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群豪便紛紛告辭下山,沈鷹道:“老古、崔老弟,你倆有沒有別的事?”


    古逸飄臉上泛起興奮之色:“你有事要咱倆協助?”


    “假如你倆沒事的話,老夫想請你們一齊到信陽,有點事要跟你們商量!”


    崔一山與古逸飄齊聲答應,百侶道:“沈施主,老衲師兄弟倆正欲到信陽的金剛寺拜晤該寺主持,若用得著老衲的,請派人到金剛寺捎個信。”


    沈鷹與管一見連聲致謝。青虛道長道:“貧道在武當悶了幾年,也想舒舒筋骨,你倆若不嫌貧道礙手礙腳的,貧道等毛遂自薦。”


    管一見道:“歡迎之至!”


    群豪下山之後,沈鷹處理山上一些事,他留下顧思南一家三口,還有端木盛的妻子施小青以及彭七在山,收拾了一些應用之物,一行人便浩浩蕩蕩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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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穆、高天翅、端木盛、商衛和風火輪五人天未亮便下山。沈鷹有一批健馬,寄養在山下獵戶家中,當下五人取了馬,立即上道。


    由天柱山到信陽相距數百裏遠,路又不大好走,但蕭穆等五人曉行夜宿,第三天黃昏便到達。


    鳳火輪道:“咱們現在去衙門,好像不是時候。”


    高天翅道:“皇上在此出事,相信周知縣這些日子連覺也睡不下,何時去找他都不要緊!”


    五人到衙門外便見那裏有一隊兵卒守在門外,高天翅跳下馬道:“咱們是來找周大人的!”


    一個兵卒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蕭穆答道:“請代通報一聲,說咱們是來自天柱山及黃山的。”


    一個衙差由裏麵走了出來道:“請問諸位可是昔日管神捕及沈神捕的手下?”


    “不錯,周大人在麽?咱們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請諸位英雄進來。”


    五人跟他到堂上,衙差道:“五位請在此稍候,待在下內進通報。”


    堂上還有幾位衙差,手按刀柄,守在通往裏麵的暗廊前,蕭穆等人暗暗冷笑;不久,裏麵湧出一批兵卒來,中間夾著一位大員,正是佟維雄。


    佟維雄認得他們,連忙排眾而出;背後跟著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正是信陽縣的知縣周南。


    佟維雄急問道:“管神捕跟沈神捕何在?”


    蕭穆道:“頭兒吩咐咱們先來,他們一兩日之內,也必會到達!”


    周南諛媚地笑道:“諸位對朝延忠心耿耿,千裏趕來,皇上必能平安迴來!”


    高天翅不耐煩地道:“在下來此是有件事要知會周大人的。”


    “請說。”


    “咱們要進怡香院調查,請大人給張條子。”


    周南道:“待下官親帶你們去。”


    佟維雄道:“且慢,吩咐兩位公公及四位侍衛一齊去。”


    端木盛問道:“佟大人,未知華大人是否也在此?”


    “華大人早迴京師了,下官等兩位神捕一到,也即將啟程迴京師。”


    說著裏麵又走出幾位漢子和兩位陰陽怪氣的白麵人,端木盛等人知道他們便是保護皇上出遊的侍衛和太監。當下佟維雄替他們作了介紹,一行人便到怡香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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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香院位於衙門北麵,臨近城郊,也是附近最大的一爿妓院,妓院裏的姑娘豔名遠播。院子占地甚廣,紅牆綠瓦;裏麵三座小樓成品字形,中間布以花草園林。入門是座庭院,院中豎著一根三丈高的柱子,上麵掛著一串風燈,不過此刻燈籠已有點破損,燈也沒點上。


    庭院之後,是座堂屋,正麵大廳,還有座小花廳,兩旁是廂房,料是鴇母龜奴居住之所。


    怡香院的外麵不但有官兵把守,連裏麵也有兵駐紮。


    侍衛長楊應雄道:“諸位準備如何調查?”


    蕭穆道:“請周大人帶幾位龜奴來此,咱們要盤問他們。”


    周南道:“下官迴去立即派人將犯人送來。”


    端木盛問道:“皇上在哪一座樓先蹤的?”


    “在牡丹樓!”楊應雄道:“諸位請跟楊某來。”


    一幹人跟著揚應雄走進去,牡丹樓是最後那一棟,環境也最幽靜,但離後牆也最近。


    高天翅問道:“那天守在小樓之頂的是哪一位?”


    一個侍衛應道:“是在下董昭!”


    端木盛道:“小弟上去看看,你們先進樓!”


    牡丹樓包括兩層,樓下是座小廳,還有好幾間房,小廳一角便是樓梯,楊應雄道:“咱們先到樓上吧!”


    拾級而上,樓上中間有道長廊,兩旁都是房子,楊應雄走到正中指著一扇房門道:“當夜皇上便是住在裏麵,右首則是華學士。”


    高天翅心中暗暗冷笑:“皇帝老子平日道貌岸然,想不到骨子裏,全不是那麽一迴事,皇帝與大臣一齊嫖妓,也算是奇聞了,將來禦史也不知要如何寫!”他抬頭一望,隻見房門上掛著一塊小小的牌子,上麵用朱砂筆寫著兩個字:倚紅。當下問道:“陪皇上歇宿的姑娘,叫倚紅?”


    “正是,左首那間是偎翠,右首的是琴仙,都是怡香院的清倌人,是頭一次陪客過夜的!”


    蕭穆心頭一動,忽然問道:“華學士祖籍處?”


    張公公迴道:“聽說華大人便是河南人!”


    “河南哪一處仙鄉?”


    “這個咱可不清楚!”


    高天翅推開倚紅的房門,隨即晃亮火摺子,見房內布置華麗,巨大的紅木床前,掛著一幅鴛鴦戲水的帳子,床前的踏幾、長桌、矮幾、麵盆架子、角幾等物一應俱全。


    角幾上的一盒菊花已開始凋謝,桌上的紅蠟尚有半截,高滅翅引火點燃紅蠟,收起火摺子,掀開錦帳,床上被褥依然淩亂;張公公在背後道:“這一切咱們都沒敢動,專等神捕來勘察!”


    高天翅掀起被子,隻見被下放著一塊花白絹巾子,上麵十分幹淨,他眉頭一皺,忖道:“當時皇上還未成其好事,還是倚紅並非處子之身?”


    大床之後有一條小廊,牆角放著一隻猩紅的馬桶,牆上還有一扇窗戶,高天翅推開窗子外望,剛好可望到牆外的情況。


    後牆有幾棟平房,不遠之處便是低矮殘破的城垣,假如來人由此出城,倒十分方便。


    風火輪與商衛已鑽到床底下觀察,蕭穆則爬上承塵,隻有高天翅問道:“公公,當時你們進房時,這窗子是開著還是閉著?”


    “半掩著!”張公公道:“第一個進來的便是在下。”


    高天翅估量一下,由窗子到後牆距離約二丈遠,雖然帶著一個人,但因為是由上向下跳,難不倒一般高手;恰在此時端木盛進來,他立即問道:“二弟,上麵情況如何?”


    端木盛道:“雖然居高臨下,但隻能及遠,附近的情況反而看不到!”


    “怎會如此?”


    董昭道:“因為這樓之頂的建造,如同塔頂,陡直向四角飛簷,靠近小樓的地方,除非站在邊緣向下觀望,否則下麵的情況都讓簷角遮住。”


    “你站在中間?”


    董昭歎了一口氣:“屋頂太陡,不好站,在下一直走動著,不過都在中間那範圍。”


    端木盛道:“就算你站到屋簷處,他們也有辦法瞞過你的耳目,隻要他們有人藏在其他那兩座小樓,便可以將你的方向看得清清楚楚,你走到左邊,他們打出訊號,同黨由右邊上,你根本沒法知悉。”


    董昭事後被佟維雄痛罵了一頓,假如找不迴天子,隻怕迴京之後,即使能逃過死罪,但終老天牢之厄也避免不了。連日來怔忡不安,聽到端木盛這樣說,如遇知已,脫口說道:“不錯,端木兄說得有理,一定就是如此,其實在下片刻都不敢偷懶!”


    杜公公插腔道:“這次皇上也是太大意,帶的人太少了。”


    張公公咳了一聲,道:“現在是亡羊補牢的時候,還說這種話有什麽用?”


    風火輪與商衛自床底下鑽了出來,表示什麽也沒發現。眾人又到偎翠房中搜索,裏麵的布置和情況跟倚紅之房幾乎一模一樣,同樣他們也查不到什麽出來。


    蕭穆歎息道:“歹徒手法幹淨利落,必是老手!”一頓又問“華大人那邊可有事發生否?”


    杜公公道:“一點事都沒有。”


    “當時兩位一直在走廓上?”


    “是的,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樓下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張公公,怡香院的龜奴及鴇母帶到。”


    蕭穆道:“咱們一齊到堂屋那裏盤問他們。”


    一幹人到堂屋,隻見廳裏跪著十餘個男女。


    “都來齊全了麽?”


    一個官兵答道:“不,周大人隻著咱們帶他們十二個來,還有二十多位押在監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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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穆、端木盛和高天翅坐在櫃台後麵,目光如刀刃般,瞪著那些男女,那些人飽吃驚風散,一個個臉無血色,蓬頭垢身,跪在地上,不斷打顫。


    “鴇母出來!”


    一個中年胖婦跪前兩步,打顫的道:“民婦金氏,是本院的鴇母,請大人們開恩……”


    高天翅和顏悅色地道:“金氏,你不用怕,老實答複咱們的每一句話,自然不會難為你,但假如你有意隱瞞絲毫……”他一拍櫃台,沉聲道:“後果如何,諒你心中有分數。”


    金氏胖體顫抖了一下,可憐巴巴地說道:“民婦一絲一毫都不敢隱瞞,大人請問!”


    蕭穆問道:“這妓院是你開的麽?”


    金氏低著頭,道:“是民婦丈夫開的!”


    “誰是你丈夫?”


    金氏背後一位中年漢子跪前,與金氏並排,叩頭道:“小民傅允文是本院的老板兼掌櫃……”


    端木盛接問:“你開這爿妓院有多久了?”


    “四年有多。”


    端木盛喝道:“金氏,你抬起頭來,你叫什麽名?”


    金氏哆嗦地道:“民婦賤名花娘。”


    “你倆是本城人氏?”


    “不是。”


    高天翅說道:“幹脆一點,是哪裏人氏?”:


    傅允文叩頭道:“小的夫婦是個固始人氏!”


    “固始離此三百裏,可不近哪!為什麽來此開妓院?”


    “大人,固始是個小地方,信陽是個四通八達,來往客商較多……咱們是從生意上著眼。”


    端木盛說道:“你倆是固始鎮哪裏人氏?”


    傅允文低頭沉吟道:“小人是固始長康村人氏,拙荊則是風莊人氏。”


    “來此沒有改名換姓?”端木盛有點起疑。


    “沒有!”


    “當真?記下了!”端木盛再問,“這爿妓院規模甚大,共花了多少銀子建成的?”


    “好像……大概是四五千兩的樣子,仔細數目小民記不起了!”


    蕭穆道:“你錢從何來,以前在何處發財?”


    那些聽審的官兵都十分奇怪,為何蕭穆二人不是問與皇上失蹤有關的事,隻問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卻不知道這正是他們與眾不同之處。皇帝失蹤,第一要查的便是這座怡香院,而怡香院眾人之中,首先要調查的便是妓院的老板跟主持人:他倆的身份若沒弄清楚,以後他倆說什麽都不足為信。


    傅允文顯然也料不到蕭穆會這樣問,頓時愕住了。蕭穆道:“金花娘你答!”


    金花娘身子又是一抖,半晌才結結地說道:“錢是賺來的……咱們倆以前都在妓院裏幹過活……我夫家家裏也有點薄產……”


    蕭穆三人目光一亮,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當下端木盛接問下去說道:“你在妓院裏幹什麽活?”


    “也是鴇母。”


    “也是一家妓院?你丈夫又是幹什麽活的?”


    金花娘道:“金陵的萬花院,外子是幹掌櫃的。”


    “幹了幾年?”


    “五六年。”


    端木盛冷笑一聲:“五六年便可以賺四五千兩銀子?”他用力一拍櫃子:“潑婦,你再不給我老實招供,便有你的苦頭吃!”


    “不是的……咱們……才賺千餘兩銀子。”


    “其餘的呢?”


    傅允文說道:“其餘的都是小民家裏的。”


    高天翅喝道:“大膽刁民,還敢瞞騙,你家裏若有這許多餞,何須帶著妻子去幹那種事!”


    金花娘囁嚅地道:“是真的!大人,咱們不敢騙你們……”


    端木盛說道:“好,那你們倒給我解釋一下,為何家裏有錢,還要去幹那種事情?”


    金花娘答不出來,傅文允說道:“咱們自甘作賤,可不犯法!你們若不相信的話……”


    端木盛冷冷地道:“咱們若不相信,便如何?”


    傅允文半晌才說道:“大人,可去調查……”


    “這個不用你說!”高天翅道:“老夫再問你,當皇上來時,你們可知道他的身份麽?”


    下跪的人一齊應道:“咱們不知道,那個管家說他是京城來的富翁,姓龍,咱們都稱唿他龍老爺的!”


    “龍家老爺和管家,要的那兩位姑娘,都是清倌人麽?她們來多久了?”


    金花娘道:“啟稟老爺,她們都來兩三年了!”


    “琴仙在何處?”


    背後一個小姑娘,嬌軀如篩米般顫抖著,輕聲應著道:“大人,小女便是琴仙……”


    蕭穆見她長得十分清麗,但神色十分憔悴,估計這些日子受盡驚恐,是以柔聲道:“你為何賣舟到怡香院?”


    “小女子賣身葬父……”


    “你是管家挑選的?”


    金花娘道:“龍家老爺先挑選。”


    端木盛喝道:“沒問你,你便給我閉嘴!”


    蕭穆再問道:“怡香院共有多少個清倌人?”


    琴仙道:“以前有五六個,但事先幾天,都已破了瓜……”


    傅允文說道:“是讓幾位大人包下來的。”


    端木盛一怔,忙問道:“是誰?”


    “鄭州來的知州。”


    蕭穆道:“是沙大人?”


    “是的,所以龍老爺到時,敝院隻剩下倚紅偎翠和琴仙三位姑娘未曾破身。”


    “他們在這裏逗留多久?”


    “兩天便走了。”


    “公事繁忙,怎可偷空?”


    “沙大人是迴家省親,在路上經過本地的。”


    風火輪又記下了。端木盛問道:“那天龍老爺是在什麽時候進房的?”他一直避諱,以龍老爺稱唿天子。


    傅允文道:“秋菊,你答!”


    一個丫頭道:“啟稟大人,他們是二更左右進房的……”


    “你服伺他們什麽?”


    “小女子跟夏蓮兩人服伺他們飲食和差遣。”


    “當時牡丹樓內尚有什麽人?


    “除了龍老爺帶來的人之外,隻有小女子跟夏蓮!”


    “當日嫖客之中,有否紮眼的人?”


    傅允文雙手亂搖:“沒有沒有!”


    端木盛:“風火輪,你們逐個問嫖客的名,咱們叫人送飯來。”


    高天翅道:“咱們迴去吧!”一幹人返到周大人家,周大人早已備下河桌酒菜,在廳中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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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維雄說道:“諸位辛苦了,請入座吧!”


    周大人忙唿叫道:“丫頭,送酒上來!”


    酒菜上桌,眾人寒暄之後,便開始動箸;酒過三巡,佟維雄問道:“三位今日有否收獲?”


    高天翅道:“尚未有,不過咱們覺得怡香院老板夫婦,有可疑之處。”


    周大人跳了起來:“那對狗男女,什麽地方可疑?”


    高天翅將剛才審問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道:“除非他們夫婦一早便立心要開妓院,否則有錢人,怎會去妓院幹活?”


    蕭穆道:“通常做鴇母的都是妓女出身的。”


    周大人道:“下官立即派人去固始鎮調查。”


    佟維雄問道:“三位下一步準備如何調查?”


    高天翅道:“待咱們商量過後再告訴你。”


    端木盛道:“咱們估計,在妓院擄劫皇上的同黨,當時必定混在嫖客之中,現在他們已在進行登記。”


    佟維雄道:“下官相信諸位都是此道高手,若需耍下官幫忙的,但請開口,其他的下官絕不會阻難!”


    端木盛道:“在下有個請求,飯後請佟大人帶咱們到個清靜的迪方,咱們有事請教佟大人!”


    周大人立即道:“就到下官的書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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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一燈如豆,端木盛、佟維雄、蕭穆和高天翅,圍著書桌而坐。


    佟維雄雙眉深鎖,逍:“據下官所知,藩國似乎沒有造反的跡象,西北方那些小國,今年春還來本朝貢獻。”


    高天翅說道:“朝內可有人覬覦皇位?”


    佟維雄一驚,脫口道:“胡說!”


    蕭穆道:“佟大人,你認為他們擄劫皇上的用意何在?”


    “也許是為了錢……”


    端木盛冷笑一聲:“他們做得幹淨俐落,證明早有準備,怎會是為了錢?”


    蕭穆道:“皇上出遊,朝中知道的有多少人?”


    “隻有一品大臣知逍。”


    “那麽擄劫皇上的人怎會知道皇上要到南遊,又怎知道會在信陽歇腳,這便證明,朝廷之內,可能有奸細!”


    佟維雄臉色大變,吸了一口氣半晌才道:“也許他們看出破綻,沿途跟蹤。”


    “不錯,這也有可能,但高兄剛才說的,也有其可能性,並非胡說!”


    佟維雄幹咳一聲,陪笑道:“下官一時情急,並非有意怪高龍衛。”


    高天翅道:“佟大人可知,朝內有哪位野心家?”他仍堅持自己的看法。


    佟維雄道:“據下官所知,並無這種人!”


    端木盛道:“天子失蹤後,野心家一定會跳出來,否則他們豈非白費心機?屆時咱們便知道是誰了!”


    高天翅道:“隻怕屆時已來不及,咱們也算失敗了!”


    佟維雄越聽越心驚,急得在書房內不停踱著步,半晌忽然道:“不行,下官要立即迴京。”


    高天翅忽然道:“是誰提議佟大人到天柱山的?”


    佟維雄道:“兵部尚書韓大人。”


    “朝裏這許多人為何不派,偏派你去?”


    佟維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蕭穆道:“佟大人是負責京師的安全,他們將你調走,辦起案來,就方便得多了。”


    佟維雄怒道:“你們胡……”總算他把後麵那個字忍住不說。


    蕭穆道:“佟大人不用驚恐,這隻是咱們的推測而已。”


    佟維雄越想越坐立不安,道:“下官要立即迴京。”


    “慢!”高天翅長身將佟維雄攔住:“假如咱們的擔憂是事實的話,佟大人此去不但於事無補,而且等於送羊入虎口;如果咱們想錯了,你匆匆趕去救皇上出險之事,也無所幫助。”


    “此事有你們已足以應付。”


    “問題是咱們無權調動官兵。”


    佟維雄長長吸了一口氣,頹然坐下,道:“希望咱們是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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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蕭穆等人開始調查,當夜在怡香院過夜的嫖客,但住在本城的隻有七個,其他都是外地人,有些已扣押起來,但有四位在天剛亮便離開,也就是在發現皇上先蹤之前離開的。


    端木盛道:“這四個人有問題。”


    高天翅道:“可惜不知他們去向,現在隻能等頭兒及派去固始調查的人迴來了再算。”


    蕭穆道:“反正無事,不如咱們再到怡香院吧!”


    端木盛問道:“需否叫楊應雄一齊去呢?”


    高天翅道:“隻咱們三個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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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鷹、管一見、夏雷、皇甫雪等人到天色向晚才到達信陽城。


    高天翅立即向沈鷹和管一見報告了一切。


    沈鷹問道:“去固始調查的人迴來了沒有?”


    “還沒到。”


    管一見道:“咱們先去怡香院走一趟,著人吩咐提審傅允文夫婦。”


    沈鷹接道:“派人調查傅允文家的住址。”


    管一見說道:“端兒,帶路到怡香院去。”


    高天翅和蕭穆拿到傅家的地址,便帶著商衛跟風火輪去傅家。


    傅允文家在東城,離怡香院頗有一段路,由於發生了事,傅家的人已被裏長看管起來,而房子也被封了,還有幾個官兵在外麵把守。


    高天翅問道:“裏麵有沒有人?”


    一個官兵道:“屋內的人,早已被帶走了。”


    蕭穆道:“咱們翻牆進去!”


    四人翻進圍牆,傅家大概人丁不多,地方並不大,也不華麗,不過收拾得十分幹淨。


    高天翅向蕭穆打了手勢,蕭穆便帶著商衛到後堂去。這座房了建得十分奇怪,四周圍牆,除了前麵有個庭院之外,三麵都有一條通道。蕭穆與商衛走到後門,見關著,他一掌將門震開,商衛點著火摺子,首先走進去。


    通向後門的一條暗廊,兩旁各有兩間廂房,一間灶房,另一間大概是柴房,前頭則是廳堂。


    “蓬!”暗廓響起一個聲音,商衛道:“老高他們進廳了。”


    穆穆眉頭一跳,喃喃地道:“聲音不像來自前麵……”他忽然抽出金劍來,倏地向左首一間廂房衝過去,右腳一抬,便將房踢開!


    商衛一手執刀,一手舉著火摺子緊跟在後麵,隻見房內的窗子洞開,北風吹進來,令人毛骨悚然。


    蕭穆叫道:“點燈。”身子如離弦之矢射出窗外,隻見一道黑影在圍牆上一閃即沒!


    蕭穆喝道:“哪裏逃——”話音未落,身子已上了圍牆,一條黑影向街口掠去,蕭穆飛身追去,與此同時,高天翅已知道發生事變,忙問:“發生了什麽事?”


    商衛也跳出窗外:“有人在房內,蕭大哥追出去了。”


    高天翅又驚又喜,喝道:“這是一條線索,快追!”


    四個人先後出了傅家,但已失去穆蕭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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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穆跟著那條黑影,轉進一條小街,黑影已逝,他不死心,沿途急飛,但跑了一陣,仍一無所獲,他雙腳一頓,飛上屋頂。


    天上無星無月,幸而此刻夜未深,房內都透著燈光,蕭穆舉目一掃,隻見附近小街小巷交錯縱橫,星羅棋布,有如蜘蛛網,一時之間,不知從哪一條追下去,他略一沉吟,便向來路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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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十字路口,便見到高天翅,他扼要地將經過說了一遍,高天翅道:“這是條有用的線索,再追!”


    四人再度前進,到第一條小巷,蕭穆進左,商衛進右,高天翅與風火輪則到第二條小巷去。


    四人搜了好一陣,終於垂頭喪氣返迴傅家。蕭穆吸了一氣,道:“那人來去匆忙,也許有線索留在房中。”


    高天翅精神一振,帶頭進去,商衛將房內的紅蠟點燃,火光下但見房內一片淩亂,箱櫃抽屜都被打開,衣服雜物撒了一地。


    商衛道:“他來找什麽東西?”


    風火輪道:“先看看再說。”


    蕭穆目光一及,走前一步,俯身伸臂迸床底,當他手臂退出來時,已多了一柄長劍,劍鞘乃鯊魚皮硝製,黃銅含口,鞘上幾乎點塵不沾,他一按劍簧,將劍抽了出來。


    劍刃出鞘,四人都覺得眼前一亮,脫口讚道:“好劍!”劍離鞘,四人立即發覺此劍奇異之處,劍刃薄而窄,有異一般長劍。


    火光下,劍刃泛著一層淡淡的藍芒,風火輪脫口道:“這劍淬毒?”


    蕭穆道:“非也,上等寶劍,往往也有藍光流轉,這與淬毒的藍光不一樣。”他手腕一揮,“卜”的一聲,桌角已為劍刃斬斷。


    此劍鋒利的程度,大出四人之意料。蕭穆目光又是一亮,蠻有把握地道:“說不定那人舍不得這柄劍,還會再來。”他舉劍細看,但見劍鍔上刻著兩個小篆:屠龍。


    “屠龍!”蕭穆心頭一跳,脫口說道:“此人是否與天子失蹤有關,高兄請看。”


    高天翅接過看了一下,道:“這雖是一條線索,但可惜沒有任何啟示,還是再搜查一下吧。”


    可是由於他們不知道傅允文房內原本放著什麽東西,所以沒法斷定來人搜索的是什麽。


    忽然風火輪道:“高大哥,這兒有一張兩千兩的銀票……”


    高天翅斥道:“咱們來這裏不是為了發財的。”


    “但那人為何不順手將它帶走?”


    商衛道:“也許他一時看不到——”


    “不,銀票在地上,證明是被他搜出來的,也證明他找的東西,比兩千兩銀子還值錢。”


    蕭穆道:“這個發現很重要,咱們迴去吧!”


    四人出了傅家,但吩咐外麵的官兵小心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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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迴到周大人家,沈鷹等也剛由怡香院迴來。


    風火輪立即向管一見及沈鷹匯報,蕭穆順手將劍遞上,管一見脫口讚道:“好一柄寶劍!”


    沈鷹接過看了好一陣才道:“便用這種劍,招式走的是什麽路子?”


    蕭穆脫口道:“走的是輕快變幻的路子。”


    “西北關外有個小門派,就叫劍派,他們的劍法走的正是詭異多變的路子。”


    管一見道:“走這種路子的門派,絕對不止一個。”


    古逸飄、崔一山與青虛道長,一直跟著沈鷹與管一見,此刻古逸飄忽然插腔道:“老朽在七年前在關外,曾見過有人使同樣形式的劍。”


    沈鷹道:“老夫便是見過劍派中人,使用這種劍,所以才懷疑是他們。”


    皇甫雪插口說道:“那次咱們見到的兩位老怪,他們也是西北關外的人,會不會……”


    管一見道:“先莫下結論,咱們再探討一下,來人到傅允文家找什麽東西?”


    黃柏誌道:“向傅允文問一問,不就……”


    話未說畢便被管一見斥退:“如今證明此人有問題,你說他肯說真話麽?”


    黃柏誌兀自強辯:“頭兒,你跟沈頭的‘萬蟻噬心’大法,沒幾個人可以抵受得住。”


    沈鷹代答道:“問題是咱們一無所知,假如他騙咱們,咱們也無從分出真偽!”停一頓他又道:“老管,老夫有個大膽的假設,那人可能是去找一張……”


    管一見道:“且慢,讓老夫先說,看是否與你相同!他要找一張字條,也可以說是命令,某人告訴他皇帝會到怡香院,叫他擄走皇上!”


    沈鷹頷首:“雖然未必會令他下令擄劫皇上,但一定與此事有關,所以他們才會這般緊張,生恐那字條落在咱們手中,也才會對二千兩銀票視而不見。”


    管一見道:“所以咱們還得派人再去找,就算是守株待兔也好


    蕭穆道:“晚輩願再去!


    “不,那地方你們已搜過,再去會麻痹;雪兒,司馬侄子,你們帶陶鬆、路遠和馮曉年再去,今晚就在那裏過夜,有事派人來通知。”


    皇甫雪等人應聲而去,管一見道:“這件事不許泄漏,除了佟大人之外。”


    古逸飄道:“無論如何,再提審傅允文夫婦,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沈鷹道:“老夫讚成!”他向蕭穆打了個眼色,蕭穆立即出去,但旋即快步迴來,道:“剛才晚輩問過周大人,原來傅允文夫婦經已自殺了。”


    “好個奸猾的家夥!”管一見急問,“在何時何地自殺的?”


    “聽周大人說,剛才吩咐手下去牢裏提人,準備讓你倆審問,兩個一聽便撞頭自殺了。”


    沈鷹道:“怡香院還有誰比較熟悉上下的?”


    “周大人謂,一個姓容的龜奴,由開張幹到現在。”


    “提他進來。”


    蕭穆轉身出去,不久便推著一個蛇頭鼠目的漢子進來,那漢子臉上掛著一抹硬擠出來的笑意,頭倒地跪在地上,道:“小的拜見大人!”


    沈鷹冷哼一聲:“咱們不是做官,你不必拍馬屁。”


    管一見接道:“不過咱們的眼睛,比做官的雪亮得


    “是的,是的,小的知道,做官的懂看錢,不會分黑白。”


    “你跟傅允文是什麽關係?”


    “他是俺的老板。”


    “就是這樣簡單?”管一見問道:“你是本城人氏?”


    “不是,小的祖籍是羅山,離本城很近。”


    “一百裏的路程也不近。”


    “是的,但小的以前曾幹過跑單幫的,四海飄蕩,一百裏近得很;那年俺剛好販一批山貨到本城賣,見怡香烷請人,所以便去應征,不想一做四年多了。”


    管一見冷笑一聲:“跑慣單幫的人,怎肯屈在妓院做龜奴?”


    那漢子不慌不忙地道:“不瞞您,小的自小便好色,廁身妓院,是希望可以混水摸魚。”


    管一見發覺此人雖然是個小人物,不過,卻是個好對手,當下冷笑一聲說道:“老夫是誰你知道麽?”


    “小的雖然不知道,但估計您一定是位顯赫的大人物。”


    “你眼睛倒利得很,老夫昔日便是江南總捕頭,這位是江北總捕頭。”


    那漢子身體猛地一個哆嗦,連聲道:“久聞大名!”


    “你最好放聰明一點,省得老夫動刑具!”


    “小的所說,句句屬實。”


    沈鷹忽然走前,一把扯起他,兩指食指在他身連點數下,漢子臉色大變,滾落地上,不斷地嘶叫著。


    沈鷹道:“你將事實說出來,有你的好處!”


    那漢子起初還緊咬牙齦,後來體內痕癢之感越來越激烈,終於忍不住道:“我說我說,你放了俺吧!”


    沈鷹收了“萬蟻噬心”大法,那漢子如離水的魚兒般,躺在地上喘了好一陣氣,才說道:“俺其實是傅允文的表弟容保康。”


    管一見喝道:“坐起來,說下去!”


    容保康乖乖坐了起來,眾人這才發現他一襲長衫,背心早濕了。


    “四年前,俺表哥找俺,說他要經營一間妓院,叫俺跟著他,俺問他錢從何來,表哥說別人出錢,他掌管,但對外人宣稱自己是老板!”


    沈鷹問道:“真正的老板是誰?”


    “這個俺問過他好幾次了,但表哥卻不說。”


    “那麽他根本不是固始人氏,家裏也沒有恆產了,為何他要找你來做龜奴?”


    “因為小的以前在金陵萬花樓做過兩年龜奴……”


    話音未落,佟維雄滿臉焦慮地走了進來,走到管一見身邊,附耳對他說了幾句,管一見臉色大變。


    沈鷹急問:“什麽大事?”


    管一見因有犯人在場,乃使出“傳音入密”答道:“鄭州知州沙逸誌被殺!”


    管一見立即吩咐皇甫雪將犯人押出去,然後道:“請佟兄將沙大人被殺之事,仔細說一說!”


    佟維雄道:“下官所知無多,剛才接到鄭州方麵的加急快信,才知道沙大人一家在前夜被人殺死在家,據知死者全是受刀劍之傷!”


    沈鷹急問一句:“下人可有受損?”


    “沒有,隻沙大人本人,一妻一妾及四個子女被殺,而且當時無人知悉,直至昨日早上丫環去拍門才發現!”佟維雄又道:“照表麵跡象看來,這是劫殺案,因為沙大人家裏失了一批金銀首飾!”


    管一見冷笑一聲,“隻怕沒有這般簡單,他子女房中的財物可有不見?”


    “這個在下也不知道!”


    沈鷹再問:“同日死的隻有沙大人一家?”


    “信上寫得不詳細,下官正想跟兩位商量,可否由兩位派人去鄭州調查?”


    管一見道:“好,老夫明早帶人便趕去鄭州,此處之事便交由老鷹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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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淩晨,蕭穆及高天翅等人迴來,報告在傅允文家仔細查過,不曾有任何發現。


    沈鷹眉頭一皺,道:“好幹淨的手法,看來這是個龐大的組織,幕後主持人必非尋常者!”


    管一見道:“老鷹,老夫現在便趕去鄭州,以後如何咱們再聯絡。”


    沈鷹道:“最好叫佟大人寫張手諭與你,行事比較方便!”


    管一見笑逍“老夫早顧及此,已邀得他同往!”他頓了一頓,忽然壓低聲音,“老鷹,如今老夫懷疑咱們的決定是否正確!”


    沈鷹微微一怔,反問:“你為何有此想法?”


    管一見將他拉到柱後商量:“你的估計料不會錯,這件案子可能是個陰謀,咱們牽涉其中,四麵受敵,處境十分危險!”


    沈鷹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以前咱們辦案查案有朝廷作靠山,穿堂入舍,別人也得給咱們幾分麵子,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但如今朝廷裏邊很可能有人要先除掉咱們而後快。”


    “想不到咱們欲安老江湖,但始終不能脫出紅塵是非圈。”


    沈鷹心頭微微一沉,卻微笑道:“既然咱們已經答應佟維雄,隻好硬著頭皮幹下去,何況此案若能順利偵破,並且救出皇上,對咱們的一幹下屬也有好處。”


    管一見歎息說道:“你以為我是為了皇帝老子才下山的麽?主要是為了那些多年跟隨老夫的下屬,希望他們不為朝廷所忌,免得行走江湖時,兩麵受敵。”


    “憑你我兩人往日的經驗,料不會被他們難倒,你小心就是,有事立即派人送個信來。”


    管一見默默點頭,他吸了一口氣,平定一下情緒,才將手下喚到自己跟前,先複述了沙逸誌一家被殺的經過,再交代此行的任務,最後又將利害關係仔細說了一番,然後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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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午的時候,去固始調查傅允文底細的迴來說,根本找不到他們的祖籍,沈鷹就懷疑傅允文夫婦隻是幕前的傀儡,所以也不奇怪,問題是誰出錢建怡香院的,而此人建妓院的目的,是一早便訂下為了謀奪皇位,還是機緣際會?


    此案與關外的“劍派”是否有關?可惜自從他退隱之後,各地的信鴿通訊站已經全部撤消了,否則要調查此案便容易得多了。


    沈鷹想到此,忍不住又抽出那柄屠龍劍仔細觀看。


    劍名“屠龍”,是有意還是巧合?


    假設關外“劍派”跟此案有關,他們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真正的陰謀者必非來自“劍派”這種小組織,但陰謀家又怎會找上他們?


    這些謎團像走馬燈一樣,在沈鷹腦海中盤桓不去,看看天已大亮,他便叫醒崔一山和古逸飄,三人同到傅家,再作深入調查。


    蕭穆、司馬城和商衛等人,昨晚一夜未合過眼,此刻都乘機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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