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從遙遠的北方一直吹過來,後背冰涼冰涼。哪怕是坐在王攆內,單於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微暖。從狼居胥出來已經一月有餘,路程隻走了不到一半。最讓單於心焦的是糧食和牲畜減少的太快,更有不少人凍死、病倒。一路過來每時每刻都有人倒在地上然後再也起不來。


    諸王們也沒了娛樂的心情,那些死的人可都是他們的部眾,如果這次無功而返損失最大的就是他們。有幾個人已經在私下裏商議是不是退迴去,等開春暖和了之後再來。被韓王瞪了一眼之後,幾個人低下頭誰也不說話了。伊稚邪給他們的條件太有誘惑力,答應將來攻下單於王庭之後會將單於的部眾分給所有人,這才讓諸王們出賣了單於。


    諸王們的心思單於很清楚,所以單於才沒有過問太多的事情,隻需要保證自己的屬下不出問題,對於那些叛徒死的越多單於越高興。


    蓮蓬王的勢力最差,這次帶來的兵將最少,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貢獻最對的牲畜。為了此次出征,蓮蓬王幾乎窮盡族中所有,將寶壓在伊稚邪身上。然而讓他不爽的是,長生天並沒有眷顧他,反而對他的折磨最大。死去的士兵中蓮蓬王的屬下占據了兩成,這幾乎是蓮蓬王兵馬的五分之一。


    “為何死的都是我的人?”諸王再次坐到一起之後,蓮蓬往怒了。


    琅邪王冷笑一聲:“那誰知道?咱們這些人走相同的路,吃一樣的食物,你的人扛不住死了能怪誰?”


    歸留王也笑道:“就是,這件事還真是奇怪了,仔細算來蓮蓬王的部下死的最多,不是凍死就是餓死,或者被狼叼走,怪,真怪!”


    蓮蓬王大怒:“我的人馬在後隊負責看守牲畜,被狼群襲擊自然首當其衝,我的人為了你們吃不飽穿不暖,你們卻在這裏說風涼話?良心何在?”


    琅邪王道:“誰讓你的兵馬最少,且是諸王中最弱的一股,除了看守牲畜還有何用?”


    不少人跟著一起點頭,蓮蓬王眼睛瞪的溜圓,眼看著就要發飆。韓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安靜!”


    眾人止住議論和笑聲,蓮蓬往憤憤的坐迴自己的座位。韓王算是諸王中公認的首領,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地盤最大,手中的兵馬最多,而且原本跟單於走的也最近。此次出征,韓王雖然不是帶領了最多兵馬的人,卻是實力最強勁的一個,甚至比單於的兵馬數量還多。


    韓王掃視一圈,深吸一口氣:“蓮蓬王不用在意,此次你的功勞最大,等此事成功我等絕不會與你爭搶,雖然你的手下死的最多,然牲畜還需多多照拂,此地離馬邑尚遠,剩下的牲畜不足以讓大軍走到馬邑,所以從今日起諸位都需派人出去尋找口糧,統一交到蓮蓬王處,誰若不交便是公敵!”


    琅琊王一皺眉:“韓王,本王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單於,此次出兵是他發起,糧食問題自然需要他來解決,四周雖然也有不少部落,並不歸我等諸王管轄,萬一發生衝突,恐怕……”


    歸留王冷笑道:“都這個時候了,單於若還看不清狀況這個單於不做也罷!想讓單於替咱們尋找糧食,琅邪王覺得可能嗎?”


    蓮蓬王這會終於安靜下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著酒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韓王是首領,韓王說讓諸王去尋找糧食,卻沒有讓他去。一旦在尋找糧食的過程中與當地的部落發生衝突,自然和他沒關係。雖說他的屬下損失最大,但麵對即將到來的場麵,蓮蓬王能想象道其餘諸王的心情。


    韓王道:“此事我會向單於說明,想必單於會下令周圍部落捐獻,不過諸位坐好心裏準備,若還是不夠就得咱們自己動手,鴨子河附近的部落應該歸左賢王統領是吧?”


    單於煩躁的時候,諸王們過的輕鬆。諸王們煩躁的時候,單於自然也就過的輕鬆。韓王代表諸王已經向單於聲明,若沒有足夠的糧食,大軍到不了馬邑,希望單於能夠派人讓周邊的部落送來牛羊。單於隻是嗯了一聲就算是迴答,並沒有說要還是不要。


    韓王很生氣,想上前抓住單於的衣領質問一下,但他沒有這個膽量。這裏是單於的大帳,賬外就是單於的衛隊。雖然說他們是大軍的主人,可這裏是單於的底盤,但凡他們有一點不尊敬,至少他們這些人會死在這裏。


    打發走了韓王等人,單於躺在自己的坐墊上微笑,歌舞再次起來,美酒再次斟滿。他越來越喜歡漢人的酒,一個字烈,喝一口全身上下就會便的格外暖和,而且還能很快進入道忘我的境界,看什麽都覺得有意思。兩名侍女已經被單於摟進了懷裏,原本這樣的女人單於看不上,喝了酒之後覺得也不錯。


    北風在賬外唿嘯,劃過帳篷之間,發出嗚嗚的如同哭泣一樣的聲音。單於的大帳中點了十幾個火盆,即便是脫光了衣服也不會感到寒冷。


    糧食的事情單於不關心,從狼居胥山送來的消息說伊稚邪的大軍並沒有抵達,這讓單於很高興。隻要王庭還在自己手中,那他依然還是匈奴的單於。至於這次襲擊馬邑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單於如今早已經不放到心上了。


    韓王十分生氣,一迴到自己的帳篷便將手裏單於剛剛賜給他的一塊玉佩摔的粉碎。蓮蓬王問道:“現在怎麽辦?難不成真要咱們自己動手?左賢王此次可沒有跟來,若是讓他知道我們對他的部落下手,即便將來左穀蠡王做了單於,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必定左穀蠡王和左賢王走的也很近。”


    琅邪王長歎一聲:“不這樣還怎麽樣?就算是再減少兵卒的供應,也不可能靠這點糧食走到馬邑。”


    “要不然,咱們……”歸留王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韓王打斷了。


    “胡說,咱們都是外人,不必左穀蠡王,若咱們幹出那種事情,在草原上將無法立足!”韓王還算有些理智,想了想道:“實在不行,隻能派人迴去。”


    “你瘋了!”琅邪王大叫:“千裏之遙,一來一迴得多久?即便能送來牛羊也是杯水車薪,何況那個屯頭王還在他的領地,若是讓他知道咱們需要食物,以這老家夥的性格絕不會放手不管,別忘了他一直都讚成和漢人開戰!”


    蓮蓬王掃視眾人一眼:“我倒是有個辦法!不過……”


    “有話就說,這個時候不用太過在意其他!”


    蓮蓬王微微一笑:“既然糧草不足,自然就要對兵卒減少補給,既然單於不願意從周圍各部調集,那就先從單於的屬下開始減少,你們說是每人每天一斤肉合適還是半斤合適?”


    歸留王眼睛一轉,隨即笑道:“蓮蓬王這個主意好!本王一位半斤足以,而且單於大帳中的份額也得減少,既然冰兵卒們都縮減了五成,單於更該身先士卒才行!”


    琅邪王跟著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大家都看向韓王,韓王愁眉不展:“此事雖然能逼迫單於,對於別的於事無補,若單於依舊不同意,就算再減少五成,大軍還是走不到馬邑,無法完成咱們的計劃!”


    琅邪王道:“小小馬邑本就是個破城,何用數萬大軍前去攻打,不如分兵,隻派少量兵馬前去馬邑,其餘人就留在這裏和單於鬥一鬥便是。”


    “這倒是個辦法!”歸留王點頭道:“那派誰去合適?”


    琅邪王想了想:“先鋒那個阿施那部就合適,他既然是左穀蠡王的人,自然就該承擔更多的事情,咱們這些人冒嚴寒出來還不全都是為了左穀蠡王,阿施那部手下有三千兵馬,足以攻下馬邑!”


    阿施那部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的帳篷中太冷了,即便是外麵還罩了一層,也沒辦法阻擋北風的侵襲。過寫著雪花的冷風從帳篷的縫隙中灌進來,從大帳口吹出去,將厚厚的賬簾卷起來老高。阿施那部本想搬兩塊大石頭將賬簾壓住,但他是先鋒大將,進進出出的人不斷匯報事情,賬簾放下來,那些人也就進不來了。


    在鴨子河停了三天了,風雪依舊沒停,再這麽下去別說趕路,就是這種天氣都能將大軍拖垮。就算人能受得了,戰馬也受不了,天氣太冷,他麾下的戰馬已經有一般不能騎了,剩下的也都被凍傷。幾次三番想後軍討要糧草和禦寒的東西,卻沒有絲毫答複,阿施那部都開始懷疑諸王是不是也背叛了左穀蠡王?


    韓王親自來到阿施那部的大帳,這裏比他的營帳要冷很多,連忙將剛剛脫了的披風又穿上。看了阿施那部一眼:“一路走來,隻有將軍的兵馬讓人欣慰,將軍果然不愧是左穀蠡王的手下大將。”


    阿施那部看著韓王:“大王有話請講。”


    韓王深吸一口氣:“風雪不停,嚴重影響了大軍進軍,所以單於決定由將軍率兵現行,希望將軍能一鼓作氣拿下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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