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暴吹了三天三夜,遮天蔽日。這三天整個白龍灘如同一片死地。剛才還在雪上麵的營地,轉眼間就有被大雪覆蓋的風險。蘇任將所有人分成三波,輪流清掃積雪,無論黑夜還是白天,其實他們已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了。


    蘇任帶著自製的防風鏡,用白熊皮將自己裹緊,麵目也用布抱住,揮舞這手裏的工具,努力鏟雪。不大功夫已經全身燥熱,可是不敢脫衣服。他知道,在這樣的氣候下,一旦脫了衣服寒風立刻就能將人的熱量吹跑,用不了一時三刻就會被凍成冰棍。


    腰酸疼的厲害,卻不敢直起來,大風就在頭頂吹過,隻要抬頭說不定就會被大風卷走。從黑風暴開始,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吹走。這時候無論是誰都不會得到照顧,全憑上天的喜好,看誰不順眼就是誰了。


    蘇任隻將腦袋稍微太高一點,包裹臉麵的布巾就不見了蹤影。寒風吹到臉上,如同刀子一樣,冰涼中有火辣辣的感覺。連忙把頭地下,伸手拉住白熊皮將臉包起來。蠻牛連推帶抱將蘇任弄進雪屋子,意思很明顯,你就老老實實帶著,別在出去添亂了。


    韓慶是文士,細胳膊細腿的出了雪屋子就會被吹走,所以他一直留在裏麵。屋裏很暖和,上好的麻布和絲綢澆上油脂是最好的燃料。在黑風暴來臨的時候,蘇任命人挖了很多很多的雪屋子,有些用來存放物資和安頓馬匹,有些住人。幸虧黑風暴來的慢了一點,才沒將所有人全部吹走和掩埋。


    給蘇任倒了一杯水,韓慶嘿嘿笑道:“被嫌棄了吧?你我是一種人,這種時候安靜的待著就是最明知的做法。”


    蘇任雙手抱著水杯,努力靠近火堆:“也不知道這黑風暴什麽時候才能過去,如果十天半個月不停,能活下來的人不會超過一半。”


    韓慶很有同感:“是呀,荊棘和贏廣濟準備的糧食也不多,昨天開始就已經殺馬了,一直留在這裏的確不是好辦法。”


    “可有好主意?”


    韓慶想了想:“這幾日我也在琢磨,既然雪窩子能阻擋黑風暴,何不尋個方向挖雪前進,隻要不停,總有一天能走出去。”


    “誒!這是個好辦法,一會將荊兄和贏公子找來商議一下。”


    好不容易將剛剛落下的雪清理幹淨,暫時不會有被埋的風險。可他們這個臨時營地周圍已經被壘起來足有一人高,一旦那些積雪坍塌,唯一的出路就是被活埋。都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可是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一個個全在心裏起到,但願黑風暴不要在加強。


    荊棘滿身雪花,白的如同雪人。贏廣濟好一些,隻是袍角被打濕,其他地方幹淨的讓人不可思議。他是神王,那些跟著他一起來的高原羌人就算是累死也不願意他們的神王伸手,那樣做天神會讓他們下地獄的。


    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積雪,沒用多久荊棘身上的衣服就濕透了。爬山虎連忙找來幹燥的衣服讓荊棘換上。雪屋裏沒有女人,荊棘當著所有人的麵將自己脫的一絲不掛,用幹布擦拭身體之後這才開始穿衣服。瞪了一眼轉過頭的去的蘇任,荊棘道:“老子都不怕被你全看見,你還轉過臉?要知道老子這身字可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


    蘇任道:“那你就留著讓別人看吧,我怕長針眼!”


    “呸!想看還不給你看!”荊棘穿好衣服,重新坐到火堆旁,看了看外麵:“娘的,也不知道這狗屁黑風暴得刮多久,這麽下去就算沒被活埋也會被累死!蘇小子,趕緊想個辦法離開這裏。”


    贏廣濟也湊過來:“正是,按照向導所言,黑風暴一起一月之內絕不會停,再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蘇任故作深沉:“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你們敢不敢冒險!”


    “快說,別吊老子胃口!”荊棘抓過一塊馬肉大口大口咀嚼,也不管生熟。


    “剛才我和韓先生商議了一下,既然雪道能抵擋黑風暴,我們何不選擇一個方向,挖雪道前進,無論最後從什麽地方出去,隻要離開黑風暴,就還有生機。”


    荊棘眼睛一下就亮了:“這個辦法好,在這裏也是天天挖雪,挖個坑道出去也是一樣,老子支持!”


    蘇任扭頭看向贏廣濟。贏廣濟想了想:“辦法就是不錯,可怎麽保證方向正確,另外如何保證是直線,在這種天氣下,一旦挖偏,那就很麻煩,若繞開圈子就更危險!”


    蘇任道:“方向無所謂,反正咱們現在已經分不清了,隻要選定一個不是迎風麵就好,挖直線也很好辦,在雪道中做兩個標記點,隻要挖的時候迴頭看見兩個標記在一條線上就不會錯!”


    “哈哈哈……”荊棘大笑,狠狠在蘇任肩頭拍了一把:“老子還是喜歡和聰明人在一起,他娘的碰上什麽事都能解決,就這麽定了,下一波開始就挖雪道!”


    活命是最能激發人能力的一種方法,但凡有一線生機誰也不願意死。當挖雪道離開黑風暴的消息傳出之後,營地裏的人立刻瘋狂起來,就連原本搗氣的也迸發出無限的生機。雪道不能太寬,那樣和沒挖一樣,以兩人並行為妥。也不用太深,馬匹能過去就成。所以用的人手就少了很多。


    每組三十人,十個人負責挖雪道,另外二十個人負責沿途建造雪屋子,保證時時刻刻大家都能待在暖和的地方。每組輪流一個時辰,三四百人的隊伍,即便十二個時辰連軸賺,也能保證沒人每天有十個時辰的休息時間。這樣的分配很好,得到了所有人的用戶。荊棘作為第一梯隊,身先士卒開始動手。隨便指了一個方向,便挖出了第一鎬。


    雪是稀鬆的,即便天氣寒冷有些上凍,依舊沒有多麽堅硬,隻用了一天時間,他們已經挖出去十幾裏。白龍灘方圓百裏而已,他們雖然剛進入白龍灘不久,哪怕荊棘選的方向是最遠的一個,也用不了十天就成離開白龍灘。這讓所有人興奮不以,幹起活來格外快速。


    蘇任這個半吊子測量員負責雪道的方向,為了能夠盡量保持直線,蘇任來來迴迴的在雪道裏麵穿行,不敢有絲毫馬虎。他的一言一行關乎所有人的死活,所以蘇任格外小心。


    天明天黑,沒有太陽更看不見星星和月亮,頭頂是唿嘯的寒風,身旁是滿身汗臭的男人。蘇任已經聞不到他們身上的味道:“偏左了一點,對,向右修正!很好,就是這個方向,繼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十天,也可能是十三天,當頭頂的風小了一點之後,膽大的霍金將腰直起來,偷偷朝外瞄了一眼:“大哥,出來了,出來了!”


    一聲喊,引得所有人抬頭向四周看。蘇任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探出雪道,朦朦朧朧間一處亂石堆出現在眼前。雖然還有風,卻小了很多,至少不會再將帽子吹走。這裏的積雪已經不是很厚,雪道也隻有半人深。那處亂石堆蘇任不認識,連忙吩咐黃十三去找向導,必須問清楚他們現在到底在何處。


    “好像,大概,可能是……”


    荊棘一腳踹在向導屁股上:“娘的,什麽好像大概可能,你他娘的是向導,這是什麽地方都不敢肯定?”


    向導戰戰兢兢的又仔細看了看:“應該是野狐嶺,對就是野狐嶺,過了前麵的亂石堆,翻過一座小山就是車師國的哈密城,不錯,就是那個地方!”向導越說越興奮。


    蘇任長處一口氣。哈密他以前去過,哪裏盛產哈密瓜,雖然沒有西瓜可口,卻又另外一種風味,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哈密瓜,既然來了那就得去看看。


    從雪道裏鑽出來,冒著漫天的風雪,一群人急匆匆朝著亂石堆走。馬匹沒剩下多少,除了幾個頭領的坐起之外,其餘人的坐騎幾乎全都殺了。好不容易從千泥城帶出來的貨物也沒剩下,燒的少了用的用了,就連拉貨物的雪橇都沒有幸免。沒有足夠的牲畜和雪橇,隻能將用的上的帶走,至於無用的財貨統統扔進了雪地裏。


    亂石灘這個名字很貼切,到處都是大石頭,雪橇沒辦法走,人拉馬馱,進入野狐嶺總算逃出了黑風暴的範圍。一屁股坐在雪地裏,隨手抓了一把雪塞進嘴中,看著肆虐在白龍灘上的黑風暴,所有人心有餘悸。原本白色的白龍灘,現在黑沉沉的,就好像天上的烏雲猛然間落到了地上,將白龍灘死死罩住。閃電,大風,飛雪和怒吼就是黑風暴最常態的表現。


    十幾天的折騰,大家幾乎筋疲力盡。挖雪道的時候不覺得,脫離危險全都沒了精神,倒在雪地裏都能睡的鼾聲如雷。荊棘一頓鞭子將所有人打醒,伐木的伐木,做飯的做飯。天黑之後一處簡易的營寨紮在野狐嶺一處避風的山穀中。天還沒有黑,營寨裏就變的靜悄悄的,除了鼾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蘇任躺在厚厚的野草上,睡的昏天黑地,嘴角卻掛著淡淡的微笑:“僥幸,真是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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