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藍彩衣忍不住暴出一陣大笑,笑得躬下身去,“你是誰?”


    “南宮韻。”他的聲音並不高,也沒有絲毫炫耀,仿佛隻是與朋友談笑中,不經意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藍彩衣的笑聲卻戛然而止。她霍然抬頭道:“你是南宮韻?”她又重複了一遍,“南宮世家的南宮韻?”


    南宮韻淡淡笑道:“是我。”


    藍彩衣猝然閉口,吉娜卻覺得她的身體漸漸沉重起來,幾乎扶持不住。


    江湖也是一個世界,總會私下流傳著種種排名。百年前,武林異人百曉生排兵器譜,名噪一時;一些登徒浪子也會不時炮製出武林美人譜來,私下流傳。而武林女子相對官宦閨秀而言,受到的約束較少,風氣較為開化,自然也模仿著排出了她們心目中的美人譜。


    6


    ——當然這美人全部都是男子。


    這份特殊的譜冊叫做蘭台譜,以楚國美男子宋玉之號“蘭台公子”命名。譜中之人也以宋玉為楷模,主論容貌風儀,兼考人品武功,共有二十餘人榜上有名。


    譜冊在武林世家小姐閨房中秘密流傳,向來無人知曉,直到五年前,蜀中唐門大小姐唐岫兒,無意中將之丟失,就此泄露,頓時引得江湖一片嘩然。


    武林中的老頑固們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礙於唐門的聲勢,也不敢多說。於是這份蘭台譜竟流傳得越來越廣,婦孺皆知。上榜的少俠們表麵不屑,心中卻暗自竊喜,之後無論行走江湖,還是門派聯姻,都是身價十倍。到後來這份譜冊幹脆從地下轉為公開,人人傳抄,洛陽紙貴,真是武林中古今未有的奇觀。


    在蘭台譜上,南宮世家九公子南宮韻,正是榜眼。


    南宮韻名字下,還有武林第一才女卿雲親手寫下的品題: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沒有人懷疑,南宮韻是當時最當得起這個品評的人。出生世家,文采風流,年未弱冠,歸雲劍卻已練到了江湖一流的地步,的確是武林中難得的人才。


    南宮韻雖出身高貴,為人卻溫宛和藹,時常行走江湖,為武林中人排憂解難,一改南宮世家高高在上、拒人千裏的印象,一時聲譽鵲起。


    當時,幾乎每個少女都做過一個夢,自己能在深山秀穀中邂逅九公子,被他援手於危難之中,從此相識相知,演出一段傳奇。


    甚至有一些迷戀九公子的少女,暗中結成組織,準備離家出走,去江湖中追隨九公子足跡。她們甚至還發動了一次口舌之戰,要將蘭台譜的排名改一改,將九公子推上第一的寶座。


    然而爭議良久,九公子依然排在榜眼之位。


    因為第一是魔刀堂少堂主,孟天成。


    如果說九公子尚經常行俠仗義,行走江湖的話,孟天成則離群索居,神秘莫測。魔刀堂與南宮世家乃是夙仇,百年來爭鬥不休。南宮韻與孟天成一正一邪,又恰恰都是兩家翹楚,自然成了少女們閨中最好話題。


    隻是三年前,南宮世家與魔刀堂決一死戰,南宮世家損失慘重,幾位長老盡皆戰死,而魔刀堂則滿門被滅,從此銷聲匿跡。傳說孟天成也在決戰中墜落山崖,引得少女們好一陣歎惋落淚。


    自此,蘭台譜雖未改寫,但南宮韻卻已成為無冕之王。


    洞前月光明滅不定,藍彩衣隻覺心中暗暗發苦。


    她當然聽說過南宮韻的名字。且不說他的容貌是否有傳說中那般清絕天下,單是他手中的歸雲劍,自己就一分勝算都沒有。


    這時,南宮韻卻笑了:“南宮韻絕非恃強淩弱之輩。藍姑娘既然先到一步,若執意要入洞去見此生未了蠱,在下絕不阻攔。”


    藍彩衣一怔,似乎沒想到南宮韻竟如此大度,放她先行入洞。須知七禪蠱隻會選定一個主人,若先認可了藍彩衣,就算南宮韻是神仙化人,也是再無辦法了。


    但隨即,她從這大度中讀出了輕蔑。


    她注視著軟轎中的人影,冷冷道:“你如此自信,是篤定我不可能成功了?”


    南宮韻微笑不語,似是默認。


    藍彩衣扶著吉娜的肩頭,勉強站直了身子,傷口的疼痛反而激起了她的勇氣:“我受了整整十年的折磨,才等來這個機會,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百蠱門雖非高門大派,卻也不曾怕了別人。”


    她秀眉微顰,輕輕咬住嘴唇。那一點點委屈與堅強,反而使她木石般的美貌變得生動起來,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動人。


    南宮韻輕輕歎息了一聲:“你又何苦執著,白白舍棄生命呢?”夜風輕輕吹起轎簾,他已從軟轎中走出。


    萬千金蠶蠱身上突然發出奪目的彩光,仿佛它們也禁不住齊聲讚歎。無數彩光在一瞬間凝結為朵朵秋雲,輕輕環繞在他周圍。


    但這些光芒再明亮、再美麗,卻也掩蓋不了他本身。


    他青玉色的衣衫上,淡淡描繡著雲紋。讓他整個人都宛如籠罩在美玉一般柔和的光暈下,看去是那麽的高遠清華。藍彩衣聚精會神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卻始終不能。片刻之間,她竟起了一種錯覺——她甚至不能確定眼前之人是否還在世上!


    隻有那淡淡的笑容,讓他整個人又變得如此溫暖,似可觸摸,仿佛他本是天上之人,隻因這一笑,又迴到了人間。


    藍彩衣卻覺自己心中的熱情在一點點變冷,最後凝為寒冰。


    玉山在側,頓覺自慚形穢。這種感覺真切地襲來,一點點將她的心侵襲為死灰。


    她在心中默默對比著彼此的容顏,並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隻知道自己的確是敗了!


    為什麽,為什麽七年痛苦換來的刹那之美,最終還是不敵他的一個笑容?


    7


    難道自己真的與七禪蠱無緣嗎?


    藍彩衣臉上的驚愕、失望漸漸轉變為苦澀。


    吉娜本來為南宮韻的容貌所攝,正看得目瞪口呆,卻感到藍彩衣的手漸漸變得冰涼,不由擔心地道:“姐姐,你怎麽了?”


    她目光落在藍彩衣臉上,卻不由大驚失色。她的臉並沒有改變,但美麗眸子中卻泛出一片死灰的色澤。


    她的目光看上去竟和垂死的阿婆一樣蒼老。


    吉娜隻覺一陣惡寒從心底深處升起,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姐姐,不要……”


    就在這時,藍彩衣眼中掠過一絲決絕,兩條彩色絲帶突地從她袖中激射而出,將她整個身子托起,向洞中飛去。


    “不要!”吉娜失聲驚唿,正要去抓住她,卻被一股強大的反挫之力彈開了。


    吉娜連忙爬起來,卻隻看到藍彩衣最後的眼神。


    她投身洞,並不是想要獲得此生未了蠱的認可。而是一切希望破滅之後,她隻有用毀滅,來表達對自己的最後一點尊重。


    她寧願在最美的時刻,葬身七禪蠱身前,也不願在病痛與醜陋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如果我不能得到你,那請讓我再看你一眼。


    然後,沉醉在你給予的死亡中,無怨無悔。


    吉娜怔怔地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藍彩衣最後的身影如驚鴻一瞥,卻是如此動人。


    然後,一聲巨大的獸嘯直衝雲霄。


    天地動搖,四周山石滾滾落下,吉娜幾乎立身不住。


    一陣嗡嗡振翅之聲大作,伴隨著藍彩衣淒厲的長笑,但瞬間,她的笑聲就已淹沒在骨肉破碎的裂響中了。


    一切又重歸寂靜。


    吉娜又驚又悲,眼圈立刻紅了起來。身後那老乞丐輕輕搖頭道:“可惜。”


    南宮韻臉上又浮起那優雅的笑意,拱手對老乞丐道:“老先生,現在輪到我去取蠱了。”


    “你也不必。”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那聲音低沉動聽,卻帶著莫名的森寒,連穀中的夜風也不禁為之瑟縮。


    南宮韻也不由微微變色:“誰?”


    “我。”一個黑色人影在月色中漸漸清晰。


    “孟天成?”南宮韻溫婉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你還沒死?”


    那人緩緩向洞口走來,一字字道:“二百八十條人命,還沒找你們南宮家討迴來,我又怎麽會死?”夜風如鬼嘯般響起,大片墨雲宛如張開了一對巨大的羽翼,捧侍在他身後,隨著他的腳步,徐徐向洞壓下。


    南宮韻搖了搖頭:“不可能,你中了我的歸雲劍,絕不可能活這麽久的。”


    孟天成冷笑道:“我隻是沒有想到,堂堂南宮世家的公子,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少俠,竟會在劍上下毒!”


    南宮韻想要反駁,卻一時無語。看著他步步逼來,不禁又想起了月光下他那彎血紅的魔刀和赤紅的雙瞳,心中不禁一寒,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沉下心來,道:“你……你也來取七禪蠱?”


    孟天成在他麵前三尺處止步,森然笑道:“還有人比我更配來見此生未了蠱嗎?”


    他長身站在南宮韻麵前,黑衣宛如羽翼一般在山風中翻飛。


    這一刻,借著微薄的月光,吉娜看清了他的臉。


    這張臉極為清俊,驚若天人,卻又偏偏帶著濃厚的邪氣。


    如果說南宮韻宛如美玉一般溫婉動人,那他就是一團暗獄之火,在仇恨中燃燒出奪目的光華。


    這光華帶著邪惡、妖異,卻是如此耀眼,將南宮韻精心維持的風儀一點點侵蝕、焚滅。


    無邊殺氣,從孟天成身上透出,沉沉壓在整個洞口。南宮韻心中一驚,短短三年時間,他的武功竟進步了這麽多。


    孟天成冷笑,又向前踏了一步。南宮韻為他的氣勢所迫,幾乎要向後退去。但是他沒有,他隻是緊緊握住了歸雲劍。


    他知道,這個時候後退哪怕小小一步,他就徹底失敗了。自己的夢想,父輩的期望,南宮世家的百年榮耀都會在這一退中徹底化為泡影。


    所以,他隻能克製胸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站得很直。


    雖然在吉娜看來,他依然玉樹臨風,風姿清絕,但一旁的老乞丐卻已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就在這時,一道奪目的紅光如閃電般劃破夜空。


    南宮韻的歸雲劍剛剛出鞘,卻感到咽喉處宛如被風吹過,微微有些發寒。然後,他看到孟天成那雙被仇恨點得赤紅的眸子。


    “你的債,總是要還的。”


    砰的一聲輕響,大蓬鮮血噴濺而出。


    吉娜一聲尖叫,南宮韻的眼睛陡然張大,不可置信地望著對手。


    然後,緩緩倒下。


    鮮血如飛花落葉,洋洋灑灑,但孟天成沒有躲閃,而是在血雨中,徐徐張開衣袖,盡情享受著仇人鮮血的溫度。


    8


    溫潤腥鹹的液體,沾濕了他披散的長發和羽翼般飛揚的衣帶。他看上去就宛如在複仇中沉淪的王子,將自己清俊的容顏、高絕的武功和心中的善良、眼中的溫暖一起交給了妖魔。


    良久,他將手中赤紅的彎刀收起,也不看嚇得瑟瑟發抖的吉娜,徑直向洞走去。


    “站住。”


    孟天成皺眉——他本以為,沒有人敢在此時攔住他。


    迴頭看去,卻見那老乞丐正用臉上兩個黑洞對著自己,孟天成不禁一陣厭惡,冷冷道:“怎樣?”


    老乞丐搖頭道:“你不能進去。”


    孟天成的聲音更冷:“為什麽?”


    老乞丐長長歎息一聲道:“十幾年來,來到洞的人不下數百。你的確是其中最優秀的。”他的臉色冷了下去,話鋒一轉,“但還是不夠。”


    不夠?


    孟天成的臉色冷如冰霜,森寒的殺氣流水一般從他袖中的彎刀透出。老乞丐卻仿佛完全不覺,揮手道:“走吧,此生未了蠱不會認可你。”


    孟天成注視著他,殺氣漸漸斂起,轉身依舊向洞口走去。


    老乞丐長歎道:“我好心阻止你,並不是因為你比他們接近此生未了蠱的要求,而是他們取蠱,都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你不是。你隻是受人所托而來,又何必如此執著?”


    孟天成不禁停下腳步,重新打量這老乞丐:“你怎麽知道?”


    老乞丐道:“你不必問我,我隻告訴你一件事。”他的話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辯的力量,“我守護神蠱多年,已與他們心意相通,你若相信我,立刻放棄。”


    孟天成緊閉嘴唇,並不答話。


    老乞丐道:“我雖看不見,卻能感到你心中的猶豫。你有未報之仇,未報之恩,未盡之情,的確不應該輕生的。”


    月光下,孟天成的身影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顯然老乞丐的話,已觸動了他心靈深處最軟弱的一線。


    孟天成緩緩抬頭,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我隻想知道,此生未了蠱到底要尋找怎樣的主人?”


    他半麵臉龐已被鮮血沾染,但這不僅無損他出塵的清俊,反而與他與生俱來的邪逸之氣映襯,更顯出一種獨特的魅惑。


    這種魅惑,足以讓任何一個少女心動。


    他的確有資格問這樣的話。


    若連他也不能獲得此生未了蠱的認可,那還有誰能?


    老乞丐卻笑了:“一年前,我也很疑惑這個問題。敢於前來洞取蠱的,無不是萬裏挑一的美人,神蠱卻不屑一顧。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也不禁著急起來,開始在江湖上四處行走,希望能找出更為出色的人選。直到一年前,我看到了他。”


    老乞丐的聲音竟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我一眼認定,他就是七禪蠱要尋找的人。於是我幾次暗中留信,希望他能領悟我的苦心,來到洞……但他還是沒有來。”


    孟天成道:“為什麽?”


    老乞丐蒼老的臉上掩不住失落:“因為他已不需要七禪蠱。真是可笑,想要七禪蠱的人,七禪蠱不想要他。七禪蠱在等的人,卻並不需要七禪蠱。”


    孟天成仰望明月,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誚的笑容,似在嘲笑自己,又似在嘲弄此事本身。


    老乞丐長歎:“我也已經老了,隻怕等不到下一個七年,難道這天生神物,終究無法為世所用,隻能長眠於深山大澤之中嗎?”


    孟天成瞑目思索片刻,道:“那人是誰?”


    老乞丐的臉色凝重下來,一字字道:“新任武林盟主,楊逸之。”


    楊逸之,這普普通通的三個字,卻仿佛帶著莫名的力量,夜風一般從天風穀中飄過。


    孟天成的雙眼霍然睜開,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他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


    這樣的神情,吉娜一天之內已經看到了三次。第一次是藍彩衣聽到南宮韻的名字,第二次是南宮韻見到孟天成。


    第三次就是現在。


    楊逸之?


    吉娜不禁對這個名字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讓七禪蠱如此看重,能讓孟天成也甘避鋒芒?


    難道說,他就是自己要尋找的,那雙眸子的主人?


    想到這裏,吉娜的心中一陣熱血沸騰,恨不得化身飛鳥,馬上來到他麵前。


    老乞丐望著孟天成,似乎在重申一個事實:“七禪蠱本是為他而等。”


    孟天成沉吟良久,身後,萬千金蠶蠱光芒明滅不定,一如他心中天人交戰。


    他終於點了點頭:“這三個字,便夠我向王爺交代了。”突然轉身,向穀外走去。


    吉娜瑟縮著躲在一旁,看著他的衣角從自己眼前飛揚而過。她本想叫住他,詢問楊逸之的下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這一日奇變迭生,早已讓她驚得沒了力氣。


    吳越王府。


    9


    華燈搖曳不定,明黃色的帷幕在夜風中微微起伏。


    吳越王默默聽完了孟天成的陳述,歎息道:“你做得對。”


    孟天成臉上略有愧色:“是我辦事不力……”


    吳越王擺手道:“不必自責,你走之前,我一再叮囑你要聽從洞口老乞丐的判斷。他若說你不能,就不必冒險。”吳越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緩緩道,“在我心中,人才比七禪蠱更加重要。”


    孟天成低下頭,清俊的臉罩在鬥篷的陰影下,卻看不出神色。


    他沉默良久才道:“那個老人是誰?”


    吳越王淡然笑道:“他就是上一任七禪蠱的主人。”


    孟天成皺起眉頭:“邱渡?”


    吳越王點了點頭:“正是,與魔教長老一戰,他身負重傷,幸得三生蠱之助,並未喪命。但他深愛的女子,卻死在了他懷中。邱渡自此心灰意冷,無心涉足江湖,於是將七禪蠱從身上取下。十餘年來,他隱居山穀,即是要為這七隻上古神獸找到新的寄主,也是為了遠離俗塵,追緬往事。”


    孟天成點了點頭。


    吳越王苦笑道:“早有耳聞,七禪蠱乃不祥之物,每一屆寄主都不得善終,如今看來,這種說法並非空穴來風。”他的笑容裏有些自嘲,“但兵者不祥之物,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相比七禪蠱帶來的力量,這些傳言又何足畏懼?”


    孟天成淡淡道:“王爺如今的武功已經足夠睥睨當世,又何必非要借邪法之助?”


    吳越王看著他,笑容裏有些自嘲:“睥睨當世……”他逼視著孟天成,一字字道,“比楊逸之如何?比卓王孫如何?”


    孟天成一怔,無法迴答。這兩個名字宛如尖刀一般,再度刺痛了他的心。


    吳越王也是一樣。


    他漸漸將目光挪開,長歎道:“我所圖的,乃是整個天下;我要創立的,是今古未有的偉業。因此,我必須得到天下無敵的力量。”他注視著自己的手掌,一字字道,“現有的這些,還遠遠不夠。”


    孟天成低頭道:“是。”


    吳越王臉上漸漸聚起一個微笑,聲音也為之一緩:“所以,還要你幫我。”


    孟天成沒有答話。


    他當日被南宮韻暗算,跌落山崖,是吳越王將他救起,以奇方異術,助他恢複、增進武功,甚至還讓他得到了最愛的女人為妻。他本是桀驁不遜的魔道少年,但一日滅門之禍,已讓他人生徹底改變。為了報仇雪恨,他就算獻身為魔也在所不惜,何況這僅是吳越王給他的一份禮遇?


    三年來,他絕口不提報恩之事,卻已許下承諾,無論多難之事,也要替吳越王完成。


    吳越王沉吟道:“七禪蠱既然不可得,那隻好先設法找到四天令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數年前,魔教教主集齊四天令,掘出天羅寶藏,借其中秘寶之力,屠武當,滅少林,一時風光無限。之後,四天令再次分散,流落四方。據我所知,其中一枚已經到了扶桑。你要做的,就是去一趟日出之國,替我將這枚玄天令取迴來。這封信中,有你東渡所需的一切。”


    孟天成接過信函,卻有些猶豫。


    吳越王笑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你心裏一定很疑惑,既然天羅寶藏已被取走,我搜集四天令還有什麽意義?”


    孟天成默然。


    吳越王道:“我本也以為四天令的作用,隻是開啟天羅寶藏的鑰匙。直到一年前,先知告訴我,原來四天令中還隱藏著一個更為巨大的秘密。隻要解開了這個秘密,就能執掌傾覆天下的力量,而這,正是我最想要的。”


    孟天成點了點頭,他並不想追問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麽,因為他相信吳越王的判斷。


    他緩緩將信函收起,嘴角挑起一絲笑意:“一年之後的今日,必獻玄天令於此。”


    這是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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