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有缺)


    歡喜.仍來得及謀求補救之道,如是最壞的,則天塌地裂,萬念俱灰.水冰心不能活,“六順樓”不能存,而他自己,怕也過不下那殘生了……


    水冰心的堅貞、忠誠貫徹不渝,當然就是最好的答案,水冰心設若背叛了他們,出賣了他們.自就是最壞的答案了;衛浪雲急須解開這個謎底,他不僅在責任上要令自己所決定,更須對整個“勿迴島”及盟幫的上下人等做個明確交待,那是兩個極端,絕對的好與環,絕對的喜同悲。


    囚禁“六順樓”囚俘之處,也就是昔日囚禁水冰心的地方。


    衛浪雲和水冰心曾在這裏化怨解隙,由仇恨而升華為情愫,由冤家而結成親家,現在,衛浪雲是否能以仍在這裏找到那樣無可爭議的運氣?


    當然,連衛浪雲自己也茫然與惶惑了.


    陪伴衛浪雲來到地窖中的,是“玉麵屠手”呂迎風與“金胡子”柴誌貴,另外,展履塵更派遣他的護衛樊翼升和卜興兩人親抬著軟椅兜乘著衛浪雲。


    這是傍黑時分.


    沿著地牢的石階下去,那間小房中燈火通明,四名身著“黑浪衣”的彪形大漢早已肅立兩側候令,每一張久經風霜的世故麵孔上全不帶絲毫表情.


    就在桌後坐好.衛浪雲喘了口氣,疲乏的道:“先帶穀宣.”


    “玉麵屠夫”呂迎風冷沉的交待下去:“押他上來!”


    四名“勿迴島”的兒郎轟喏一聲,開鎖拉栓,“吱”的一聲將裏間鐵門啟開,裏麵的石室一燈如豆,光色暈黃沉黯,隱約可見或坐或躺的擠著好幾個人;那間石室本不寬大,關上一二個猶尚堪可,人多了,就顯出狹窄擁擠來.四名大漢一擁入內,-陣鐐銬鐵鏈的拖拉撞擊聲之後,神色委頹不堪的穀宣也已被他們挾了出來。


    “六順樓”的囚俘,全都加戴上雙副鐐銬,石室中原有的之外,各人又加了一副較小號的,現在,穀宣雖然已解開了石室裏固定的-副,手腳上仍戴著那副小號的鐐銬.


    在外頭的明亮的燈火映照下,穀宣的形態頗為狼狽的,渾身上下血跡斑斑,且已泛了烏紫,衣衫破爛碎裂,檻樓如乞,另還左一條,右一圈包裹著成為黑灰色的汙穢布帶-----這些布帶原是包紮傷處的;他臉色蠟黃,雙目失神,嘴唇也脫皮裂開,胡茬滿頷叢生,就這一天一夜,他已頓似衰老十年!


    “砰”的一聲,鐵門又已關上.


    穀宣蹌踉了一下,搖搖晃晃的站到衛浪雲跟前,他眼睛驟遭亮光刺激,不由立時眯合,但見滿室人影,卻未能一一認清.


    慢慢的,等他眼睛適應了外麵的光度之後,他才睜眼看清了室中的每張麵孔,於是,他一挺胸,昂然仰頭,擺出了-副傲然不屈的模樣來.


    呂迎風微微-笑,溫和的道;“我們少主在此,請跪下.”


    穀宣狂笑一聲——中氣不足,卻也頗見骨節:“我乃堂堂‘六順樓’大司衛,叫我向一個後生子小下跪?做夢!”


    呂迎風柔聲道:“他不僅僅是‘後生小子’而已,他是勿迴島的少主.”


    穀宣厲聲道;“那就更不用提,殺剮由便,欲以此法屈辱於我,卻是休想!”


    歎了口氣,呂迎風道:“何必呢?穀大司衛,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穀宣硬板板的道:“大丈夫頭可斷,誌不可屈——”


    燈光下人影倏閃又迴,“劈拍”四記擊肉之聲,打得穀宣齒血迸濺,雙頰立腫,更將他尚未說完的話尾也打迴肚中!


    猛力掙紮著,穀宣噴著血水怪叫:“好呀……這就是‘勿迴島’的傳統……展履塵的規矩……你們是一群毫無心肝人性的豺狼虎豹啊,居然如此折磨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俘虜……你們還要不要臉,講不講一點道義?”


    四名彪形大漢死力按捺著他,一邊叱喝,一邊猛將他往地下揪!


    輕搓著手,呂迎風笑道:“老小子.我對付犯人的方法,好比是一桌山珍海味的全席,這,才隻是開席之前的一點瓜果小碟而已,好的在後頭,夠你享用幾天的。”


    穀宣大吼:“我不含糊……有什麽法子,你盡管使出來,看我姓穀的是不是會皺-下眉頭!”


    呂迎風一笑道:“用刀柄搗他的膝彎,幾下子人就跪下了。”


    四名大漢中的兩名立時拔出“分水刀”來,這種刀是兩麵開口的,所以隻能用刀柄搗不能用刃砍一-假如一半時還要想要人性命;堅硬的鋼鑄刀柄猛然砸向穀宣膝彎,他一厥立挺,緊跟著又連續挨了七八下重搗,他掙紮著,蹌踉著,終於“撲通”跪倒,但是雙膝甫一沾地,卻又奮力欲特站起——


    一步搶前,呂迎風飛起一腳,“吭”的一聲踢得穀宣整個人倒仰翻跌,卻在後腦沾地的一刹間,呂迎風雙腳速起,“騰”“騰”踢得他又在空中翻了兩滾,剛往下落,呂迎風出手如電,一把扯住了他的頭發,穀宣龐大的身體在呂迎風五指如鐵中橫著帶飛,又豎著扯迴“撲通”一記硬生生按倒跪在地下!


    吐著血,喘著氣,穀宣仍然鼻青眼腫的死力掙紮!


    呂迎風微笑如舊,一腳踩上了穀宣足踝——他的足踝與足尖因為跪著所以中間是凹空的,呂迎風使力踏下,同時抓著穀宣的頭發往後猛扯!


    於是——


    一聲殺豬也似的慘嚎便由穀宣口中發出了!


    衛浪雲搖頭,道:“算了,他不跪就讓他站著吧.”


    呂迎風笑著道;“少主.這是-幹倔強人犯的典型姿態,先是咬牙硬撐,實在吃不住勁就會乖乖俯首從命了,沒有幾個能堅持到底,人,總是肉做的呐!”


    衛浪雲低啞的道:“放他起來吧,我們先問話,他不迴答,再教訓他不遲。”


    鬆手退後,呂迎風道:“這種角色,遲早也得吃夠生活才能老實,我見多了.”


    籲籲喘著粗氣,汗加著血浸淌滿臉.穀宣終於吃力又艱辛的自地下爬起,他嗔目切齒的道:“你們……不要看錯了人,我穀宣……豈是一般泛泛之輩可比?‘六順樓’的大司衛,自有他……撐得起的骨架!”


    淡淡一笑,呂迎風道:“在六順樓’,你是大司衛,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江湖上.‘金剛斷掌’穀宣的名頭也是響當當的,但是,在這裏,在‘勿迴島”的掌握中,閣下也就和任何一個囚犯沒有兩樣.你的大司衛,你的名氣,半文錢也不值,如果你硬要掛著招牌充好漢,行,我們若摘不下你的老臉來,便倒爬出去給你看!”


    穀宣憤怒的吼:“我會試試。”


    點點頭,呂迎風道:“在下迫不及待.”


    擺擺手,衛浪雲道:“穀宣,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血汙斑斑的挺立著,穀宣粗濁的帶著氣:“我不認為你有什麽好問的!”


    “金胡子’柴誌貴怪叫道:“他娘的,倒是給你鼻子臉,抖開來啦?”


    衛浪雲沉著腔道,“你要裝好漢,會有機會讓你裝,穀宣,現在我希望你好好迴答我的問題,免得自找苦吃!”


    穀宣倔強的道:“隨你問,迴不迴答是我的事!”


    一側,呂迎風的鳳眼冷冷一閃,他緩緩的道:“少主,有些人,是不到輾轉哀號的時候不服帖的!”


    衛浪雲強忍住火氣,沙沙的道:“穀宣我妻子水冰心現在何處?”


    穀宣的一邊麵頰抽動了一下,他木然道:“我早已告訴,樓主千金不是你的妻子,你完全是胡說八道,捏造事實!”


    衛浪雲全身一抖,憤怒的道:“-派謊言——你們才是顛倒是非,企圖蒙騙天下人,更存心惡毒的要拆散我們夫妻!”


    穀宣冷冷的道;“那隻是你一麵之詞!”


    深深吸了口氣,衛浪雲壓製著自己的衝動:“穀宣,一個人說話,多少要憑點良心,不能混淆黑白,將有作無,更不該否定既成的事實,縱然我們站在敵對的立場,你也得想想,你們樓主千金的終生幸福與未來的倚靠,硬性扼殺這不可抹消的親事,並不是一個聰明的辦法,更失去做人最低限度的道義感了……”


    穀宣獰笑一聲,道:“任你說破了嘴,也一樣改變不了事實——一改變不了你空口胡說,異想天開的事實!”


    衛浪雲閉閉眼,沉重的道:“穀宣,像你這樣硬要去圓一個圓不上的謊,去編一套子虛烏有的話,豈不是顯得太卑鄙,也太肮髒!”


    雙目暴睜,穀宣咆哮:“你才是說謊,你才是胡扯,你才是卑鄙,你才是肮髒!”


    “金胡子”柴誌貴虎撲上去,摟頭蓋臉就是一陣又重又狠的大耳光,直打得穀宣身子搖擺,腦袋亂晃,血水與肉糜交相噴灑!


    呂迎風淡漠的道:“太輕了.太輕了,他以這種態度與少主說話,理該淩遲分屍才對!”


    柴誌責叉著腰厲聲叱喝:“你他娘大約忘了你如今是幹啥的了?殘兵敗將,階下之囚,猶神氣你娘的狗熊?簡直膽大包天不知死活!”


    這時;穀宣的兩頰早就腫脹得有半寸高了,指痕累累,交疊層重,紫紅烏瘀像抹上了一把色彩,滿嘴的血,嘴角衣前黏沾著重力撞擦下來的牙齦及內唇上點點細肉,這些像沙粒一樣的肉糜沾在那裏,雖然不至於嚇得倒人,卻也相當觸目驚心了.


    吐著血水,穀宣腫著舌頭嚎叫:“好………好……打得好………‘勿迴島’的人們多麽英雄……多麽講道義……如此毒刑一個俘虜……如此毆打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


    柴誌貴大吼:“姓穀的,你叫吧,你喊吧,這才隻是開始,樂子在後頭哩!”


    雙臂環抱胸前,呂迎風好整以暇的道:“穀大司衛,你若不吵不鬧,留下力氣來應付後麵‘大菜’,那樣,或許可以挺得久一點。”


    穀宣聲嘶力竭的狂喊:“你們整不服我,我不會含糊,我永不會含糊……”


    衛浪雲靜靜地看著這位坐“六順樓”第二把交椅的人物,等他吼叫夠了,衛浪雲才低沉的道:“他倒像是豁出去了?”


    呂迎風笑道:“少主放心,我會再叫他收迴來。”


    說完他一拍手:“倒刺鞭、燒刀子、竹簽、鐵鉗侍候,”


    “喳”的一聲迴應,四樣東西早已由一名大漢捧了上來,一隻白木方盤中,卷著一條拇指粗細,栽滿了倒勾鋼刺的特製軟銅鞭,有尺長、前銳後豐的灰褐色竹簽,一柄小巧有如鶴嘴似的鐵鉗,所謂“燒刀子”-壺,吃得下,你就算有那麽一分本事。


    穀宣目光一掃,立即明白那盤中的五樣東西是要怎麽用了,他不自由主地的痙攣了-下,混身的肌肉也緊繃起來,但是,卻咬牙不響!


    呂迎風淡淡的道:“褪衣。”


    兩名彪形大漢正待上前扯落穀宣的衣衫,衛浪雲已忽然啟聲道:“且慢。”


    那兩人才隻站住,穀宣已顫聲冷笑起來:“不要示惠於我,姓衛的,我絕不領情,我們之間沒有事情可談!”


    衛浪雲忍耐的道:“穀宣,因為你還是個活人,所以我才問你,鮑子言他們幾個人如今雖尚未死,但也和死了-樣,他們已明定交由‘花子幫’發落,一待到了時辰,你會看見他們是如何個死法,但你卻不同,你仍有生存的機會,為什麽你不好好把握住這個求生的機會,而偏要向牛角尖去鑽呢?便算你受盡酷刑而死,試問你,你得到了什麽收獲?誰還會再記得你,感念你?也不過落個空空如也罷了。”


    穀宣大叫:“至少我留住名節!”


    厭倦的一笑,衛浪雲道:“那要由我們來說了。”


    怔了怔,穀宣驚疑地問:“什麽意思?”


    衛浪雲安詳的道:“這山坡左近,全是我們的人,這地牢裏.更全是我們的人,‘三羊山’鮑子言和他的男女兩個爪牙即將由‘花子幫’處死,算不上是活口,如果我們刑斃了你.不管你多麽充英雄好漢.事後我們也會到處宣傳,說你是如何的貪生怕死,如何痛哭求饒,又如何滾地撒懶,你們業已死無對證,而我們又眾口一詞,請問,江湖的朋友是相信你的‘名節’呢,還是相信我們的傳言?”


    頓了頓,他又微笑道:“那時候,隻怕你不但毫無‘名節’可留,更落了個臭名迎風遠揚五百裏!”


    穀宣急怒交加,狂吼著:“卑鄙.不要臉,下流胚子……”


    衛浪雲淡淡的道:“再說,也還不知道你能否挺到最後,與其到後來吃不住孬了種,何不現在光棍大方點?”


    穀宣痛恨已極的扭曲著麵吼叫:“我不服,我不甘,我不願啊……你們無恥,你們齷齪,你們喪盡天良……你們連死都不讓我死得有光彩啊…”


    衛浪雲冷冷的道:“那些惡果,原是你們先種的根——是你們抹煞了我們的好意,拒絕了我們的友善,是你們拆散了我們的夫婦,否定了事實,編造漫天可惡的謊言,更是你們首啟戰端,妄圖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全是你們惹的禍,因此,對付你們這些沒有理性,不識好歹的狂徒,也就隻有這激烈的手段才能生效!”


    呂迎風笑吟吟的接口道:“所謂,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垂下頭,穀宣抖索索的沒有再開口。


    衛浪雲道:“怎麽樣?你是選擇哪一條路?毫無意義的死,抑是坦坦蕩蕩的生?”


    猛然抬頭.穀宣咆哮:“你說得好聽一一如果我向你們屈服了,就必須迴答你們的問題,如此一來,我等於背棄了‘六順樓’,我還‘坦坦蕩蕩的生’個狗屁?”


    衛浪雲緩緩的道:“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泄露出去你與我們合作的秘密.”


    籲了口氣,他接著道:“另外.你也不定須要再迴‘六順樓’了。”


    穀宣怒道,“此話怎說?”


    衛浪雲道:“我們可能要攻撲‘六順樓’,如今‘六順樓’實力大減.斷乎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穀宣慢慢的道:“剛才,你隻是說‘可能’?”


    衛浪雲道:“不錯,我隻是說‘可能’?”


    穀宣狐疑的道:“你在套我——按說你們一定會攻擊‘六順樓’,這筆血仇你們定要報複,而且你們援兵方到,力量大增,加以我方勢弱,此長彼消,你們會放過機會?”


    衛浪雲正色道:“照平常情形說,當然不會,但‘六順樓’與我們之間的態勢和一般不同,因為中間尚夾了一個水冰心,她是我的妻子,我也曾答應過她盡量不與‘六順樓’大舉幹戈,所以,隻要能有化解仇怨的途徑,我仍願往這方麵去努力.”


    穀宣脫口道:“真的?”


    衛浪雲道:“千真萬確.”


    穀宣又連連搖頭,穀宣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騙人;這一次我們大舉進襲,使你們損傷慘重.你們豈會將此血仇一筆勾銷?‘勿迴島’不是這樣寬宏大量的組合,你們斷乎難以甘休!”


    衛浪雲道:“不然。”


    穀宣瞪著衛浪雲道:“何謂不然?”


    衛浪雲平靜的道:“血債,也已用血償了,你們前來攻襲我們的這支人馬,雖然給我們極大創傷,但請問你,你們又幸存了多少?你們落的是個全軍盡沒.土崩魚爛,比諸我們更要來得犧牲慘重!”


    疲乏的歎了口氣,他又道:“所以,算是對消了。”


    穀宣仍然懷疑的道:“那麽你們也不追究主使人?”


    凝視著對方肉血斑斑的麵孔.衛浪雲慎重的道:“如果,那主使之人能憬悟反悔,不堅持幹戈相見,陳兵以終,他便仍有一個最後贖罪的機會,當然,我不諱言這是為了兩個原因,-是減少人命的損傷,再則,為了水冰心,我的妻子!”


    穀宣脫口道:“你是說水冰心還能解救‘六順樓’的危機?”


    點點頭,衛浪雲道:“不錯,但這要看水冰心是否要對你們此次大舉來襲的行為負責而定,換句話說,要看她是否背叛了我們?而這個內情,便須由你透露了,因此,你也間接關係著‘六順樓’的存亡及千百人命的生死;你要知道,-待我們揮兵直指‘六順樓’,那個時候,再要解釋什麽怕就來不及了!”


    穀宣態度軟化,已在開始沉吟。


    衛浪雲深沉的道,“但你要記住一點,你所告訴我們的話必須絕對真實,你也要負完全後果責任,若有絲毫虛詐不實之處.穀宣,我保證你會後悔莫及!”


    呂迎風笑道:“若是那樣,穀大司衛非僅要永遠留個身後罵名,更將覺得‘死亡’的滋味竟是那等痛苦了!”


    柴誌貴也火辣的道:“大軍-起,大司衛便留在此地,是真話,他揚長可去,是假話,等我們迴來,他就會覺得怎不早已死了好?”


    穀宣悻然道:“我要迴答你們的問題,自是句句不假,字字是實,我不願迴答,就算你們零剮了我,我也抵死不吐一言,卻犯不著來威嚇於我!”


    衛浪雲溫和的道:“有-個觀點必須要弄清楚,穀宣,你告訴了我們實情之後,說不定可以解救‘六順樓’的浩劫於目前,你是在挽救‘六順樓’,絕不是在出賣‘六順樓’,當然,我同樣聲明,如果水冰心是背棄了我們,則幹戈必起,任誰也無法阻止,但是,不論情形如何,隻要你講的是實話,你便能以保命!”


    穀宣目光黯然的盯著壁上那盞巨號的琉璃罩子燈,瞳孔中反映閃閃的火苗,一時又沉默了……


    衛浪雲道:“這是-個極易決擇的問題,是非利害,早已昭然若揭,明擺明顯了.穀宣,我不認為你有什麽難處。”


    咳了幾聲,穀宣道:“因為你不是我……”


    衛浪雲低聲道:“人雖不同,但道理卻一樣,站在你的立場,也並非不能接受.”


    呂迎風尖銳的道:“穀宣,你可不要想拿矯,這其中沒有可以拿矯的關節,你再要磨蹭,命先送上,包管‘六順樓’跟著陪葬,而我們所欲知道的內情仍然會照樣探悉,唯一的差別,就是要多費點手腳而已!”


    穀宣惱恨的道:“你少來要挾……”


    笑了笑呂迎風道:“我這是真心話,穀宣,今天是碰著我們少主主審,又有少夫人這層淵源礙著,否則,換了我來問你,如果你現在還是個人樣,我的呂字就橫著寫,你該慶幸運道好,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穀宣哼了哼,沒有迴答.唇角的肌肉卻一下又一下抽搐著,那張烏斑瘀血的麵孔也陷入一種苦惱複雜的表情之中。


    衛浪雲道:“怎麽樣?你考慮好了不曾?”


    猛一咬牙,穀宣道:“衛浪雲你保證你方才所言不是虛詐?”


    衛浪雲道:“當然。”


    穀宣緊接著道:“而且準保履行你所做的承諾?”


    點點頭,衛浪雲嚴肅的道:“我怎麽說便怎麽做.”


    穀宣像十分痛苦的下了決定:“好.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


    寬釋的-笑,衛浪雲:“你終於做了明智的選擇。”


    穀宣沉重的道:“那還要看你是不是個言而有信之人!”


    衛浪雲正色道:“事實勝於雄辯.”


    微微抖了一下,穀宣低緩的道:“水……水姑娘如今人在‘六順樓’……”


    衛浪雲緊張的問:“她一-她安好麽?”


    穀宣遲疑著道:“安好當然安好……就是……人不自由……”


    衛浪雲急道:“怎麽不自由法?”


    咽了口唾液,穀宣艱澀的道:“她被樓主禁起來了,而且日夜有人看守,半步不能離開她所住的‘小桂園’,外頭的人沒有樓主諭令,也不準接近那個地方。”


    唿吸變為急促了,衛浪雲提心吊膽的問:“那麽一一此次你們大舉進襲我們的行動,和她有沒有關係?”


    穀宣慢慢的道:“這要看怎麽說了.”


    衛浪雲悚然道:“你講清楚,什麽要看怎麽說?她有關係就有,沒有關係就沒有,是與否,僅此二端而已,豈有模棱兩可的答案?”


    一邊,呂迎風輕聲道:“稟少主,我可以問兩句話麽?”


    衛浪雲連連點頭,焦灼急躁的道:“好,好,這一刹裏,不知怎的我心裏亂得好像一團麻絲……”


    呂迎風朝前走近一步,平穩的道:“穀宣,這一次,‘六順樓’舉兵,是誰的主意?


    穀宣幹脆的道:“當然是樓主。”


    呂迎風接著問;“水姑娘曾否做過這一方麵的慫恿,暗示,甚至唆使?”


    搖搖頭,穀宣道:“沒有。”


    呂迎風毫不放鬆的道:“她不知情?”


    穀宣簡單的道:“事先不知情,現在可能已經曉得了.”


    呂迎風道:“你的意思是說,水姑娘在你們行動之前並不知道你們要這樣做,看到你們出發之後可能才得到風聲,但是時間上業已來不及了,是麽?”


    穀宣低啞的道:“是的.”


    呂迎風又道:“而且,那時她人約莫已被監禁起來了?”


    穀宣道:“不錯,樓主召集我們會商,決定出兵攻擊的同時,水姑娘即已失去自由,被禁於‘小桂園’中.”


    呂迎風道:“也就是說,她已無能為力——無法阻止這件事,無法勸說你們樓主,也無法通知我們了,可是?”


    穀宣呐呐的道:“是的,她根本不可能離開‘小桂園’,那裏的守護者全是樓主自己親挑精選的心腹,而且俱為好手,除了樓主的諭令,誰也使喚不動,甚至連我也不行……”


    呂迎風微笑道:“這樣說來,水姑娘毫無辦法的了?”


    穀宣道:“我認為是如此….”


    呂迎風柔和的道:“在水姑娘迴到‘六順樓’之後,她是不是說明了她和我們少主的關係,表白了她的心願?也就是說.她告訴她的義父,她已成為‘勿迴島’的少夫人,而且要求她的義父與‘勿迴島’由冤家而變親家,化戈為玉帛?”


    咬咬牙,穀宣坦率的道:“她曾這樣做過,而且她也盡了全力這樣做了,我親眼看著她在泣求,在哭勸,在跪諫,她甚至表示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兩方的和祥……”


    呂迎風低聲道:“你親眼目睹?”


    穀宣承認道:“我親眼目睹。”


    悄然退下,呂迎風:“恭喜少主,少夫人對此次‘六順樓’舉兵事之並無責任!”


    衛浪雲長籲了口氣,如釋重負的道:“老天保佑——”突然,他又疑惑的道:“穀宣,剛才我問你,水冰心對你們起兵出襲之事有無關係時,你說要看怎麽講——這裏麵是什麽意思?”


    舐吮了一下破裂的嘴唇,穀宣道:“我的意思是,實際上水姑娘並設有絲毫慫恿或讚同我們出襲之表示,相反的,她更全心全力要化解仇怨,停息幹戈,進一步和平相處,從這一方麵說,她當然不能對相此事負責任,但自另一個角度來說,由於她擅自作主嫁給了你,更等於幫著你們來求和,來遊說,又一再強調她是你妻子的身份,卻不由激怒了樓主,得到了反效果,越發堅定了樓主攻擊你們的決心,所以,我先前才說要看怎麽講了……”


    衛浪雲又呈喜慰,又是激動,又是憂慮的道:“冰心沒有背叛我們……她沒有……我早就相信她不會這樣做的………卻隻是……苦了她……”


    呂迎風道:“穀宣,你再把其中經過說詳細點.”


    衛浪雲忙道:“端椅子他坐。”


    一名大漢立即搬了一張竹椅放在穀宣身後,穀宣也正好支持不住了,老實不客氣的坐下,喘息一陣,然後道:“水姑娘到家的那天,我記得快近午了;見著她樓主高興得什麽似的,水姑娘雖不是樓主親生,卻是樓主親養,愛同已生,異常疼惜,看到水姑娘無恙歸來,樓主心中的喜悅興奮自是無可言喻,父女兩人進到廳裏.又說又笑,親熱了好久,等到樓主問及水姑娘是如何逃出的時候,水姑娘沉默了半響,當著我與二司衛的麵前,竟然向樓主跪了下去-一”


    衛浪雲前傾著半身,急問:“後來呢?”


    穀宣緩緩的道:“樓主先是大吃-驚,接著忙問姑娘是什麽事,並要水姑娘站起來說話,但水姑娘就跪在那裏,鼓著勇氣,先將她與你結親,後求雙方言和的事說了出來,我在一側,可以看出她在說這些話時的緊張、惶悚、與不安,但是她卻說了,毫不顧慮的都說了出來,一麵說,一麵抖個不停……樓主先是呆了一會,繼則像火山爆發一樣憤怒至極的斥罵吼叫起來,我跟隨樓主有年月了.也很少看到他發這樣的脾氣,真似山崩地裂虎嘯林顫……水姑娘卻一直柔頃的跪著,委屈,但卻堅決的懇求著樓主答允她的要求,答應她促使‘六順樓’‘勿迴島’雙方息戰言和的要求;樓主暴跳如雷,大叫大罵,更打了水姑娘……”


    心髒起了一陣絞痛,衛浪雲麵色蒼白,喃喃的道:“打………打她?”


    穀宣接著道:“樓主摑了水姑娘幾記耳光——水姑娘仍然哭著哀求,後來,樓主突然平靜下來,背著手在大廳裏來迴踱步,好一陣子,他才停了下來,瞳色也和緩多了,他親自上前扶起了水姑娘,注視著水姑娘良久……”


    衛浪雲覺得胸口十分緊迫,他窒著聲道:“澹台又離想做什麽?”


    穀宣啞聲道:“望著水姑娘一陣之後,樓主又慈祥和憐惜的安慰著水姑娘,最後,樓主答應接受水姑娘的要求……”


    吃了一驚,衛浪雲道:“他答應言和了?即然答應了,為什麽還——?”


    穀宣勉強的咧咧嘴,道:“當初,我們也以為樓主是真的接受了水姑娘的要求與你們化仇解怨,終止敵對……樓主在安慰了水姑娘之後,便表示他既然承認這門婚事,又同你們言和,卻也有相對的條件,譬喻說江湖盟主的位子由誰放棄,由準繼承,將來的聯手問題,人手的支配,糧餉的供應,名份的確定等等,樓主說得入情入理,水姑娘自然深信不疑,而水姑娘仍然幫著你們說話,苦勸樓主得讓且讓……樓主最後表示要親自與你們談判,叫水姑娘告訴他你們隱藏的地方,水姑娘遲疑得很,但樓主-再保證他的誠意,聲明他的用心,水姑娘終於把你們隱匿的所在透露出來……”


    衛浪雲失聲道:“這下糟了!”


    穀宣接著道:“樓主又與姑娘談了一陣之後,便叫水姑娘‘小桂園’去休息,水姑娘一走,樓主立即以最快的方式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本樓‘六道金’首領許虎率同其屬下三名好手,連同樓主身邊之四名護衛,加上二十名兒郎,不分晝夜的守護‘小桂園’,除其本人親諭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再派六名粗諳武力的壯婦跟隨水姑娘身邊,輪班伴守,並限製水姑娘行動於‘小桂園’之內;二司衛李青,‘五道金’首領管庸立即加強武備本樓內外,隨時應變,由二司衛負責樓內警戒,管首領負責樓外警戒,各率各屬,不得擅離崗位一步,否則立殺無赦:‘流馬隊’‘三羊山’的盟友,率領本樓各道金好手十餘名,兒郎四百名,連夜急趕‘翠竹軒’山地,一網將你等殲殺或生擒,不使一人漏脫……”


    衛浪雲臉上變色,倒吸著涼氣:“他果然食言了……他騙了水冰心……騙了他的義女……他假做允諾,實欲套出我們的藏處………好狠好毒的老澹台!”


    搖搖頭呂迎風道:“這位先生委實做得太絕太辣!”


    穀宣鬱鬱的道:“麵對著這種情況,我和李青也都愣住了,老實說,連我們也沒想到樓主方才居然是訛詐水姑娘,居然是違心之諾……但我們有什麽話說?除了立即分頭行事,就隻在大軍啟行之前匆匆與樓主會商了一次行動步驟與原則,誰也插不上別的意見,樓主的指示十分簡明!格殺或生擒,沒有第三條路留給你們;尤其對於你,樓主特別交待,絕不漏網,無論是死是活!”


    衛浪雲苦澀的道:“他可真恨我啊……”


    穀宣沙啞艱澀的道:“那一天,水姑娘是近午時迴的家,我們人馬出動大約是傍黑時分,前後至多也隻是三個多時辰而已,據我想,水姑娘在被監禁的當初,或許不清楚是什麽事,但她遲早也會明白的!”


    衛浪雲喃喃的道:“如她知道了她的義父是如此恩斷義絕的對待她,還不知會痛苦悲傷成什麽樣子……”


    呂迎風低聲道:“少主,我想少夫人更牽腸掛肚的恐怕還是少主等人的安危,以及對雙方殘殺拚戰的難以為力所感到的絕望與慚疚!”


    衛浪雲歎道:“她的日子可難熬了……”


    咬咬牙,他又問穀宣:“在我們兩軍交鋒之前,我曾隻身前來向你詢及我妻子的情況,穀宣那套謊言是誰教你編造的?”


    穀宣尷尬的道:“是樓主和我們共同商議後決定的一一幹脆來個不認帳!”


    衛浪雲憤怒的道:“那麽,你當時所言,澹台又離將水冰心許配給‘鐵家寨’少寨主鐵錚強的話是真是假?”


    沉默了一刹,穀宣道:“這卻是事實!”


    劇烈的嗆咳起來,衛浪雲麵容通紅,雙目如火,他激憤至極的撐椅站起,全身簌簌直抖:“這……這……是事實?!”


    椅後,樊翼升與卜興趕忙硬將衛浪雲按迴椅上,一個揉胸,-個捶背,兩個人的額頭上全急出了汗珠.


    呂迎風輕輕的道:“少主且莫憂急,待我來問----”


    穀宣也忙道:“雖是事實,卻尚未到時候,‘鐵家寨’來迎娶的日子還有幾天;我算過,約莫還得半月左右,事情倉促,但必須的規矩,卻不能少,再怎麽說總是樓主的千金出嫁嘛,草率也得有個樣子,另外,樓主勸說水姑娘也須要時間——


    衛浪雲泣血般大吼:“可惡可恨到了極處的澹台又離,你竟卑鄙到把已出嫁的女兒改許他人,為的卻是你一己的私怨,齷齪;無恥、敗倫喪德,禽獸不如-----”


    樊翼升手忙腳亂的替衛浪雲搓揉胸口,更滿頭大汗的央求:“少主.少主,請你忍忍氣,順順火,稍稍平靜一下,你身子不適,重傷未愈,可千萬不能衝動……少主,求你幫個忙,如你有了什麽差錯,島主就非活剝了我們不可……”


    背後,卜興一麵推背捏肩,一麵低聲下氣的道:“少主身子要緊啊,事情並未絕望,少主何須如此折磨自己?請少主息怒……”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呂迎風也有些緊張了,他急道:“少主‘勿迴島’人並無‘不能’之事,請少主鎮靜,休說事未絕望,便真到了那一步,我們仍有把握扭轉乾坤,奪迴少夫人,痛懲老澹台!”


    慢慢的,衛浪雲閉著眼,終於平靜下來,他-直不說話,但額際的青筋卻漸隱沒,唿吸也不似方才那樣急促了。


    穀宣全身冷汗涔涔——他有流冷汗的理由,他深深明白,如果衛浪雲因此一激一怒有了什麽長短,非但他本人難免“淩遲”之刑,隻怕“六順樓”也將灰飛煙滅,雞犬不留了…….


    呂迎風忐忑的輕喚:“少主,少主……”


    緩緩睜開眼,衛浪雲疲乏的道:“不要耽心,我還死不了……”


    呂迎風忙道:“少主千秋萬歲,康泰永壽……”


    澀澀的一笑,衛浪雲擺擺手,麵向穀宣:“你剛才說一一‘鐵家寨’約在半月之後才能迎親?”


    穀宣呐呐的道:“是的,他們需要準備,主要的是樓主要有時間說服水姑娘…?”


    衛浪雲孱弱的道:“澹台又離知不知道他的義女已經嫁給衛家了?他懂不懂一馬不配雙鞍,一女不嫁二夫的道理?”


    穀宣苦笑道:“樓主是賭口氣……”


    衛浪雲又咬了咬牙:“拿倫常道德來賭氣?拿一個女人的名節、清譽、純真情感.終生幸福來賭氣?拿千百條人命來賭氣?他完全是狂悖,是癡癲!”


    穀宣輕歎一聲,沒有說話.


    衛浪雲木然道:“告訴我.那‘鐵家寨’的少寨主是否早就對水冰心很仰慕了!”


    穀宣直率的道:“不錯,他追求水姑娘至少已有三年了,非常殷勤,但水姑娘對他卻十分冷淡.毫不假以詞色,樓主原本有意撮合,一見這種情形,也就聽其自然,不再勸說水姑娘了;直到水姑娘與你的事情發生之後,樓主才斷然如此處置----”


    呂迎風怒道:“少夫人豈會應允這般荒唐之亂命?”


    柴誌貴也火暴的道:“到時候叫澹台老鬼自己上轎,他娘的!”


    聽在耳中有點不是滋味,穀宣抗聲道:“你們不要隨口汙盞本樓樓主——”


    怪叫一聲,柴誌貴吼道:“娘的,穀宣你還扮的哪門子忠貞不二?我看你一時不吃生活又他娘皮癢了!”


    穀宣凜然的道:“衛浪雲請你尊守諾言……”


    衛浪雲吃力的擺擺手,道:“大家稍安毋躁,我說過,隻要穀宣告以實言.便不難為他,我也說過,隻要那背後興風作浪的禍首能以悔悟,便一概不究;為了減少人命的犧牲,為了水冰心,我們隻有這樣容讓,今日委屈了大家,也請看在我的份上莫予計較……”


    他這樣一說,當然就不會再有出聲叫罵脅迫了,地牢中、是一片沉寂。


    坐直了身子,衛浪雲又開聲道:“穀宣,以你看,如果我們大軍圍攻‘六順樓’,澹台又離會不會軟化言和?”


    沉吟著,穀宣道:“難說,樓主是個倔脾氣,性烈如火,為人剛耿,是不甘受人威脅,如果你們以強力硬迫,誰也不敢講他是否能以改變態度……”


    柴誌貴又銳厲的道:“但願他堅持到底,否則我們就沒得痛宰狠殺的機會了!”


    衛恨雲瞪了柴誌貴一眼.又沉沉的道:“我們會盡力勸說;但如到了最後絕望之時………”


    穀宣悚然道:“你答應過我——”


    點點頭,衛浪雲道:“我答應過你,而我也會照這樣去做,我說過,隻要他能幡然悔悟,他便仍有贖罪解非的機會,但是,若他堅持幹戈相見,到了不可再加理喻之時,我們也就無法可施了!”


    穀宣全身痙攣了-下,他沉痛的道:“衛浪雲,我照我的諾言做了,我盡了心力,你也要盡你心力!”


    點點頭,衛浪雲道:“我一定竭力而為,直到絕望。”


    穀宣緩緩的道:“就憑你一句話了。”


    衛浪雲頜首道:“你終生會知道的!”


    忽然,呂迎風道:“穀宣,還有件事請要你迴答——”


    穀宣有氣無力的道:“你說吧。”


    呂迎風道:“依你方才所言,水姑娘自從迴到‘六順樓’之後,除了澹台又離以及你們大,二兩司衛之外便未曾會見過其他人?”


    搖搖頭,穀宣道:“沒有。”


    呂迎風道:“而她一迴到‘小桂園’之後立被監禁,也就更可不能接近其他人了?”


    穀宣道:“是的,我可以肯定的這樣說。”


    呂迎風道,“另外,你們的二司衛李青與‘五道金’首領管庸也無法離開崗位半步了。”


    有些疑惑了,穀宣道:“不錯,擅離職守即予斬殺,這是樓主嚴令,誰也不能例外——你問這個有什麽用意?”


    笑笑,呂迎風道:“探探虛實,找找破碇罷了,還會有什麽用意?”


    說著,他湊到衛浪雲耳邊道:“少主,難怪管庸無法行動,可能他還不知道有這麽迴事,就算知道,以目前情況來說,他也難以有所施為……”


    衛浪雲悄然道:“知道他是一定會知道的,因為我們另外派了人通知他,但他處在那等形勢之下,又有什麽法子!這一次的意外不能怪他……”


    呂迎風笑道:“少主明鑒。”


    穀宣不知他們悄悄在喳喳些什麽,他隻覺心裏不安,又下意識的替他的樓主說話:“衛浪雲,人的喜與憎都是相對的,你也不能過份仇視我們樓主,設身處地,你又將如何?從水姑娘失蹤,我們就推斷是‘勿迴島’動的手腳,而你們又毫不隱諱的向外麵宣揚擄劫了水姑娘的這件事,傳到樓主耳中,又是何等難堪?我們偵騎四出,遊巡廣被,一邊布眼線,一麵托請同道幫忙,費盡心血要找尋你們,要救迴水姑娘,但到未了卻是枉耗精神,水姑娘自己跑了迴來,一迴來,卻成了你的妻子.成了敵對者死對頭的繼承者妻子,更一心一意為你們說話,替你們拉攏進言;如果換了你,衛浪雲,你會作何感想,你要不要爭這口氣,出這股怨?自己視如已出,愛若掌珠,辛苦扶養長大的女兒,到頭來卻這樣的報答自己;這不隻是憤怒,更是令人悲痛,令人感到尊嚴與愛心遭到損傷了……”


    衛浪雲平靜的道:“所以,因為這樣,我已給予他最大伸縮的彈性……他有反悔的機會,有不造成慘重報應的主動權利,有使這原來必灑的鮮血留在人體內的選擇;穀宣,另外還有一個真理,一個事實也是他同你必須要明白的,水冰心並沒背叛你們,更沒有出賣你們,她未曾泄露過譫台又離的任何隱私,沒有透漏過‘六順樓’的絲毫秘密,她仍然敬愛你們,膺服你們,難道說,她嫁給了我就是罪大惡極?難道說,她真心誠意的想使雙方化幹戈為玉帛,使兩個敵對者的仇恨悄解.變戾氣祥和,這也是錯誤?她不希望流血,不希望殘命,不希望漫天的烽火又起;這是不對的麽?她出自-片至善至誠之心,何處會令人憤怒,何處會使人悲痛;又何處損及了人的尊嚴及愛心?一個迫切愛人並充滿了善良理想的女孩子,她在受盡了折磨之後換來的卻是這樣的責備與誤解?穀宣,你告訴我,若有怨,誰該有怨?若有氣,又是誰該有氣?!”


    一時間,穀宣窒住了.他詞窮的道:“這………這是人的立場不同…”


    衛浪雲道:“我已經說過,人的立場或有不同,道理卻是一樣,道理並不因人的立場不同而改變它的真諦!”


    穀宣困惑的道:“這一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是好,也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衛浪雲低沉的道:“早晚,你會分得清,看得明白……”


    穀宣沙啞的問:“你們-----就要準備行動了吧?”


    點點頭.衛浪雲道:“快了。”


    穀宣憂慮的道:“衛浪雲;你知道……水冰心對你是真心真意的……所以,同‘六順樓’的事還是善了的好……”


    衛浪雲道:“我說過,我會盡力。”


    他側首又向呂迎風道:“呂首座,把穀宣與‘三羊山’的人分開監禁?並且給他一切可能的優待,他身上的傷,派人詳加治療。”


    呂迎風躬身道:“是,少主且請早迴歇息。”


    衛浪雲的目光朝著裏麵石室的鐵門掃了掃,他低聲道:“‘三羊山’鮑子言與他的-男一女兩個手下,你有什麽話該問就早問吧,等-會‘花子幫’舒大伯他們就要下來擺祭台用活人上供奉了……”


    微微一笑,呂迎風道:“我曉得,而且我也幫同他們準備了一應物件,更受邀觀禮呢!少主迴駕之後,‘三羊山’的幾個人我會很快審訊過去----其實也就是問,一些簡單的內情,我估量他們不會多說什麽,這段公案,必是結束得極早。”


    衛浪雲的表情有些悲憐,他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呂迎風又道:“少主不是說要親自給‘玉鳳’李蓉一點教訓麽?這賤人屢乘少主危急暗害,刁狡毒辣最是可惡,要不要現在就拖她出來替少主出口氣?我來代勞……”


    搖搖頭,衛浪雲道:“算了吧,如今我也沒有這個心緒了,不知怎的,老覺得煩躁苦惱,看著什麽也是那樣沉甸甸的,灰鬱鬱的了……”


    呂迎風道:“那麽,少主還是早迴吧。”


    穀宣似是鼓足了勇氣;艱辛的開口道:“衛浪雲,呃,‘三羊山’鮑子言他們……是不是……可以請你們………格外施恩,從輕發落?他們也都是為了‘六順樓’……”


    衛浪雲幽幽的道:“你也明白,穀宣,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有心袒護‘花子幫’也不會退讓,他們恨透‘三羊山’的人,這也難怪,‘花子幫’流了太多的血在鮑子言與其屬下手裏!”


    嘴唇顫動著,穀宣還想再說什麽,呂迎風已上前拍了拍這位“大司衛”的肩膀,冷清清的一笑:“二當家,不要得寸進尺,更不要逾份,你老兄自家方從鬼門關上打了一轉迴來,如今一條性命還懸在半天雲裏,落不落實猶未敢斷言,哪有餘力再照應別人?歇著吧,留點精神替自己多盤算盤算才是正經……”


    穀宣咬咬牙,頹然無語。


    衛浪雲於心不忍的道,“呂首座,人是無以恕了,但待會你就不用再折磨他們,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呂迎風忙道:“迴少主,怕是由‘花子幫’的弟兄自行動手哩……”


    想了想,衛浪雲道:“那你轉稟舒大伯,就說是我的意思——幹脆了結了吧!”


    呂迎風道:“是,少主。”


    衛浪雲十分疲憊的朝軟椅上一靠,吩咐道:“迴去吧.”


    於是,樊翼升、卜興二人立時小心翼翼的抬起軟椅,十分謹慎的步上石階,他們方才踏上底級,穀宣已突然激動的叫出了聲:“衛浪雲----我替‘三羊山’的人向你道謝啦,怕他們無法親口表達了…”


    軟椅上的衛浪雲茫然一笑,若有所失的輕輕歎息,揮手令他們將自己繼續抬離這個充滿翳窒血腥的地方。


    “翠竹軒”的客堂裏,環坐著展履塵、田壽長、衛浪雲幾個人,“無相刃”厲寒仍然站立一側,這時,樊翼升與卜興二人剛服待衛浪雲喝下了一碗極苦的湯藥,留著渣漬的瓷碗還擺在三人中間的竹幾上。


    慈祥的望著衛浪雲,展履塵道:“這一來,孩子,我們老的就全放心了,我就猜到冰心這丫頭不會出賣我們,果期不然正是如此,她那份至誠至善的心意,更叫人感動……”


    田壽長也眉開眼笑的道:“可不是,所以我也一向對她深具信心,我早就看出這丫頭生像忠厚,美麗不妖,豔而不嬈,是個端莊嫻淑的閨女……”


    展履塵一撇嘴,道:“算了吧,你先時所發的那些怨言全忘了?幸虧是我通情達理,一力為冰心辯護,舒老兄也多方承擔,再加上浪雲的解釋開脫,才沒冤枉她好媳婦,如果全依著你的主張,媳婦早就上吊了!”


    雙眼立瞪,田壽長怒道:“唏,照你這一說.我豈不變得一無是處?”


    展履塵哼了哼,道:“本來嘛,你就是見解謬誤,一大荒唐!”


    “咯噔”一咬牙,田壽長憤然道:“你,你竟敢冤我?”


    展雁塵泰山不動的道:“我何須冤你?隻是叫你得到一個教訓-一任你心君百竅,也並不是永遠不會出錯!”


    田壽長氣咻咻的道:“老鬼,我就從來沒說過水丫頭一個‘不’字,我對她信任備至,愛護有加,這是她自己,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你休得討巧邀功,其中挑撥離間,破壞我們爺媳倆的感情!”


    一昂頭,展履塵道:“你們,‘爺媳’倆?真是笑話,水冰心是我的媳婦!”


    田壽長狠報的道:“是我的媳婦!”


    展屜塵嗤之以鼻:“上天、下地、天為大,上兄、下弟,兄為長,我是兄,你算老幾?傷頭風乘涼去吧!”


    田壽長氣湧如山的低吼:“你,你這是強詞奪理,欺人太甚!我是斷不甘心認輸的,我一-”


    衛浪雲趕忙開口勸解:“大權、二叔,二位老人家何須為了這樁小事爭執,我是二位的侄兒,也就如同二老親生之子-樣,冰心和我.全是二老的親子媳二老也都是我的親爺,哪會有彼此厚薄之分呢?”


    田壽長大聲道:“我要多占一點----”


    嘿嘿一笑,展履塵道:“名份定於倫常,你要多占一點?你倒告訴我,你得怎麽個多占一點法?不知自足的老東西,你堪堪能與為兄的平分秋色,已是破格優渥,飛上枝頭了!”


    田壽長怪眼一瞪,悻悻的道:“好,咱們是騎在牛背上讀春秋,走著瞧吧,看媳婦兒將來是孝順你,還是孝順我!”


    展履塵大刺刺的道:“你終將看得到的,老弟,你終將看得到。”


    狠狠瞪了展履塵一眼,田壽長對著衛浪雲道:“媳婦如今身受囹圄之苦,正被澹台又離那老狗操的囚禁著,你倒想什麽妥善法子去營救沒有?”


    衛浪雲苦笑道:“這要看二叔的指示了。”


    十分受用的“恩”了一聲,田壽長斜眺了展履塵一眼,神氣活現的道:“不孝的東西,如今你才知道你二叔有大用呀?嘿嘿,不是我誇口.運籌幃幄.決勝千裏,也就隻我最是精擅,是他娘的坐在高位,拿大帽子扣人是搞不出個鳥名堂來的,這得要有兵學上的修養,戰陣中的磨練,加上先天的智慧頭腦才行;可不是簡單易為的哩!”


    衛浪雲忙道:“二叔號稱‘百竅心君’足智多謀,策略超群,文武全才,一世無雙,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如何營救水冰心,還請二叔定計!”


    習慣的伸手撚弄著臉孔中粗長的汗毛,田壽長沉吟著道:“方才,你也已把穀宣的供詞全敘說過了,這其中.卻有頗值斟酌之處,總要把事情搞得兩全才好……”


    展履塵忍不住問:“哪‘兩全’?”


    嘿嘿-笑,田壽長得意洋洋的道:“這還不知道,真不曉得你他娘這個島主是如何幹下來的……”


    展履塵瞪著眼道:“談正事,少在那裏羅嗦!”


    田壽長架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道:“瞧瞧.惱羞成怒不行?恩,咳,所謂‘兩全’,其一.是要使水冰心不受傷害,安然脫險,其二呢?最好能和澹台又離化敵為友,息金鼓,停幹戈,不要弄到雙方再次火並,如此一來,則兩全其美,皆大歡喜了……”


    點點頭,展履塵道:“不錯,這也是我們的希望.”


    田壽長道:“但是,其中便有幾個問題各在利害上發生了衝突,我們得仔細研討一番,看看如何行動方為上策……”


    田壽長頓一頓又道;“當然是我們行動上的問題----如果我們選派高手,潛入‘六順樓’營救水冰心,在管庸的掩護協助之下,可能不至有太大的困難,但是這樣的方法救出水冰心,勢必更形激怒澹台又離,一場血戰恐所難免;設若我們大軍盡出,包圍‘六順樓’強硬逼迫也好,軟語相求亦罷,向澹台又離施以壓力,他或許會委屈以求全,也許會羞怒之下瘋狂硬幹,卻至少有-個給他慎重考慮的餘地,不像我們暗裏麵奪出水冰心那樣令他無所選擇;可是這一著,卻須冒較大的險,弄得好.一場風暴即可消彌,弄得不好,當堂就得豁開陣仗了!”


    展履塵深深頷首:“有道理,有道理……”


    田壽長又道:“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六順樓’的力量實在薄弱的很,他們在迭遭打擊之下,本來所居有的潛勢已大減,先說他們的黨羽,‘流馬隊’全軍盡沒,‘三羊山’無一幸存;‘六順樓’自己的主力也大有折損,一至六道金共有好手二十四名,七道金兩名共計二十六名,數次火並下來,他們一、二道金所屬也已半個不剩,三道金尚存三人,四道金存三人,但四道金的首領周濮早成殘廢,根本不能算數,也隻有兩人管用.四道金剩兩個人,實則隻能算一個,因為五道金的首領管庸是我們派去臥底的人;五道最完整,四個人都能派上用場,七道金的兩名大二司衛也隻剩一個二司衛李青了.綜觀‘六順樓’戰力;二十六名好手隻存下十三名,而其尚有兩人不能列入,一共也就是十-個人而已,連老澹台自己加上,亦僅有十二個人,比起我們如今的陣勢來,差多了!”


    頓了頓,他又道:“所以,不論我們是暗地放火,明槍執仗,他們全不是對手,遲早,‘六順樓’是要垮台一-如果我們要他垮台的話,難就難在我們凝於水冰心的份上.不便放開手去硬幹,假設能與澹台又離冰釋前隙,握手言和,當屬最為美滿,現在不光是武力強弱的問題,還混雜了這麽一段兒女親情在裏頭,這,就有點辣手啦!”


    展履塵道:“澹台又離對他自己的力量,也應該有個底子才對,如他硬要蠻幹,最後的結果他也估量得到!”


    搓搓手,田壽長道,“話是這樣說,但有些事卻並不能對按照常理去發展,尤其是這種情況之下再碰上澹台又離這麽號人物,他有了名的倔強,主觀、偏激;剛烈、萬一氣瘋了心三不管來個‘玉石俱焚’的行動,我們想讓也無從讓起,混戰下來,不僅落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水冰心將來在良心上不安,精神上的負擔恐怕就夠她一輩子消受了,而水冰心以後的日子過得順不順當;也就直接影響到浪雲的心情.浪雲若也鬱鬱不歡,你我兩個老貨哪裏還高興得起來!”


    展履塵歎息著道:“我倒不顧慮,‘六順樓’的存在與否,我擔心的是他們兩小……”


    田壽長道:“這個當然,問題是如何叫他小兩口子能不在某種憾疚的陰影下快快活活的過這一生?”


    展履塵沉思的道:“這的確有點傷腦筋!”


    田壽長問衛浪雲:“你呢?小子,有什麽念頭?”


    衛浪雲苦笑道:“我更覺得心煩意亂,難作主張,二叔。”


    笑了笑,田壽長道:“恩,事非關己,關己則亂,可不是?”


    展履塵轉向站立著的厲寒:“說說看,厲寒,怎麽做法?”


    厲寒謹慎的道:“島主,我的意思是最好雙管齊下,能以兩全自是上佳,否則,至不濟也保住一端,魚與熊掌不能全得,隻有擇一而取了。”


    展履塵平靜的道:“你這‘雙管齊下’,是怎麽個下法?”


    厲寒緩緩的道:“兵臨‘六順樓’,層層圍之,以形勢所迫使澹台又離言和,在大軍列陣之際,另行派夫潛入‘六順樓’‘小桂園’中製服守衛,解救少夫人,如此,少夫人既已進入我方掌握,則後顧無憂;澹台又離肯於釋怨息爭當然最好,否則.就算他想要負偶頑抗,作困獸之鬥亦無關緊要,至少,已對少夫人構不成危害了,此中另有運用之法.比如由島主親向澹台又離剖析利害,論斷形勢,說明求全苦心,請少夫人相機勸解,動以親情,請少主表以摯誠,袒裸胸懷等等,總之盡其在我,成其在他,人事盡到,再要弄成不可收拾,我們的責任就要輕得多了……”


    連連點頭,展履塵道:“好,好!這個法子不錯!”


    田壽長也笑吟吟的道:“厲寒哪,這些年來,你跟著我可也真學了不少東西啦.聽你這一說,倒有板有眼,與我的策略不謀而和,嗬嗬,好好受我夾磨,將來有你吃一份的!”


    厲寒躬身道:“多蒙二爺教導——”


    展履塵似笑非笑的道:“老三,你可有個好徒弟來接承你的衣缽啦!”


    一挺胸,田壽長大言不慚的道:“這是假的不成?”


    展履塵聳聳肩,向衛浪雲:“孩子,厲寒的計劃,你認為能行麽?”


    衛浪雲頷首道:“侄兒以為此法最好.”


    展履塵道:“這也符合了我們當初的原則,好,就決定這麽辦,反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隻要我們盡了心力,後果好環也就說不得了!”


    衛浪雲低聲道:“大叔,但‘紫淩宮’的事也急著解決,如果大夥全去‘六順樓’,我們那邊被俘的人又怎麽救法呢?”


    展履塵正色道:“事有輕重緩急,總要依序去做,不能十手亂抓,錯了章法:‘六順樓’新遭重挫,正處於動蕩不安的情勢下,若不早早將它安妥,則極易鬧得不可收拾,再說,水冰心如今的處境也十分惡劣,半月之後,‘鐵家寨’的迎娶可能就要搞出紕漏來,稍一失誤,千古之恨便將釀成,這豈是玩笑之事?‘紫淩宮’那邊早一時遲一時尚有緩衝餘地,我們晚去幾天也不至使形勢發生太大的變化;所以‘六顧樓’的事乃為首要之急,推延不得,並非大叔的有意存私,這一點你卻不須顧慮!”


    田壽長也道:“‘紫淩宮’的鳳嘯鬆一定在嚴陣以待,全力戒備,等著和我們大幹一場,我們偏暫無動靜,吊吊他們胃口,叫這老小子多難受幾天!”


    衛浪雲顧慮著道:“分兵兩頭——”


    展履塵不同意道:“這不大好,人手一分則力量自弱,而‘六順樓’雖說強弩之未,仍有餘力,也並不是唾手可得那樣輕易,再說,‘紫淩宮’正當人強馬壯,鬥誌狂盛之際,他們兩邊聚全力對我們業已分散的力量,我們就難以討好了,這個眼前虧不可吃,一齊行動,矛劍一體,才能發揮我們淩厲的威勢!”


    田壽長道:“浪雲,這一點是老鬼說得對,我們一步一步再來吧,不要急,須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這時,厲寒問道:“島主,如果我們包圍‘六順樓’的時候遇上了‘鐵家寨’來迎親的怎麽辦?”


    冷冷一笑,展履塵道:“叫他們迴去,若他們不迴去,我們的刀子可就找著下手的地方了!”


    田壽長粗聲道:“娘的,‘鐵家寨’也不先打聽打聽行情?悶著狗頭就胡他娘來迎親,迎什麽?惹毛了爺們,便叫他們把喜事改辦喪事!”


    衛浪雲忙道:“總是不要動手的好,二叔,‘鐵家寨’與我們又沒有深仇大恨,這件荒唐事也並非他們主動……”


    田壽長眼珠子一翻,道:“到時候,咱們話先說在前頭,是好是歹,全是他們,天下有楞迎親的人,也就有拿棒子當頭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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