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怕,外公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蕭穆春安慰他,“從小到大他要揍你的次數我都記不清了,但是有幾次是真的揍你了?”


    白墨撇撇嘴,“雖然是沒幾次真揍,可是有時候比揍還狠。”


    在他的印象中被外公打的次數確實很少很少,可能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而且也不會真下重手,不過是嚇唬嚇唬,但是小時候被外公懲罰的次數可不少,那些情形到現在還曆曆在目。


    記得其中的一次是因為貪玩把客人的車刮花了,恰好被外公看到了,人家客人都說沒事,說那車早就打算淘汰了,孩子喜歡玩就讓他玩,為了證明真的不喜歡這個車了,客人還自己劃了好幾道。


    但是客人走了之後,外公還是懲罰他了。


    罰讓他把車庫裏所有的車都洗一遍,還不許人幫忙。


    雖然這個處罰並不是打他罵他,但是這體罰也不輕啊,白墨那時候又沒有多大,自己提水,擦車,再抹幹。


    而且車庫裏那麽多車,害的他整個暑假什麽都沒幹,全用在擦車上了。


    提水提的胳膊都快累斷了。


    現在想起這事來白墨還心有餘悸,而且覺得胳膊也隱隱作痛了,簡直成了心理陰影啊。


    另一次是他騎車把一個小姑娘的筐子撞翻了。


    不就一個筐子嗎,賠你筐錢不就行了,可是小姑娘偏說不行,說筐子裏的花也壞了,讓他連花一起賠。


    小男孩脾氣倔,憑什麽你讓連花一起賠就一起賠,他偏不。


    沒想到的是小姑娘比他還倔,一直跟到家裏去,大門進不去就在門外守著,看那樣子是沒打算善罷甘休。


    他偷偷叫管家趕了那小姑娘好幾次,可是人家愣是不走,最後終於被外公碰見了。


    然後就是他又沒好果子吃了。


    不但命令他騎車把那個小丫頭送迴去,還要幫她一起把花都賣了。


    外公的原話是,“既然你覺得花沒壞,那你就都給賣出去。”


    白墨一肚子的抗議。


    賣出去才能證明沒壞?什麽邏輯。


    根本狗屁不通的邏輯。


    按這麽說的話,花店裏沒賣出去的就都是壞的了。


    雖然那時候很生氣,不明白為什麽外公幫著外人欺負他,但是也沒別的選擇,隻得照做。


    他年紀也不大,那麽遠的路還騎車帶個人,累的跟狗一樣。


    不過後來看到小姑娘穿的鞋都露了腳趾,明明可憐兮兮的卻佯裝成一副驕傲凜然的樣子,他又有些同情。


    最後花沒賣完,他以為肯定又得被小姑娘纏上,訛一筆錢才能了事。


    誰知道人家沒訛他,就這樣讓他走了。


    路邊蹲了一晚上,餓的前胸貼後背的他蹬著車子迴家。


    那時真是恨極了外公。


    但是當他進門,看到外公給他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還恭賀他已經能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負責的時候,白墨又沒那麽生氣了。


    外公就是這樣,最擅於收買人心了。


    打一棍子給個甜棗,讓人氣都氣不起來。


    導致他對外公又恨又愛,後來去外公家裏的次數就漸漸少了,但是外公始終在家裏為他留了房間。


    就是芳華大道的這棟老宅。


    夜裏的這棟房屋看起來頗顯冷清,白墨坐在車裏,想著小時候的事,遙遙的看著這棟房子,還有現在住在裏麵的外公。


    他突然覺得有點想哭。


    小時候的事情在長大了以後很少去迴憶,現在想起來,就算是懲罰也是帶著愛和教導的。


    外公不過是希望他不要變成一個沒有禮數,不懂謙卑,自我自私的公子哥,什麽問題都想著用錢解決。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挺倒黴的,父親不慈,外公不愛,都對他那麽嚴厲。


    白墨還曾偷偷的嫉妒過蕭穆春無數次,憑什麽他就那麽受寵,每個人對他都是讚揚,對他幾乎沒有什麽約束,遇到事情還會聽取他的意見。


    現在卻猛的就明白過來,外公對自己的嚴厲何嚐不是一種愛呢,隻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之所以他們對蕭穆春的態度截然不同,是因為四哥確實比自己優秀,根本不用操心。


    他們嚴格的管著自己,隻是希望自己也能變得跟四哥一樣優秀。


    外公已經遲暮之年,還在想著如何教導他,沒有放棄他,可是他卻自作聰明的躲避他的教導。


    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白墨真的有些羞愧。


    想到穆豐,白墨是真的有些理解了,甚至慚愧了,可是想起白衍浩,白墨還是無法諒解。


    如果外公對他的嚴厲是另一種愛的表達,那白衍浩就是百分百的隻是要展示自己做父親的威嚴罷了。


    在白墨看來,外公可以算作是剛中有柔,而白敷衍是剛中有鐵,沒有最狠,隻有更狠。


    在車裏等了半小時,蕭穆春和白墨一句話都沒說。


    現在兩個人都有點等不及了,這才打破了沉默。


    蕭穆春率先開口,“柚柚怎麽還不出來,不會是被扣下了吧。”


    可能外公識破了白墨,所以把向柚柚留在那兒,等著他們倆自投羅網,所以他難免擔心。


    白墨一聽比他還急,“那我們還是快走吧。”


    蕭穆春睨了他一眼,“你好意思嗎?”


    為了他被扣的,他這邊卻要跑,什麽人呀。


    “現在不是好不好意思的事,外公這是等我上鉤呢,四哥,咱們可千萬別上當啊。”說到底,白墨還是害怕穆豐。


    生怕蕭穆春會拉他一起進去。


    “瞧你那點出息。”蕭穆春打開車門下車,“你在車上等著,我自己去。”


    白墨從車窗伸出頭,對著蕭穆春的背影低喊,“四哥,迴來,迴來。”


    他這一去不是也等於把自己給暴露了嗎?


    外公又不傻。


    待會兒跟著他們倆出來,不就看到了嗎,白墨看了看那串沒拔下來的鑰匙,幹脆坐上了駕駛位,開車跑了。


    隻有這樣才不怕穆豐出來找他。


    不過他也沒敢跑遠,因為跑遠了也沒用,遲早還得迴向家去,到時候蕭穆春跟向柚柚一生氣,再把他給轟出去不就慘了。


    所以白墨把車開到了另一條路上等著。


    等蕭穆春給他打電話,再把車開迴來接人。


    向柚柚跟穆豐正說著話,就見蕭穆春進來了。


    穆豐抬頭,驚奇道,“小四,你怎麽過來了?”


    蕭穆春看了一眼向柚柚。


    因為他不知道向柚柚是怎麽跟外公說的,不敢擅自迴答。


    看到向柚柚對他微微搖了搖頭,他才對穆豐道,“大晚上的不放心她,來看看。”


    蕭穆春刻意迴答的模糊,沒表露出是從家裏來的,還是跟向柚柚一起來的。


    穆豐笑道,“好,好,這麽冷的天,你不來我都不放心讓她走。”


    不過即使蕭穆春來了,穆豐還是沒打算讓向柚柚走似的,依舊聊的熱火朝天,哪裏有一點要找白墨麻煩的樣子,就像沒有這迴事似的。


    如果外麵的白墨知道他的緊張擔心都是自作多情,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而且這倆人聊的他都插不上話。


    又等了半個小時,蕭穆春忍不住對向柚柚道,“外公平日睡的早,我們就別打擾了,明兒再來也是一樣的。”


    話是為對方考慮,其實是想要告辭了。


    向柚柚當然聽的出來,假意看了眼時間,“一說話就忘了時間,原來竟這麽晚了,我們是該迴去了。”


    她其實早就想告辭了,剛才穆豐跟白墨打過電話,她就很擔心,不知道白墨會不會跟驚弓之鳥似的嚇跑了,又怕總是不出去蕭穆春會著急。


    現在看到蕭穆春進來了,肯定是因為著急了啊,可是就他一個人進來,白墨不知道去哪兒了,是不是還在外麵等著,向柚柚更想趕緊問問。


    但是穆豐正聊的開心,她也不好意思打斷。


    一聽說他們要走,穆豐不樂意了,“明兒再來幹嘛,不嫌麻煩啊,反正你也來了,你們倆今兒就住這兒,明天咱們還可以一塊兒吃早餐,免的我一個人沒意思。”


    “啊,住這兒?”


    蕭穆春和向柚柚麵麵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向柚柚目光哀怨,仿佛在怪蕭穆春不該進來。


    本來就是嘛,他如果不進來還好點,到時候打個電話來催一下,她還有理由走,現在倒好,走都沒理由了。


    穆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住這兒怎麽了,你小時候不就經常住這兒嗎?”


    這話倒是沒錯,蕭穆春連反駁都沒話說,因為不僅僅是小時候,就是現在這裏也相當於他的一個家啊。


    雖然不常來住,但那是由於工作忙,隻要哪個周末有時間了他還是會過來住兩天,所以留下來住太簡單不過了,甚至連房間都不用收拾。


    而且外公好不容易迴來一趟,這次待的時間算是久的了,陪他住幾天也是應當的。


    所以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看蕭穆春沒再說反對的話,穆豐擺擺手,“去吧,早點休息,”又看著向柚柚道,“我們明天再聊。”


    說完,穆豐竟拋下他們倆,自己先去休息了。


    這下倒好,想拒絕都找不到人說了。


    住下是沒問題,可是兩個人都擔心白墨。


    他一走,向柚柚就拉住蕭穆春一通問,“你怎麽自己進來了,白墨呢?剛才外公留我們住,你怎麽不反對啊。”


    “你不也沒反對?”蕭穆春看著她,眼底帶笑。


    向柚柚瞪眼睛,“誰說我沒反對,我心裏反對了。”


    “心裏反對?”


    心裏反對也算反對嗎?他可是頭一次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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