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聲哭,道盡十年殤。


    生死僅一念,日月最煎熬。


    駱生這一哭不打緊,竟引得院中眾人盡皆痛哭開來。


    眾人不分男女,無不淚流滿麵,嚎啕痛哭,其聲悲切,令人聞之心酸。


    即便以肖逸心境之穩,也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淚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無須再用言語形容,肖逸已完全體會到申家這些年的心酸和不易。這些人能留在申家,不離不棄,也足見其忠義。


    哭聲持續了頓飯工夫,方才漸漸落了下來。


    那駱生摸了一把鼻涕,登時笑逐顏開道:“申家總算熬出頭了。”


    餘人也圍將上來,個個激動地喊“少爺”。


    那駱生指著眾人,挨個介紹,道:“他們原是那邊申家的傭人,後來府邸被季家收了去,不忍離去,就又投奔到了這邊。”


    肖逸大為感動,感到道謝之言在此處顯得十分無力。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小乞兒,哪想到此處還有這麽多家人掛念。


    一股溫情在體內流轉,令人倍感舒心。


    正當眾人情濃之時,一聲“逸兒”穿越眾聲,將肖逸驚醒。


    肖逸循聲望去,隻見院內棘樹之下,站著一名端莊的中年女子。那女子挽著高髻,螓首蛾眉,鳳目丹唇,穿著一身淡綠宮裝,兩手放於腰間,優雅嫻靜,處處透著高貴之氣。


    肖逸愣了一下,第一感覺此女子是申亦柔之母,可是仔細一看,又覺得申亦柔與之絲毫不像,心中不禁泛起嘀咕,不知此人是誰。


    這時,申亦柔已在兩名下人的扶持下,往後堂而去。因到了申家地方,肖逸也未加阻攔。


    那女子雖保持著端坐儀態,但眼神中透著無限激動之意,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又喚了一聲“逸兒”。


    肖逸仍感懵懂,不知該如何應答。


    那駱生道:“這是你的親姨母申鳳兒。”


    肖逸訝道:“親姨母?”


    那申鳳兒已然來到近前,滿含熱淚,凝望著肖逸,道:“逸兒……蒼天有眼,申家有後了。”


    肖逸能清晰地感受到其情緒變化,從其身上可以體會到一種別處未有的真摯之情。心中毫無疑問,已然認定眼前這位女子就是自己的姨母。


    迄今為止,麵前女子乃是自己世上最為親近之人。


    他內心蕩起層層漣漪,亦是激動不已。費了很大力氣,方叫出那一聲“姨母”。


    那駱生摸去眼角淚水,道:“你們母子先聊,我去看看柔兒的傷勢。”而後安排家人各執其事,而後向後院去了。


    親人見麵,自有一番親切。噓寒問暖過後,那申鳳兒聲音顫抖地問道:“你父母可還安在?”


    肖逸搖了搖頭,如實以告。


    申鳳兒聞之,又是一番傷心。不過很快就恢複過來,又喜又泣道:“你能活著迴來,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肖逸歎息一聲,見其情緒稍穩,才忍不住問道:“敢問姨母,申家人為何一眼就能認出我來,你又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申鳳兒道:“申逍逸,你父親早在你出生以前,就把名字起好了。隻可惜,眼看就到了出生時段,卻出了天大的變故。”


    說著說著,又是兩行清淚留下,而後又強忍道:“今天應該高興才是,我們不說不開心的事。至於大家為何能認出你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就知道了。”拉著肖逸,轉身向後院走去。


    肖逸滿腹疑竇,但是對於這位世上最親的親人卻毫無戒心,根本無須防備,任由其拉著。


    他難得有此放鬆的時刻,登時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一路過了許多屋舍廳堂,越行越深,到了一處廟堂,抬頭一看,匾額上寫著“申家祠堂”四字。


    進了祠堂,隻見其內十分寬闊,剛進門的供桌上擺著一個“申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其後由高到低、由低而外,層次分明地擺放著各申家每一代中家主的名姓。


    奇怪的是,每一處都是兩牌並立,使得偌大的祠堂也微覺擁擠。


    隻聽申鳳兒解釋道:“由於那邊申府被占用,我隻好將兩邊的祠堂合並。”


    肖逸暗道:“原來如此。”


    一路看將下來,到了右下角最後位置,赫然擺著“申霖遠”、“申霖靖”兩個牌位。


    無用去問,一個是自己父親,另一個則是申亦柔父親。


    肖逸再也忍耐不住,當下就要拜倒。


    儒家注重祭祀之禮,申鳳兒忙在旁幫忙,為其焚香祭祖。之後,肖逸三叩九拜,落了兩行熱淚,這次起身。


    申鳳兒也跟著拜了一拜,又帶其來到祠堂後麵。


    這時,隻見牆上掛滿了畫像。畫像中人物或老或少、或胖或瘦,但無不惟妙惟肖,神情生動,躍然紙上。


    肖逸心中一動,直接向最後麵看去。一看之下,登時心生震動,不已自己。


    到了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年長之人或申家之人一見自己,就能認出自己是誰。


    隻見畫像中父親申霖遠的模樣竟和自己一模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父子如此相像,也屬罕見。不過,另一方麵原因則是,申霖遠離開申家時也是剛二十歲出頭,與肖逸當前年紀相仿,父子幾乎處於同一年歲,相似度也極高。


    看到父親畫像,過去一些難以理解之事,終於煙消雲散,清朗過來。


    他心思機敏,頓時感到一絲不妥,忙問道:“姨母,孔門現在對申家是什麽態度?”


    申鳳兒臉色登時一變,道:“當年,季門主已下令要封殺申家中申黨一脈。可是考慮你母親的原因,又最終收迴成命,隻說封殺申黨一脈所有男丁。因此,我才逃過一劫,寄宿在此。”


    肖逸問道:“我母親和季門主是什麽關係?”


    申鳳兒道:“你母親是季門主的親妹妹,往日兄妹感情極好。封殺申家男丁一事,也是季門主因愛生恨所致。”


    肖逸暗道:“想不到季門主還是我的親娘舅。”


    此時,他已感到了極大的危險。他大搖大擺來到孔門,一路上不知被多少孔門弟子發現,其中不乏上年紀者。那端木霖庭就曾認出了其身份。


    若是他迴到孔門的消息傳到季門主耳中,孔門豈能饒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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