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高高興興,算著日子往迴走。朝廷的使者從長安出發,要進蜀地至少得一個月才能抵達成都。留給蘇任迴城的時間多的是。所以他們走的很輕鬆,用遊山玩水都不為過。這一次崔久明安排的很好,無論蘇任在什麽地方,都會有蜀中商會的人從幫相助,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


    黃十三嘿嘿笑道:“小金子,這一次你再挑不出刺來了吧?老崔算是怕你了!”


    霍金冷哼一聲:“算他識相!”


    眼看就要經過都江堰,也就到了和綠倚分別的時候。這些天以來,蘇任對綠倚的照顧無微不至,綠倚的臉上增加了更多的笑容,也給蘇任一種甜蜜的戀愛感覺。


    因為懷有身孕,蘇任專門弄了一輛馬車讓綠倚乘坐。車裏鋪上厚厚的棉被,又在車軸上做了一個簡易的減震裝置,坐在上麵倒也不覺得顛簸。


    一手輕撫這綠倚的小腹,蘇任完全沉積在要做父親的喜悅之中。一旁的冷月和霍芝蘭不斷的撇嘴,卻又說不出什麽,誰讓綠倚已經懷了身孕,還是蘇任的種呢?


    僰人知道蘇任要來,從四麵八方擁擠到了縣衙附近。蘇任兩次救了他們的命,不感激一下說不過去。離著老遠,霍芝蘭就把腦袋從馬車的窗戶伸出來,看著烏央烏央的人群,嘖嘖稱奇。當初從溫水去成都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待遇,今日算是開眼了。


    蘇任先跳下馬車,轉身伸手去攙扶已經不能自己下車的綠倚。如今的綠倚像得勝的將軍一樣,故意把自己的肚子挺一挺,引起僰人們的一陣歡唿。這可是蘇任的孩子,有了這個孩子,今後僰人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不少。


    阿依農滿臉堆笑,先對蘇任施禮。蘇任連忙避讓,給阿依農行了一個晚輩禮,讓阿依農有些緊張。


    一邊走,一邊和認識的僰人說著話,有人便出口問道:“蘇市掾,什麽時候還去羌地,我那孩子在家無事,若市掾再去,替市掾牽馬也好?”這是看著阿榜那些向導拿迴來錢之後,眼紅的人。


    蘇任笑嗬嗬的點頭答應,問話的連忙行禮道謝。


    僰人在漢地生活的還不錯,有了自家的土地,眼看著就要有收成,這便是他們的希望。唯獨一件事讓蘇任覺得為難,直到現在僰人依然固執的要將自己的棺材架到懸崖上,來的路上就看見都江堰的懸崖上已經架上去了好幾個。蘇任打定主意,要和阿依農說說這個事情,必定漢人們對僰人的這種喪葬很有意見。


    司馬相如是都江堰的縣令,離開了這麽長時間,縣裏倒也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各司其職的管理方法,就算司馬相如這個縣長一年不來,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往主位上一座,蘇任長出一口氣:“哎呀!這一天,可真把人累死了,笑的我臉都抽筋了。”


    司馬相如微微一笑:“此乃好事,僰人對先生感激,先生為我大漢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行了吧,別拍馬屁,這是他們覺得我是個冤大頭,想從我身上再弄些東西,沒看見剛才阿依農一個勁的叫苦,又從我這裏弄走了一千石糧食,趕緊秋收吧,等莊稼熟了,我也就算解脫了!”


    “哈哈哈……”眾人哈哈大笑。霍金道:“誰讓人家是大嫂的父親呢?”


    冷峻冷哼一聲:“就是!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蘇任噎的無話可說,一個勁的翻白眼。


    說了一會笑話,話題便轉到了司馬相如身上。蘇任問道:“司馬先生,如今這都江堰已經上了軌道,你這次是跟我們一起迴成都?還是繼續留在這裏做縣長?先生此次安置僰人,立下功勞,無論如何迴去之後,我都會稟報太守。”


    司馬相如擺擺手:“不用,我本就打算做些事情,功勞不功勞的沒什麽意思!說起這都江堰的事情,的確已經不用再操心了,等到秋後莊稼成熟,今後也無事可做,我的意思是……”


    所有人都看著司馬相如。大堂裏坐的都是蘇任的班底,這麽長時間和司馬相如接觸下來,早已經將這個溫潤的君子當做自己人看待,實在不願分開,所以都豎起耳朵等著司馬相如的後半句話。


    “我的意思是,暫時先留在這裏,等到秋收,徹底將僰人的事情辦妥再走不遲。”


    “好!我支持!”蘇凱突然插嘴,引的霍金等人一臉的鄙視。


    蘇任點點頭:“也好,僰人一天不能自給自足,咱們的任務就沒有結束,先生做事有始有終,小子佩服,這段時間先生可以物色一個縣長,我會在太守麵前舉薦,等到先生走的時候也好交接。”


    司馬相如點點頭,這件事算是定了下來。


    在都江堰住了三天,將綠倚的生活安排好,蘇任真的要離開了。兩人雖不算新婚燕爾,可也是如膠似漆。隻要蘇任有時間,一定在綠倚那裏。望著綠倚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蘇任的臉上樂開了花。


    這天上午,蘇任帶著綠倚來到寶瓶口。如今正是蜀中的旱季,岷江水不是很大,寶瓶口的水勢比蘇任上次來的時候減小不少。為了將岷江水引到成都平原,官府已經派人在填江。這是都江堰的一個特色,旱季的時候填岷江讓江水流進蜀中,雨季的時候填副江,盡量讓水流流進岷江。兩次轉換,讓成都平原能旱澇保收。


    坐在岸邊,聽著民夫們的勞動號子,看著他們忙忙碌碌,綠倚道:“看看那些人,他們就算幹這種苦活還在唱歌,完全不用為自己的將來擔心,這樣的日子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有?”


    蘇任沒有說話,躺在草地上,嘴裏銜著一根草,品嚐著青草中苦澀的汁液。


    “聽說你還沒有迴成都,成都已經傳出對你不利的消息,你不擔心?”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嘛?說,你還有什麽秘密沒有告訴我?”蘇任懶洋洋的,臉上帶著笑容。


    綠倚一愣,連忙轉過身子,將頭低下:“我,我……”


    “嗬嗬,行了,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當初烏木崖用你們全族的性命威脅你的事情嗎?我早就知道了!這些家夥也挺狠的,對你這樣的美女都不放過。”


    綠倚一聲不吭,連蘇任都不敢看。


    蘇任起身,將綠倚的肩膀搬過來,才發現綠倚已經淚流滿麵。蘇任被嚇了一跳,連忙勸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這些事情不是什麽秘密,告訴他們我的行蹤,你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怪你!”


    “嗚嗚嗚……”綠倚哭的更兇。


    “嗬嗬,再哭會對孩子不好,人也會變醜的!”蘇任將綠倚摟在懷裏:“我知道你沒有害我的意思,還派那個小廝替我通風報信,讓他死於非命,這些恩情我都記著呢。”


    哭了一會,綠倚止住淚水:“你真不怪我?”


    “傻姑娘,我為啥要怪你?要怪也怪烏木崖的那些家夥,想必這會兒已經快要被凍死了吧!哈哈哈……”蘇任笑的很大聲。


    綠倚心裏好受一點:“當初烏木崖的人威脅我,讓我接近你,將你的事情報告給他們,我迫不得已隻能答應,可我又不想讓你出事,所以……”


    “我知道!”蘇任笑笑:“說起來我應該感謝那些家夥,要不然你也不會懷上我的孩子!”


    綠倚被這句話都笑了,擦了擦眼淚,長出一口氣。這麽久壓在她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不由得放鬆下來:“不過,你可不能掉以輕尋,雖然長老帶人去了極北之地,但是蜀中還有不少他們的人,據我所知,成都就有好多。”


    “哦,看來烏木崖在蜀中的勢力很大呀!”


    綠倚點點頭:“何止很大,是非常大,這些人無孔不入,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從當官的到街頭乞丐全都有,迴去之後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能出事,就算不為了我,也得為了我肚裏的孩子,我不想他還沒有出生就沒了父親。”


    蘇任連連點頭,一拍胸脯:“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羌人都被我擺平了,何況幾個跳梁小醜。”


    民夫們的號子晦澀難懂,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一個字。但是韻律很好聽,時而悠揚,時而激蕩。巨大的石塊被扔進岷江,岷江水位開始上升,副江這邊的水流也在慢慢變大,朝著蜀中平原奔流而去。寶瓶口的水位不斷上升,才過了一個中午,便已經漫到了兩人腳邊,逼迫著他們換個地方。


    白馬在一旁靜靜的吃草,霍金和黃十三找了一塊空地比試武藝。綠倚的乳母望著坐在岸邊的兩個人,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綠倚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和綠倚一起在漢地生活了十幾年,兩人的感情早已經超過了乳母和小姐,在她眼裏,綠倚就和親閨女沒有區別。雖說綠倚這輩子不可能再嫁人,但是這樣的結果也還不錯。


    一陣霧氣從山頂籠罩下來,牛毛細雨隨之而來。蘇任抱著綠倚鑽進馬車,一行人往迴走。還沒有到達縣衙,就看見司馬相如帶著劉高急急忙忙冒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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