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同在台上的李師師迴答不過來了,就連台下的很多百姓,都聽得一派緊張,跟著一同驚唿了起來。


    江容坐在畫舫上,看得心驚魄動。


    隻半個唿吸,她便下了決定,直起身一拍案幾,從船上躍起,踩著水上的將謝未謝的菡萏,借著力一路掠上了雲台。


    混亂之下,有幾個歌姬已經抱著琴飛快跳下了雲台,落到了右側的小舟上。


    隻是那小舟容不得太多人,剩下的人便是跑到了舟邊,也沒有立足之地。


    李師師原是有機會下去的,但她讓給了身側泫然欲泣的歌姬。


    讓完之後,腳下的青竹一根根四散而開,往水中落去的聲音也愈發響亮。


    她知道,不消幾瞬,這美輪美奐的雲台就要徹底倒了。


    而就在她做好了落水的準備時,她聽到半空中傳來一道清亮動聽的聲音。


    那聲音道:“師師姑娘,快把手給我!”


    李師師抬眼望去,隻見一片燈火之中,不知何時闖出了一道素白如流月的身影。


    竟是個看著隻有二八年紀的少女。


    少女朝她伸出了手,表情和目光裏都是不用擔心的意味。


    李師師沒有細想,就交出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之後她就被攔腰抱住了。


    風聲從她耳邊唿嘯而過,其中夾雜著雲台繼續倒塌的聲音,她心係台上和她一樣沒來得及上船的姐妹,忍不住張了張口:“姑娘——”


    救她的姑娘自然就是江容。


    江容聽她語氣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勾唇道:“你放心,另外三個姑娘,我的朋友已經出手去救了,不信你低頭看。”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李師師再如何鎮靜,不會武功,便看不到全局。


    但她這會兒被江容攬在懷裏,再低頭去望,便一清二楚了。


    她的三個姐妹,此刻也都好好地被攬下來了,未曾落水。


    李師師鬆了一口氣,正要開口道謝,就見其中一個穿黑衣的英俊青年忽然抱著人抬眼一笑,道:“喲,原來江穀主也是把我當朋友的啊?”


    江容:“……”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她一咬牙,偏頭對李師師大聲道:“師師姑娘,我糾正一下我方才的說法,是我的兩個朋友和一塊我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被蓋章是狗皮膏藥的白天羽也沒生氣,帶著懷裏救下的歌姬落到畫舫上,一派嬉皮笑臉地表示:“既然江穀主都這麽說了,那我以後跟著江穀主,豈非天經地義?”


    他生得好,就算把死纏爛打的話說得理直氣壯,在旁人聽來,也仿佛有幾分道理。


    至少方才被他英雄救美的歌姬聽了,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江容把李師師放下後,決定吸取教訓,直接不理這個越被她嫌棄越能來勁的神經病。


    她鬆開手,徑直迎上京城第一花魁的目光,道:“師師姑娘方才受驚了,好在沒人出事。”


    李師師立刻欠身道謝:“多虧了姑娘。”


    對江容來說,在危急關頭出手救個人不是什麽難事,但她想不太通,這雲台怎麽就忽然倒了呢?還倒得這般迅速,就像是策劃好的一樣……


    這樣想著,她不由得重新朝那片被菡萏包圍的河水看去。


    映入眼簾的已是一片水上火海,好在河水湍急,這些火燒了會兒,也就迅速熄了下去。


    江容看得止不住皺眉,道:“師師姑娘,我看這事不像意外,你最近可有得罪什麽人?”


    李師師聞言,認真思忖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臉色一沉。


    但她沒有立刻開口迴答,反而四下張望起來。


    江容:“?”


    方才一場混亂,驚動了不少沿河岸圍觀的百姓,這會兒人雖已救下,但場麵仍然未曾恢複。


    相比各處推搡的岸上,河中反倒相對平靜。


    江容觀李師師表情,就知道她一定知道些什麽,或者說有猜測的方向。


    隻是大家萍水相逢,她無法放心在這說出口。


    本著對今夜這場美妙歌舞的報答之心,江容把人請進了船艙內,主動表明了身份。


    江容道:“師師姑娘,今夜之事,就算不是衝你命去的,也絕無善意,你若知道些什麽,不妨直言,我可以拜托我師兄替你查個清楚。”


    “我師兄是天子親封的六五神侯,禁軍教頭,他四個徒弟,個個破過大案,定能幫你。”


    李師師一開始還挺鎮定,後來聽到“天子親封的六五神侯”,就愣了:“姑娘的師兄是……是諸葛神侯嗎?”


    江容聳肩:“除非這京城裏還有第二個禁軍教頭。”


    “不瞞姑娘,今夜之事,我心中的確有些猜測。”李師師道,“方才我不說,並非不信姑娘,而是我自己也無法肯定。”


    江容說沒事,你放心說吧。


    “這麽大的事,總歸要查個清楚。”


    李師師沉吟片刻,道:“前幾日,有人半夜潛入我的房間。”


    芙蓉榭是青樓,隻要有錢,想進去便能進去。


    但李師師的閨房,卻不是有錢就能打開的。


    她聲名在外,才情容貌無一不好,又得文人雅客和江湖俠士讚譽,她不願意見的人,砸再多錢在那,芙蓉榭也有底氣拒絕。


    而大多數時候,她也的確很少願意見那些隻有錢的人。


    “我那時正招待一位身份極隱秘的客人。”李師師道,“便是我的侍女都不知道,隻當我已安歇。”


    “所幸那位客人帶了很多隨從,隨從們聽到了有人潛入房間的動靜,與其戰了一場,把人逼退了,隻可惜沒抓住。”


    江容:“這麽說來,那人武功很高咯?”


    李師師點頭:“據那位客人的隨從們說,那人的武功,可與京中頂尖高手相比。”


    “我原以為他是衝我的客人來的,因為那夜之後,不曾有人再夜半造訪我的房間。”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可照今夜看,大約是我想錯了。”


    江容不擅長推理這些,聽罷隻覺得這事比自己想象中要複雜,便問她:“倘若師師姑娘不介意的話,一會兒我送你去神侯府,把情況跟我師兄他們說一說吧?”


    李師師當然不介意,但她掛心自己的姐妹,應下之後,到底沒忍住道:“可否容我先送受驚的姐妹們迴去?”


    江容:“你要是信得過我,不妨把這事交給我,我會讓我朋友送她們安全迴芙蓉榭的。”


    李師師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好。”


    江容聞言,立刻探出半個身體,拜托艙外的原隨雲。


    原隨雲方才和李尋歡白天羽一道出手救了人,知道這幾個歌姬受了很大的驚嚇,亦不想拒絕江容,沒多想就答應了。


    “好。”他說。


    “那我也一起去吧。”江易立刻自告奮勇要跟上。


    “你幫我送詩音姐姐。”江容另有安排。


    “啊?”江易覺得根本沒這個必要,人家表哥還在呢。


    事實上,她這麽說的時候,林詩音本人都是一愣。


    林詩音擺手道:“不用麻煩易公子的,我隨表哥一起迴去就行。”


    江容眨了眨眼,說可是我舍不得姐姐跟李探花迴李園啊。


    “咱們不是說好了嘛,今夜遊過汴河,你就去我那兒小住幾日。”


    林詩音倒是記得這事,先前她們在街口相會時,江容就提了。


    然而今夜河上發生這般動蕩,看江容的意思,似乎還要帶李師師去一趟神侯府,林詩音覺得,自己還是先迴李園,等她把事情解決了再去比較好。省得她忙碌之下,還要顧及招待自己這種小事,給她造成麻煩。


    她把自己的顧慮告訴江容,江容聽得直搖頭,道:“你想太多啦!招待詩音姐姐才不是什麽麻煩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林詩音也沒了意見:“那好。”


    之後畫舫在離神侯府很近的位置靠了岸,江容帶李師師率先下船,準備去神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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