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岡明明知道那是嚴青青的尖叫聲,更知青青之所以痛心的唿叫出來,是因自己說出那番要將她嚴家所有武功忘去的話。


    他本是說給嚴麗華聽的,有意氣氣嚴麗華,教她曉得自己並不希罕她嚴家的九招絕學,哪知倒沒氣著嚴麗華,卻把嚴青青氣得十分悲苦。


    青青心想:“他連嚴家的武功都恨上了,自然更恨上嚴家的人!”


    教自己的夫婿恨上,此生還有什麽幸福可言,嚴青青一聲尖叫後,跟著是悲悲切切的幽咽低泣聲。


    嚴麗華見女兒如此悲苦,而解英岡像鐵石一般,毫不一顧,心中甚是惱怒,厲聲道:


    “好啊,你瞧不起咱們嚴家的絕學,就永遠別再使一招半式!”


    解英岡此時心腸也真狠到家了,朝吳愛蓮冷冷道:“你我再戰一場,我若用上嚴家一招半式,不但任你而去,甚且自己砍下一雙手掌!”


    吳愛蓮咯咯笑道:“何必說得如此嚴重,你若無意中施出嚴家之學,隻要負責讓我安全離開此地就成了。”


    言下認為解英岡同自己再戰一場,危急時要想保命非得施展嚴家之學不可。解英岡卻道:“若在下果真不展嚴家之學而勝你,你如何呢?”


    吳愛蓮心想你不展嚴家之學連性命也保不住,說什麽要勝我的狂語,當下衝口說:“這是決不可能的事!”


    解英岡道:“萬一的話……”


    吳愛蓮道:“決沒有萬一的可能,否則本姑娘任由你擺布!”


    心想:“你除了嚴家之學不過從蓮花聖尼的徒弟那裏偷學到幾路刀法,十尼是蓮花聖尼的得意徒弟尚非我之敵手,縱然你學的再精,一個人決無一點勝我之可能!”


    倒不是她輕視,隻因十尼聯手施展十戒刀法才勉強可勝她,少一人都不是她之敵,她已知解英岡是跟蓮花聖尼的徒弟偷學武功,偷學到底不如正式傳授,又何況解英岡一人,所以怎麽想,吳愛蓮也不會相信解英岡不用嚴家之學有勝她之能。


    卻不知解英岡雖非蓮花聖尼的正式門人,所“偷學”到的武功遠比十尼強上數倍。


    解英岡傲笑道:“你不相信我倒要你瞧瞧本門武功的厲害,隻是你一個姑娘家答應任人擺布,未免答應得太草率了吧?”


    吳愛蓮蒙在白綢巾後的白玉臉蛋,微微一紅,說道:“若勝我,隨你怎麽說,我是無不應命。”


    解英岡道:“真的麽?”吳愛蓮臉蛋又是一紅道:“我若再被你擒住,生死操在你手中,當然是由得你了!”


    解英岡道:“你可甘心情願?”吳愛蓮想男人都是好色的,他發現我的真麵目自然不存好心,那是在旅店內若不是不色恰巧趕來,看他的眼色似要把我吃了,今天莫非要勝得我口服心服,好教我心甘情願地任他而為?


    這位姑娘多起情來,無論口中所言,心中所想,實在驚人。


    她想到這裏,渾身酥軟,輕“嗯”了一聲。


    解英岡喝道:“注意啦!”


    吳愛蓮一雙帶著幾分醉意的眼斜斜一瞟解英岡,見他空著雙手慢慢圍著自己遊走,心想:“蓮花聖尼武功最厲害的是十戒刀法,他不用刀,更不可能勝得了我,勝不了我,我如何可以任他擺布?”


    想著“擺布”兩字,她臉孔又是一紅,突將兩把金色短劍插迴。解英岡遊走的身子微微一頓,發話道:“你不必收迴兵刃。”


    吳愛蓮搖頭道:“你不用兵刃,我當然也不用兵刃。”


    解英岡大聲道:“這是你自己要收迴兵刃的,到時莫要輸得不眼!”


    吳愛蓮柔聲道:“你放心,你隻要再擒住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解英岡又問了聲:“真的麽?”


    吳愛蓮低低地說道:“自然真的,你不知……”


    她像不好意思再說下去,語聲小得教人聽不見了。


    一旁嚴青青哭泣中越聽越不味,止淚罵道:“不要臉的女人!”


    吳愛蓮迴顏相譏道:“人家不理你就哭成淚人似的,倒要問問…”


    下麵“誰不要勝了”未及說出,“啊喲”叫道:“死鬼,偷彈我一指!”


    隻是那一指,解英岡若不留情,已在她背心要害上彈個血窟窿,吳愛蓮暗暗心驚,忖道:“這是什麽武功,鬼裏鬼氣的?”


    她不知“鬼王”的“鬼彈十指”,便妙在一個“鬼”字,教人防不勝防下,一個疏神,必要中指。


    隻見解英岡一指彈後,身法越來越快,吳愛蓮雖中一指隻怪自己沒注意,並沒放在心上,但現在不由她提心吊膽,不知解英岡快速遊走中何時彈出第二指。


    解英岡心知第一指彈的僥幸,吳愛蓮一注意,他第二指便不敢輕易出手了。


    此時堂上大家夥兒屏息以視,內裏有簡耀光、解有誌、徐公亮,舉凡金菊門的首要人物都來觀戰了。


    塗公亮看到解英岡,內心很是不安,又見“掌門之令”被他奪去,更是恐慌,卻存著僥幸之心,他想:“解英岡不可能知道他父親被害的真相,那年我雖打他一掌,也不怕他借機報仇,掌門之令在他手中,我不能奈何他,但我到底身為掌門,也不能奈何啊!”


    吳愛蓮不愧桃心門的弟子,武功確有獨特的造化,“鬼彈十指”再鬼,竟被她擋過五指。“鬼王十指”前三後三不算厲害,厲害在中四指,解英岡共彈六指,第一指沒算外,吳愛蓮擋過五指,也就是擋過中四指之三了。


    假若第七指仍不能彈中吳愛蓮,後三指便也無效,解英岡勢必在第七指上發揮所有潛力。隻見他遊走數十圈後,仍不發那第七指。


    吳愛蓮接了五指,以為解英岡已技窮,所以遲遲不再發動功勢,哪知解英岡遲遲不攻的原因是準備全力以赴,她一鬆懈正好給解英岡可乘之機,解英岡第七指一彈,毫厘不差的彈在吳愛蓮“筋束穴”上。


    吳愛蓮應指“咕冬”睡倒,解英岡走上去一把提起道:“吳姑娘,你還有什麽話說?”


    吳愛蓮毫無戰敗者懊惱之態,笑道:“算你曆害,我即輸你手中,你,你若有求,我自無推辭之理,隻,隻是你……”


    解英岡道:“隻是什麽?”


    吳愛蓮罵道:“呆瓜,還要問嘛!”


    解英岡一時摸下清吳愛蓮話中之意,卻聽吳愛蓮低聲又道:“我門中有個規矩,一入桃心門,終生不嫁……”


    解英岡道:“莫非為了這個原因,吳翩翩給你易了容的下?”


    吳愛蓮道:“是啊,本門不止我,就連師父的臉上也易了容,師父說,天下男子好色成性,咱們桃心門的弟子即是終身不嫁,沒得教男人看到咱們真麵目,可是…”


    解英岡心道:“想來這本是桃心門開山鼻祖桃根,桃葉的一番苦心,她二人被遺棄,將天下男人都恨上,所以收了女弟子叫她們發誓不嫁,免得也遭遺棄之苦,卻怕男人見色起意,才給入門弟子臉上弄上一個教男人看到都要作嘔的厚臉皮。”


    吳愛蓮話聲一頓,轉又道:“那易容之術據傳是易容聖手無相大師的方子,但有藥方沒有解方,若不是你有那功能斷金削玉的寶匕,及那奇到毫顴的刀法,萬萬也不可能要揭開我本來之麵目的,可是他…”


    她話聲一頓,似難說出“可是”以後的話來,隻聽她輕聲又道:“由來本門弟子我不算外,隻有一人恢複過本來麵目,那便是我師父的師父,師父說,師祖所以能恢複本來麵目是因有一位心愛的男人,那人為要娶我師祖,費盡千辛萬苦之後才幫我師祖恢複了本來麵目!”


    解英岡好奇地問道:“你不是說,凡你桃心門弟子終生不嫁麽?”


    吳愛蓮道:“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終於說出“可是”以後的話來:“也有例外,本門傳下來的祖規說,倘若有位男人能幫你恢複本來麵目,也就是第一個看到你真麵目的人,你便可嫁他,但要非他莫嫁,並且在沒嫁他以前,不能將真麵目給第二個男人看到……”


    解英岡暗叫糟糕,搖頭道:“難怪你把麵孔蒙著!”


    吳愛蓮話一說完,頓感輕鬆,笑道:“試想,我即非你莫嫁,你若對我怎樣,我,我還不答應嘛,隻,隻是…”


    她話聲低得不能再低了:“你,你要存心愛我,莫要事後將我當作殘花敗絮……”


    解英岡聽得耳朵一熱,好生不自在的“咳”了兩聲。


    後麵這段話隻有解英岡一個人聽到,嚴青青醋勁一發,頓時忘了解英岡有意冷落她,大聲問道:“大哥,她說什麽?”


    解英岡沒理她,這下嚴青青抓著證據,心想我不是好欺負的女人,於是也不抽泣了,嗔道:“好啊,難怪你不理我,難怪你故意氣我,原……原來你們兩個心裏有鬼,是不是?大哥,你說是不是,須知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不容你同他狗皮倒灶……”


    嚴青青花啦啦的罵起吳愛蓮來,什麽“不要臉的女人,我就知道你是不要臉的女人,…”


    吳愛蓮聽嚴青青自稱是解英岡的妻子,就如那天聽解英岡稱劉玲玲“愛妻”一樣地感到難過,心中暗自悲苦道:“我怎麽偏叫一個有了兩位妻子的男人恢複我的麵目!”


    她本當此身不會象本門前輩,她們不能出嫁,卻又不甘寂寞,四處擄掠美男人,這種行為,守身如玉的吳愛蓮十分不屑,她心想解英岡雖不是愛我而幫我恢複真麵目,能嫁他,一生又有什麽遺憾?


    哪知,哪知……吳愛蓮越想越是悲苦,隻是她的眼淚流於麵幕之後,誰也看不到,她任憑嚴青青罵著,一句話也不說。


    解英岡突然放下吳愛蓮,揮指解開她的穴道。


    嚴青青氣苦道:“你為什麽又放她……”


    解英岡搖頭道:“青青,你別瞎疑心。”


    嚴青青臉色一變,失聲道:“玲玲!”


    嚴麗華冷笑道:“玲玲我殺了,你特地來找她是不是,可惜來遲了一步!”


    解英岡聽嚴麗華親口說殺了玲玲,再無指望,仰天大喊道:“玲玲,我不會讓你平白死去!”


    嚴麗華道:“好啊!我等著你來替他報仇!”


    解英岡暫時不理會嚴麗華,朝吳愛蓮道:“吳姑娘,我不知你們門中有那規矩,早曉得我決不會冒冒失失地削掉你臉上那層易容。”


    吳愛蓮叫苦道:“這,這麽說,你,你不會娶我了?”


    解英岡道:“姑娘有傾國傾城之貌,將來自會得到心愛之人,今天我要求你一事,希你遵照有無不應的諾言,誠心誠意地幫我一個忙!”


    吳愛蓮失聲道:“我憑什麽要幫你忙?”


    解英岡道:“你幫了我忙,我自會護你安全離開此地!”


    吳愛蓮道:“且說要我幫你什麽忙?”


    解英岡側首一望站在大堂左邊的塗公亮道:“我求你幫我證明先父解學先前輩,是被奸人陷害的!”


    徐公亮聽得臉色大變,虧他還能鎮靜,站立原地,沒有一動。


    吳愛蓮搖頭道:“我不能幫你證明。”


    解英岡道:“為什麽?”


    吳愛蓮道:“隻因今尊生前的罪名已是鐵案,沒有誰可以證明!”


    塗公亮聽吳愛蓮如此一說,心中放下一塊大石,暗忖:“隻要吳翩翩師徒不拆穿當年之事,解英岡雖有懷疑,也不怕他翻案。”


    解英岡道:“你要誠心幫我證明,雖是冤沉海底,亦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吳愛蓮又搖頭道:“我無能為力!”


    解英岡怒道:“你是有心不幫忙,非無能為力!”


    吳愛蓮冷冷道:“不錯,我不存心幫你這個忙。”


    解英岡大怒道:“但你曾答應輸在我手中心甘情願地聽我吩咐啊!”


    吳愛蓮答應的那檔子事,那檔子事她自然心甘情願,否則也不會收迴短劍,她抵賴道:


    “姑娘何時輸在你手中了,不過讓作罷了。”


    解英岡氣怒道:“好,好,你不服輸咱們再戰一場好了!”


    吳愛蓮笑道:“你要我服你,須得拿出本門武功,令堂是蓮花聖尼之徒,你又自幼在華山長大,本門武功當是蓮花聖尼一脈了。


    “蓮花聖尼乃名門正派的人物,可不會傳你那鬼裏鬼氣的指法吧!”


    解英岡道:“你怕那指法,我不施展那指法不也是一個樣子。”


    吳愛蓮嗤鼻道:“誰怕啊,那指法跟那九招嚴家之學一樣,都是旁門左道,令人一時難防的詭異之學而已,你既不屑用那嚴家之學勝我,用那指法亦是勝之不武,隻有用名門正派之學勝我,我才能服你!”


    嚴麗華突然道:“竟把我嚴家磅礴無敵的九招絕學當作旁門左道詭異之學,真是見識淺薄的丫頭!”


    吳愛蓮道:“老婆子,你嚴家九招絕學了不起,隻可惜沒煉通罡氣前,同你那個丫頭女兒聯手,還不能戰勝本姑娘,這可稱不上什麽‘磅礴無敵’四字吧?”


    這番話頂得嚴麗華啞口無言了。


    她自不好說明。身為嚴家之人反不會嚴家的九招絕學,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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