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所有人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聯合馬球的三家也隻能靜觀其變,默默等待了。


    第三天一大早,有新的消息傳出。大唐日報頭版頭條刊載專訪,程知節將軍袒露心聲。


    為何要關閉馬場?與任何事情都無關,最近的傳言都是謠言。真正的原因是,陛下欲征伐高句麗,缺少馬匹良駒。得知了這個情況,他便關閉了馬場,把馬匹蓄養起來,準備隨時獻給朝廷,以備東征之用。


    專訪下麵,還有一個評論文章。大大地歌頌了一番程將軍深明大義,以家國為己任。不愧是開國老將,國之柱石雲雲。


    消息一出,眾人都傻了眼。


    開什麽玩笑,程咬金深明大義?難道那個唯利是圖的家夥,不姓程?


    除了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之外,稍微了解程咬金一點兒的人,都對這個消息嗤之以鼻。不過沒關係,李牧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當日,聯合馬球的股價應聲而降。到了收盤的事宜,已經跌去三成。


    程咬金喜形於色,顛顛地來到侯府。人還沒進來,笑聲已經傳了進來:“賢侄啊,你可真是神了,程錢剛從交易中心迴來,據他所說,趙郡李氏留在交易所的掌櫃,臉都成黑炭了。”


    沒等李牧說話,他坐在李牧麵前,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不過賢侄啊,你這招同歸於盡是不是有點狠啊。難道我真的要把那三千匹好馬,全都獻給陛下麽?”程咬金越說,越覺得肉疼,一張黑臉直抽抽。


    “格局小了啊,幾千匹馬而已,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沒有付出哪有迴報?放心吧,總不會讓你吃虧就是。”


    “那我就信你啦。”程咬金等得就是這句話,他現在也不打算問李牧了,他知道問也是白問,李牧是不可能告訴他的。換位思考,他也覺得李牧不可能說。這可是價值萬金的智慧啊,豈能輕易與人?


    要是李牧聽到了他的話,肯定大唿冤枉。他不想跟程咬金解釋,隻是嫌他大嘴巴而已。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原因,李牧撇撇嘴,眼瞅著程咬金不打算走了,對李重義點點頭,李重義轉身去安排席麵去了。


    丫鬟看茶,程咬金端起來吹了吹,一口茶盞裏頭的茶都喝了,抹了下嘴巴,道:“一路氣喘籲籲跑過來,確實有點渴了……賢侄啊,你說也是奇了,我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為啥他們的股價降了呢?”


    “啊?”李牧一愣,瞅著程咬金:“沒看明白?”


    程咬金搖頭:“沒明白啊,咋了?”


    李牧怔了一下,歎了口氣,道:“程伯父,這道理不是很明顯麽?我放出的消息,可謂是一石二鳥。這頭一隻鳥呢,是以大義壓人。馬上就要打仗了,國家需要戰馬。好好的馬匹,豈能再用於玩樂?程家深明大義,主動放棄了日進鬥金的馬場生意,他們聯合馬球,如果趁勢擴張,逆勢而行,將是一個什麽樣的名聲?都是千年的世家,大家都要臉麵,就算這買賣再怎麽賺錢,他們也不可能再做了。頂多是維持現有的程度,絕對不敢動你盤子裏的肉。”


    “高!”程咬金嘿嘿直樂,道:“這叫打掉了牙往自己肚子裏吞,賢侄啊,高明!第二隻鳥呢?是啥?”


    “第二隻鳥,是告訴市場,朝廷要打仗了。”


    程咬金兩眼懵,道:“這是為啥呢?”


    李牧真的是心態要崩了,這腦袋到底是咋長的,裏頭都說肌肉長死了麽?


    “市場裏頭的錢是有數的,眼下朝廷要打仗了。馬場裏頭的馬,用來娛樂,肯定是逆勢而為,也就是說,馬場的生意要紅火不起來了。而即將打仗,糧食,鐵,布匹,藥材等物資需要的量會非常大,這些東西成為熱門,與之相關的股價會漲起來。你想想,若你是投資了聯合馬球的股東,此時你會怎麽做?”


    “我……”程咬金想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我會把錢從聯合馬球抽出來,投入到你說的那些熱門——”程咬金恍然,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賢侄啊,高,實在是高!”


    “不過……”程咬金搓了搓手,道;“你還沒說,咋讓我不吃虧呢?現在看來,我這幾千匹馬可是虧死了啊。”


    “你可真是……”李牧被他煩的不行,強忍著不耐煩,道:“程伯父啊,你怎麽看不透呢?陛下要打仗了,你的馬場還有陛下的份子,就算你裝傻充楞,這些馬你也留不住。既然留不住,何不主動獻上,換一個好名聲,換一個陛下的人情?”


    程咬金若有所思,李牧繼續說道;“看似,你現在是損失了幾千匹馬,但是陛下可是欠你人情了……想想,陛下肯定會有所表示吧?等打完這場仗,好處肯定是少不了。不過,我建議你啊,借此機會,向陛下申請隨軍——”


    程咬金皺眉道:“老夫隨軍還用說麽?我是右武衛大將軍,陛下肯定會帶著我!”


    “我是說你那幾個兒子!”李牧沒好氣道:“帶你,能帶你那幾個沒軍功的兒子?我跟你說吧,此戰陛下謀劃已久,而且有殺手鐧,高句麗必敗。這麽好的機會,不混一趟軍功不是傻子麽?程伯父,你可是有六個兒子啊!除了長子在定襄,其他五個兒子還沒著落吧?”


    “這……”程咬金眼睛亮了起來,對啊,軍功!三千匹馬算在五個兒子身上,每個兒子合六百。六百匹馬換一場軍功,這買賣雖然貴了點,但劃得來啊!畢竟馬可以再買,這軍功可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想到這兒,程咬金咬咬牙道:“好吧,我的買賣做不成,他們也做不成。就當是拿這份產業,給孩子們謀個前程了。俺老程認了!”


    程咬金起身便要走,在他看來,事情辦到這兒,已經是告一段落了。雖然很不甘心,但目前看來,這也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也算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本來想留下這份產業,也是為了給幾個兒子有個保障,現在換成了軍功,目的也是一樣的。


    “這就走了啊?”李牧抬眼看了看程咬金,道:“我這話可沒說完呢,馬場不想要了?”


    “嗯?”程咬金猛地迴頭,一把抓住李牧的手,道:“怎麽,馬場還能迴來?馬都沒了,怎麽迴來?”


    “仗總有打完的時候,等仗打完了,馬場還是可以開,馬賽還是可以辦啊。而且因為剛剛打完仗,再加上你弄的這一遭,馬場重開之日,必定火爆。到時候你再趁勢上市,少賺的這點錢,還不眨眼就迴來了?”


    “有道理啊!”程咬金又高興了起來,但忽然他又皺起眉,道:“可是,那聯合馬球……”


    “還真得喂到嘴裏才會吃啊……”李牧嘟噥一聲,道:“聯合馬球做主的是滎陽鄭氏,我調查過了,他們為了加快擴張的速度,吸納股市的資金,已經進行過三輪融資了,股份不斷的稀薄。現在作為最大股東的滎陽鄭氏,持股不過百分之三十七,而第二大股東趙郡李氏,持股不過百分之十九,隴西李氏隻有百分之十三,也就是說,現在市麵上的散股有百分之三十一。”


    “聯合馬球的股價還會繼續往下跌,不出三天肯定要跌破發行價,到時候持有股票的人,巴不得快速出手。到了那個時候,你找一些人,分批在不同時間,把這些股票接手。如果不出意外,至少也能收到百分之二十多的份額。”


    “有了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票,程家就成了聯合馬球的大股東。還分什麽你我,聯合馬球賺錢,你程家也跟著賺,還不用操心多好?”


    李牧悠悠又道:“如果你有本事,趁火打劫,說服趙郡李氏或者隴西李氏賣點股票給你,說不定你能收到比滎陽鄭氏更多的股份,如果這樣的話,聯合馬球就是你說了算了……這招就叫做,釜底抽薪,暗度陳倉之計——”李牧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被興奮的程咬金給舉起來了,趕忙叫著求饒。


    程咬金把李牧放下,興奮之色還沒退卻,激動道:“賢侄,你可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俺老程感激你一輩子!”


    “哎呀,小事兒——”李牧打了個哈欠,道:“程伯父剛剛不是要走麽,那正好,我就不陪你喝酒了,昨天喝得多了點,頭有點疼。”李牧對李重義道:“大個兒,替我送送……”他知道程咬金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再說大家都這麽熟了,不留飯也沒什麽。


    “賢侄,千萬別嫌我叨擾,還有最後一個事兒啊,得求你!”


    李牧頭也不迴地擺手:“借錢免談!”


    程咬金下一句話堵在了嘴裏,再想說的時候,李牧已經沒影了。隻好訕訕地搖了搖頭,在李重義地注視下迴家去了。


    程家在洛陽,早就購置了宅邸,隻是不常住罷了。


    ……


    此時的鄭家宅邸裏,一片的愁雲慘淡。鄭家主事的人,還是大儒鄭經。而趙郡李氏的主事之人,則是李牧的老熟人,買了他四輪馬車專利使用權的李應。


    而隴西李氏的主事人,壓根就沒出現。除了簽合約那次出現過一次之外,這人便再也沒露過麵。這次聯合馬球遇到了危機,想找他都找不到人,把鄭經和李應急得滿嘴都是水泡。


    “鄭叔父,現在市麵上都在拋售聯合馬球的股票,市場上的傳聞……往後隻怕還要繼續暴跌,在這種情況之下不少股東已經是慌了,都已經想要拋售了。”


    “……到時,隻怕股票會進一步貶值,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大量的股票出現在市麵上,是極有可能被人暗中收購的。真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外人握有的股票比咱們手裏的多,豈不是這一年半都白忙活了?偌大的產業即將拱手讓人?”


    他開始有些急了。


    “想辦法,迴購市麵上的股票,拉台一下。”聯合馬球上市之前,鄭經已經通讀了好幾遍股市交易手冊,這種情況下應該如何應對,心中有數,隻見他神色冷峻地說道:“需要的錢……咱們按比例來出吧,賠錢是一定的了,但是我相信,早晚能挺過去,隻要咱們齊心協力。”


    出錢迴購股票,確實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李應卻不想這麽做,作為一個成熟的大掌櫃,他和鄭經的想法不一樣。鄭經是鄭家的長老,他說話的分量,可不是李應這種偏房出身的掌櫃可以比的。比方說,鄭經賠了錢,賠了也就賠了,沒人會說他什麽,身份擺在那裏呢。


    但鄭經不行,他要是賠了錢,可是要受家法的。這次與鄭家合作,是他牽的線,如果出問題了,他吃不了兜著走。現在賠錢是一定的了,他能做的隻是,如何讓賠錢賠到最少,這樣即便收到懲罰,相對也小得多。


    想到這兒,他眼珠一轉,低聲道:“市麵上拋售的厲害,現在哪怕是拿出錢來迴購……恐怕也無濟於事。而且這是咱們三家的買賣,隴西李氏那邊找不到人,咱們把錢出了,他再不認怎麽辦?”


    鄭經有些惱了,道:“那你說,怎麽辦!”


    李應等得就是這句話,聞言硬著頭皮道:“鄭叔父不要著急,此時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想保住產業,達到絕對控股就可以。現在鄭家有三成七的份子,我們這邊有一成九,加起來便是五成六,超過半數了……這買賣是鄭家牽頭的,算是鄭家的產業,咱們都是幫襯,不如……咱們按發行價作價,由鄭家出錢,收購了我們李氏的股份,這樣一來,便不用再擔心宵小之徒覬覦了!”


    鄭經聞言,冷笑不止:“好賢侄啊,這可是讓我滎陽鄭氏,占了一個大便宜啊。賢侄,我得好好感謝你才是。”


    李應聽得出好賴話,但現在也隻能裝傻了,連連擺手,道:“叔父不必客氣,這都是應該的,君子不奪人之美……”


    “少放屁!”話說到這份上了,鄭經也不惜撕破臉:“你的心思,老夫心裏明白,別拿人當傻子,你要是覺得這樣合適,我做主了,鄭氏的股份賣給你們,少算一萬貫,比你大方,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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