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菊門準備的場麵異常隆重。


    凡一月前與會的數百弟子無不到場,更且邀請數十名本城知名之士茬場作證,這一點,本來塗公亮極力反對,他心裏有數,知道今日之鬥簡耀光必敗,可是簡耀光堅持如此。鑒於是他簡耀光替本門賣命,塗公亮不得不聽他的,否則到時他不出場,塗公亮就麻煩大了。


    於是連夜四處邀請,雖然邀請的倉促,被邀請的數十名本城有聲望的人氏還是一早就來了。


    塗公亮見本城的鄉紳一到場,心裏很不舒服,忖道:“簡長老此舉,不是存心要咱們在晉城丟臉出醜?”


    後來他也想開了,心想:“管他娘的,反正我塗公亮不預備在山西立足了,索性讓金菊門丟臉丟到家吧,今日之後,金菊門還不等於解散了,我又何必為即將名存實亡的本門臉麵多作擔心?”


    於是他打著笑臉,招待陸續而到的賓客。


    這塗家大廳足可容納千人以上,整個大廳一大半的地方排滿座位,座位前的長桌上陳列各種水果,點心,隻在頂前方空出一小塊地,算作比鬥的場所,這一小塊地足夠一對身手高強的武人盡量施展身手了。


    數百位金菊門弟子有的臉色沉重,頗為今日擔心,但大部份抱著樂觀的看法,臉帶笑容而談,好像今日是本門的喜宴之日。


    大約已時左右,徐府總管徐全急急忙忙跑來通知主人說:“來了!”


    徐公亮聞言臉色微變,先請賓客入座,然後傳告眾弟子。


    未在場的弟子紛紛趕來就座,大家就座完畢,大廳一片肅靜,看法最樂觀的弟子此時也無不緊張。


    偶聞,廳外一聲長笑,先走進那位名叫高天生的矮胖者頭。


    今天他不是單人赴會,後麵跟著十來位雄糾糾,氣昂昂地錦袍壯漢。


    這十來位錦袍壯漢,金菊門年紀較長的弟子大都識得他們是白鶴門的精銳。


    雖是敵人,塗公亮仍以掌門身分執行相迎,吩咐仆人刻在頂前方靠窗子旁排上來人的座位。


    不能一見麵叫打,高天生領著白鶴門弟子落座。


    全場坐定,不論敵我,除了解小蘭無不有座。


    獨她無座的解小蘭看來怯生生的站在最後一排,她爺爺的身後。


    解小蘭一見高天生走進,心裏就像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轉個不停,此時高天生他們在對麵坐定。隻見高天生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盯著自己望,瞧得自己心兒要跳出口來,想道:“他這般瞪著我瞧,莫非知道今日由我來戰他?”


    高天生要早知的話,再也不會笑著進來了,以他當今武林盟主師叔的輩份,由一個十五歲的丫頭來戰他,他還有什麽神氣可言?


    他隻當今日出戰者,除了金菊門掌門外,非簡耀光莫屬,這樣他勝了自然威風,而且算定必勝,所以頂神氣的大笑而入。


    解小蘭以為高天生向自己瞪著,其實高天生根本沒看她,她自己犯疑惑,因她站得高,一眼看清對方。


    而高天生正精神貫注的瞪視對萬,對麵數百人之多,解小藍雖站著,身材瘦之故並不顯眼,高天生並沒對她注意,解小藍卻以為他瞪的就是自己,芳心著實有點慌怕。


    解小蘭慌怕有必然的道理,她雖然自幼學武,從未與人真正敵對過,今日第一次敵對,就是位功力精湛的武林長老,焉不教她還未出場就有點膽怯呢?


    驀聞高天生洪聲問道:“今日誰來接戰老朽?”


    不等對方迴答,狂笑道:“想來今日接戰者一定有法破得了我那三十招拳法了!”說完,笑聲鬥停,冷哼不已。


    那意思誰也明白高天生說的反語,他自負的神態似在冷笑金菊門決無人破得他的怪拳,不可能有接戰者!


    徐公亮霍地站起,說道:“本門推定簡長老接戰閣下。”


    說著,舉手一讓簡耀光。


    簡耀光懶勁大發,本來還想多坐一迴,被塗公亮這麽一讓,逼得不能不站起了,暗暗冷笑道:“塗公亮,你這麽推我出去,怕我賴麽?哼,哼,我今天倒要賴一賴!”


    他懶洋洋站起,底下掌聲跟著如雷響起,鼓勵也是得意,本門有人用力地擊起掌來。


    高天生見簡耀光毫不在乎的神情,雖知此老脾性如此,也不免微微緊張,心忖:“莫非他真有把握破解?”


    想無可能,搖了搖頭,跟著站起,那意思就要出場一見真章了。


    簡耀光搖手道:“老弟,不忙啊!”


    高天生聽他不客氣地倚老實老喊自己一聲“老弟”,很不高興地道:“你還要嗜嗦什麽?”


    簡耀光裝傻道:“嚕嗦?難不成我站起來說幾句話不行嗎?”


    高天生道:“脫幾句話?你不是要接戰老夫麽?”


    簡耀光摸摸脖子道:“對不起,小老兒還想多活幾年,你老大哥老力竭,不便出戰,請耐心再等一會。”


    高天生雖聽他再度倚老賣老,卻無不悅,哈哈大笑道:“對,對,你自知不敵,不敢出戰,正是保命之道。”


    說完,很得意地坐下,心想:“金菊門武功最高的一人不敢出戰,還有誰能出戰?”


    金菊門眾弟子好不失望,暗道:“怎麽迴事,不是說好由他出戰,怎麽臨場怯起陣來?”


    塗公亮更是驚慌,心想:糟糕,此老耍賴了。


    簡耀光咳了一聲道:“不敵?倒不見得!


    高天生坐著椰榆道:“那麽請出戰如何?”


    簡耀光道:“你要不使那路怪拳,我即出戰。”


    高天生大笑道:“可是,雙方先前說好,以破解我那三十招拳法為定,不使那路怪拳,但等今日事後可以陪你耍耍。”


    金菊門眾弟子聽他笑的得意,無不氣憤填膺,但,也隻有憋著氣,要教誰挺身出場,關係性命,怕沒人有這個種。


    簡耀光道:“如何為定,可否請高老弟述說一遍?”


    高天生道:“隻要有人破解得了老夫那路怪拳,老夫即命白鶴門永不踏進山西一步,破解不了,哼,哼!”


    簡耀光接道:“條件彼此一樣,本門當然就舉門遷出山西,在座的賓客們,想都聽清楚了吧?”


    那數十名鄉紳點了點頭。


    簡耀光指著數十名鄉紳的所在道:“高老弟,本門請了見證,事後雙方不準耍賴。”


    高天生冷笑道:“老夫隻怕你們耍賴!”


    心想:“這老九到底在搞什麽名堂,見他胸有成竹,莫非另有高手在座?”舉目看去,看不出誰是高手來。


    他再想不到,心中猜的高手站在那裏,沒有座位。


    筒耀光轉向眾弟子道:“本門掌門推我出戰,我本該感到十分榮幸,也是義不容辭的事,可是,本長老自知破不了那路怪拳,非不敢戰,乃不能戰耳!”


    金菊門眾弟子縮然低頭,心想:“你早說,使大家明白,就又何必多今日之舉,教大家坐在這裏現眼丟醜?”


    簡耀光道:“本門弟子皆出類拔革的少年英雄,你們長老老了不能出戰,自有能出戰者。”


    眾弟子聽到這裏,心中一動,忖道:“莫非簡長老排定了誰出戰,所以才胸有成竹請來見證?”


    越想越對,而且排定的那人一定破得了高天生的怪拳,不然簡長老不會連夜請來晉城名士作見證。


    於是大家麵麵相覷,在找誰是簡長老排定的人。


    簡耀光咳了一聲,道:“誰能出戰,請快出來啊?”


    眾弟子以為就有人一定出去,哪知等了半天,沒有一人站起走出。


    簡耀光失望道:“怎麽搞的,難道本門就無一人有自信破得了那怪拳麽?”


    眾弟子比他更失望,心想:“原來簡長老並沒排定了誰,這下糟了,好糊塗的長老,身為長老還不清楚本門弟子的素質?糊塗!糊塗!自作聰明的請來見證,反使咱們丟了大醜!”


    簡耀光無奈,側首道:“掌門,怎麽辦?”


    塗公亮見他不但耍起賴,而且把事情推到自己身上,心想:“怎麽辦?哼,哼,我塗公亮不是傻瓜,事情是你硬要頂的,你不頂就此拉到。”


    當下站起身,老奸巨猾地大歎道:“既然本門無人破得了那路拳法,本掌門也不希望哪位冒死出戰。簡長老說得好,咱們皆是,非不敢戰,乃不能戰耳,大家都不能戰,本掌門隻好宣布……”


    簡耀光見塗公亮什麽都不顧了,使搶道:“掌門且慢宣布!”


    塗公亮即問道:“莫非長老有意出戰麽?”


    簡耀光道:“說句良心話,本長老怕死,所以不敢出戰。”


    此言一出,四座大嘩,差點有人站起直斥簡耀光的懦弱,隻因學武的人明是怕死,也絕不能說出“怕死”兩字,武人的精神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皺眉叫聲“我怕死”。


    高天生哈哈笑道:“天下無不怕死的人,簡兄說得不錯,誰要出戰,敵不了老夫那路拳法,老夫決不容他活得一命!”


    簡耀光歎道:“本門弟子就是怕死耳,所以無人出戰,其實老弟那路拳法並非無人破得。”


    高天生撇嘴冷笑了笑,心想:“由你去自說自語吧,破不得好,隻要無人出戰就行,今日無人出戰不怕你們再罔說辭!”


    簡耀光轉向喊喳不休的金菊門眾弟子道:“你們心裏可是在罵本長老沒出息?唉,就算本長老貪生怕死,請問哪一位不怕死啊?”


    他這一問,喊喳完全靜止,此時誰再嘟嚷那就表示他不怕死,不怕死的人當然應該出戰了。


    簡耀光搖頭道:“看來是無人出戰了,今日無人出戰咱們隻有遵守約定舉門遷出山西!”


    頓時,輕歎惋惜聲紛紛響起,俱都認定隻有遷出山西一舉。


    驀聽筒耀光聲音高昂道:“本長老決不信本門無人破得那路怪拳,隻因沒有十成的把握,怕不敵下死於非命,這樣吧,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唔,不錯,這主意不錯。”


    他像是初想到這條妙計,低下頭問身旁塗公亮道:“掌門有何重賞,使本門弟子出戰?”


    塗公亮暗暗冷笑道:“你這老兒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一時沒有迴答簡耀光的問話。


    簡耀光低聲音道:“塗賢侄,這可是挽救本門的唯一機會,不能錯過啊!”


    塗公亮也壓低聲音,問道:“以長老看,重賞什麽好?”


    “這個嘛,自然賞格越大越好。”


    徐公亮道:“那就重賞黃金如何?”


    簡耀光搖頭道:“武人視錢財如糞土,賣命的玩意,黃金起不了作用,以我……”


    他故意拖長話聲,塗公亮不耐道:“長老有主意盡管請說,隻要真有人肯出戰,挽救得本門,我自然無不答應。”


    簡耀光得他這一句話,於是笑道:“賢侄,你這年紀也該退休了,讓年輕的一代出頭如何?”


    塗公亮大出意料,問道:“長老的意思,要我讓掌門之位?”


    簡耀光點了點頭,說道:“為挽救本門,賢侄不會…”


    徐公亮迫不得已,冷笑了笑,說道:“到這地步,我還計較什麽掌門之位?”


    簡耀光暗暗得意,道:“那請賢侄交出掌門之令、”


    塗公亮稍一猶豫,即取出“掌門之令”,心想:“我可不信有誰破得了那路怪拳,金菊門所有弟子的斤量,哪一個我不清楚?”


    他認定無人破得那路怪拳,慷慨拿出,以為事後這“掌門之令”還是迴到自己身上。


    簡耀光接到“掌門之令”卻想:“你懦弱無能,十餘年來領導本門越來越糟,早不配掌管此令了,隻不知解有誌的孫女兒是不是真的會解家拳法?”


    原來今日一切,昨天解有誌病愈知簡耀光出戰,便去問他有沒有把握,簡耀光老實說出出戰的原因不過維持一個麵子而已。


    而這麵子賠上自己一條老命。


    解有誌力說大可不必,告訴簡耀光自己的孫女會解家拳法,簡耀光見解有誌說得肯定,素信解有誌此人不說謊話,於是商定由解小蘭出戰,並逼塗公亮讓出掌門之位。


    簡耀光自幼和解有誌相好,解家的遭遇,他最同情,這主意本是他主動提出,想解小蘭會解家拳法必可破得那路怪拳,等解小蘭接了掌門位,解家聲位自然提高,也是他一番好心,不希望解家永受三家歧視,他解大哥也好因孫女揚眉吐氣。


    這主意,解有誌因痛恨徐公亮極力排斤羞辱他解家人便答應了,商量好今日一切的步驟。


    塗公亮蒙在鼓裏,不知簡耀光今日突然變卦,而且昨晚連夜請來本城知名之士的原因是有計劃地要他下台。


    他與簡耀光低聲談論了好一陣,金菊門眾第子耐心靜候下文,聽由他兩人商討個什麽結果來。


    有的弟子在猜測這重賞,有的弟子暗暗搖頭,不以為有何重賞能命誰出戰,他們彼此明白,誰出戰必被高天生打死,簡家七虎,七個人都打不過,還有誰破得了那路怪拳?


    高天生等得不耐煩了,大叫:“再無人出戰,咱們恕不奉陪?”


    他叫完,正好簡耀光拿到“掌門之令”,站起,對他一笑道:“抱歉,今日未過,本門沒宣布不出戰前,你老弟隻好等下去,時間還多,是不?”


    高天生冷笑道:“時間多用什麽用,隻怕老夫等到天黑,也無人出戰?”


    簡耀光不答他這個渣,轉過頭去舉起“掌門之令”,道:“眾弟子看清了,本長老與掌門商量好,誰出戰破得那路怪拳,這‘掌門之令’便屬他。”


    金菊門眾弟子有誰不知得“掌門之令”者,即當掌門,看那大朵金菊花果是“掌門之令”,頓時議論紛紛,皆沒想到重賞竟是掌門的位置,這賞格頗誘惑一些年輕弟子,立時數人動心起來,看著那大朵爍爍發光的金菊花,躍躍欲試。


    可是,那些躍躍欲試的弟子經他同門弟子一勸,說:“性命重於一切啊,師兄,你要仔細考慮,不要盲目冒險!”


    結果,盡管下麵躍躍欲試的弟子多的是,在“那花雖可愛,性命更重要”的顧慮下,半天沒見有人站起身來。


    話說解小蘭忽被她爺爺一扯衣襟,差點跳了起來,心想:“怎麽在這時爺爺叫我出去?”


    原來解有誌跟解小蘭說好,等他一扯她衣襟便出去,任何情況下不準擅自出去。那大朵金菊花對她解小蘭沒半點誘惑力,反令她害怕,心想:“我勝時,當真就做掌門嗎?”


    她哪會想到,以自己連座位都沒得坐的後輩,有一天忽然做起掌門來,一時,被爍爍發光的“掌門之令”駭得呆住了。


    解有誌連扯了解小蘭三四下衣襟,心想:“這孩子怎麽啦?”


    便迴頭用目光示意她趕快出去。


    解小蘭點了點頭,遲遲挪動了半步。


    簡耀光手都快舉酸了,心裏正嘟嚷道:“小丫頭,再不出來,我要罵了!”這才見解小蘭慢慢吞吞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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