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解英岡入座坐定,區百練相陪而坐,絕口不提往事,恍若以前並不相識解英岡,盡寒喧一般賓主初見的應酬話。


    倒是解英岡性格直爽,不來這種虛偽的客套,衝口問道:“區先生,在下既已來此,先生欲待如何?”


    問話時邊暗凝掌力,就準備接招了。


    哪知區百練笑道:“公子大駕光臨,隻怕招待不周,公子若是累了,就請入客室想息如何?”


    說罷,起身相請。


    解英岡穩坐不動道:“區先生,你不必再弄什麽玄虛,焉不知閣下笑裏藏刀?”


    區百練臉色微交道:“公子見怪了,本門惟恐迎接不誠,豈敢對公子用什麽陰險,不說公子的身手冠絕當世……”


    解英岡起身道:“咱們別再盡說廢話,區百練,你不是聽區標一番話,認為我是殺害你兒子的兇手麽?”


    區百練忙陪笑道:“公子原來計較這檔子事,區標那王八羔子一派胡言,公子大仁大義,豈會殺害小犬!”


    解英岡以為區百練業已查明區鎮南被殺的真相,點頭道:“你既查明區標瞎說,當知令兒之死,罪有應得!”


    其實區百練根本未查明真相,隻因解英岡胸前掛的那塊桃心鐵令,誤認他是鐵令門下,不敢絲毫得罪,縱然解英岡殺了區百練的父親,區百練也會裝作不知。


    解英岡見區百練唯諾唯敬的聽著,心想:“區鎮南已死,雖說他死有餘辜,不便再在區百練麵前多加揭露。”


    但他想及龍娘,嚴蜀雲之死,不由一聲長歎,續道:“區先生,你以前誤聽饞言,下盟主令緝拿我,也還罷了,現在誤會已解該當如何?”


    區百練道:“這……容易,我立即撤銷該令,必不教武林人氏再與公子為敵,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又一拍手,喊道:“來人,替公子引路,前去休息。”


    不一刻,姍姍行來兩名丫環。


    卻於此時,門外飛快奔來一名漢子,附著區百練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


    區百練臉色立變,慌道:“速速迎接!”


    頓時大廳上所有白鶴門弟子在區百練一聲令下,由區百練率領,齊向大門外行去。


    解英岡暗奇道:“不知來了何人,區百練又如此隆重的出迎?”


    想到適才他們迎接自己的排場,自然那一定是他們認錯了人,現在倒要看看真正能勞動武林盟主出迎的貴賓是何許人。


    於是當那兩名丫環恭請解英岡入內休息時,解英岡笑道:“不忙!”


    好一陣,在區百練陪同下,當先入廳的是位長發一束,白衣素妝的少女。


    隻見那少女長著一副與苗條身材絕不調合的醜惡麵孔,那麵孔簡單令人一看就想嘔,但區百練卻像捧著鳳凰似的,把她迎進。


    解英岡正自不解,眼光落到那少女胸前,隻見在她胸前接著一枚與自己所掛,形色完全相同的桃心寒鐵,頓時解悟她被隆重迎接的原因。


    心道:“高天生,區百練之所以對我恭迎,以為我是桃心鐵令主的門下,看來這少女才是他們真正恭迎的對象,我這假的,隻怕就要拆穿了。”


    他故意咳一聲嗽,卻在用手掩嘴時暗暗摘下胸前的桃心鐵令,心想:“我既見到真正的鐵令弟子,這撈什子寒鐵也不必再戴了。”


    心中雖這般想,但在即將真假立判的一刻摘去桃心鐵令乃是做賊心虛,怕那少女當場發覺。


    然則並無懼逃之意,仍舊端然穩坐,目不邪視,裝作不知廳門前進來什麽人。


    須知解英岡明知高天生誤認自己是桃心今主門下,仍大膽隨他前來肥城,其目的就是要見真正的桃心令主門下,好向那令主的弟子查明父親被害的真相。


    這時區百練還未懷疑解英岡是假的鐵令弟子,隻當桃心今主派來兩名門下弟子。


    見解英岡未去休息,慌忙搶上,招唿道:“公子,您看誰來了?”


    萬不知解英岡與那少女彼此根本不相識。


    解英岡有心占了便宜道:“誰來了?莫非是我師妹?”


    區百練笑道:“正是公子的同門師妹。”


    那少女隨後走來,區百練反身又招唿道:“姑娘,令師兄已先到一步。”


    那少女聞言一怔,訝異道:“我師兄!本姑娘何來師兄?”


    區百練微微一驚,指著解英岡道:“他不是姑娘的師兄麽?”


    那少女鼻子一皺,美人皺鼻子可顯嬌嗅之美,但她一皺鼻就似東施效顰,越發難看。


    解英岡看的要發嘔,隻見她鼻子一皺後,嗔道:“憑他那樣子配作本姑娘的師兄嘛?”


    嘿!別看她那一付不堪領教的尊容,還瞧不起解英岡土頭土腦的裝束呢!


    敢情解英岡穿不慣他父親留給他的錦袍長衫,或為行動利便之故,早又恢複鄉下少年的衣束,難怪那少女語氣中很瞧不起他。


    解英岡聽她藐視自己,立還顏色道:“區先生,你弄錯了,我師妹雖是出家人,也個個美貌如花,哪像她,真是天下無雙的說到這裏,語音微頓,怕再說下去傷了那少女的自尊。


    那少女厲聲斥問:“無雙的什麽?”


    解英岡見她責問的態度大有你說出來我要你命的意思,本不忍心譏諷她,這時反而大大方方的接道:“讚女子之美者可稱之天下無雙,反過來,亦可稱之天下無雙,醜姑娘,你說對不對?”


    那少女大怒,叫她醜姑娘真比殺她還難受,當即一掌淩厲拍出,直襲解英岡腦門要害。


    解英岡藝高膽大也不起立閃避,竟連身帶椅鬥向左方掠出,其勢之快,不下出弦疾箭。


    區百練看的正暗讚:“好輕功!”


    驀聞廳外數人嬌喝道:“好個‘九仙移位’啊!”


    解英岡聞聲暗驚,忖道:“她們來此做什?”四望無處可躲,急忙轉過身去。


    那醜少女一掌未劈中,似被廳外女子的嬌喝怔住,沒再追擊解英岡。


    偶頃,廳門湧現十名白袍尼帽的年輕女尼。


    區百練早得門下弟子報告,近來江湖出現十位行俠仗義的尼姑,此時見她們出現,慌忙迎上,抱拳道:“眾位師父仙駕本門,不知有何貴幹?”


    領先一名女尼合什道:“有擾盟主府,貧尼此來要找一個人。”


    區百練心知她們出身華山蓮花聖尼門下,出現江湖不過數月,以一套十戒刀法威震武林,雖身為盟主,鑒於蓮花聖尼的名頭,不敢怠慢,客客氣氣的問道:“眾位師父所找何人?”


    那醜少女突然道:“她們要找本姑娘,哼,本姑娘殺了幾個人她們看不過眼,一路追到此地。”


    領先那女尼乃戒殺的徒弟不殺,肅目凝視醜少女道:“你要殺的是惡人也還罷了,但你所殺皆是無拳無勇老百姓,試問該是不該?”


    那醜少女潑辣道:“有什麽不該,誰教他們說我貌醜?”


    不殺搖頭道:“隻為人家說你貌醜,你便殺人,天下還有似你這等兇惡之人麽?”


    那醜少女兇狠道:“你們看不過眼,本姑娘非得當你們麵前再殺一人!”


    說罷,又一掌向解英岡後背擊去。


    那一掌去勢甚快,正正擊在解英岡後背上,把解英岡擊得一個踉蹌滾到不殺的身前。


    不殺大驚,慌忙蹲下身子問道:“罪兒,你怎麽啦?”


    隻見解英岡臉色蒼白,口吐白沫,那樣子離死不遠。


    摹從不殺身後,九名女尼中搶出一人,叫道:“罪兒,罪兒!”叫聲中情急萬分。


    她顧不得大庭廣眾下,惹人非議,環臂抱起解英岡。


    解英岡微弱的睜開眼,見是與自己幼時最好的“不愛”,艱難的喊了聲:“不……不愛……”


    言罷,竟是閉目死去。


    不愛一摸解英岡脈搏,迴顧不殺悲聲道:“他,他……死了不殺還不相信,也去摸了摸解英岡的脈膊,這一摸跌足道:”他為什麽不閃躲?“不愛泣聲道:“罪兒,從未習武,怎能閃躲那惡女人淩厲的掌招…”


    不殺也不禁流淚道:“怪我,怪我,我隻當罪兒適才施展一招‘九仙移位’,武功定是不弱,還有心瞧瞧他到底偷學了師祖多少武功,哪知隻會一招‘九仙移位’!”


    不愛恨恨道:“咱,咱們一定要替他報仇!”


    區百練卻是看得暗暗高興,心想:“死得好,死的妙,這一死我兒子的大仇總算報了,隻不知他和桃心今的主人有何關係,反正他不會是令主的門下,若是令主的門下武功豈會這般窩囊,再說那姑娘,縱然他與桃心今主有密切的關係,讓桃心今主與蓮花聖尼結仇吧!”


    白鶴幫區百練奪得這屆盟主之位若非桃心今主之助,區百練萬萬不可能蟬聯盟主之位,區百練感激桃心令主之助。隻因桃心令主另有目的,區百練對她表麵的欽佩,實在區百練此人樂傲難馴,見桃心令主相助的目的真相,正希望武林中出來能人與她對敵,最好是將她殺掉,那麽他最欽敬的一代高手,武功不下桃心令主,她與桃心令主結仇,暗鬥,真是最理想不過的事情。


    就在這不殺她們替解英岡報仇之際,把那醜少女殺掉,顯然醜少女是桃心令主的門下不會錯的。


    不殺向那醜少女道:“你以為托庇盟主府,便可毫無忌憚麽?”


    醜少女冷哼道:“笑話,我吳愛蓮奉師命前來盟主府,豈能要托庇於盟主?”


    區百練乘勢道:“吳姑娘乃桃心令主的門下,此來本府指導本門弟子的武功,須知桃心令主世代奇人,她門下弟子武功蓋世,我白鶴門還沒這個麵子,敢說庇護吳姑娘的話……”


    這番話掩中有套,其目的介身事外。


    吳愛蓮是個傻裏傻氣的醜姑娘,明知難敵不殺她們十人的圍攻,卻以為區百練一番話給了自己極大的麵子,當下充到底,說道:“咱們不要在盟主府上爭執,你們要替那土頭土腦的小子報仇,到外麵去好好較量!”


    不殺正怕權大勢大的區百練將庇護吳愛蓮,不想區百練有意介身事外,她們已同吳愛蓮較量過,知道她不敵十誡刀法之圍,見她逞強,即道:“那請吧!”


    吳愛蓮走出,區召練還假惺惺的送到大門口。吳愛蓮豪氣縱橫道:“盟主請迴,本姑娘一時三刻即帶她們十人的腦袋來見你!”


    區百練連聲應道:“是,是,本府敬備上宴,候姑娘佳音。”


    吳愛蓮與不殺她們來到郊外,吳愛蓮轉身麵對不殺十人道:“是單打獨鬥,還是一齊上來?”


    不殺向不愛一示眼色,不愛放下解英岡冰涼的屍體,十人采取十個方位,牢牢圍住吳愛蓮。


    吳愛蓮傲然道:“本姑娘多此一問了,單打獨鬥誰是我的敵手,十人一齊上嘛,還馬馬虎虎。”


    不殺十尼知道以個人武功而論,吳愛蓮強她十人甚多,她們不知桃心令主的名頭,想當年桃心鐵令一出江湖,人人色變,若不是蓮花聖尼新創的一套無敵刀法學成,十人聯手也不是吳愛蓮的敵手。


    雙方已較量過,不殺不敢大意拔出戒刀,不貪九尼跟著拔出。


    那第十尼名不色,解英岡離開蓮花峰時,她才投拜蓮花聖尼門下,由蓮花聖尼親傳她第十戒誠色方法。


    半年前,不色刀法練成,蓮花聖尼便命十位徒孫下山,行走江湖,但因十刀法合則無敵,十尼行道江湖齊進齊退,未曾一日分離。


    吳愛蓮見她們拔出戒刀眉頭一皺,但她不信這個邪,心想:“難道我就真不是她十人刀法之敵麽?”


    她自命武功除師父外再無敵手,數次較量皆敗在十尼的刀法下,今天倒要鬥出個真章來,不殺十尼誓不罷休。


    當下摸出一雙金色短劍,主動攻出。


    不殺一刀擋去,餘下九尼九刀分從九個方位,無懈一擊的劈向吳愛蓮。


    吳愛蓮劍短靈巧,左劍一翻,迅如閃電刺出九個方位,逼退不貪九尼,右劍勢道直攻進不殺戒刀內,刺向門麵。


    好個不殺,臨危不亂,戒刀一轉,刀法鬥變,拍開吳愛蓮的短劍,再變三轉,虛實莫測的劈出三刀。


    吳愛蓮被劈得連退三步,那邊廂九尼也是三刀劈出,三九二十七刀,刀光縱橫交錯下,如張羅網罩住吳愛蓮。


    吳愛蓮劍術果真厲害,竟能在層層刀光中,金色的劍芒東穿西錯,守得嚴密無比潑水難進。


    轉瞬數十招,雙方鬥得正激烈,誰也無心去注意一旁解英岡的屍體,更不知解英岡此時睜大眼在看著哩!


    百招下來,吳愛蓮仍無敗象,說也湊巧,她雙劍迴擋下撥開不惡、不恨的刀光,卻正好與解英岡的眼光相對。


    解英岡見她十人圍攻下百招不敗,眼色好生佩服,還同她霎了一下眼,這可嚇壞了吳愛蓮,女人倒底膽子小,死人突然複活,還同自己對眼,可著實駭呆了。


    高手較藝,一點大意不得,吳愛蓮雖未大意,這一呆不過刹那時間,卻露出破綻,頓時十柄戒刀,每人一恨拍在吳愛蓮身上。


    須知十尼自幼身入佛門,嚴守蓮花聖尼的十戒,雖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亦不能殺害,攻時看來一刀砍上有死無生,但到真正砍上卻都提成刀身,由砍為拍不殺敵人受傷死亡。


    縱然如此,不殺十人手腕之勁何等雄厚,每人一刀,十刀齊拍,真把吳愛蓮拍得七葷八素,再也不知人間何事了。


    不殺她們實在忌憚吳愛蓮淩厲的武功,見她一昏倒,你抽出一根絲帶,我拿出一條牛筋,十人十根不同的繩索,將吳愛蓮綁得像端午節吃的粽子一般。


    她們隻綁,不點吳愛蓮的穴道,怕點她穴道無用,對某種人來講,有時點穴實無半點用處,還是綁捆最妥當不過,像這般粽子似的大綁,任你內力再強,也用不上絲毫力道去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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