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疊翠,雲封霧鎖的深處!


    分為東、西、南、北,矗立著四座高入雲端的高樓。


    那乃是“鴛鴦宮”的四座遼望碉堡。


    此時,曉色朦朦,山穀的水氣,山岫的雲霧,迷迷茫茫的阻礙著視線,近身丈餘之地,都看不清楚。


    碉堡中遼望之人,守候了一整夜,在饑餓疲勞之下,也鬆懈下來了。


    正在此時。


    一道飛渡流星似的人影,像一縷清風,劃破水氣雲層,如同離弦之箭,穿林躍石,越澗跳川,疾馳入山。


    他,那影子,正是滿腔怒火,一身血仇的古劍宇,古劍宇避開四座遼望的視線,逕向“鴛鴦宮”的腹地前進。


    “鏘!”一棒鑼響,突然而起。


    在萬籟無聲的荒山野穀,聽來刺耳驚魂。


    古劍宇以為自己被人發覺。


    他倏而一驚,立刻收勢停身,飄落在一塊山石之上。


    “鏘!鏘鏘!”又是三棒鑼響,正是來自停身之處不遠。


    他仔細觀察,凝神諦聽。


    原來沿著山勢,有一道蜿蜒小道,曲曲折折,直通山穀深處,這幾聲鑼響,正是這山路的盡處發出。


    接著嘎一聲刺耳難聽的慘叫,聽來令人毛發悚然,不寒而栗。


    古劍宇不敢怠慢,屏氣凝神,鹿行鶴伏,順著小路,循聲而進。


    “啊!”


    原來,轉過山腰,地勢豁然開朗。


    四山環抱之中,有一片大小五丈的荒坪。


    霧氣朦朦之中,有些人影晃動,相距雖然不遠,晨霧實在太濃,隻是隱隱約約,不知他們在幹什麽!


    “啊”又是一聲慘叫。


    濃霧之中紅光暴射,血腥隨風飄來,中人欲嘔,古劍宇登時感到事態不凡,一提丹田之氣,生恐打草驚蛇,蛇行而前。


    前進不遠。


    一道石碑橫亙坪前,上鏽四個草書:“幫規如鐵”。


    敢情是“鴛鴦宮”執行幫規的刑場。


    再彎過一個山嘴,就可看見坪子裏的實況如何。


    古劍宇既然已經看清是“刑場”,也就安下心來,不急欲追尋,沿著山麓,繞過正道緩緩淌去。不料,山勢盤旋,轉了幾轉就繞了一個不小的圈子,等他到了“刑場”,一隊紅衣的“鴛鴦幫”眾,已離開了。


    然而刑場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觸目驚心。


    靠山一麵,累累白骨,堆積如山,原來是一個寬大的土坑,已堆成一個小山丘似的,不知究竟有多少。


    右側,一個深坑,一陣陣臭氣薰天,使人喘不過氣來,古劍宇俯首一看,也不由倒抽一口氣。


    原來,下麵橫七豎八的全是死屍,有的已經腐爛,有的尚未發臭,左麵,一排埋了十二個十字木樁。


    木樁上,四個破膛開心的屍體,血淋淋,赤條條,臉色恐怖,眼珠暴出,乃是兩男兩女,胸膛勢氣尚冒,血沫噗噗有聲。


    這是人間地獄。


    想不到世界上會有這等淒慘的地方。


    古劍宇有時也殺人如芥。


    但是,他也不由感到鼻孔一酸,頭皮發麻。


    突然


    他想:何不追蹤他們進入鴛鴦宮,呆在這裏看什麽?一念既起,追蹤著山路上那些行刑的劊子手而去。


    誰知,轉眼之間,那一隊紅衣執刑之人,已形影俱渺,不知去向,他不禁大奇,自言自語的道:“咦!奇怪!”


    唿


    一陣空氣激動,淩空四個“鴛鴦臉”的怪人疾撲而至。


    其中為首之人不等古劍宇答話,喝道:“拿下了!”


    四人分在四方,揚起大袖一湧而至。


    古劍宇隨手一揮,大聲喝道:“住手!”


    四個怪人被他吆喝,同時一楞,真的停勢收招。


    古劍宇淵停嶽峙,朗聲道:“在下因為有要事,必須麵見你們幫主,因此,今日前來並無打鬥之意!”


    四人中為首的稍長大漢道:“拿來!”


    古劍宇不由愕然道:“什麽?”


    “本宮的令符,或是信物,甚至於請帖都行!”


    “在下既不是應約而來,那來信物請帖!”


    “否則立刻退出山去,聽候稟過幫主,再定行止!”


    古劍宇聽他說得合情合理,一時也不由無言可答。


    但是,退出山去,又非他內心所願,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煩請通報,在下就在此地等候也好!”


    那四人尚未迴話。


    嗖嗖風聲,獵獵衣袂。


    怪石莽林之中,忽然奔出十餘個怪人來。


    為首之一的雖也是同樣的“鴛鴦臉”,但是,頸間圍了一條朱紅的圍巾,與其餘的眾人大大不同。


    這四人一見忽然退到一旁,低聲道:“巡山香主到了!”頸圍紅巾的怪人風輪一般,指顧之間已來到切近。


    他的怪眼一翻,先行打量了古劍宇一陣之後,又轉麵對先前四個漢子喝道:“你們是當值的嗎?”


    四人齊聲垂手應道:“弟子等正是當值!”


    “為何不把闖山人拿下?”


    “他說要麵見幫主!”


    “放屁!”


    古劍宇忙拱手陪笑道:“巡山香主請了,在下的確有事,必須麵見幫主!”


    “住口!”


    巡山香主沉聲一喝,森顏厲色的道:“既欲麵見幫主,可以拜山投柬?又為何由這小路上山,分明私窺本幫刑場禁地,來呀!”


    “在!”


    “拿下了!”


    他帶來的十餘個怪人,以及先前四個,暴雷似的應了一聲,立即各抖大袖,齊向古劍宇撲到!


    古劍宇,肩頭微動,斜飄丈餘。


    十餘人的一招齊出,人影頓失,不由全是一驚!


    “沒用的東西!”巡山香主遊身一飄,果然高明不少,直向古劍宇撲至。


    但是,古劍宇並沒放在心上,腳下微移,口中道:“不必動武!”


    “噫,那裏走!”


    “在下已讓了多次了!”


    “小雜種,你是人是鬼!”巡山香主一連兩次撲空口喝罵起來。


    古劍宇忍無可忍,冷冷一笑道:“不要怪我!”


    “哎呀!”


    巡山香主的一雙手腕,已被古劍宇捏了個牢,他疼的眥牙咧嘴,兀自狂叫道:“放手!敢到‘鴛鴦宮’撒野!”


    古劍宇淡淡一笑道:“要我撒手嗎?”


    “快快放手!”


    “隻怕你受不了,去!”古劍宇振腕就……


    “手下留情!”嬌滴滴的一聲驚叫,如同黃蔦出穀,翠鳥鳴春。


    可是,現身而出的,乃是一個黑白鴛鴦臉的小巧怪人,身材之美無以複加。


    而半黑半白的臉色,除了一雙眼睛之外,半點感情也沒有,使她所有的身材之美,顯得黯然無色,喪失盡淨。


    “古少俠!別來無恙!”


    好熟的語音,古劍宇卻一時想她不起,“尊駕何人?”


    “鴛鴦後宮統領!”


    “我們在那兒見過了嗎?”


    “噢!古少俠是貴人多忘事!”


    古劍宇沉思片刻,還是想不起來,但是,那動人的語音,卻是耳熟得很,隻好苦苦一笑道:“恕在下眼拙!我想一定是神風嶺!”


    “嘿嘿!”


    那小巧怪人冷冷一笑,木呐呐的臉色一變,涼冰冰的道:“當然,古少俠心中那有我徐鳳湘三個字!”


    “你?”如同晴天霹靂,旱地焦雷。


    古劍宇心頭一震,撒手……


    “啊”他忘了手中還捏著一個巡山香主,被他一推,一連跌出五六丈遠,還穩身不住結結實實的跌坐地上。


    徐鳳湘冷漠漠的道:“連這點小麵子也不賞光,還要施功示警嗎?”


    古劍宇的心頭,有說不出的難過。


    在他腦際裏,本來有一個美好印象的徐鳳湘,而在短短的時間裏,已變成了陰陽臉鴛鴦幫的“後宮統領”。


    這話是從何說起?


    他依然有些兒不相信的追問一句道:“你真的是徐姑娘!”


    “錯不了!”


    “你這是何苦!”


    “裝龍像龍,妝虎像虎,入了鴛鴦幫,就得照幫行事!”


    “唉!”古劍宇幽幽一歎,旋即麵呈苦痛的道:“徐姑娘!事已至此,在下也沒有話說。”


    徐鳳湘一雙眼珠之中,忽然閃放著異彩,嬌聲道:“你是說我的臉!”


    “這也是使在下感歎之一!”


    “我有了這個怪臉,你就否定我們以往的情感嗎?”


    “不!在下並無此意!”


    徐鳳湘眼中的光彩奪目。


    那光彩裏,充滿了希望,慰藉,以及說不盡的安定的力量!


    像一座黑夜海上的燈塔,引導一個迷失方向的夜航人找到了港岸。


    古劍宇早又接著道:“不過還有一點,在下也不希望影響我們之間的情感!”


    “哦!那一點!”


    “姑娘必須不要介意才好!”


    “我不介意!你說!”


    “在下聞江湖傳言,就是你父親與我父的事!”


    “啊!”徐鳳湘眼中的光輝立刻淡薄了,憂慮了。


    但是,她生硬的道:“不!不會!”


    “姑娘是說不會影響我們的友情!”


    徐鳳湘神色一變,道:“不!我是說家父與你父並沒有什麽關連,而且,兩人生前還是好友!”


    “古某此次……”


    “哎呀!我忘了,鴛鴦宮中,不許談私人的事!”


    徐鳳湘腳下連退兩步,站在十餘幫眾之前,大聲道:“閣下闖入本宮禁地,有何說詞!”


    她的身子一振,好象陌生人一般,一付官腔官調,儼然換了一個人。


    古劍宇不由暗自感歎。


    他知道這一定是鴛鴦宮的規矩,更深知徐鳳湘也是勢逼如此,所以並不以為怪,也答道:“要會見貴幫幫主!”


    “本幫幫主豈是輕易見客的!”


    “在下與貴幫主有一麵之雅!”


    “篤!篤!”兩聲梆子響亮,輕脆入耳。


    徐鳳湘一聞梆聲,立刻垂手肅容,凝神諦聽,其餘幫眾,更是如奉綸音聖旨,個個連大氣也不敢出,屏神而立。


    “後宮統領,帶入山之人進宮!”一聲極其細微,但又十分清晰的聲音,字字入耳,隨風送來,這是千裏一線的傳音功夫。


    徐鳳湘朗聲對空應道:“遵諭!”


    “本幫主在‘天星殿’迎客!”


    “後宮統領徐鳳湘,謹遵幫主金諭!”


    徐鳳湘的傳密功夫,似乎也不是等閑,她說完之後,對著身後的十餘幫眾道:“幫主令諭,你們可曾聽到!”


    十餘幫眾連同巡山香主,眾口同聲的應道:“屬下等聽到!”


    “此間已沒事了!去吧!”


    “是!”眾人立刻隱入山石叢樹之中。


    徐鳳湘瞧料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鴛鴦宮處處陷阱,處處殺機,不下於虎穴龍潭,你要小心一二!”


    古劍宇十分感激,雖然他豪氣幹雲並不害怕,但是徐鳳湘的這份心意,他不能不覺得可貴。也低聲道:“多謝姑娘照顧!”


    “隨我來!”徐鳳湘搶著大叫一聲,率先揚起雙翅般的大袖,左轉飛去。


    “請!”徐鳳湘落在一個平坦如鏡的峭壁之前,側身讓客。


    古劍宇不由一呆道:“徐……”


    徐鳳湘急忙彈指在唇上一比道:“該叫我統領!”


    古劍宇從她的舉止行動之中,可以看出“鴛鴦宮”中毫無自由可言,不由微微搖頭替徐鳳湘叫屈。


    略一頷首道:“統領!貴宮……”


    吱……吱……一陣輕響,如鏡的峭壁陡然從中裂開,現個拱形的門來。


    門內,一座雪白的石屏風,分為三扇曲立,每麵氓上題著一個字,合起來,乃是“鴛鴦宮”。轉過屏風,別有天地。


    一條箭道,筆直寬敞。


    箭道兩旁,排列著兩排鴛鴦臉頸纏紅巾的香主級幫眾,異口同聲的叫道:“幫主命後宮統領引客在‘天星殿’接見!”


    徐鳳湘並不答言,拱手向古劍宇道:“隨我來!”


    她大跨步,從箭道中走去。


    不遠,正是“天星殿”。


    所謂天星殿,乃是一座其大無比的石山鑿成,門窗戶檻,如同真的一般,可說是鬼斧神功,歎為觀止。


    通通通通!


    一陣爆豆似的鼓響。


    徐鳳湘腳下立停,側聲肅立。


    “幫主出迎!”天星殿內一聲高叫,嗡嗡隱有迴聲四合。


    “當!”鍾鳴一響,鼓音頓止。


    但見在天星殿石簷之下,“鴛鴦幫主”正攔門而立,隻聽他大聲喝道:“古劍宇!咱們又碰頭了!”


    古劍宇見他一付“我武維揚”的架式,高高在上的威風,心中雖有些不耐,但是,勉強忍下了怒火,以禮相見,拱手道:“冒失得很!”


    “鴛鴦幫主”雙目神光電射,大刺刺的道:“重九之約尚早,你可知道五十年來,闖入本宮的禁林,除你之外並沒有第二個嗎?”


    “在下不知!”


    “諒你也不知本宮的……”


    古劍宇朗聲道:“在下今日此來,並不是對鴛鴦宮有何要求!”


    “卻是為何?”


    “有一事要向幫主領教!”


    “鴛鴦幫主”不耐煩的道:“天大的事情,都在重陽那天解決,勝者為萬魔之王,敗者永沉湖底!”


    “在下乃是競技以外之事!”


    “容你一言!”


    古劍宇迴眸一看徐鳳湘,原來,她不知何時已退去不見。


    徐鳳湘既走,卻減少了古劍宇的顧忌,他提高了嗓門道:“為了在下的殺父之仇,特地前來!”


    “殺父之仇?與本幫何關?”


    “要向幫主叫一個人出來,三頭六麵問個明白!”


    “誰!”


    古劍宇沉聲道:“新入貴宮的‘銀衣追魂’徐人龍!”


    “他乃本幫外五堂的掌舵總舵主!”


    “江湖傳言,他也是在下殺父的血海仇家!”


    “你不用找他了!”


    “為何?”


    “鴛鴦幫主”神目一掃道:“他已投入本幫,皈依鴛鴦祖師,其一切做所為,全由本幫擔待!”


    “在下的殺父之仇呢?”


    “也由本宮擔待!”


    “哈哈哈哈!”


    古劍宇不怒反笑,仰天道:“隻怕幫主你擔待不起!”


    “你說什麽?”


    “鴛鴦宮擔待不起!”


    “放肆!古劍宇你可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


    “難道是刀山油鍋,虎穴龍潭不成!”


    “卻也差不多!”


    “在下既來,就全然沒放在心上!”


    “鴛鴦幫主”冷冷一哼,雙目之中煞氣已現,雙臂微抬骨節咯咯有聲,但是,他忽然哼一聲:“哼!重九大會不能沒有你!鴛鴦宮破例一遭,送你出山,重陽大會再見!”


    “慢著!”


    “你要知足呀!”


    古劍宇意誌堅決的道:“在下既然前來,必要弄個水落石出!”


    “既入本宮之人,一切由本宮作主!”


    “最好交出徐人龍來!”


    “那是你癡心妄想,辦不到的事!”


    “在下心意已決,幫主你……”


    “鴛鴦幫主”不解的道:“你的心意已決?哈哈哈哈,把鴛鴦宮放在何處?”


    “在下不管許多!”


    “如此說你打算帶走人了!”


    “最好不過!”


    “本幫主看你是怎麽一個帶法,來人呀!”“鴛鴦幫主”朗聲而叫,手掌一拍……


    “伺候幫主!”天星殿兩側,八個鴛鴦幫眾飄聲而出,肅容垂首。


    “請外五堂總舵主見客!”


    “是!”


    “古劍宇!進殿說話!”“鴛鴦幫主”反身進了天星殿。


    古劍宇既來之則安之,也不能總是站在殿上,大跨步尾隨而入,殿內甚是寬敞,分賓主左右坐了。


    “銀衣追魂”徐人龍仍是銀衣長劍,由殿外而入。


    他且不理會左首的古劍宇,隻是垂頭肅步,深深對右首的“鴛鴦幫主”一躬到地,朗聲道:“外五堂舵主屬下徐人龍參見幫主!”


    “免!”


    “謝幫主!”


    “銀衣追魂”徐人龍大步一跨,立即侍立在“鴛鴦幫主”的身後,一手按劍,對古劍宇冷冷而笑。


    古劍宇不由鄙視萬分,凝神虎視。


    “徐舵主!古劍宇找你有話說!”


    “幫主!”


    “徐人龍!古某在未問你話之前,希望你能夠尊重自己,對我的問話坦白迴答,以實相告!”


    不料,“銀衣追魂”徐人龍淡淡一哼道:“鴛鴦宮裏的人,向來有大無畏的精神,你有話問好啦!”


    這位老奸巨猾,出口已把鴛鴦宮給套上了一頂大帽子,也就是說,先把責任推鴛鴦宮的肩上。


    而且,他的妙計已經獲得了一半以上的收獲,因為,“鴛鴦幫主”已經微微的頷首,甚為得意。


    古劍宇冷冷一笑道:“這我不管,我隻問你,當年一魔二帝三大幫攔劫我父,塞北連手,據說你乃是罪魁禍首!”


    “哦!何人為證?”


    “丐幫的過天星許老八!”


    “他的人呢?”


    “人?……被你派手下殺死!”


    徐人龍狡猾的道:“死無對證,恕本總舵主不買這筆帳!”


    “還有……”


    “還有別人嗎?”


    “紫雲幫可以證明是你發的帖子!”


    “本舵主與你父乃是好友,聞得你父獲得曠世奇寶的‘紫金神鏡’,約同一魔二帝三大幫同住迎接,並為你父護寶,乃是好意!”


    “一派胡言!”


    “不料人沒接到,你父已出了事!”


    古劍宇叱道:“紫雲幫卻不是這等說法!”


    “本舵主請問你,紫雲幫主去了塞北沒有?”


    “沒有!”


    “這就對了,他既沒到塞北,怎能看見本舵主是當日下手之人,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捕風捉影!”


    古劍宇又道:“你不要巧言令色,還有一事足以證明你做賊心虛!”


    “什麽事!”


    “你放下一幫之主,舍去大好基業,投入鴛鴦宮,作為護身符!”


    “哈哈哈哈!”


    “銀衣追魂”徐人龍仰天狂笑,煞有介事的道:“本舵主敬佩幫主的為人,仰聞鴛鴦宮的威風,五十年後複出,少不得是萬魔之王,魔道之宗。天下魔道四水歸,少不得都是鴛鴦宮的屬下,所以才提前投身,怎麽你竟胡言亂語,是有意誣蔑本舵主,還是存心小看鴛鴦宮!”


    那廂的“鴛鴦幫主”,目光也有了怒意。


    古劍宇更是氣惱他這油滑的腔調,不由從坐位上彈身而起,大喝道:“你口口聲聲鴛鴦幫,存的是什麽心?”


    “本舵主生為鴛鴦幫的人,死為鴛鴦幫的鬼!”


    “好不知羞恥? ?br />  “本來如此!”


    “徐人龍!是漢子隨古某出山!”


    “出山怎的?”


    “古某隨你遍訪天下武林,以輿論所指,人心為斷,決定來了解你我這段梁子,洗雪十五年的血案!”


    “甚好!”


    “走!”


    “且慢!”


    古劍宇激道:“你不敢?”


    徐人龍反問道:“本舵主有何不敢?”


    “還待怎的!”


    “本舵主此時乃是鴛鴦宮的人,本身不敢擅動,稟過幫主之後,幫主若要我走,我立刻隨你出山。幫主不讓你帶人,料你也不能用武在鴛鴦宮中把本舵主帶出山去,這一點,本舵主必須遵守幫規戒條!”


    “徐人龍你……”


    “古劍宇!”“鴛鴦幫主”按桌而起,暴吼一聲,怒形於色。


    古劍宇心知他已經上了徐人龍的圈套了,也是怒不可遏的道:“古某今日一定要帶徐人龍出山!”


    “辦不到!”“鴛鴦幫主”暴喝聲中,兩支既寬又大的雙袖已自拂出,兩道排山倒海的勁風,冷不防急旋而至,他怒極出手,勢吞江河。


    “不好!”古劍宇不防之下,一連退了三個大步。


    “古劍宇!不知天高地厚!”大袖一卷而收,電光石火的二招又發。


    古劍宇高聲道:“幫主!你不明是非!”口中叫著,手上可沒怠慢,雙掌分拒兩袖,一招改為兩式。


    “哼哼!憑你敢在天星殿撒野!”


    “鴛鴦幫主”的招式被解,勁風被化,更加怒吼如雷,兩支大袖,如同兩片烏雲,憑空飛舞,激氣如潮。


    古劍宇被逼在殿中一角,衣襟被震得獵獵有聲,周身都被勁風罩住。四麵八方都是力道的侵襲。


    “鴛鴦幫主”不給他有喘息之機,更不給他運用“奇鏡神功”的空兒,一雙大袖,不斷發出“陰風”,暴雨如雷一般,招招相連式銜接。


    他乃一代魔頭,百年修為,焉同小可。


    轉眼之際,古劍宇先機盡失,險象環生。


    這時天星殿外,已圍滿了鴛鴦宮的手下,而這座大殿,既是天生巨石鑿成,除了正門之外,別無門窗。


    古劍宇掌護周身,也不由急得遍體生津,汗漬隱現。


    他一麵應敵,一麵打料脫身之計。


    正在他分心散神之時……


    “接這一招!”


    黑袖一拂而至,如同半堵黑山,勁道之強,前所未見。


    古劍宇略一矮身,雙掌上推……


    “納命來!”


    左袖被他一推化解,右袖已緊追而至,間不容發,十萬火急。


    “啊!”血光一縷,人影暴退。


    古劍宇的左臂,已被袖角掃去一片油皮,血流如雨。


    “鴛鴦幫主”狂笑一聲道:“古劍宇,知道本幫主的利害嗎?”


    “銀衣追魂”徐人龍叫道:“幫主,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留他小命,重陽日叫天下魔道心服!”


    “幫主……”


    “本幫主心意已定,哈哈哈哈!”


    古劍宇心中如同刀絞,望著左臂的血珠,不由牙關緊咬,強行忍住疼痛,凝神運功,默念心法。


    紫霧微起,金芒緩出。


    “紫金魔功!”“銀衣追魂”徐人龍大驚而唿。


    “鴛鴦幫主”心中也有怯意,雙目頓露殺機。


    古劍宇的“紫金魔功”,他在神風嶺頭已經見識過了,的確是出乎意料的詭異離奇,高深莫測。


    紫霧漸濃,金芒四射。


    “銀衣追魂”徐人龍不知不覺已退到了天星殿外。


    “鴛鴦幫主”左袖護胸,右袖作勢,麵上黑的一半發烏,白的一半泛紅,雙目凝神,不敢稍瞬。


    古劍宇雙掌橫胸,作勢微振,雙目電射,腳下前移。


    空氣,緊張得喘不過氣。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架式。


    沉寂,每個人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紫霧化成一團金光射滿了天星殿。


    古劍宇已逼近“鴛鴦幫主”身前丈餘之處,沉聲道:“幫主!把徐人龍交出來,免傷了你我的和氣!”


    “夢想!”


    “真的!”


    “有何本領你……”


    “嗨!”


    “殺!”


    “轟!”


    一聲天崩地裂的大響,天星殿的桌椅齊飛。


    紫霧暴漲丈餘,金光耀眼難開。


    “鴛鴦幫主”立樁不穩,勉強矮身揚袖!


    “幫主!何必與他這小子一般見識,速退!”隻聽“銀衣追魂”徐人龍在天星殿外,陰陰而叫。


    “也好,本幫主暫記下你一條小命!”“鴛鴦幫主”語起人動,大袖順勢一拂,人已穿出殿外。


    古劍宇大吼道:“少說大話,那裏走!”


    “哈哈哈哈!”


    殿外“篤!”一聲輕響之後,“鴛鴦幫主”一聲“好!”隨著是“銀衣追魂”徐人龍的陰森鬼嘯,刺耳驚魂。


    古劍宇不由一楞,略一沉吟……


    忽聞“軋軋軋軋!”一聲雷鳴,來自地底。


    “不好!”他點地提身,向殿外穿……


    “轟!”山搖地動一聲巨響,“天星殿”的正門突然被頂上落下一塊龐大無比的石板封閉了來。


    光線頓暗,伸手不見五指。


    古劍宇的去勢縱快,但分厘之差,已被關在殿內,人聲被隔,嚴絲無縫,四周鬼氣森森,如同黑暗地獄。


    古劍宇焉能不急,大唿大嚷道:“徐人龍!老狗,你這無恥的小人!”


    “鴛鴦宮原是見不得人的鬼計多端,不怕武林恥笑!”


    “鴛鴦幫主,是好漢與我真刀真槍……”


    然而,除了迴音如在瓦罐之中,不斷的嗡嗡作響,在頭頂飄來蕩去之外,連半點迴應也沒有。


    古劍宇不再喊叫。


    但是,他也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他約摸著方向,暗暗運起全身的功力,認準石板封閉的正門拚命推去。


    “轟!”地動山搖,沙石如雨。


    空氣的迴蕩之力,把他自己的樁式也震得一晃。


    石板如故,黑暗照舊。


    半點裂痕固然不見,一點動搖的樣兒也沒有。


    “轟轟轟!”他一連發了三掌,卻是聚精會神而為。


    古劍宇的手臂震麻了,腰也酸了,腦子裏一片幌幌蕩蕩的,還是徒勞無功,白白的耗損了功力。


    忽然!!!一道亮光,足有尺餘大小,由頂上射下來,“古劍宇,安份一點吧,何苦呢,嘿嘿嘿!”


    “銀衣追魂”徐人龍一張半黑半白的鴛鴦臉,從那離地十丈的洞中現出來,發出冷兮兮的慘笑。


    古劍宇如噴火,怒喝道:“徐人龍,是人你下來。”


    徐人龍又是一笑道:“依本舵的猜想,你此時最好希望上來。”


    “呸!總有一天把你碎屍萬段!”


    “隻怕今生今世你辦不到了!”


    古劍宇狠聲道:“你等著瞧!”


    “這句話要本舵主說才對!”


    “老狗才!”


    “銀衣追魂”徐人龍陰聲道:“古劍宇,你等著瞧,等到重陽大會那天,幫主自然會放你出來!”


    “重陽大會!”


    “是的,快快,還有兩個月,不過……哈哈哈哈哈!”


    “銀衣追魂”徐人龍狂笑一陣又接著道:“兩個月不吃不喝,到時你出來也不過是送死而已,咱們在‘萬魔競技大會’上再見吧!哈哈哈哈!”


    “徐人……”


    “卡擦!”一聲大響。


    “銀衣追魂”徐人龍的人影頓失,笑聲已渺,天星殿的一線陽光,也隨之而沒,又恢複了先前的黑暗,陰森,潮濕。


    古劍宇聚全身功力推那石板,此時已筋疲力盡,加上神誌沮喪,人更提不起精神,他打量著頂上先前的那個小孔。


    那個尺來大的透光小孔。


    在光亮初射之際估計,高可十丈左右,要是養精蓄銳的竭力一衝,也許勉強可以接近,隻要能接近……


    他的求生之念又起。


    目前,他唯一要做的,是在恢複疲勞,調息功力,於是,他跌坐在地麵,屏氣攝神,專心調息了。


    古劍宇功力奇高,仗著不世奇遇,又加稟賦天生,這些不關內髒的傷勢與疲勞。一經調息,便自霍然而愈,疲乏盡失。


    功行一周,精神大振。


    因為久處黑暗之中,目力已經能夠適應,點地一躍,上射五丈,淩空疊腰再起,又是數丈高下。


    “咚!”


    “哎呀!”


    敢情頂上並不是平坦的。


    一根木柱似的下垂石筍,正碰在脊背之上,痛澈心腑,人也一墜落地,沉心靜慮凝神仰視,不由喊了聲:“苦也!”


    頂上石筍如同倒垂的石林,密密麻麻,連先前透光的小洞,也不知在那裏,慢說是由洞中穿出去了。


    古劍宇並不灰心。


    他要利用石筍,尋找出困之路。


    “起!”二次騰身,依式上射,猿臂舒處,認定一個石筍抱去。


    果然,被他抱了個牢。


    “他產生了一線的希望,由這一個石筍,移向另一個石筍。”


    由於石筍生了苔蘚,十分的油滑,他不得不十指用力,抓進石筍中半寸,才能支持他的體重。


    試想這種爬法,腳不著力,是何等的艱苦。


    一股求生的勇氣與報仇的信心,在鼓勵他。


    他要出困,否則,兩月之後的重九大會,必在長期饑餓之下兇多吉少,他自己的生命雖不可惜,而父仇,師恩,古家的香火……


    有這些力量的支持,他雖然十指血淋淋,還不斷的爬,不然的話,也許他早已一撒手,便活活的跌成肉泥。


    足有一盞茶的時分。


    古劍宇不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氣餒了。


    他沒找出先前石孔的半點痕跡。


    他又已進入疲勞不堪的境地,十指上的鮮血,順著手掌向手臂上流,染透了他的衣衫,耳鳴,心跳。


    失望,毀滅了他的意誌,消沉了他的信心。


    就在此時一陣悉悉吃吃的聲音,由頂上傳來。


    古劍宇原已死了的心思,忽然又是一振,他雙目如同猛獸似的兇狠,功力暗聚十指,他用一支左手插進石筍之中,把自己身子吊在那兒。


    騰出一支右手來,振腕作勢,他打算隻要“銀衣追魂”徐人龍再一露麵,就給他個迅雷不及掩耳。


    一則可能一掌叫他非死必傷。


    二則湊巧了也許可以把小洞震成大洞就此出困。


    因為,舍此以外,要想出困勢比登天還難。


    果然一線耀目的陽光,紅通通的突然由不遠的頭上下來,分明是頂上有人揭開那小洞的蓋子。


    相距古劍宇吊身之處,約有三丈左右,中間雖然尚隔著些石筍,但是酌量著力道尚可以達到。


    所以,古劍宇屏氣凝神,意存一擊。


    “卡!”一聲輕響,光線更加大了。


    “古……”


    古劍宇振腕發出一股僅有的力量,竭力拍去,怒吼道:“老狗!”


    “啊!”嚶然一聲悶哼,小洞又已合上了。


    “不好!”古劍宇由於力聚右掌一擊,左手功力頓消,身子一沉直向下墜,幸而他人尚清醒,半空中提氣卸力,殺住了下沉之勢。


    “咕通!”一屁股結結實實的跌坐在地上,耳中“嗡!”的一聲,血氣覺著一翻,這一跤摔得不輕。


    “古劍宇!你不要冒失!”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音,竟在耳畔響起,悠揚悅耳。


    “噫!”古劍宇不由搖了搖頭,心忖:我這是做夢?


    “古劍宇,你為何不說話,不想出困嗎?”


    這一次再也不容古劍宇疑惑了,這是事實,不是夢,千真萬確是事實,而且這傳音入密千裏一線的功夫,聲音熟得不能再熟了。


    這是……


    他不由一陣大喜過望,也聚起功力,傳音入密對空說道:“你是叫‘神秘人物’的恩人嗎?”


    “你還記得我!”


    “古某屢蒙指點,又承援手……”


    古劍宇中途停口不言,遲疑無語。


    因為,他忽然對這位“神秘人物”起了疑惑。


    那自稱“神秘人物”的人,以前曾經不止一次對古劍宇說過,說“銀衣追魂”徐人龍不是他的仇家。


    而江湖之上恰巧又相反的都說徐人龍是當年殺死“鐵掌無敵”古邦安的正兇,這是什麽原因?


    想著,不由又傳音道:“你以前說徐人龍不是我的仇家,可是……”


    “古劍宇,這是什麽時候,還能談這些問題嗎?”


    古劍宇不由臉上一陣發燒,呐呐的道:“你是……”


    “我是救你出困的,難道你真想在這裏住上兩月?”


    “可是……”


    “小心,順著繩子爬,要快!”


    不由古劍宇多想,頂上的小洞光射之下,墜下一根拇指粗的麻繩來,一直垂到地麵落在古劍宇麵前。


    此乃天降奇跡,絕處逢生。


    古劍宇怎肯放過這千載一時之機,抓牢麻繩,猿升而上。


    也不過上升到一半。


    “什麽人?”頂上傳來一聲吆喝。


    接著砰!一聲大震,勁風唿唿,悶哼一聲,由小洞中傳下來。


    顯然是有人動上手了。


    “好大的膽,敢放走要犯!”


    “把這丫頭的麵巾揭下來!”


    聽語氣,必是有一個女子,但卻聽不見女子的聲音,唿唿勁風,陣陣吆喝,動手的似乎不止一個人,而且十分激烈。


    古劍宇不敢怠慢,一連幾個攀登,人已到了洞口。


    彩霞滿天,原已是黃昏時候,五個“鴛鴦宮”的高手,圍著一個青紗包頭蒙臉的女子在惡打惡鬥。


    那女子似乎怕五個高手逼近洞口,割斷了繩索,因此,不敢離開洞口一步,形勢上也就不能跳躍閃避,隻是碰接碰硬。


    五個高手的十支大袖,左拂右抖,唿唿勁風排山倒海的兇狠逼迫,顯然,情勢對那女子十分兇險,力逾千鈞。


    兩聲悶哼,血花四濺。


    五個高手已有兩個腦袋崩裂,死於非命。


    另三個一見,撒腿就跑。


    古劍宇那裏肯舍,拔腳就追。


    蒙麵少女這時也奮身追去,低聲道:“不能放走他們!”


    “曉得!”古劍宇應聲未了,電射而前,探臂疾抓。


    跑得稍後的一個,衣領被抓個正著,抖腕用力一摔。


    “去你的!”


    腦漿四溢,血肉狼藉,被古劍宇活活摔死,這時,蒙麵少女也由背後點了另一個死穴,半聲沒有哼僵倒就地。


    可是,另一個鴛鴦幫的高手早已一溜煙狂奔出十丈之外,而且,他一麵狂奔逃命,一麵唿哨示警。


    眼見追不上了。


    “嗆嗆嗆嗆!”四山鑼聲齊響,胡笛陣陣。


    蒙麵少女十分焦急,一拉古劍宇道:“不好!快走!”


    古劍宇道:“姑娘先走一步,我誓必找‘鴛鴦幫’算帳,手劈徐人龍報仇!”


    “哎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走!”


    “在下……”


    “你功力耗損,光棍不吃眼前虧,日子長呢?”


    “這……”


    “走,快!”蒙麵女子匆匆忙忙,拉緊了古劍宇的衣袖,不擇路的落荒而走,古劍宇覺得不錯,又被她緊緊的拉著不放,隻好隨了她竄高跳低,飛似的狂奔。


    那女子似乎對這一帶的山路十分熱悉,甚至於對“鴛鴦幫”的戒備布置也了若指掌,十分清楚。


    一路之上,居然沒有遇上一處明樁暗卡。


    兩個人手牽手,如同一雙彩蝶,又像一對飛燕,風馳電掣,捷逾飛鳥,快比流星的埋頭展功。


    眼看快要出山,蒙麵女子忽然勢力一緩,低聲道:“出山之處的一道關隘再也繞不過去了!”


    古劍宇聽她的口音,十分耳熟,且不迴答她的話,反而問道:“你是……”


    蒙麵女子似乎身子一震,忙道:“我是誰?你……”


    “你就是屢次援手的‘神秘人物’!”


    “唉!”


    蒙麵女子先是幽幽一歎,語畢之後,又淒涼的道:“此時尚未離開險地,咱們還是等一下再談吧!”


    古劍宇遊目四顧,果見山腳之下一道關隘,兩旁峭壁千仞,正是出山入山必經之路,舍此無路可遁,忙道:“殺過去!”


    “也隻有如此,但要快捷俐落,你在左,我在右,叫他們防而不備,來一個措手不及,千萬不要戀戰!”


    “就依姑娘!”


    “記好了!”


    蒙麵女子說完,一撒手,逕向右壁飛身而下。


    古劍宇更不稍緩,騰身由左岩下落。


    但見山口,左右各有一座柵欄,在柵欄內各有五個“鴛鴦臉”的大漢,虎視眈眈,把守穀口。


    “吼”蒙麵女子一聲長哨,淩空發掌,向下撲去。


    “殺!”古劍宇高聲呐喊,也像一頭蒼鷹撲向左麵。


    唿唿掌風,驚人慘叫。


    兩人雙雙得手,十個“鴛鴦幫”的守山人,連看都沒有看清,一個不漏的血染當場,橫屍木柵。


    “大膽的小輩,那裏走!”


    山內,立即衝出數十高手,“鴛鴦幫主”率領徐人龍,以及內五堂堂主,已風卷趕來,氣勢驚人。


    轉眼之間,“鴛鴦幫主”等一行,已狂瀾似的卷到了山口。


    此時,暮色蒼茫,天色昏暗。


    蒙麵女子拉了拉臉上的青紗,低聲道:“且戰且走,出了山,他們不便追了!”


    古劍宇咬牙切齒的道:“姑娘,你抵擋他們一陣,我先斃了徐人龍!”


    那女子陡然一震,忙不迭的道:“不!不!”


    “怎麽?”


    “我接不下鴛鴦幫主,徐人龍交給我!”


    “哦……”


    他倆低聲交談之際,“鴛鴦幫主”已領先而至,暴喝聲道:“古劍宇,你逃不掉!”


    “你更難逃公道!”


    古劍宇不容多想,“鴛鴦幫主”的大袖已經拂出。


    交上手,誰也不敢大意。


    他二人這已是第三次過招,彼此各存戒心,若是古劍宇功力未曾受損,精力充沛之時,少不得占著三分優勢。


    然而,此時已一再耗損,影響不小,也隻是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的局麵,誰也不敢稍存僥幸,誰都專心一意應敵。


    二人纏在一起,全是快打快攻。


    但見“銀衣追魂”徐人龍為首,長劍一揮,朗聲對身後眾人喝道:“快把古劍宇團團圍住!”


    眾人呐喊一聲,頓時四散開來,雖沒出手,卻喊聲震天,替幫主助威。


    徐人龍長劍一抖,挽出鬥大的劍光,一指蒙麵女子道:“好丫頭,報名受死!”


    蒙麵女子身子一撤,不自覺的退後三步,一雙眸子由青紗後麵射出既驚又急,既怕又慌的異彩來。


    “銀衣追魂”徐人龍兇焰更高,揚劍欺身,攔腰揮去,大喝道:“納命來!”


    “噢!”嚶然一聲驚唿,蒙麵女子閃身飄出丈餘,並沒還手,徐人龍得寸進尺,劍勢不收,尾隨上撥,逕挑她的麵紗。


    蒙麵女子一聲不響,連連退後不迭,“你不敢還手,居然有膽子闖進本宮!”


    “銀衣追魂”徐人龍一劍緊似一劍,一招狠過一招,“追魂劍”法,夾著風雷之勢沒頭沒腦的橫劈直刺,左削右挑。


    那女子不知怎的,一味遊走閃躲,偶而急難之時遇上險招,才掌風虛發,隻把劍尖震開,也不采取攻勢。


    幸而她身法靈活,對“追魂劍”法的招勢,好象十分了解,否則的話,隻怕不隻麵紗被挑,連性命隻怕早已不保。


    那廂。


    古劍宇與“鴛鴦幫主”殺得難解難分。


    “鴛鴦幫主”已盡生平功力,大袖發出陣陣的“陰風”,臉上罩上一層朦朦的黑霧,猙獰恐怖。


    古劍宇也已運起“奇鏡神功”,化為一團紫霧,萬道金芒。


    他一麵與強敵對壘,一麵還留心蒙麵女子的形勢,他見她連連遇險,毫無還招之力,不由暗暗稱奇。


    以蒙麵女子適才的輕功造詣看來,似乎不會接不下“銀衣追魂”徐人龍!最少當在百招以上。


    以她的“傳音入密”千裏一線的功夫推斷,甚至於還要強過一般的高手,為何會如此的不濟?


    難道她有什麽顧忌?


    還是另有原因?


    此時“銀衣追魂”徐人龍越戰越勇,竟把蒙麵女子逼到左邊的木柵之前,木柵與山石峭岩,成了一個三角形。


    蒙麵女子已退到了三角地帶,後退無路,左右也沒有再退的餘地。


    徐人龍仰臉一笑,惡狠狠的喝道:“小賤人,你那裏走!”


    喝聲中,長劍一式“仙人指路”,直刺那女子的喉結,並挑他的下顎,一招兩式,鬼怪至極。


    “啊!”蒙麵女子驚唿一聲,無從再躲,情急之下,揚起左袖橫掃上拂。


    “做夢!”徐人龍咬牙一喝,劍勢斜削。


    “哦嘎”


    血光一噴,斷袖飄揚。


    徐人龍得理更不饒人,長劍“迴水挽波”變式削迴!


    就在這一發千鈞之時。


    “住手!”紫霧一滾,金芒閃至。


    “嗚”


    “哦呀!”


    “銀衣追魂”徐人龍長劍飛入半空,人已怪吼一聲,硬被震退三丈。


    古劍宇說快也真夠快。


    他一掌逼退了“鴛鴦幫主”百忙之中從徐人龍長劍之下救下了蒙麵女子,不知她傷勢如何,救人要緊。


    猿臂一鉤她的柳腰,就在木柵門上一點腳借力,人如離弦之箭,疾射一瀉三丈,口中道:“暫且饒你們一死!”


    語畢,一連幾個起落,已下來數十丈之遠。


    先前“鴛鴦幫主”還率領一千高手呐喊追來。


    漸漸的,已經不聞聲息。


    古劍宇打量著,已出了大別山區,崇山峻嶺早已拋在腦後,眼前雖仍然是起伏的山地,但已不是那等險峻,隻不過是丘陵起伏而已。


    他一麵跑一麵低下頭看腑下夾著的蒙麵女子,但見她蒙在臉上的麵紗,迎風揚起,露出鼻孔以下的小嘴來。


    嘴唇慘白,鼻息唿唿,似乎是驚恐過度,成了半昏迷狀態,眼前,急欲要做的是察看她的傷勢。


    絕不能再跑了,萬一她傷勢甚重,流血過多。


    正巧前麵不遠的窪裏,叢竹梢頭露出一角紅牆碧瓦。


    約莫看必是庵觀寺院。


    古劍宇不由心下大喜。


    因為,自己若是夾著一個受傷的少女,到了官塘大道,定然會引起他人注意,少不得驚世駭俗。


    就是找山居村落,也有不便之處。


    遇上庵觀寺院,方便之至,最好也沒有了。


    指顧之間,已起過竹林,不由一楞。


    原來是一座山神廟。


    廟門傾側,蔓草及膝,正殿塌了一角,神像更是不全。


    幸而,正殿的左間,四壁尚足以蔽風雨,而且地上還鋪著一堆厚厚的荒草,好像有人睡過一般。


    此時,古劍宇再也無暇多想,抱定蒙麵女子,大跨步進了廟門,將她輕輕的平放在荒草之上。


    這時,才仔細察看她的左手。


    但見她左袖被削一截,而傷勢異常輕微,隻不過被劍尖挑上一條三寸長的血槽其深不過,兩分,血已結成了幹疤。


    古劍宇不由頓感奇怪,心忖:“難道她另外又受了內傷不成?不然為何會仍然昏昏沉沉的?”


    想著,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哎!使不得!”


    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觀念,忽然在他的心中作崇起來。


    因此,他伸出的手,不由又縮了迴來。一個人,睜大了雙眼,盯在她一起一伏的胸口上,一時腦子中思潮也隨著那女子的胸部的伏波動不已。


    良久古劍宇莫明其妙的歎了一口氣,終於一手按上了她的腕脈,那女子的腕脈和平,毫無內傷的征兆。


    這卻奇怪了,她為什麽會昏昏沉沉的呢?


    古劍宇迷惘的,又伸了一支手輕輕按上她的額頭。


    隔著一層黑紗,試不出她是不是在發燒。


    終於,古劍宇毫不遲疑的解去了她的麵紗……


    “啊!”


    古劍宇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心裏跳出來,對著美好的麵孔,不由驚得呆了,“原來是你?你?徐姑娘!徐鳳湘?”


    那彎彎的秀眉,半閉不開的眼睛,端正的鼻子,蘋果似的雙頰,弧形的雨瓣嘴唇,雪白的粉頸。


    “怎麽會?怎麽會?”


    徐鳳湘不是已刺了“鴛鴦臉”嗎?


    她不是已經充在鴛鴦宮的後宮統領嗎?


    怎麽會是她。


    而眼前的事實,又不容許人疑惑,不是她是誰?


    古劍宇一時心裏翻騰如潮。


    “徐姑娘?徐姑娘!”他搖著她,叫著她。


    “唔……”徐鳳湘僅隻扭動了一下,口中唔唔的哼了一聲。


    “徐姑娘,你?會是你?”


    “唔……”迴答的,又是一聲“唔”。


    “鳳湘姑娘,你怎麽樣了!你……”


    “我的心……”徐鳳湘眯著雙眼,好似睜不開的樣子,隻說出三個字。


    “你的心?”古劍宇一支手不知不覺的按住徐鳳湘的心口,然而,手掌一觸到她的胸口,果然,徐鳳湘的心跳動得異常利害。


    同時,古劍宇的心,可以說比徐鳳湘的心跳得更厲害。


    男女之間,就是這點奇妙,尤其是彼此產生了情感的男女,哪怕是看上一眼,也覺心跳加速,血液加快。


    相反的,若是根本沒有互愛的意思存在,是絕不會有這類現象的,如今他二人肌膚相接,便如觸了電似的。


    徐鳳湘感到有一股說不出的韞馨,由古劍宇的一支手掌上發出,周身舒適不少,也感到安全、慰藉、享受。


    古劍宇也覺得手按之處,柔如膩如脂,似酥如棉。


    雖然,這不是“施功代療”。


    但是比施功代療不知要靈驗多少倍。


    漸漸的……


    徐鳳湘的臉上有了紅雲,櫻唇已隱隱發亮,眼睛,也緩緩的睜開。


    古劍宇看在眼內,不由道:“徐姑娘,你好一點嗎?”


    說著,收迴按在她胸口的手。


    “哦,唔……”徐鳳湘的口中哼了兩聲,身子一扭,雙眼又閉上了。


    “你怎麽了?徐姑娘!”


    “我的心……”


    “哦!我的心!”


    當古劍宇的手重又按上她的胸口,徐鳳湘好似舒泰了不少。


    其實,她那裏有內傷。


    她要把握著這難得的機會,享受這片刻的溫馨。


    須知,在徐鳳湘的心目中,古劍宇是闖進她少女心房中的第一個男子,也是她?找顧寄降牡諞桓靄人?br />


    無論英俊、瀟灑、功力、人品,古劍宇在她的心目中已經是天下第一人,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她深切的愛上了他。


    但是,她知道自己父親與古劍宇父親的一段血仇,雖然自己用盡了方法,使盡了心機,意存達到自己的願望,要以真愛去感動古劍宇,以愛來結束這場殺氣騰騰的血仇,而放在眼前的,似乎希望很少。


    她自從“斷情崖”之後,一顆心,早已破碎了。


    她也曾經深夜捫心,想要拋下這一片癡心妄想,但是任怎的也放不下來,斬不斷這一縷情絲。


    徐人龍的一意孤行。


    古劍宇的報仇心意又是那樣的堅決不移,古劍宇真是心如黃蓮,除了自歎命薄以外,隻有以淚洗麵。


    如今,她朝思暮想的古劍宇,人,倚在她的身畔,手按在她的胸前,還有什麽比這更值得安慰的呢?


    因此,她盡情的領受這難得的溫馨,珍重這夢中難求的片刻。


    古劍宇也在沉思。


    他猜不透這令人想不到的事實。


    徐鳳湘為什麽冒生命之險從“天星殿”把自己救出來?她竟然會不惜同她相依為命的老父作對?


    她的臉,已經刺了“鴛鴦幫”記號的臉,為什麽又能恢複本來的麵目?


    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對她絕情,為何她還能自己這麽關切,關切的程度,還超過她父女之情呢?


    這也許叫做“愛”!


    “我能愛她嗎?”


    在古劍宇的心中,這是一個絕對否定的答案。


    徐鳳湘是自己仇家的女兒,自己若是愛她,就不能對她父親采取敵對的態度,也就是說不能報殺父之血仇?


    “父仇不共戴天,豈能不報!”


    古劍宇想到了父仇,不由通身一震,血氣上湧,他一收手,突的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徐姑娘,起來!”


    “哦!你……”徐鳳湘突然一驚,原來是裝成半昏迷的樣兒,也不覺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呆了,半閉的杏眼,失驚的道:“劍宇,你……”


    “徐姑娘,你的一片好心,在下心領,多謝你屢次相救,我會想法報答你!”


    徐鳳湘不由怨怨的道:“你為什麽說這種話,我並沒要求你報答呀!”


    “可是,我不能不報答,因為那是我應該做的事!”


    “我不要你報答!”


    “那是徐姑娘的美德!”


    “萬一你一定要報答,我有一個要求!”


    古劍宇不由心中一震,連忙道:“不怕姑娘見怪,除了你我的婚姻之外,在下一定答應!”


    他開門見山的說出來,因為,他已有了一兩次的經驗,他不能重蹈前轍。


    徐鳳湘聞言,一雙杏眼之中,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下落,想是痛心抽泣,不能自禁。


    她含淚咬了咬下唇,終於嗚咽著道:“我知道我是無福使你相愛,因此,我所謂的要求,不是這一方麵的。”


    古劍宇一時也不勝感慨,點頭道:“在下願意答應姑娘一個要求!以報屢次相救之德!”


    “就是你對我父親的……”


    “你父親?”


    “我知道,家父當年一步走錯,可不可以請你看在他風燭殘年,行將就木活不久的份兒上,不要殺他!”


    古劍宇聞言,不由猛的一震,失聲叫道:“你……你要我不報殺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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