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劍聖清歡奔馳於古道,為即將失傳的劍技而煩惱時,在不遠處的北越郡雪城裏,一場奇特的對抗卻在悄然延續。


    二月即將結束,大地迴春,即便是寒冷的北方也開始轉暖。雪已經漸漸止住了,這個城市從大雪中漸漸蘇醒。


    然而,在白雪尚未在春風裏融化時,一場悄然的殺戮卻在這個平靜古老的城市裏展開——短短半個多月裏,城中竟然有十幾個人忽然失蹤。


    鮮血在皚皚積雪下縱橫流淌,消失不見。


    那些人都是在黃昏時分消失的,有些位於遠郊,有些位於城中。身份也不一,有的是體麵人家,有的卻是街頭小販——剛開始大家都以為這些是偶然的、獨立的幾起事件,並未將這些案子聯係在一起。然而,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事情卻持續惡化,幾乎每天都有一個人失去蹤影。


    當第十五個人失蹤時,北越郡的郡府終於被驚動了,開始在城門口張貼告示,並派出了衙役在城裏到處巡邏和搜尋。雪城一向平安,從未出現過這樣奇詭的案子,所以衙門上下都如臨大敵。


    “請問,府裏最近有人失蹤嗎?”夕陽下,官差走入冷清的烏衣巷,敲開了一扇門,“如果看到可疑的人,請及時到郡府裏稟告——最近外麵不太平,府裏也要小心。”


    “在下並不曾看到過可疑的人。怎麽,外麵出什麽事了嗎?”一個披著雪狐裘的男子拉開門,淡淡地迴答著前來詢問的官差,不卑不亢。當官差問完了問題後,臉色蒼白的男人沒有多客套,隨手關上了門。


    “這戶人家是不久前從外地搬過來的,不聲不響地買下了這座宅子。”小衙役對著旁邊的官差匯報,一邊在冊子上做了一個記號,“這人應該很有錢吧?你看,這宅子有三進,足足一百畝地,沒有上千金銖是買不下來的。”


    “嗯。”官差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精明幹練,在公門裏混了多年。在門合上之前,他看了一眼裏麵——果然庭院深遠,飛簷畫棟掩映在樹木之間,黑沉沉的看不大清楚,卻不知怎的令人心下一動。


    官差帶著小衙役轉身走開,走向巷子深處的另一家。


    “但……如果那麽有錢,怎麽會是主人家親自來開門呢?”小衙役是個機靈人,一邊走,一邊有些不解地喃喃,“偌大一個宅子,不會連一個奴婢都沒有吧?裏頭連個燈都不點,死氣沉沉的,還滿是中藥味道——”


    “是啊,”官差點頭,喃喃道,“這裏頭似乎有點兒不對勁。”


    “不對勁?”小衙役一震,“蔡捕頭,你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說不上來……隻是感覺而已。”經驗豐富的蔡捕頭搖了搖頭,將名冊翻過了另一頁,道,“先到這烏衣巷裏的下一家去吧!”


    門關上後,房間裏便又恢複了黑暗。


    披著狐裘的男子穿過昏暗的大堂,走向庭院後的閣樓——那裏點著一盞燈,暖而亮,映照得整個院落都有了依稀的光彩。


    燈下坐著的女子定定地凝視著那盞燈,不知道想著什麽,眼神居然是空洞無神的。在她旁邊有一個紫金火爐,爐火上放著藥吊子,裏麵熬著不知道什麽材料的中藥材,散發出濃鬱而奇特的氣息。


    她神色有些恍惚,看著燈火,似乎魂魄都出了殼。


    北越雪主無聲地走過去,伸出手輕輕一拍,解開了她被封住的啞穴。他在她身側坐下,眼裏露出了一絲冷冷的諷刺,“怎麽樣?剛才官差上門的時候,你很想唿救吧?可惜,現在的你哪怕動一動、喊一聲也做不到。”


    他的語氣滿是譏諷,然而殷夜來卻沒有看他,半邊燒焦的臉依舊木然。


    “你看,已經是第十七天了,殺的人多了,官府也會聽到一點兒風聲。”北越雪主走到藥吊子麵前,用銀勺攪了攪,語氣森冷,“真沒想到,劍聖傳人竟然有這樣冷酷的心腸——看著一個又一個無辜者在自己麵前死去,竟毫不動容!”


    殷夜來的眼神終於微微變了一下,緩緩從燭火上移開,看著眼前的男人。燈光映照著她被烈火焚毀的臉,如同鬼魅一樣可怖。


    “幸虧我買的這房子夠大,院子裏就算再埋下幾百具屍體也不會擁擠。”北越雪主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目光,繼續說著這件事,氣定神閑,“對了,你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兒?為什麽最近老見你走神呢?你在想什麽?是白帥,還是慕容雋?”


    殺人如麻的人,語氣卻異常體貼,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殷夜來沒有迴答,眼神遊離,似乎還是在半夢半醒之中。


    “不舒服嗎?”北越雪主皺眉,把火爐朝著她挪近了一些。她沒有迴答,隻是努力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飄遠的思緒拉迴來。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藥的原因,她最近隻覺得自己的神誌漸漸不清晰起來。起初隻是嗜睡,全身乏力,怎麽也睡不夠。本以為是重傷之後的後遺症,然而,在夢裏她居然還出現了幻聽,總是聽到一個聲音在唿喚著,遠遠近近。


    剛開始她以為那是墨宸在夢境裏叫她,然而仔細聽去,卻不是他——那個聲音是陌生的,似從時空的另一邊傳來,低沉迴旋,卻又熟悉無比,如同前世聽見過。


    而且,那個聲音,居然在叫著她“師父”!


    “唉,師父,為什麽您總是不肯收我這個弟子呢?我已經求了你這麽久,難道,怎麽也不行?”同樣一個稱唿驀然從身邊的人嘴裏冒出,將她猛地一震,恍惚的神誌被拉了迴來。她轉過頭,凝聚的視線裏清晰地出現了一張蒼白冷酷的臉。


    北越雪主一邊攪拌著藥汁,一邊冷冷地道:“每天殺一個人,我說到做到!可是,你身為一個女人,又是劍聖門下,秉承為弱者拔劍的宗旨,怎能如此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呢?”


    她仿佛被燙到一樣抬起頭。那個男人歎著氣,轉過身去拉開暗門,拖出了一個瑟瑟發抖的人來,“來,給你看今天的新羔羊。”


    那是一個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麵容俊秀,穿著甚為考究,顯然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卻被莫名其妙地擄掠到了此處。那個人被拖出來後,昏頭昏腦地倒在了地上,一眼看到殷夜來那張枯槁燒焦的臉,剛要驚唿,咽喉卻被一把捏住了。


    “別唐突佳人。”北越雪主將獵物拖到了榻前,微笑,“要知道在你麵前的,可是雲荒曾經的第一美人呢……”


    那個公子哥兒拚命掙紮,然而手腳卻一絲力氣也沒有,宛如一條魚被拖到了砧板上。


    “來,現在你的生死掌握在她手裏了,”北越雪主按住他的頭,強行扭轉,令其看向殷夜來,語氣裏半分玩笑也無,“如果她肯開口說一個字來救你,那麽,你就能立刻平安離開這兒——如果她不肯救你,那麽……”


    一把雪亮的短刀在指間閃過,刀鋒雪亮,在人質麵前晃了一晃——


    “那麽,我就在她麵前把你給殺了,和前麵七個人一樣!”


    “你……”那個公子哥兒終於明白過來眼前的人就是雪城最近盛傳的殺人惡魔,不由得嚇得癱軟在地,張了張嘴,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啊!”看到他這副摸樣,北越雪主不耐煩起來,一腳踹在他的背上,厲聲道,“開口!去求人家,讓她救你!——蠢材!”


    那個公子哥兒被一腳踢得踉蹌跪下,摔在了榻前,痛得大喊,然而咽喉立刻又被掐住了。“別亂喊,”一把短刀輕輕地劃過他的咽喉,割出一條血線來。北越雪主的聲音陰沉冷酷,“這裏地方大,你喊破了喉嚨外麵也聽不到。”


    脖子劇痛,那個公子哥兒嚇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全身顫抖著,看了殷夜來一眼,又旋即扭開頭不敢再看——燈下的分明是一個修羅惡鬼,焦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陷在疤痕裏的眼睛冷然無光。


    “說話!求她救你!否則——”北越雪主冷冷地在他身後道,刀子改了方向,沿著他的背部肌肉慢慢劃去,用劇痛讓這個嚇蒙了的年輕人清醒過來。


    “救……救命!”那一刻,恐懼終於令癱軟的人從喉嚨裏掙出了聲音。他反應過來,哭泣著死死抓住了榻上垂落下來的衣襟,涕淚交加地看著那個醜陋的女人,“救命啊!”


    然而那個女人轉開了頭,側過臉向著暗影裏,並沒有看他。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那個公子哥兒往前爬了一步,戰栗著抓住了殷夜來的衣擺,那一刀劃過他的背,痛入骨髓,“救救我!我家裏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


    “唉……”忽然間,他聽到燈下的女子似乎低低歎了一口氣,緩緩轉過了臉來——當他心下狂喜,以為對方心軟的那一瞬,眼前忽然一閃!


    他沒來得及迴過神,身體一輕,旋即騰雲駕霧般往後飛出。


    “你!”北越雪主搶身上前,一把將人質拉開,脫口怒叱。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那道寒光一閃即逝。殺人者怒視著燈下的女子,一貫冷酷不動容的眼裏露出了震驚和憤怒——剛才那一瞬,他看到殷夜來依舊側臉向著暗影,不曾迴頭看一眼腳下苦苦哀求的人,然而,縮在狐裘內的手卻猛然動了一下!


    隻是一瞬,一道白光從她的手指間掠出,繞頸而過!


    北越雪主隻覺大事不好,瞬間撲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然而,一股細細的血柱猛然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臉。


    一個血洞出現在殷夜來的脖子上,血狂噴而出。


    他扣住了她枯瘦的手腕,因為狂怒而全身發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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