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時分,修羅場一如既往的黑,黑的讓人膽顫。


    桌邊坐著一人,麵目猙獰的麵具扔在一旁,懶洋洋的姿勢伏在案上,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頰,狹長的眸子浸染著幾分邪魅,雜糅進幾分冷然,似是有心事一般的,薄唇緊抿,這絕世麵容看上去,青春少女定是要丟了魂的。


    可,這人卻半點不為自己有著絕世容顏而開懷半分,銅鏡中的人,都是嘲諷,還有更多的憎惡。


    他恨自己的這張臉。


    更恨自己的身份。


    為何他就是被神拋棄的孩子?!


    奔波來去的歲月,一站又一站的旅途,在動蕩與流離中,他是他,卻已不是最初的他。


    桌上放著鬥大的沙漏,細沙簌簌的從一邊流向另一邊,流轉的好似時光,匆匆的一段華年。


    看著沙漏,骨荀的眼睛裏泛起了淡淡的霧氣,默不作聲的伸過手去、輕輕從快要滴盡的沙漏中握起了一把沙,收攏手指,看著細密的砂子從指間如同水一樣細細密密的流走,半點也沒有留下。


    那是人的手不能握住的東西。


    就連他骨荀這雙能夠翻雲覆雨的手也無法留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任誰也不得而知。


    骨荀始終告訴自己,可以對自己說“我好痛”,卻永遠不能對自己說“我懦弱”。


    他的這條路上,踽踽獨行。收拾好心情,嘴角扯出一絲邪惡的笑,既然事實無法改變,那就讓它多些趣味,調劑生活的乏味也是好的。


    梅笙由著豆沙引路,依稀記得這好像是上次發現豆沙的那條小路,卻不知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她自己也有些緊張,豆沙口中的爹爹到底是誰,是如何尋到她們的!


    夜黑風大,更深露重,加之修羅場常年照不到陽光,入夜後便更是陰冷之極,梅笙還有些虛弱,冷風一吹便瑟瑟發抖,腳下有些打滑,後悔剛剛急著出門,僅穿著內裏的單衣就匆匆出了門。


    豆沙趴在梅笙的肩頭,興奮的四處張望,身上竟然發出瑩瑩的光,雖然微弱,竟也能照出好遠,前方的路倒也能勉強看得清楚。梅笙笑了笑,這孩子著實貼心,心知路黑夜路難走,念動口訣,施了光術。


    一直走到了上次的那個堆滿屍體的山洞,仍然不見半個人影,梅笙有些疑惑。


    遠山眉微蹙,看著懷中的豆沙柔聲問道:“在哪呢?豆沙。莫不是大晚上的尋娘親開心?”


    豆沙扭了扭頭,指了指前麵的一團黑暗:“往前,就在這附近。”


    梅笙無奈,繼續走進山洞,看見上次發現豆沙的屍坑,刺鼻的酸腐味撲麵而來,不禁迴憶起當時的情景,她的突然心中生出許多的感慨,這一轉眼就是半年。


    早已,物是。人非。


    失神之中,卻猛然間撞進一個人的懷裏,然後被對方緊緊摟住。


    豆沙連忙蒙住眼睛,卻又賊笑著從縫隙裏偷瞧。


    梅笙怔忪間聞到一股淡雅的墨香,看著那身月白的衫子,未等抬頭,知道必是樸子無疑,她有些弄不清楚狀況。


    他……他來做什麽?!不,他現在在做什麽?!不,不,他難道是豆沙口中的爹爹?!


    開什麽玩笑?!


    弄什麽情況?!


    梅笙幾次想要推開,卻一次次的被樸子緊緊的環住抽不開身。


    梅笙冷靜下來,壓抑著慍怒,冷冷的開口:“真人這可是要破戒了?”


    懷抱明顯僵了片刻,收緊的雙臂漸漸鬆開,溫柔的低頭將梅笙上下打量個仔細,末了鬆了口氣,輕笑出聲:“你沒事就好。”


    梅笙不動聲色的退開幾步,她不知曉樸子的目的,剛剛那莫名其妙的擁抱,還有豆沙那句重磅炸彈一樣的“爹爹”讓她不得不防,這個人到底是怎麽迴事?!既然他不說,那她便也不挑明的陪他演下去。


    梅笙亭亭立在那兒,從頭到腳打量他一番,笑了一聲,笑意未達眼睛,隻是她眉目微挑一貫表情:“看來處玄真人卻有些本事,你這座下大弟子的名聲也不是說來聽聽的,你的道法著實厲害,鬼兵陣下竟然毫發無傷。”從手中拿出一顆丹藥交到樸子手中:“這是修羅場特有的血慧丸,放在我這裏也是無用,今兒給了你,你將它服下可消除鬼兵火的灼氣。”


    他微微皺眉,看著她,半晌,道:“你,可是擔心我?這丹藥聽說是修羅王特製,極為珍貴的。”


    梅笙抬起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暗含了嘲諷:“哦?你也聽說過。什麽珍貴不珍貴,寶貝不寶貝,無用武之處便什麽都不是。把它給你,沒有旁的意思,還你人情罷了,有句話說的好,井水不犯河水。隻是,說到底,這次你確實救了我的性命,暫且不論是不是出於你本心,你若是被灼氣傷了肺腑,誤了你羽化登仙的時機,你們玄雲觀的人怕是饒不了我,我一人之力雖說能敵過,卻也麻煩,誰的責任就應該誰來承擔,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樸子仔細端詳著暗紅血色的血慧丸,眼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梅笙欲走,他一把拉住她:“你可願意?”


    梅笙看他握住她袖口的手,關節分明,用了幾分力氣,在往上看去,到衣襟邊繡著栩栩如生的暗紋桃枝,隻有枝幹,未有半點花葉,她笑盈盈的問道:“願意什麽?”


    樸子無力的放開她的衣袖,問道:“從新開始,你可願意?”


    梅笙低頭做出沉思的模樣,半晌,冷然道:“不!”抬起頭來,頰邊梨渦深得豔麗:“開弓沒有迴頭箭。”


    她走得匆忙,終於能留給他一個背影,端正的、高挑的、亭亭的背影也顧不上懷中豆沙一聲一聲喊得離奇詭異的爹爹。


    樸子握著那暗紅色的藥碗,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嘴角彎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竟是越來越有趣了。


    青雲山莊。


    一個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伏在勳元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麽。勳元的臉上由驚訝轉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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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姥姥生日快樂哦~~~


    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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