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怒氣蟲蟲的迴來,手裏的馬鞭上還帶著血色,一張臉黑的和鍋底一樣,一腳踏進門有轉身衝著外麵大喊:“給爺狠狠的打,打完了掛在柱子上,誰都不準接下來,他們的頭人不來說清楚,就讓那家夥掛在上麵變成肉幹!”


    門外傳來陣陣哀嚎,而且不止一人,啪啪的皮鞭抽在身上,讓那些家夥慘嚎的聲音非常大。蘇任就坐在院中看書,這是他從長安帶來的張騫筆記,來的路上看了一些,一走進西域就再也沒有時間看,這時候總算安定下來,所有又翻出來看看。


    對於霍金的怒吼,蘇任笑著搖搖頭,沒有理睬,繼續看他的書。霍金一屁股坐在蘇任對麵,抓過蘇任的茶壺,對著嘴一口氣連茶葉都喝了出來:“大哥,你也該找那個扇骨說說,最近城裏的羌人不斷鬧事,而且越來越多,羌人和西域人,羌人和匈奴人,甚至羌人自己都會打起來,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又抓住三個胡作非為的!”


    蘇任放下書,問道:“這次他們又幹什麽了?”


    “還能幹什麽?攔住那些放工的西域工匠要錢,不給就往死裏打,若不是我正好路過,估計那兩個西域工匠會被他們打死!”


    “哦,那兩個西域人沒事吧?”


    霍金搖搖頭:“倒是沒別的事情,不過這些羌人太可恨了!他們不幹活,老想搶別人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們搶了不敢說呢!對於這樣的家夥就應該殺了,留著終究是個禍害!”


    “他們可曾對咱們漢人動手?”


    霍金的眉毛都立了起來:“他們敢!咱們收留了他們,若這麽不知好歹,我就帶人滅了他們全族!”


    蘇任笑嗬嗬的重新將書拿起來,有條不紊的慢慢翻看。上一次張騫出使西域最起碼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那時候的西域好像比現在還亂。蘇任一邊看一邊和現在的情況做對比,從字裏行間中尋找有利於自己的地方。其實上一次張騫就已經到了大月氏,隻不過大月氏國王不願意再卷入漢人和匈奴之間,所以便婉言拒絕了張騫。這一次,匈奴內部出現了大問題,說不定大月氏會答應和大漢一起夾攻匈奴。


    霍金喝飽了水,又提著鞭子出去了,很快門外的慘叫聲又大了幾分。蠻牛進來向蘇任稟報,說陸馬部落的首領紮吉帶著幾百人在門外,他們要見蘇任。蘇任微微搖頭,蠻牛沒在繼續詢問,轉身出門而去。


    霍金處置犯人的辦法最為單一,那就是綁在城主府門外的拴馬樁上抽鞭子。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辦法雖然簡單,效果卻很好。以前在會稽、蘇州、馬邑,霍金都這樣幹過,真的讓那些宵小之輩害怕,或者遠遁他鄉,或者不敢再胡作非為。然而,這一次好像效果並不怎麽好。


    那些被綁在拴馬樁上的家夥看見紮吉過來,立刻大聲唿救。紮吉咬著牙唿唿喘氣,正要下令搶人,卻被身後一人拉住了抬起的胳膊。紮吉扭頭一看,來人便是扇骨,隨即問道:“讚普,這……”


    扇骨對紮吉微微搖搖頭,麵帶笑容的走到霍金麵前,施禮道:“霍將軍可否稍待,等在下見過蘇將軍之後,這些人任憑霍將軍處置如何?”


    霍金收迴自己的鞭子,瞪了扇骨一眼:“要見你去見,本將軍處置人犯和你見我大哥無關!”


    話剛說完,黃十三從門裏出來,對霍金道:“先生讓霍將軍先停手,扇骨首領裏麵請,先生讓你進去!”


    霍金憤憤的將手裏的鞭子一扔,氣衝衝的走了。扇骨麵帶微笑,給紮吉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這才對黃十三施禮,跟著黃十三進了城主府。


    蘇任依舊坐在院中的樹下看書,茶壺裏的水已經填滿。見扇骨進來,蘇任放下手裏的書,起身相迎,親自為扇骨倒了一杯水。不待扇骨開口,蘇任首先道:“哎呀!小金子這家夥胡鬧,害的扇骨首領專門跑一趟,老黃,去把人放了!”


    扇骨連忙起身施禮:“謝蘇將軍,將軍真是明察秋毫,此事本由那些西域人挑起,將軍也知道,在冷風口西域人殺了那麽多我們的族人,既然現在都在這玉門城中,大家便是一家人,我的那些族人隻想平安的生活,誰料那些西域人反而變本加厲,這才惹出這麽多事端,而霍將軍卻……”


    蘇任笑眯眯的點點頭:“扇骨首領說的在理,我也會說說小金子,讓他不要胡來,放心,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那就感謝蘇將軍!”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扇骨起身告辭。蘇任親自送到門口,,姿態放的很低,看上去都有些低下的意味。扇骨剛走,霍金不知道又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看著蘇任好半天隻是喘氣。


    蘇任一直看著扇骨帶著紮吉幾人拐到了大路上,這才轉身進屋:“有話就說,這樣子給誰示威呢?”


    “哼!”霍金哼了一聲:“為何把那些羌人放了?我可是親眼看見他們搶劫那些西域工匠,大哥,你這樣做會讓別人寒心,以後誰還敢來咱們玉門,這些天外麵都有傳言,說……”


    “說什麽?”


    “說,這玉門就要變成羌人的玉門了!”


    “哦?真有此事?”


    霍金轉過臉不理蘇任。蘇任拍拍霍金的肩膀:“嘴在人家身上長著,咱們也管不了人家的嘴,你我就站在城主府裏麵,你說這玉門的主人是誰?”


    “那你為何放了那些羌人?”


    蘇任笑道:“你不懂,去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若在巡邏的時候再碰見這種事,你隻管下手就行,那些頭人和首領要人的話,讓他們來找我。”


    “你該不會又給放了吧?”


    蘇任一愣,抬腳就踢。霍金立刻閃身躲過,人已經到了門口:“不管你放不放,我還是要抓,抓來打一頓也好出了這口惡氣!”


    “滾!”蘇任的話還沒出口,霍金已經不見了人影。


    重新坐到樹下,又將張騫的筆記拿起來。今日正好看到車師國這一篇,在張騫的筆記中是這樣記載的:車師國,國都交河,人後六萬,交河城方圓十五裏,城內多野人,高鼻梁深顴骨,不善征戰。東南通敦煌,向南通樓蘭、鄯善,西通焉耆,西北通烏孫,東北通匈奴,西域商賈雲集,乃西域諸國中較為繁華之所在。


    蘇任再往後翻便已經沒了記載,覺得有些惋惜。車師國是個好地方,算是西域諸國中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若能占據那裏便可以切斷匈奴和西域諸國的聯係,同時還能將西域諸國一分為二,讓他們無所顧忌。蘇任一邊想,一邊籌劃將來如果皇帝劉徹派自己領兵進攻西域的話,是先占領鄯善、焉耆,還是直接進攻車師,將西域一分二位,然後再慢慢消化。


    蠻牛再次進來,他見蘇任正在想事情,便站在一旁沒有出聲。蘇任問道:“又怎麽了?是不是小金子又抓人了?”


    蠻牛連忙道:“稟先生,不是霍金,門外來了幾十個西域人,他們抬著傷者就跪在門外,既不要求見先生,也不離開!”


    “哎!”蘇任歎了口氣:“這又是何苦呢!走,去看看!”


    門板上躺著兩個傷者,一個鼻青臉腫,另一個估計是胳膊斷了,整支手臂用木板固定,腦袋上也纏著麻布,想必是受傷不輕。兩個傷者的後麵,跪了一地的人,有男有女,最前麵是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哭過的眼睛已經腫了,這時候還在不斷掉眼淚。


    “這是怎麽了?來,起來說話!”蘇任伸手去拉那婦人旁邊的一位老者。


    老者就那麽跪著,也不說什麽事,低著頭不吭聲。蘇任轉身問蠻牛:“說,誰欺負老人家了?是不是金日磾又給少算錢了?還是張騫克扣了工錢?”


    蠻牛一頭霧水,不知道蘇任為什麽問他這些,連忙答道:“稟先生,金日磾沒有少算工錢,張太守更沒有克扣!”


    “那這是為何?”


    抱孩子的婦人哇的一聲哭出來,一個勁的磕頭:“求將軍給我們做主呀!”


    “求將軍給我等做主!”幾百人一起喊,真是宏大,一聽就感覺有莫大的冤屈。


    蘇任再次攙扶老者,這一次老者沒有執拗,順勢占了起來,抹了一把眼睛:“蘇將軍,我等可是安安分分的匠人,本來我等替您修建城池,您給我們工錢,說起來兩不相欠,但是老朽知道這玉門是個好地方,已經準備將老骨頭埋在這裏,已經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


    老者一把攥住蘇任的手:“何況蘇先生那日也說了,隻要願意留下的便是玉門人,便是漢人!可這些時日,那些羌人不斷的打傷咱們漢人,老朽豁出這張老臉,求蘇將軍替咱們漢人做主,不能讓那些羌人奪了咱們辛辛苦苦建起來的家呀!”


    老頭的話說的有理有據,而且句句撞在蘇任心坎上。蘇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頗有些羞愧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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