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似乎是知道他擔心什麽,對他說道:“別的你甭瞎操心,你隻把心思放在造船上,什麽事兒也沾不到你身上。”


    “小人明白。”蕭掌櫃知道李牧已經有些不高興了,趕緊把話往迴拉,道:“侯爺請放心,我們的工匠都是按照萬石船的要求培養的,造千石船,我們的優勢非常大,保準侯爺不會失望。”


    “哦,你有什麽優勢啊?”李牧笑問道。


    “迴侯爺,我們的優勢是方方麵麵的。”蕭掌櫃吹噓道:“首先,千石船在江南,並不算十分大的船,我們原本的工匠,對造千石船都有豐富的經驗,效率上絕對是當世最高的。”


    “然後,造千石船的船塢,原本我們就有,如果侯爺要的急,蕭家可以動用在江南的關係,開動所有船塢一起造,保守估計,同時造幾十艘不成問題!”


    “再者,造千石船的技術水準,跟萬石船的技術水準不在一條線上。這麽說吧,也許一個工匠,沒資格在萬石船打木楔,但是在千石船那邊,他可能是挑大梁的大師傅,蕭家有世世代代以造船為業的工匠一千人。如有需要,還能再從江南各家裏招來一千人,兩千工匠齊上陣,侯爺要的數目完全不在話下!”蕭掌櫃唾沫橫飛道。


    “哦?”李牧頗為意外,看來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一家,蕭家雖然不是五姓七宗之一,但是這背後的底蘊,著實不能讓人小瞧呢!


    李牧挑挑眼眉:“你敢立軍令狀嗎?”


    “這個……”蕭掌櫃登時像被捏住脖子的鴨子,一下噎住了。“小人說的是再招一千工匠,且這些工匠都隻造千石船的情況下,但現在咱們不是主要精力放在萬石船上麽,所以……還是有點差別的。”


    “你隻管招,都說錢不是問題了。”李牧淡淡道,一副不差錢的嘴臉。。


    “那……新進的工匠們還得老師父帶一帶,在保證萬石船這邊不耽誤的情況下,這第一年,五十艘應該沒問題。”一旦要立軍令狀了,蕭掌櫃就開始謹慎了。


    “八十艘。”李牧沉聲道:“造不出來,你就別幹了。”


    “哎哎,小人能幹,能幹出來。”蕭掌櫃急忙說道,如今他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因為他負責萬石船的事情,如果被李牧拿下了,他就又變迴原來那個東跑西顛的普通掌櫃了,那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一艘船造價是多少?”李牧這才問價格,看蕭掌櫃有點不敢說話,他又補充道:“市場經濟,本侯也不是仗勢欺人,你不是說了麽,你們蕭家在江南有造船的船塢,平時怎麽要價,就跟你們對外一樣。”


    “小人明白了。”蕭掌櫃聞言,斟酌了一下,道:“迴侯爺的話,如果是對外的話,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包工包料,每條千石船得六百兩貫。”蕭掌櫃謹慎答道:“普通船塢的報價,至少要貴五十貫,蕭家的優勢在於,南梁時,蕭家有兩百年的漆園、桐園還有棕園,植樹數萬株,曆年累計,有所存項。所以造船用的桐油、棕纜這些輔料完全不用外購,能省好多錢。”


    李牧做事之前,自然是了解過價格的。大唐能造千石船的船場有七八處,報價確實都在七八百貫上下……當然,這都是單船報價,要是一訂上百艘的話,肯定會有折扣的。不過想要低到六百,怕是不可能的。


    從這個細節能看得出,蕭掌櫃報價還是很厚道的。


    “還有一種呢?”李牧又不動聲色的問道。


    “另一種是隻包工不包料,這樣每條船隻用……兩百貫。”蕭掌櫃一咬牙道:“當然所需木料就得買主張羅了,這就是純手工錢。”


    “唔。”李牧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問道:“你們平時心裏更傾向哪種方式?”


    “這……一半一半吧。”蕭掌櫃吞吞吐吐道:“我們當然希望能包工包料了,這樣能多賺些。可八十艘船,還要兼顧萬石船,需要的木料實在太多,我們獨自備料壓力太大……”


    “這有什麽好備料的,不就是木頭麽?”旁邊聽了半天的李泰來難以置信道:“樹還不是有的是麽?隨便找一篇林子,砍就是了!”


    “王爺有所不知……”蕭掌櫃擦擦汗道:“新砍下來的木頭,是不能用來造船的。木頭從砍下來到使用,要經過很多種工序,少了一個工序,造出來的船就徒有其表了,後期會裂開的。”


    “原來是這樣。”李泰尷尬地笑了笑,道:“明白了,本王失言了。”


    應付完了李泰,蕭掌櫃又向李牧表態道:“侯爺請放心,小人一定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把您需要的船造出來!”


    “質量比速度更重要。”李牧淡淡道:“而且訂購這批船,也不是以本侯的名頭,是公司和公司之間的業務往來,少往本侯身上貼。具體的合約過兩天會有人來跟你談,報價多少你自己看著辦,不過既然是本侯搭橋的,本侯也為你爭取一些福利,每條船在售價之外,會再給你一百五十貫的質保金。”


    “質保金?”蕭掌櫃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兒,有點反應不過來。


    “就是額外的錢,買一個保障。這個錢,不會馬上給你。”李牧沉聲道:“而是每過一年給你五十貫,所以要想拿到全部質保金,起碼給我保證三年不出問題!”


    李牧之前做過功課,他問過虯髯客關於新船的問題,虯髯客告訴他,一般新船的質量問題會在下水前兩年陸續暴露出來。隻要所以前兩年不出毛病,基本上就不會再有問題了。李牧謹慎起見,又加了一年質保期。


    “啊,這樣啊……”蕭掌櫃總算是明白怎麽迴事兒了,登時心花怒放,看著李牧就像是財神爺一般。


    如果真的這樣施行,造一條船就會有雙倍的利潤,這真是天上掉餡餅啊!


    “有沒有信心?!”


    “有,太有了!”蕭掌櫃趕緊重重點頭道:“咱們工匠造出來的船,不管是多少石的,都是板植堅厚、釘艌緊密、規製嚴整的好船,正常可用三十年。幾乎不會出現什麽問題,所以這質保金,小人拿定了!”


    “那最好不過。”李牧滿意的微微頷首,三十年他不指望,十年就可以了。十年一造的話,資金壓力可以忽略不計。


    ……


    李牧今天隻會聊大概的方向,具體合約還得等幾天,因為他說的那個‘公對公’還做不了,兩邊的公司都還沒開起來。


    李牧最近也在反省,自己做事兒,是不是有點太過於超前了。但是時間緊,任務重,他若不超前一點兒,早就被事情堆得喘不過氣了。


    參觀完了作塘,天色已經不早了,李牧便和李泰離開了船塢。


    蕭掌櫃將李牧和李泰送到門口,便匆匆轉迴了。雖然距離簽訂合同正式開工還有些時日,但準備工作必須現在就開始做起來了。而且萬石船的事情,他還是得繼續的做,若不是李牧親自來,他根本沒有工夫招待客人。


    ……


    李牧和李泰迴城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來。隻見前方街市燈火璀璨,好一片熱鬧景象。


    行到南市口坊門前,兩人從車轎上下來,沿著熱鬧的街道步行溜達。


    在夜市的問題上,洛陽城再一次先走了一步。李牧早就下令,洛陽城的市集取消了宵禁,晚上也可以自由的擺攤貿易。


    但這卻是李牧頭一次逛夜市,看著街兩遍鱗次櫛比的店鋪、沿街叫賣的商販、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不由暗自驕傲……


    這都是老子的手筆,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一個最簡單的道理,隻要鋪子開門,就肯定有營收。以往沒有晚上的收入,現在有了,不就增加了麽?不說增加一倍,怎麽也是增加呀!


    李泰不禁感慨道:“大哥還真是點石成金,看看這景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平康裏呢。”


    私下裏,二人還是以兄弟論的時候更多。


    李牧這時臉上卻不露半分得色,虛偽的謙虛道:“主要是這洛陽城的老百姓、百姓富裕,需要一個消費的場所,夜市也算是應運而生吧,要是換了在別處,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那也得有人去做啊!”不管李牧怎麽解釋,李泰都認定是他的功勞了,還說要在下次寫奏本的時候,把這件事大說特說一道。


    李牧苦勸無果,也隻好任由他去了。


    說著話,兩人出了南市,來到了一處湖畔。這裏在洛陽城被稱之為‘魏王提’。顧名思義,這是李泰的個人產業。


    李泰非得在洛陽定居,開文學館。李世民寵溺兒子,在東都洛陽賜給李泰一坊之地,加上以前賜給他的大宅,李泰自己的地盤,都快有兩個南市那麽大了。這麽大一塊地方中間,有一片上百畝的沼澤。李泰於此處為池,修建了堤壩。時間長蓄水,就成了一個‘人工湖’。文學館就在旁邊,文學館建立之後,文人騷客的‘配套設施’也都來了,李泰最初不懂,也就沒有禁止,等他想要禁止的時候,卻發現已經禁止不了了,容易引起眾怒來,也隻能是不允許新戶進來,原來有的就那樣了。


    此時湖中殘荷蕭立、紅樓倒影,華燈映水、畫舫淩波。聽著那湖邊酒樓和湖上畫舫中傳來的絲竹調笑之聲,讓人仿佛置身秦淮河畔沉香街一般。


    “真是個好地方啊。”李牧坐在一塊石頭上,不禁再次感歎:“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你父皇那麽多兒子,偏偏最寵愛的就是你了,這麽好的地方,說送你就送你了,你知道這兒以後得值多少錢麽?”


    “唉……”李泰卻歎了口氣,道:“大哥,其實我都明白的,父皇是覺得,我沒有繼承大位,就想變著法的補償我。其實我哪看重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看重的東西,你是知道的。這些東西,在我眼裏不如一張好輿圖,一首好詩文呢。”


    李泰說這話,李牧倒是相信。至少這個年紀的李泰,對皇位是真的沒啥興趣。


    忽然,李牧瞧見不遠處有個牌匾,上麵寫著‘四海賭坊’四個字,不禁一愣,旋即怒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哈,敢有人山寨老子的店——”罵了一半,忽然想起來什麽,道:“啊……分店,怎麽走到這兒來了!”


    李泰偷笑了一聲,卻不敢大笑,怕李牧踢他。


    “既然到了門口了,咱們進去看看吧。”李牧起身,拉著李泰走過去,主要是他走了這一段路有點餓了,想進去蹭點吃喝。


    大酒樓裏燈火通明,論起裝修豪奢、紙醉金迷來,遠不如長安城的總店,也許是為了往文學館的氣質靠?這裏的裝潢顯得非常典雅,清幽脫俗。


    一樓大廳既沒有單間也不設雅座,甚至連櫃台都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小橋流水,綠竹掩映,假山曲徑,鮮花鳥鳴。假山亭中有身段優美的旦角兒在唱曲,還有阮琴和笛子悠揚迎賓,讓人如臨仙境一般。哪裏像是賭坊,更像是一個別致的江南園林。


    “弄得不錯嘛,跟總店各有千秋啊。”李牧滿意的誇讚一聲二狗,誰能想到個市井潑皮居然有這品味……


    二狗此時得知了消息,一路小跑趕過來,聽到李牧的這一生稱讚,提著的心才放下來。


    雖說侯爺家大業大,這賭坊都快忘幹淨了,完全放權讓他看管。可要是真入不了侯爺的法眼,或是哪裏讓他不滿意了,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侯爺……”


    “來了。”李牧罕見地給了二狗一個笑,道:“搞個包間,弄點吃的,本侯喜歡吃什麽,心裏有數?”


    “有數有數,馬上安排!”二狗應了一聲,身後跟著的一群夥計,侍女都忙活起來,二狗親自前麵引路,帶李牧來到了二層。


    “二層分為四個廳,對應春夏秋冬,一共十二個包間,對應十二個月份。中間有一處,是不對外開放,專為侯爺準備的至尊包間。”二狗諂媚地介紹道,幫李牧拉開了至尊包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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