腦海中。


    他看著無盡的生靈一個個死去,心底發出無助的悲鳴。


    而就在這時,那懸浮於空中,始終無法與其靈魂相融的龍魂,突然進入其髓海,不容其有所反應,竟以隨著意念釋放開來。


    天地靈氣因之而動,將那些一隻腳已踏上黃泉路的生靈再次拉了迴來。


    發現髓海變化後,肖逸當真驚疑萬分。隻見髓海之中,原本屬於龍魂的魂靈周圍,閃現出無數光點,猶如天上繁星。其中,有七道光點十分明亮,其他光點若隱若現,十分昏暗。這些光點繞著龍魂旋轉,竟將其中的高傲之意消磨。


    看著這些光點,肖逸立時明白過來,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驚歎。


    大慈無界,大愛無疆。這些光點乃是七道魂印和無數被鬼穀子汲取的人類之魂,他們雖被抹去了靈識,但刻在起靈魂深處的善心未變,在感受到肖逸心底的大慈大悲之意後,這些靈魂竟一起反攻龍魂。


    龍魂固然強大,但在諸魂的慈悲之意下,漸漸失去防守,開始融入肖逸體內。


    感覺到瞬間飽滿的靈魂之力,肖逸再次毫不吝嗇地釋放出神識,義無反顧地救助天下生靈。


    而這一次,令他又驚又喜的是,因為靈魂之力暴漲,他對自然的控製之力大幅增強。如果是在此之前,還是一個新生的嬰兒,而此刻才真正成長為人。神識所到之處,竟可以搬山倒海,移城斷流,比自己親至還要強橫數倍。


    不僅如此,一些難以想象的自然奧秘也展現在腦海中,靈力流動的波紋如此清晰,他竟可以隨意將靈氣聚合或分散,變化成各種形態。自己曾耗費許久才悟到的混沌盤,此刻隻要心念一動,便可以將形成一道天大的混沌盤。


    不過,由於神識的強大,過去在他認為已經無限接近於混沌之炁的混沌盤,此時看來,仍然是陰陽雜氣,僅是融合的更好罷了。


    他將神識投到天地邊緣,查看陰陽亂流外的混沌之炁,發現那裏的混沌之炁同樣表現出了微弱的陰陽屬性,隻是以當時修為根本無法察覺而已。


    他微感失落,但也在預料之中。萬年前龍神離開九州,便是因為九州已無混沌之炁,亦即本源之炁。現在若能在九州發覺混沌之炁,那才是不合常理之事。


    查找無果後,他一邊救助天下生靈,一邊將神明暗運,意圖倒推陰陽二氣,凝聚出混沌之炁來。可惜,當陰陽靈氣融合到一定極限時,便轟然潰散,根本無法達到無陰無陽的狀態。


    在凝聚之時,他竟感到天地似乎十分排斥混沌之炁,當混沌之炁將要成形時,天地之力爆發,立即將其撕扯分散,最終功虧一簣。


    “難道說,九州天地已經獨立於混沌之外,無法再容納混沌之炁了?”肖逸暗自揣測道。


    正在思索之際,髓海中的魂靈已完全與其融合。而在魂靈之中,竟有一縷薄霧懸浮在其中。那薄霧本來無色,又十分微弱,若非肖逸神識強大,根本無法察覺。


    肖逸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道:“混沌之炁!”


    這些薄霧正是那龍魂帶入九州的混沌本源之炁,龍魂被完全煉化之後,混沌之炁終於露了出來。


    肖逸大喜過望,立時將神識滲入混沌之炁中,心道:“有這些混沌之炁為根基,便不愁再凝聚出更多的混沌之炁來。”


    而此時,蒼穹之上,那猶自歡騰的惡龍突然頓住,感覺到墨龍氣息的確完全消失後,衝天怒吼道:“是誰殺了墨龍!”


    聲震寰宇,天崩地裂,萬靈死傷不計其數。


    而後,惡龍迴首,朝著天脈山方向穿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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