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魂宗發言人的話才剛說完,下方眾位正道俘虜便都大聲嚷嚷著叫罵了起來,突出一個寧死不屈。其中聲音最響亮的一位罵道:“吾等正道好漢,即使亡去,也會迴歸蒼天黃土,安享後嗣香火,豈會加入汝等邪魔歪道!縱使斧鉞當頸,吾等也絕不屈服!”


    話語落,說話的中年男子身旁又有一位少年也抬頭挺胸,厲聲駁斥:“說得好!汝等魑魅魍魎之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唯有一事不要留有幻想!吾等正道棟梁,絕對不會與汝等魔道為伍。”


    卻聽聚魂宗發言人笑著幽幽道:“你們真的以為自己有那麽重要麽?”


    緊隨其後,右陣竟也有一位聚魂宗修士接著笑道:“死亡是簡單輕易的事,諸君想得很好,可本宗卻偏不讓你們如願。想來連死亡的兇名,汝等都能大大咧咧地表示不屑,一點比較微小的儀式,肯定是不會在意的!”


    說完,兩陣聚魂宗修士哄笑一片,其間走出兩位,徑直走向了諸俘虜內最靠前的,架起他便往石椅方向走去。


    “你們想幹什麽?你們想幹什麽?”被迫往前移動的正道俘虜不知對方意圖,又怒又懼,用力掙紮著喊道,“我告訴你們,即使你們對我


    上大刑,我也不會屈服的!”


    “不要害怕!”架他左臂的聚魂宗修士笑道,“不會痛苦,也沒有危險,隻是測試一下而已。以正道人物的光明偉大,想必也不會介意徹底放開內心,透明示人。”


    “你什麽意思?你們要幹嘛?快放開我!”


    “我都說了那麽明白了你還聽不懂,我也很無奈啊!所謂溝通成本高,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不過沒關係,馬上你什麽都知道了!”


    話已至此,兩位聚魂宗修士已把不幸的俘虜拽到了位子上,不由分說直接摁了上去。當俘虜坐到石椅上的瞬間,石椅自生響應,從兩側扶手長出了銀電遊走的金屬荊棘,捆住了俘虜的手腳,任憑他在原位驚慌叫喊著。


    “這是什麽,電椅?”霜月夜問。


    “他有沒有觸電應該很容易看出來。”魂公子笑道。


    最終,石椅靠背上銀黑圓環內的藍色閃電中,也伸出了一頂電光徘徊的荊棘冠冕,緩緩落到了扯著嗓子謾罵的俘虜頭上。隨即,藍光從冠冕內灌注到了他的頭頂。


    霜月夜默默地旁觀著一切。


    “什麽?這是什麽?不……不……不不不!不要!放開我!不要啊!別再說了!你們……放過我!放過我啊!


    ”石椅上的俘虜撕心裂肺地慘叫著,整個身子都扭到了讓人望之心驚肉跳的角度。


    可是,平台內外,除了他,沒有人在說話,電光也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哪怕連一點劈裏啪啦的異聲都沒有。


    “看來還是個挺倔強的人,會用喊叫逃避,隻可惜,內心終究還是破綻百出,千瘡百孔,最後還是免不了完全的皈依。”魂公子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霜月夜緊張地問,“你們在用幻術上大刑?”


    “沒有。正如剛才我的屬下說過的,其實我們做的很簡單,隻是讓他變得透明了而已。我們讓罪人失去了隱瞞與欺騙的能力,讓他的內心與記憶裏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晾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我的部下,那些已經接受過洗禮的人,將以同樣透明的形式在他的麵前,審視他內心的黑暗與虛偽,再以早已得到徹底雕琢的高潔靈魂毀去他狡辯與掙紮的念頭,讓他承認自己的邪惡,匍匐在絕對透明的魂靈麵前。”


    “魂識過一……原來這就是魂識歸一……”霜月夜真心實意地震驚了。


    她看到了什麽?三體人傳教現場?


    “可是……為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不可思議地問,“難道你


    們的教派所信奉的宗旨,便是構造一個透明的集體麽?”


    “這是我的意誌,與聚魂宗無關。我曾和孟祖爾說過,我和魄公子所行的,都是嚐試幫助天下生靈擺脫窘困的瓶頸,達到更高層次的業,相信你也知道。”談到故人,魂公子溫柔地笑了起來,“他是死靈法師,相信脫離生死能解決靈武六陸的問題,可事實上,即使已經事實上達到長生的高境修士,依然有著低劣愚蠢的行為。而我相信,一切的症結在於交流成本的存在。有了隱瞞與欺騙,人們才得以在內心深處留下墮落的種子,他們才會互相誤解、排斥。”


    說完,魂公子的笑聲從溫柔變為了豪邁:“假使他們的靈魂以透明的方式凝結在一起,失去了欺騙與隱瞞的能力,獲得了無視距離與時差進行完全溝通的能力,又會怎麽想?我應該感到慶幸,我曆經千辛萬苦,找到能夠將之實現的法門,要知道,這可是幾乎能締造烏托邦的技術。而現在,我連必須的資源也備齊了。”


    “太瘋狂了。按照你的描述,整個聚魂宗連隱私都沒有了。”霜月夜恍惚地搖著頭,道。


    “隱私,很希嵐的詞匯。但是,陰朧雪,我相信一點,隱私


    是溝通技術落後的產物。凡世種種缺陷的壓抑,導致了每個人千奇百怪的黑暗麵,欺騙與隱瞞卻隔絕了內心的交流,他們無法相互理解,所以當看到對方真實的細節,他們才會無知地出現嘲笑、謾罵的行為,隨之催生出羞恥與不安,最終締造了所謂隱私。當他們能夠完全透明地交流,他們將能完美地互相理解,黑暗麵也能得到照耀,隱私不複存在,也不再需要隱私。”


    霜月夜沒有說話,隻是搖頭而已。


    她看到,石椅之上,俘虜終於停止了掙紮,他癱軟地坐倒在靠背上,身體的抽搐也越發輕微。到最後,閉著雙眼的他居然笑了,眼簾下也滲出了熱淚。


    “在經過洗禮之後,他心靈深處的汙垢得到了洗滌,他的人格也獲得了解脫,現在,他誠摯地感激上天安排的命運,他決定為了真理而戰。”魂公子淡淡地說。


    “你可能是對的,但是……太超前了,我暫時還無法接受,我必須安靜一段時間。”霜月夜強作鎮定。


    她的內心,一個念頭正在瘋狂地躁動。


    當初陰朧雪遭遇秦淵意識融合時,麵對的情況,不正和前方俘虜一模一樣麽?


    隻不過,秦淵對陰朧雪做的,更加直截了當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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