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任又被下獄。這一次可是太皇太後親自下詔。雖然不是廷尉。卻也是級別很高的京兆尹大牢。當一大堆兵卒衝進蘇家的時候。蘇任正在院中的大樹下喝茶。這裏就是昨天僰人處理屍體的地方。空氣中那些腐臭的味道還沒有散盡。


    汲黯搖頭苦笑:“蘇公子應該知道我的來意。竟然不躲不避。倒讓我有些奇怪。”


    蘇任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京兆尹可否稍等片刻。這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最適宜飲茶。等我喝完這杯茶再說如何。”


    冷峻霍金黃十三石寶等人已經帶著護衛聚攏在蘇任身後。與汲黯帶來的兵卒相互對峙。兩方都擺開架勢。隻等蘇任一聲令下。便立刻開打。


    汲黯點點頭。拉開蘇任對麵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好。我等。這就是你弄出來的什麽胡椅。雖然奇怪。坐上麵的確舒服。不知你是怎麽想的。將矮榻縮小。竟然弄成了一個新玩意。”


    “這東西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和矮榻有天壤之別。就高度而言。不能高不能低。高了兩條腿夠不到地上。時間長了血液不流通。雙腿會麻木。矮了。兩條腿就會縮起來更不舒服。還有這椅背。完全貼合人體背部曲線。弧度不好。膈應。靠上去很不舒服。扶手是最講究的地方……”


    汲黯連忙擺手:“行了行了。你做的東西都是最好的。隻可惜你坐不長久。這一次可是太皇太後親自下詔。據說要將你的事情全權交給陛下處理。以我的估計兇多吉少。”


    “嗬嗬。很不樂觀嗎。”蘇任給汲黯也倒了一杯茶:“我可不這麽認為。說起來是一件好事。太皇太後最初的旨意是要淩遲。後來改為下獄。最後才變成讓陛下處理。這三個彎轉的最有意思。聽起來一次比一次輕。為什麽。京兆尹就沒有想過。”


    “當然想過。卻想不明白。”


    “嗬嗬嗬。這就是你和我的區別。別看你現在是京兆尹。若我也為官。弄不好會跑到你前麵去。”


    汲黯點點頭:“這話我信。自從你來到長安。幹了多少事。若放在別人身上早就車裂了。第一時間更新 而你卻安然無恙。當年我在成都的時候。就覺得你不一般。現在再看似乎更加不一般了。”


    蘇任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離開蘇府的時候。蘇任被帶了鐐銬。家裏的男男女女一直送到大門外。望著蘇任笑眯眯的上了囚車。紛紛落淚。天氣很好。晴空萬裏。太陽正當空。溫度卻已經沒有前幾日的燥熱。按照節氣來說。馬上就要立秋。這時候是長安的雨季。一旦下雨溫度就再也升不上去。一場秋雨一場寒就是這個道理。


    囚車穿街過巷。將帶著鐐銬的蘇任展示在長安百姓麵前。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大家見押解蘇任的兵卒竟然多達數百。紛紛猜測車上的人會不會是什麽罪大惡極的強盜。蘇任一臉無所謂。站在囚車中。四下張望。好像百姓看的不是他。


    阿巽坐在酒肆窗口。街道上的軍兵正在將看熱鬧的人群趕開。阿巽低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囚車過來。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幹。


    小童問道:“老大。要動手嗎。”


    阿巽歎了口氣:“人太多。就算動手也不可能救出來。”


    “那怎麽辦。咱們的人都準備好了。這時候放棄的話。弄不好會暴露的。”


    “讓大家等信號。我再想想。”


    一陣風吹過。煙塵滾滾。蘇任無遮無攔的正好處在大街中央。第一時間更新 塵土飛過來的時候沒來得及閉眼。瞬間就被迷了眼睛。想要伸手去揉。可惜兩隻手全被拷著。費了半天勁也沒有夠著。眼淚順著眼角留下來。仰頭閉眼。給旁人的感覺是在痛哭流涕。


    阿巽正好看見這一幕。牙齒狠狠的咬在一起。心裏卻始終下不了決心。小童已經催促了三次。阿巽一聲不吭。手裏的空酒杯已經被他捏碎。破碎的瓷片刺進肉裏。鮮血直流。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眼睜睜看著車隊過了街道。阿巽長歎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小童探頭望向車隊:“老大。已經走了。現在就算咱們想動手也來不及了。”


    “算了。讓兄弟們都迴去吧。事情就這樣了。以後是生是死就靠咱們自己了。”


    汲黯騎著馬。放慢速度來到蘇任的囚車旁。看著蘇任難受的樣子。嘿嘿的笑了兩聲:“怎麽樣。這樣的感覺不好受吧。”


    蘇任忍著難受。睜開眼睛一角:“別說風涼話。幫幫忙。”


    汲黯用衣袖幫著蘇任擦了擦眼睛。恢複了好半天。蘇任這才睜開眼:“什麽破天氣。無故起風。還這麽大塵土。這是長安。國都。匠作監也不知道將路麵硬化一下。”


    “這你也懂。”汲黯驚奇的望著蘇任。


    “何止這。就是讓我重修長安城都沒問題。這麽低矮的房屋還都以木材為主。第一時間更新 我要是你們的敵人。隻需要派一小股精兵。挑選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把火就能將整個長安化為烏有。”


    汲黯一下愣了。他在長安待了這麽久。從來沒想過國都被人燒毀的場麵。扭頭四顧。還真如蘇任所言。房屋修的雕梁畫棟。卻都是木製。而且房屋間的距離幾乎沒有。放火的燒是最好的辦法。


    “剛才的那些人是你派的。是不是想趁機救你。”


    “剛才有人。”蘇任疑惑道:“眼睛被迷了。沒發現。”


    “哼。你在長安的布置已經不是什麽秘密。若沒有後手絕不會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更多更快章節請到。”汲黯冷笑一聲:“來升賭坊的巽老大是你的人吧。此人三年前從蜀郡來長安。前幾日圍堵東新街的那些家夥全都是巽老大的手下。別說他和你沒關係。”


    “以前是有關係。不過現在沒有了。”


    “為何。”


    “人總是會變的。地點不同。地位不同。想法也不同。”


    汲黯點點頭:“你說話總是這麽精辟嗎。”


    凡是牢房都不是什麽好地方。古代的牢房和後世的更有很大區別。後世的牢房多少還有個放風的時候。在古代坐牢那真是坐牢。整天悶在不見天日的牢房中。三天後誰都會忘記時間。


    蘇任是欽犯。自然會受到特殊的關照。他的牢房在最裏麵。有最厚的牆。最粗的欄杆。還有最堅硬的鐵鏈。當然也有最濃重的味道。最小的天窗。和最少的光線。牢房中隻有蘇任一個人。一團茅草是蘇任的床。沒有淨桶。沒有清水。可以說除了蘇任這個人之外。什麽都沒有。


    天氣一天天的冷下來。早都忘記了進來多久。從吃飯的時間推算。應該有五天左右。沒有人提審。沒有人探望。除了從空隙中看見幾隻獄卒的腳之外。什麽都沒有見過。蘇任想起了後世的緊閉。或許就是從古代的牢房管理學來的。這才五天。蘇任覺得已經過了五年。


    一絲細雨從一丈多高的天窗飄進來。蘇任連忙伸手接住。涼颼颼的很舒服。閉上眼睛感受著來自外麵的信息。已經入秋了。而且是第二場秋雨。再下幾場這冰涼的牢房中就住不成人了。牢門忽然被人打開。莊青翟捂著鼻子進來。老頭子頭上的白發又多了幾根。變得花白了。


    笑了笑。道:“蘇公子可住的慣。”


    “你猜。”


    莊青翟大笑:“陛下已經下旨。明日午後將你帶到西市口問斬。”


    “看來我真的要死了。”


    “恐怕是。不過我還有個好消息。董仲舒已經釋放。雖然沒有複官。倒也不會再吃苦了。”


    “是魏其候用先帝遺詔救出來的嗎。”


    “你也知道這事。”莊青翟疑惑道:“看來這一招。是你給魏其候出的吧。”


    “算是吧。”蘇任始終沒有迴頭。靜靜的望著天窗。希望再飄進來一顆雨滴。就這麽等呀等的。好半天沒有等到一滴。


    “陛下讓我問問你。你還有什麽事情沒辦完。念你當初在鬆林鎮。冒死救下替陛下吸引刺客的李當戶麵上。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別殺我行嗎。”蘇任半開玩笑的說道:“殺了我。陛下會後悔的。”


    莊青翟笑道:“這也算一個要求。我可以轉告陛下。不過你也別報太大希望。”


    蘇任點點頭:“董先生出獄。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這次長安沒有白來。答應的事情都做完了。臨死之前。我有一句話告訴你莊禦史。”


    “說。洗耳恭聽。”


    “你站錯了隊。所以你的話我可以當做放屁。”


    莊青翟大笑:“不管是不是放屁。我不和你計較。到了明日一切必見分曉。你好自為之。”


    莊青翟剛走。獄卒提著一個食盒就進來了。一聲不吭的打開食盒。將裏麵的飯菜擺在地上。很豐盛。有酒有肉。看品相就知道是高檔酒肆的出品。蘇任也不客氣。在獄卒怪異的目光中。大口大口的開吃。直到吃的一粒米都沒有剩下。這才摸著肚子打著飽嗝。


    抬頭瞅了一眼獄卒。開口問道:“外麵的雨大嗎。若下大了。讓來接我的人帶上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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