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在日落之前沒有派人去休屠王的營地,不是他不願意和休屠王把話說清楚,也不是他不打算答應休屠王的條件。< [ 很多事可以做但是不能說,在休屠王說出那個數字之後,蘇任沒有反駁,而且休屠王主動提出處理他手下的墨者和方仙道,從那個時候開始,兩人的契約就已經達成了。


    如果蘇任是個傻瓜,按照休屠王的要求,在日落之前派人去了,那就正好說明他不打算答應人家的條件,兩家可以開戰了。當然,蘇任是聰明人,他選擇了正確的做法。


    韓慶抖抖衣袍,看著燈火閃爍的休屠王營地,問蘇任:“先生在看什麽?”


    蘇任卻反問道:“你呢?”


    “這裏的風太大,匈奴人的營地中點了那麽多堆火,而且五百人駐紮的過於緊密,稍微出點問題可就是火燒連營的下場,所以來看看會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蘇任嗬嗬一笑:“看來要讓你失望了,人家匈奴人才是這裏的主人,比咱們更清楚如何紮營,你想象中的大火估計燒不起來。”


    “不起火也好,照的亮堂堂些容易讓人看清魑魅魍魎。”


    墨雨躲在黑夜裏,昨天晚上他去了蘇任和休屠王談話的那個土山,將自己埋進土裏,用了整整一天時間偽裝,這才將休屠王和蘇任的談話聽的清清楚楚。作為墨家派駐休屠王身邊最高等的人物,他要想的事情很多。既然墨家已經準備好了和蘇任開戰,那就得將蘇任的所有敵人利用到極致。


    下午他又在路邊做了埋伏,可惜蘇任並沒有派人來,這讓墨雨很高興,既然雙方沒有達成最終的協議,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為什麽休屠王在天黑之後便將他和他的手下全部看押起來?這讓墨雨有些想不通,要說休屠王也要去巴結蘇任,看上去絕對沒有這種可能,那是為什麽?在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趁著夜色,墨雨逃了出來,他得去鄯善國將這件事告訴巨子,事情太過詭異,以他的智慧還判斷出來原因。走的太過匆忙,沒帶水也沒有馬,要從玉門到鄯善國至少要走十天,如果在這十天之中碰不到人的話,說不定自己就得死在戈壁中。


    墨雨的運氣很好,當他走出去不到二十裏的時候就碰見了人。具體說是一個人和一匹馬,就在路邊點著一堆篝火。西域是強盜多過百姓的地方,平時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百姓,在某一個時刻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所以,在西域這塊地方,單人獨騎在外麵晃悠的人很少,更何況還是晚上。


    墨雨看見那人手邊放著一柄劍,相比也是一個練武的人,或許練的還不錯,才有大晚上一個人走夜路的膽量。墨雨觀察那人已經好長時間了,那人就坐在火堆旁,背靠著一塊大石頭,將整個身子包裹在厚厚的皮裘裏。即便是有火光,依舊看不清那人的臉。


    墨雨在等待,等待那人睡熟之後再動手,把握能大一點。當然並非因為墨雨覺得自己打不過那人,而是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行蹤。二十裏的距離還是太近,據他所知休屠王的斥候也在二十裏之內活動,如果因為時間長了一點,將附近的斥候吸引過來,兩條腿可能有四條腿跑的快。


    月亮已經偏西,墨雨依舊沒有動。練武之人的警惕性都很高,不確定那人已經睡死,決不能輕易出手。夜晚真的很冷,迴過頭還能看見遠遠的兩處火堆,一堆很亮有人影晃動,另一堆暗淡些,卻更加讓人心驚膽戰。墨雨出來的急,衣服穿的也單薄,風一吹渾身冰涼一片。


    看著那人的火堆就要熄滅了,但是那人依舊沒有添柴禾。墨雨這才閃身從自己隱藏的地方出來。兩隻眼睛緊緊的盯著那人,兩條腿彎起來,隻要到達攻擊的距離,墨雨能保證一擊而中。十步,十步是墨雨最有把握的距離,隻要距那人十步,他就能一招製住那人,無論對方的武藝有多高。


    忽然那人動了一下,墨雨的心中一驚,一驚從後腰掏出來的匕,立刻又放了迴去。幸虧那人隻是翻了個身,並沒有醒來。墨雨停了好久,再次確認沒有問題之後,繼續往前挪步。


    已經到了十步距離,但是墨雨忽然間覺得自己的把握沒有那麽大了。那人背對著他,可那人的姿勢很怪,一條腿穩穩的踩在地上,隻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將整個身子蹬起來。這完全是不對的,根本就沒按照人的身體結構來,沒有人睡覺是這樣的,包括他自己。


    墨雨壓下心中的急躁,想了想準備退迴去。剛退了一步,那人說話了:“既然來了,喝杯酒再走不遲!”


    聲音很熟,墨雨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聽過,但那聲音自己的確聽過。墨雨站住了腳,一隻手穩穩的攥著自己的短劍,眼睛盯著那人。那人一抬手,扔過來一個笑笑的羊皮袋子,墨雨一把接住。


    “這是好久,長安翠香樓的二鍋頭,一塊銀子才這麽點,也不知道催老掌櫃會不會做生意。”那人慢慢的轉過身,雙手抱在胸前,一堆皮裘中間隻露出兩隻眼睛,在火堆的映襯下閃閃放光:“墨兄弟別來無恙?”


    “原來是你?”


    那人嗬嗬笑了兩聲:“怎麽?覺得我活著有些奇怪?”


    “來兄果然厲害,三十名高手圍殺還中了毒居然都能活過來,要知道那種毒藥可是我們墨家的不傳之秘,不知道是誰這麽大本事竟然能解?”


    “天下第一神醫淳於先生,你覺得可以嗎?”


    墨雨點點頭:“蘇先生人脈真的很廣,能將你就走,還能請動淳於先生替你解毒,我們輸的心服口服。”


    “哎!咱們兩人本不該這樣,我還記得以前你我可是兄弟,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你對墨家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覺得不對?要知道……”


    “來兄,我知道你今天是來報仇的,那些話就不用說了,不管你信不信,上次的事和我無關,如果我知道結果絕對不會帶你去宋國,然而事情已經生,在說下去也沒有意思,今日來兄在此等候定是要阻止我去鄯善國,可惜我是一定要去,除非……”


    來福站起身,將身上的皮袍抖了抖:“要去你就去和我沒有關係,既然你說那件事和你無關,我信你!”


    墨雨一愣:“你真的讓我走?那你怎麽和蘇任交代?”


    來福微微一笑:“你我的武藝差不多,誰贏誰輸全在一念之間,我沒有打過你也說的過去。”


    “可……!”


    來福在自己的馬身上拍了一下:“馬包裏有一些幹糧和清水,附近的匈奴斥候我已經清理幹淨,想走就趕緊走,天亮之前跑的越遠越好!還是那句話,墨兄也該到了考慮自己將來的時候,如果真的有一天你我兵戎相見,就不好說誰是誰活了,墨兄保重!”


    來福說完,不再看墨雨,轉身走進黑夜了。天快亮了,正是一日之間最黑的時候,四周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來福點起的那堆篝火馬上就要熄滅,墨雨站在原地,看著手裏裝酒的羊皮袋,又看看身旁的馬。紅馬見來福走了,大腦袋側過去一直望著來福走的方向。


    墨雨的牙齒咬的嘎吱響,打開羊皮袋子的塞子仰起脖將一袋子酒全部灌進肚子裏,長長的出了口氣,胸中的氣悶才好了一點。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腹,紅馬猛然力一頭紮進黑暗裏。


    與此同時,左麵的黑暗中一個瘦瘦的矮子對一個光頭道:“這就放走了?既然要放他走,何必攔著?”


    關頭瞪了矮子一眼:“你知道個屁,這叫英雄重英雄!別廢話,走,及時雨還等消息呢!”


    矮子道:“怎麽,還要攔?這次應該出手了吧?”


    “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別人的事情別過問!”


    火堆終於燒完了所有的木材,啪的一聲響木炭坍塌了,風從大石頭背後吹過來,卷起木炭四下散開,時間不大所有的痕跡全都消失了。沒人知道就在這裏,剛才差點會死人。


    蘇任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就聽見黃十三在外麵輕輕喊了兩聲。打了一個哈欠,披衣衣服做起身子。帳篷的簾子便被揭開了,阿巽穿著一身黑衣一個人走了進來。


    蘇任示意阿巽坐:“怎麽樣?都是什麽情況?”


    “休屠王已經在清理自己手下的人,不過他隻抓漢人,匈奴人、羌人、西域人都沒有動,另外……”阿巽看了蘇任一眼。


    “說!”


    “另外,來福放走了墨雨,我已經派人去追了。”


    “嗬嗬嗬!”蘇任笑兩聲:“這個來兄,算了,既然他放了那就讓他走,休屠王既然已經開始,有沒有墨雨去通風報信,以墨聰和邵翁兩個老家夥的眼力一定能看出來,走了也就走了!鄯善國有什麽動靜?”


    阿巽連忙道:“鄯善國的動靜很大,雖然還是國王當政,但是權利動蕩的厲害,最近這三天被殺的大臣有八個,最大的是丞相,最小的也是左仆射,鄯善國的二王子逃去了樓蘭,樓蘭王是他的舅舅,準備借兵打迴來,另外車師國也在準備兵馬,目前還不知道也和什麽地方打仗。”


    “好!咱們還沒去他們自己就先亂了,這可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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